厅外跃入一人,也不打话,一掌当胸按来。
刘廷远推开妹妹,抬掌迎上,呯的一声,来人被震退三步,他也退了一步。
室内未点灯,那人退到亮处才看清面目,三人惊道:“是你!”
来人项旧同桀桀笑道:“不错,是我们兄弟!”
另两人跃进来,项古同道:“跟他废话什么,抓人要紧!”说话间,朝刘玉茵扑去。
她没带剑,随手自兵器架上取了一柄,挥剑疾攻,刘廷远、钱怡音两人联手拒敌,这是他们第二次联手,配合上有默契得多了,项旧同、项昔同短时间内欺不近身。
最惨的是刘玉茵,她身上被戳了好几指,仗着金蛇皮甲护身才没倒下,但教一个男人在身上点戳,成何体统,只羞得她又急又忿,长剑乱刺。
项古同几次点她不倒,反而差点中剑,摸不清其中道理,小心应付,觑个破绽,一把扣住她右手脉门,此处无软甲护身,刘玉茵身子一软,长剑呛啷落地,项古同哈哈大笑,横抱起她,防她咬舌自尽,卸了下巴关节。
刘廷远见妹妹被制,精神纷乱下漏出破绽,项昔同猱身欺上,封了钱怡音数处穴道,喝道:“快走!”见前头脚步杂沓,不走厅门,横抱起她,破窗而出。
项古同将刘玉茵交给受伤未痊愈的项旧同,自己断后,在追来的刘廷远背上拍了一掌,才上屋而去。
刘廷远被打得跌出几步,一骨碌爬起,忍痛追赶。
郝刚、毕朽、明康三人追出时,隐在暗处的人手涌上堵截,待将之杀退,已不知他们去向,唯有派人四处打探寻找。
刘廷远追了一程,伤势发作,仆倒屋上。
裴翔威路上没遇到他,在知道出事后,折转头追寻,才发现到,急忙将他扶起,仓惶问道:“大哥,你怎么样了?”输内力过去,助他疗伤,他得真气输济,体力恢复,手指北方,道:“我们快追!”
裴翔威一手托住他,全力施展鹏行万里轻功,速度疾逾奔马。
他听说是恶手三神干的,在无线索之下,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到薛东史庄上碰碰运气。
还有数十丈远,便教他瞧见项氏兄弟入庄而去,情急下松手放掉刘廷远,道:“大哥,小弟赶前一步。”
少了负担,身形更是疾若迅雷,一阵风般飘了进去。
纵身高处,觑准了项氏兄弟的所在,狂扑而前,大声怒喝:“哪里走!”声洪似晴天霹雳,轰得他们怔立当地,吓得呆了。
裴翔威劈手抢过刘、钱二人,想施煞手宰了他们,却又不忍,怒“哼”一声,长身上屋离去。
项氏兄弟被这骤来剧变,弄得一时回不过神来,啪啪啪三声脆响,给去而复返的裴翔威赏了一记耳刮子,打得满口是血,这才清醒,立在暗角的纪南风冷笑道:“真想不到恶手三神如此脓包。”
项氏兄弟互望一眼,同是一个念头:“不杀那小子,誓不为人!”一点头,耸身上屋。
纪南风道:“此人日后必成大患,给我杀!”
他身后走出四个黑色劲装的带剑年轻人,表情冰冷地一点头,动作无差的一齐尾蹑跟去。
薛东史听见有异动,过来探望,看到他负手而立,拱手问道:“师父,刚才这里是否发生了事情?”
纪南风温雅一笑,道:“没有啊!我们吃饭去罢!”拉起他的手。
薛东史不敢违拗,走时手置后面,朝卢函打个手势,暗令他出去查看。
裴翔威救出她二人后,愤怒难抑,转回去打了项氏兄弟一掌,去时发觉纪南风与另外四人立在暗角,见他们不阻止,也就不予理会。
再出来时,发觉两个姑娘寻死觅活的,忙上前相帮拉住,道:“你们怎么了,干么这样呢?”
