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对范含香,也是执礼甚恭,恭应一声,紧随在她身后,快步穿过天井,来到焦大海的密房。
身为锦衣卫的焦大海,职位似又较灰衣老者为低,急忙起身施礼道:“屠老回来啦!”
灰衣老者微微答礼,未及开口,范含香已忧形于色的开口道:“龙三公子受了重伤……”
焦大海顿吃一惊,急问道:“是屠老带回来的消息?”
范含香迳自坐下道:“不!是‘玉龙岗’见过的那两个姑娘说的。他们就是为了龙三公子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急于见他最后一面。”
焦大海惊声道:“难怪龙三公子爽约了!范姑娘,万一龙三公子有个什么不测,我们的计划……”
范含香虽是个年轻女子,却具大将之风,当机立断道:“龙三公子纵遭不测,我们仍按原定计划进行!”
焦大海与灰衣老者互望了一眼,微微点头,似对范含香的冷静沉着,临危不乱,衷心感到敬佩。
范含香沉吟了一会,皱皱眉头,转向灰衣老者道:“屠老,你如何探出她们二人身份的?”
灰衣老者道:“老朽原在鄱阳王府附近,暗中察看那叛逆的动静,只见四周戒备森严,大批人马忙进忙出,似已蠢蠢欲动。
“老朽无法接近王府,只好赶回客栈,途中发现她们正从一家客栈走出,一眼认出是她们,便一路跟踪……”
范含香默默的听他说下去。
顿了顿,灰衣老者继续又道:“这时,迎面奔来两匹快马,是王府侍卫打扮,一见她们,立刻下马施礼。
“说是奉了王爷之命,召郡主和索公主速回王府。鄱阳王只有一个女儿,那位郡主自然是朱秀无疑!”
焦大海惊诧说道:“怎么?‘玉龙岗’冒充龙三公子去赴约的姑娘,竟是鄱阳王之女?”
灰衣老者道:“不错,正是她们!”
焦大海忿声道:“哼!当时我竟看走了眼!否则……”
范含香一施眼色,阻止了焦大海的马后炮。
然后,她转向灰衣老者问道:“屠老,你怎能确定,那位索公主,就是来自番邦的‘铁扇公主’呢?”
灰衣老者自负地笑道:“老朽跟你们不同,我是奉旨前往各地,暗中查探与鄱阳王勾结之官吏,以及江湖不肖人物。
“我曾经风闻,西域‘铁扇公主’索爱儿已入中原,悄然前往鄱阳王府。
“故而,在‘洪公子’面前,老朽也曾大胆假设,鄱阳王若图谋不轨,必需借重外力,否则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不出老朽所料,鄱阳王急于召见索爱儿,很可能就是举事在即,命她赶回西域,以便双管齐下,来个里应外合。”
焦大海听了,惊怒交加忿声道:“既然如此,我扪何不先发制人,以免生灵涂炭……”
范含香慎重道:“不成!鄱阳王乃是封疆之王,若无确实的谋反罪证,岂能贸然动他。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灰衣老者由衷赞道:“范姑娘果然稳健持重,老朽自叹弗如,‘洪公子’付以重任,所谓深具慧眼矣!”
范含香对他的奉承,置之一笑,道:“当务之急,是必需先证实龙三公子是否身负重伤,人在何处。”
灰衣老者点点头,正待说话。
范含香又道:“无论龙三公子是否有生命之虞,最好赶快找到他。”
这可又是个难题了!
连朱秀和索爱儿都无法找到他,他们又上哪儿去找?
灰衣老者忽道:“老朽差点忘一件事……”
范含香注目道:“什么事?”
灰衣老者道:“近日聚集鄱阳城的各派人物,自昨夜起,即马不停蹄,各处奔走,极可能也是在找龙三公子呢!”
范含香神色凝重道:“‘玉龙岗’龙三公子独赴‘七杀之约’,‘七杀夫人’铩羽而归。
“‘洪公子’曾经预卜,这阴狠毒辣的女人,绝不会就此罢休。
“近日各方人物均赶来鄱阳,说不定‘七杀夫人’也来了,万一,龙三公子身受重伤,正是着了那女人的道儿,可就凶多吉少了!”
焦大海急道:“范姑娘,看情形龙三不会来赴约了,如今只有我们去找他才是……”
灰衣老者苦笑道:“谈何容易,若是轻易能找到他,早就被别人抢先找到了,哪还轮到我们!”
范含香双眉紧蹙,一时也没有了主意,此来鄱阳,一行二十余人,皆属宫中精英。
其中“铁卫十三鹰”,因在“玉龙岗”时,朱秀急求脱身,不惜以“无影万花刀”攻向“洪公子”,四名铁卫舍身抢救,结果两死两残。
此行除了“九鹰”齐出之外,特地精选了宫中十余名一流高手,实力更在“玉龙岗”之上。
但此刻要找龙璈,却如同大海捞针,武功再高,也派不上用场。
范含香正犹豫难决之际,伙计匆匆而入,恭然将一张纸条递给她道:“范姑娘,这是刚才由一个小孩送来的,嘱小的交给姑娘面阅。”
范含香一怔,急忙接过纸条一看,笺上草草写着:“辰时之约,改在城西外十里亭。”并无抬头,亦未署名。
但除了龙璈之外,谁会知道双方定的“辰时之约”?
毫无疑问,此笺必是龙璈亲笔所写!
范含香看了之后,不禁大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吩咐伙计道:“谢谢你,没事了,你去吧!”
伙计恭应而退,出了房。
范含香这才喜形于色地道:“龙三公子既然亲手执笔,遣人送来通知我们,必定安然无恙!”
灰衣老者沉吟了一下,谨慎地道:“且慢,此笺并未署名,怎知是出于龙三公子亲笔,万一是个陷阱……”
范含香不以为然道:“除了龙三公子,谁还知道‘辰时之约’?”
焦大海道:“不错,龙三公子必是发觉情况紧急,各方人物都在找他,不便赶来赴约,才不得不改地与我们见面!”
灰衣老者疑念顿消,振奋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前往城西外十里亭吧!”
范含香摇摇手,郑重的道:“不!十里亭之约,不宜劳师动众,只需由我一个人前往就够了!”
灰衣老者顾虑道:“范姑娘,朱秀和索爱儿已知我们来了鄱阳,单独前往恐怕……”
范含香道:“正因为我们行藏已露,行动才更要特别谨慎,以免引人注意!”
灰衣老者自告奋勇地道:“老朽不起眼,不致引起别人注意,可随范姑娘同往十里亭,必要时……”
范含香断然拒绝道:“不!我决定独自前往!”
她是这一行的领队,谁都得听她的。
灰衣老者不便坚持己见,无可奈何道:“范姑娘身负重任,此去十里亭,千万要小心。”
焦大海也补充道:“范姑娘从未见过龙三公子,需先验明‘天下第一扇’,以防再遇上假冒之人。”
范含香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绝不可暴露身份。”
灰衣老者与焦大海唯唯应命,恭送范含香出房。
焦大海目送她穿过天井,急向灰衣老者悄声说道:“屠老,范姑娘身负重任,独自去见龙三公子,万一发生意外,我们实在担当不起,是否应该跟去,暗中接应,以防不测……”
灰衣老者摇头苦笑道:“焦领班,范姑娘的个性,你比我更了解。老朽可不敢违她之意行事啊!”
焦大海碰了个软钉子,一脸无奈道:“好吧!我们只有静候消息了!”
灰衣老者道:“也只好如此了!”
焦大海忽道:“屠老,酒菜是现成的,坐下来喝两杯如何?”
灰衣老者点头笑道:“这倒使得。老朽自昨夜到现在,疲于奔命,滴水未进,口正干得很呢!”