她两人挣脱开,坐地抱头痛哭,把两个男人搞得心疼不已,却又束手无策,不断柔声询问,愈问愈教她们伤心,哭声益加大了。
纷乱间,项氏兄弟循声寻了过来,叱喝:“臭小子,敢找大爷晦气,抢大爷的女人!”吃裴翔威冷眼一瞪,三人齐退一步。
裴翔威看见他们,胸中大致了然,怒火复燃,冷冷地道:“你们自己了断,不要让我出手教你们多受罪。”
刘廷远忆及分堂内的情形,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怒叱:“我宰了你们!”
裴翔威伸臂拦住,道:“让他们自己了断。”他流露出一股威严气象,令刘廷远慑服后退。
项氏兄弟犹心怀侥倖,项古同喝道:“臭娃娃,口气不小,杀!”项旧同、项昔同举步抢上,拳掌齐施,没头没脑的打去。心知今日极难讨得好去,故鼓勇奋战,想图个生机,项古同绕个圈子,朝两个姑娘抓去,刘廷远挥鞭截住,与她二人合击,把江湖侠义规矩抛诸脑后,杀了再说。
其实项氏兄弟匆促间,哪有空闲对她施加轻薄,也不过是换了摸脸蛋及柔荑,但在这两个烈性女子眼里,已是大得不得了的事情。
一股浓重的杀气滚来,裴翔威闪身挪移,目光如电投去,只见四人大步走近,他心头凛然,暗想又有麻烦了,手下不再留情,寒芒一闪,项昔同惨叫倒下,裴翔威旋身待要出刀,四柄剑分从四个方位疾刺而来,他暗道:“这么快!”知此四人剑术精湛,非比寻常,回刀应付,那四人不等他刀到,剑锋一转,四柄剑对换了位置,仍疾刺后脑、背心、小腹、咽喉,但去路已变。
四人四柄剑就如一人手持四剑,同时攻击四个要害,教人防守艰难,无法兼顾,裴翔威冷不防他们如此厉害,不及封架,只好展动身形脱出他们的包围。
这四人是纪南风花了十几年功夫调教的,以杀人为第一要事,他们对自己的身手颇有自信,眼见裴翔威能脱离出去,甚为不快,稍微一停,四人又分从四个方位出手,两人在前,两人在后。
裴翔威这次有了准备,挥刀反攻,想逼退他们,岂知他们竟然不退,左前方一人见他刀来,左手探来,闪电般抓住刀身,裴翔威抽之不动,情势危急,只得弃刀。
他双掌连发,拍在他四人剑身上,阻了来势。
这四人迅疾移位,身形未定剑已出,裴翔威撤下如意剑,运使如风,叮叮四声,架了开去,猱身欺近,骈指点向其中一人肋下,那人长剑一挺插来,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同伴也不救他,三柄剑齐出,似认定此次必能建功见血,冰冷的脸上都展露欢悦之色。
裴翔威不由瞧得骇然,身子滴溜溜一转,以快打快,化解来招,再拔身而起,暗想:“这四人与我有何深仇大恨,如何非要杀我不可?外公说我招下不够无情,现在看了他们,此言诚然不虚。”打个旋,正想落下,嗖嗖两声,星光下两道人影飞到他身旁交叉,双剑横削,他身子一沉,喝道:“你们再如此苦苦相逼,休怪我剑下无情!”见他们跃起再来,手腕一翻,欲施煞手毙敌。
蓦然二女惊呼,急扭首望去,他不由暗责自己糊涂,身形迅若流星飞扑而下。
刘廷远、钱怡音、刘玉茵合战项古同一人尚可占得上风,项旧同一加入,优势立失,适才刘廷远为了卫护钱怡音,胸膛受了一掌,吐血倒下,项旧同上前欲要再补一掌,心口一凉,前胸突出一段明晃晃的剑尖,他嘴巴张得好大,再一挺,俯面倒下身亡。