焦大海立即招呼灰衣老者入座,吩咐随侍在侧的壮汉,添上一付杯筷,二人相对而酌起来。
二人直喝得均微带醉意,才停箸歇息。
鄱阳四城之外,皆建有十里亭,专为官府迎送所设。
平时,一般百姓,也利用十里亭,作为送别亲友,依依惜别之处。
城西之外,十里亭建于郊道旁,年久失修,已然显得荒芜凄凉,一片败落景象。
范含香独自匆匆赶到,放眼看去,亭内空荡荡的,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哪有龙璈的人影?
秀目急扫,什么也没看到。
范含香正觉得纳罕,耳际忽闻“传音入密”之声道:“范姑娘留意,右方草丛中有埋伏!”
范含香暗自一怔,虽不知以内家“传音入密”之声警告的,究竟是否她仰慕已久,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龙璈,但眼光却不由地向亭右草丛看去。
十里亭四周,野草漫生,长可及腰,若是有人藏身草丛之中,根本不容易被别人发现的。
范含香不禁暗自诧异,龙璈遣人送纸条至客栈,改约在城西外十里亭相见,必是临时改变主意。
但事先怎会被人获悉,抢先一步来此埋伏,守株待兔?
而这个“兔”,究竟待的是她?还是龙璈?
待“兔”之人,又是谁呢?
范含香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走入亭内,突向右侧草丛冷声道:“朋友,何必藏头露尾,出来见见吧!”
行藏已露,藏身草丛内之人,只得现身而出。
草丛微动,身形暴长,不料现身而出之人,竟是个年约三十许,穿一身奇装异服的女子!
所谓奇装异服,不如用“不伦不类”形容更恰当。
因为她所穿白色是长袍及地,袍袖却是一黄一绿,外加腥红色小嵌肩,腰系紫色丝带,足蹬红靴,长发及腰,头戴金冠,脸上涂上五颜六色。
乍看之下,简直是个疯女。
范含香先是猛然一惊,定睛一看,几乎笑出声来。
奇装异服女子身形微动,已然掠身入亭,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就凭这种江湖罕见的身法,范含香已然叹为观止,不由地暗自一惊,心知这奇装女子,必是大有来头。
奇装女子打量范含香一眼,道:“你要见我?”
范含香道:“你我素昧平生,我干嘛要见你?”
奇装女子表情怪异的说道:“咦!我好好的在草堆里睡觉,不是你叫我出来见见的么?”
范含香冷声道:“我只是发现有人藏身草丛中……”
未等她说完,奇装女子已笑道:“恐怕不是你自己发现,而是有人警告你的吧!”
范含香又是一怔,暗惊这奇装女子好厉害,居然已知附近有人,以“传音入密”向她发出警告。
“传音入密”,乃是一种极高内家真功,以丹田之气发话,得远于数丈之外,除受音之人,其他人纵在跟前,也绝无听见的可能。
这奇装女子,又怎么知道的呢?
范含香驳道:“此处除你我之外,尚有何人?”
奇装女子似笑非笑地道:“人家约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范含香的惊讶,可想而知,对方连她应龙璈之约而来,都一清二楚,倘非先知,何能具此异能?
她哪敢再因对方的奇装异服,而心存轻视,忙正色说道:“约我来的,总不会是你吧?”
奇装女子摇摇头笑道:“自然不是我,但我等的却是你!”
这话实在矛盾,听得范含香一片茫然,不禁道:“你等我?”
奇装女子道:“不错。”
范含香更觉茫然地道:“怪了!你我既不认识,又不是你约我来的,则你等我做什么呢?”
奇装女子道:“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你我打一场,不就相识了么?”
范含香道:“你要跟我动手?”
“不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范含香不甘示弱道:“好!我奉陪!”