裴翔威怕他倒在刘廷远身上,脚把他踢飞出去,凑巧迎上那四人,四柄长剑把他尸身绞成一片血雨。
项古同眼瞧其弟死状如此之惨,方寸大乱,怒吼冲向那四人,寒光起处,项古同惨嘶而倒,双手双脚齐根斩断,像个血球一样,那四人呵呵直笑,真将他像皮球般的踢来踢去,两女看得恶心不已,胃里一阵翻滚,弯腰呕吐,裴翔威急忙运施真气过去,助她们平息内腑。
那四人为她二人的举动吸引,喉咙咕噜响,神态变得饿狼似的,快步走来。
裴翔威连忙说道:“玉妹,钱姑娘,你们赶紧退到一旁。”横剑当胸,立在刘廷远身边护卫,不待他们出手,纵身跃起空中,招发“猛鹰搏兔”,往左首一人头顶点去。
那人左手翻上抓他剑身,右手剑仰刺他小腹。
裴翔威已瞧出他们左掌黑黝黝的,可能戴有特制的手套,所以敢抓拿利器,剑势一转,易点为横削,攻他太阳穴,那人不顾化解,剑仍仰刺,裴翔威暗道:“我才不愿与你同归于尽。”左手两指拑住剑身,全身轻如鸿毛,顺势向后。
另一人立刻一剑刺来,裴翔威剑双平伸搭上,太虚神功寒劲源源涌去,他二人霎时冻得嘴唇发紫,因同伴适时出剑,才脱离此厄。
卢函寻了过来,睹状叫道:“你们不可无礼,裴公子是主人的朋友,快住手!”
四人哪里理他,剑光闪烁,不歇地仰攻,裴翔威听说他们是宝香斋的人,便想罢手不斗,可是他们纠缠不放,一疏神就会受伤,再者他们攻的皆是人体要害,更是轻忽不得,因此两方僵持不下。
卢函奔到近处,阻拦道:“你们快住手,听……”眼前寒星暴现,心知不妙,急忙后纵,怒道:“你们干什么,连自己人也动手?”
攻他那人也不答腔,转身又战,他们几次想跃起夹击,都教裴翔威驱落地面。
卢函知其中必有蹊跷,急忙奔回庄去,禀报薛东史知道,他闻报后脸色一变,抄起剑便要出去,纪南风伸手拦住,道:“你去也已迟了,准备给他收尸吧!”
薛东史讶问:“为什么?”
纪南风不答,离座走出。
薛东史不管如何,要卢函带路,急急赶去,他知裴翔威武功了得,但师父训练的这四人更是可怕,不由忧心忡忡。
那四人中一人,突然和身扑上,长剑乱刺乱砍,裴翔威想道:“你要与我同归于尽么?”身形一转避开,一个不留神,教另外一人抱住,重量猛然一增,两人落下地来,那人十指如钩,紧扣住他背心、腰肋要穴,若非他内力极其深厚,否则不受重伤,也会瘫软无力,他双脚也被缠住,进退趋避非常困难。
三剑齐来,一斩他头颈,一自下穿上,一拦腰横扫,随便捱上一下,都会令人尸横就地。
裴翔威无计可施,暗道:“薛先生,抱歉了!”太虚神功尽发无遗,巨力到处,震松紧抱那人手指,左掌噗的一声打在他百会穴上,脑浆迸裂而亡。
裴翔威一飞冲天,起时顺手又一掌毙了一个,头前身后,招作“天外飞星”,再化“一瞥惊鸿”,一中胸口,一中咽喉,两人哼也没哼,登时了帐。
他施杀着时告诉自己:“要狠,要狠。”结束后,眼看四条年轻的生命葬于己手,心中不由不安,喃喃道:“是你们逼我的。”仰首长叹,望着天际残月怔立好一会,才转身去探视刘廷远的伤势,幸好伤势虽重,但无性命之忧,使他松了口气。
起身拾起地上长剑挖坑,刘玉茵知他心意,过来帮忙,钱怡音则照料刘廷远。
挖到一半,薛东史和卢函赶了来,薛东史看清楚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裴公子,你没受伤?”
裴翔威摇摇头,微笑道:“我很好。”
卢函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这话问的很无礼,也显见他心中的惊异。
裴翔威道:“有的是,有的不是。”
薛东史道:“实不相瞒,家师苦心调教这四人,令他们残忍嗜杀,准备做来对付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之用,现在毁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惊讶的是你竟然能毫发无损的杀掉他们,这份功力委实骇人。”
裴翔威苦笑道:“在下其实胜得很险,若是他们一上来便缠住我,只怕得换我躺在那里了,而且若非彭前辈临终前输内力给在下,今日非死不可。”他说到这,触及一事,抱拳道:“薛先生,烦请转告令师,请他今后洗心革面,向上归善,不然在下……,在下一定会为彭前辈报仇!”说得斩钉截铁,绝无转圜余地。
薛东史颔首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规劝我师父的。”他顿了一顿,又道:“裴公子,请将他们的后事交给我来处理,这位伤势不轻,到敝庄上休息一下如何?”
刘玉茵巴不得能早点离开这满是血腥气的地方,上前一步与裴翔威并立,说道:“谢谢,我们想早点回去。”
薛东史道:“我叫车送你们。”
裴翔威明白她的意思,道:“不了,我们自己走。”俯身抱起刘廷远,循路回去。
正走间,蹄声得得,卢函亲自驾了一辆华丽大马车,他道:“我家主人执意要送你们,在下只好来了。”说罢一笑。
裴翔威等人见他们甚有诚意,便上了马车,车内铺满锦缎,坐起来很舒服。
城门早闭,但卢函人面甚广,轻易地叫开城门进去,送他们回到金陵分堂。
初泰机、郝刚、崔福地得到讯息,知道他们在薛东史那座庄院附近,正点齐人手,准备前去接应,见他们归来,欢天喜地的迎了进去,初泰机立即着人请来名医为刘廷远诊治,并把卢函留下宴饮一番,才让他回去。
众人细听完裴翔威的述说,崔福地摇首道:“纪南风那家伙不是好东西,他徒儿劝不动的。”
初泰机道:“唔,我有同感。”
裴翔威道:“孙儿希望不会,否则一定杀他。”
群雄又谈一会,再去探视一下刘廷远的伤势,各自回房休息,两个姑娘也不寻死觅活了。
钱怡音因刘廷远因她而受伤,心里感激,煎药服侍,照顾得好周到,两老看儿子有她照料,又安了几份心,刘廷远却尴尬极了,苦于不能开口拒绝人家的好意,唯有暗思日后回报。
他服药后,沉沉睡去。
薛东史返庄后要卢函驾车送人,自己来到书房,取笺写信,命令另一个副总护法杭江放了欧阳不平等人,信写好后,随手把信交给身后来未久的仆役,说道:“速以飞鸽传书送去杭州。”
那人接了信却不走,薛东史呷口茶,取书看时才发觉,心中一凛,倏然起座转身,立掌当胸,沉喝:“什么人!”
那人体形粗壮,恭敬地行礼道:“是属下。”他便是杭江。
薛东史见是他,道:“哦,是你。”放下手掌,骤然想到一事,皱眉瞪眼,又道:“谁教你回来的?”他人此时应该在杭州才对。
杭江禀道:“是太师父叫我回来的。”说完,诡异一笑。
薛东史怒道:“你是听我的,还是听我师父的?”看他笑得怪异,更是大怒,手掌一抬,欲打他耳光,却发觉真气衰弱不济,心下骇然,知已中毒,着了道儿,手脚关节阵阵酸软,呯的坐倒椅中,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下毒!”
杭江阴笑道:“有太师父撑腰,属下便敢了。”
薛东史闻言,一股寒意自脚底冒遍全身,机伶伶地打个冷颤。
过了一会,纪南风慢步走来,笑问:“徒儿,你还好罢?”
薛东史道:“师父,您和弟子开玩笑吗?”
纪南风哈哈大笑数声,道:“不错,为师的是在开玩笑,只要你乖乖的将宝库钥匙交出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一想到那满屋子的金珠珍宝,为师的就怦然心动。”说罢,又仰首大笑数声。
薛东史想道:“为了那些东西,廿年的师徒之情便这么一笔勾销。”不由觉得寒心透了。
他师徒二人很少见面,去年腊月,他喜获麟儿,高兴之余,即打开宝库,带来道贺的师父进去观看,并挑几件珍宝送给师父及妻子,谁料因此种下今日祸胎。平时他也送了不少珍宝给师父,但与宝库中的稀世奇珍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纪南风看他静默不语,立刻拉下脸,道:“你给不给?”
薛东史叹道:“徒儿敢不给么?钥匙我没带在身上,放在苏州老家里,只有我去才拿得到,因为有人看着。”
纪南风“哼”一声,道:“你最好别玩花样,否则老夫杀了你全家。杭江,你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杭江答应出去。
薛东史道:“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师父指点。”
纪南风抚须笑道:“哦,你倒说说看。”
薛东史道:“我不明白你为何到现在才动手。”
纪南风道:“你是说这个。老夫原本打算等你们兄弟称雄天下后,再制住你们接收过来,现在情势不对,你们连番受挫,连令弟的性命都送了给人,所以老夫改变主意,只得到你们的那些稀世奇珍算了。你最好安份点,老夫瞧在你我师徒一场,会放你一条生路。”
薛东史咬牙不语,怕遭毒手,唯有忍耐一途。
好一阵,他忆起一事,道:“师父,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那四个苦心训练的年轻人,全教裴翔威那个青年侠俊宰了。”他喊“师父”两字时,毫无一点感情,说这些话更是意存嘲讽。
果然纪南风闻言一震,叱道:“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你寻老夫开心,小心我修理你!”
薛东史淡淡一笑,道:“你不信可以去后厅看看,我叫人把尸体停在那里,准备明天下葬。”
纪南风兀自不信,瞪视他良久,才走去查看。
薛东史在他出去后,勉力挨到籐榻躺下,已累得汗透重衫,抬眼瞥见室门监视的人都是生面孔,一点求救的机会也没有,心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钱财,我阴谋害过人,今日落到这种地步,和该是报应啊!”胸襟惨然之感升起,落下两滴清泪。
纪南风去而复返,脸色极难看,一把揪住他领口提起,问道:“他们真是姓裴那小子杀的?”看他点头,又一把扔下他,喃喃咒骂:“他妈的,那怎么可能,你一定是放尸!有人帮他,一定有人帮他,他奶奶的,胆敢跟老夫作对,找死!”再揪起他喝问:“说!是谁帮他的。”
薛东史含笑道:“信不信由你!”又被一把扔下,摔得他痛澈心脾,硬咬住牙不吭一声,免得示弱于人。
纪南风静坐一会,道:“不管,先找宝物要紧,其它回来再说。”
杭江进来禀告:“一切已备妥,可以出发了。”
纪南风点头,着令人抬薛东史一起走,乘夜色直奔苏州。
卢函驾车回来,到了庄门,有人上前来接,眼睛一亮,他看侍立大门两侧的庄丁面孔陌生,接车的马夫也是,原存的一点酒意全醒了。瞧势头不对,心中打定主意不进去,装醉踏下车座,脚一着地,八个剽健的庄丁立刻夹拢过来,他心中愈加雪亮。
醉步踉跄地晃了晃,他靠近一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是谁?”
那人不防他有此一问,怔了怔,才道:“你是卢副总护法。”
卢函道:“很好,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那人一愣,答不出话来。
卢函左掌突然穿上,横切在那人喉结穴,右掌砍在另一人软肋,他号称“铁掌开山”,练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硬功观音掌,掌力雄厚非常,那两人一声不哼,登时了帐。
见敌人势大,他不敢恋战,双掌起处,又撂倒三人,转身便走,背后一人大喝:“哪里走!”声发拳到,劲沉力猛的击他后心。
此刻他知薛东史身处险地,不愿坏了救人的机会,旋身扬掌逼退那人,发劲疾奔,忽然一人越过头顶,明晃晃的枪尖一闪攒刺他脸面,他忙矮身躲开,经此一阻,成了前后受敌之势。
他看清前后二人,惊道:“是你们!”
前面的钟惠书一言不发,枪身一抖,疾刺过去,背后的黎太和大喝一声,双拳举起猛劈。
卢函使开少林罗汉拳,杂合观音掌力,与他两人斗在一起,一人斗两人,犹不落居下风。
下午纪南风找黎太和、钟惠书,要他二人相助对付卢函手下那批人,等事成之后赠送厚礼,并慨允助他二人除掉初泰机,登上神雕堂主的位置。
薛东史的弟弟薛西经死在裴翔威手中的传言,便是钟惠书造的谣。薛东史要为弟报仇,也要毁了神雕堂,令钟惠书、黎太和谋算落空。
最近几天,薛东史损折许多人手,二人得知后,认为是个好机会,便来找他一谈,表示愿意提供帮忙,要求以神雕堂做为报偿。薛东史沉吟未决,他被裴翔威掳走后,纪南风趁此与他们谈妥条件,二人得他答应,自然是没口子的连忙答诺,因此成了纪南风的一支伏兵。
卢函手下的人手本是三个副总护法里头最强的,数日与初泰机、崔福地、裴翔威等人交阵下来,折损了三分之一以上,因此吃杭江及钟、黎二人一袭,留在庄子的人手全无声无息被解决掉,薛东史才会没收到一点警兆。
三人交手百招后,卢函双拳难敌四手,败象已呈,他一咬牙,露出背后空门,诱黎太和打来。
黎太和不暇思索,左拳护住门面,右拳呼的击去。呯的一拳打中,卢函运气硬受,左掌后勾,刁住他的手腕朝前一拉。
黎太和没料到他动作如此快,慌忙使劲后扯,左拳又呼的打去。
卢函左手一放,身向右转,右掌自里翻出,呯的一下打在他右胸上,这掌有备而发,蓄了十成功力,劲势沉猛。黎太和闷哼一声,抚胸弯下,左拳也失了力道。
钟惠书大喝一声,枪挑卢函胯下。
他跳后躲开,举起黎太和丢过去,急急发步,没命价地狂奔。
钟惠书接住放下,带了十名好手,提抢追寻。
卢函慌不择路地乱走,蓦地眼前波光粼粼,到了玄武湖边,他拳伤发作,气血经奔走引动伤势,两眼一黑,“哇”的吐了口血,再也支持不住,骨碌碌滚下湖岸,噗通一声跌入湖里。
钟惠书不识水性,手下也没人会,等驾船去寻,唯见水波荡荡,哪有半个人影?他犹不死心,折腾了大半夜,才怏怏而返,想有黑剑魔君纪南风撑腰,犯不着害怕堂主他们,即把此事抛在一旁。
转回去调派人手,监视金陵分堂的动静,随时预备堵截援救薛东史的人。
裴翔威睡至半夜,为恶梦惊醒,浑身直冒冷汗,定了定神,思诸梦里情录,仍觉得惊心动魄,乃披衣出门,来到刘玉茵房外探视。
远远望见她房里一灯如豆,窗扉半掩,便鼓勇走近,听她鼻息均匀,知她未睡,轻声唤道:“玉妹,玉妹。”
刘玉茵正坐在案前沉思,闻声知人,也轻声道:“是威哥哥么?”说着走到窗下。
裴翔威看她安好无事,吁了口气,如释重负,道:“还好,还好。”
刘玉茵忍不住嫣然一笑,问道:“你怎么了?”
裴翔威道:“你不知道,方才我做了个恶梦,梦见……梦见你剃度做了尼姑,你瞧,我尽胡思乱想。”
刘玉茵默然一会,道:“你梦见的没错,我是想出家去了。”语声愈说愈低,几如蚊鸣。
裴翔威听的字字清晰,骇得跳了一下,急忙抓住她手,唯恐她跑掉似的,愁眉说道:“你何苦如此。”
她摇首不语,静默一会,道:“威哥哥,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裴翔威赶紧点头,刘玉茵“嗤”的一笑,轻轻挣脱他手,加了件衣服出来。
他想起日间见到玄武湖景色清佳,便提议去那里一游,刘玉茵微笑不语,裴翔威牵起她手,两人展开轻功上屋而去,越过城墙再行不远,即到了湖旁。
夜色深沉,清风徐徐,两人携手并肩,漫步月光星辉下,心里说不出的甜蜜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