她并非逞强好斗之人,而且看出奇装女子武功绝不在她之下,但她故意接受挑战,旨在观察对方路数,以明来龙去脉。
同时,她若不将此女打发走,龙璈可能不便现身相见。
即使奇装女子身怀绝技,万一不敌,则龙璈岂能置身事外,必然出手相助,因此,范含香摆出一付有恃无恐姿态。
奇装女子道:“好极了。不过,既然要打,我们似乎应该来点甚么作赌注,你认为如何?”
范含香道:“赌什么?”
奇装女子装模作样,故意思索了一下道:“无论谁胜谁负,负的一方,必须为胜方办一件事,而且无论胜方提出什么事!”
范含香一口答应道:“好,胜负如何比法?”
奇装女子道:“很简单,我绝不动手,无论你用何种方式,只要能击中我一下,或踢中我一腿,我就认输!”
这话未免太狂,听得范含香怒从心起。
她不禁忿声道:“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若输了,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就是自行封上你这爱说狂话的大嘴巴!”
奇装女子不以为忤,笑道:“那倒好,我就是有这个爱说狂话的毛病。这一来,倒可以治好我的老毛病了。”
范含香怒哼一声,突然出手如电,连连向奇装女子攻出两招。
她用的是罗浮绝学,独步江湖的“如意掌法”,不但轻盈灵巧,收发自如,而且若虚若实,暗含声东击西之妙用。
对方声明在先,只要击中就认输,是以范含香出手即用“如意掌法”,打算速战速决,以免耽误她与龙璈见面的大事。
“如意掌法”威力虽不强,不致伤敌致命。
但若想击中对方,则是轻而易举,纵观当今武林之中,能不被击中的高手,几乎可说绝无仅有。
不料奇装女子身形微晃,竟使范含香两掌落空。
范含香暗自一惊,抢步欺身而近,“如意掌法”一紧,连连攻出七八掌,刹时将奇装女子罩在一片掌影之中。
奇装女子从容不迫,施展的独门闪避身法,深具贴粘缠之妙用。
身在一片掌影之中,居然连她的衣袂都未沾上。
范含香这一惊非同小可,未及变换招式,奇装女子已抢先变换身法。
所谓的变,是由被动变为主动。
奇装女子先是闪避,以免被对方的“如意掌法”击中,此刻她身法一变,则是围绕范含香急转,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这种江湖罕见的身法,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可以分心幻影,攻敌无形。
范含香只见眼前的奇装女子,化作一片五颜六色幻影,绕着她急速转动,越转越快,幻影化成红、黄、绿、白、紫……宛如一道彩虹。
奇装女子的一身五颜六色异服,配合着她的身法,发挥了奇特妙用。
范含香置身幻影之中,连连出手攻击,无奈掌掌落空,独步江湖的“如意掌法”,竟然毫无发挥余地。
情急之下,范含香运足真力,身形猛往下一沉,双足陷下三寸,同时心神合一,不为幻影所扰。
这一着果然生效,任凭奇装女子身法转动再快,也无法干扰她的定力。
奇装女子此时若实施杀手,范含香必死无疑,但她有言在先,绝不出手,不能出尔反尔。
范含香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决心以静制动。
否则,她岂不成了束手待毙。
奇装女子的身法,由快而慢,终于停止,面对范含香,以两道慑人心魂的眼光,直直逼视对方。
范含香突觉心神一震,似被对方眼光慑住,不由地暗自一惊,急忙双目紧闭,来个眼不见为净。
奇装女子仍不罢休,轻启小口,未见唇动,却发出如泣如诉的娓娓“幻音”,阵阵传入耳鼓。
“幻音”足以扰人心神,范含香哪敢怠慢,急以双手掩耳,不使“幻音”侵入。
奇装女子终于黔驴技穷,叹了口气道:“唉!也罢,这也许是天意,我已尽力,无法挽回!”
这几句话,范含香自然未听见,因她仍以手掩耳。
过了片刻,未见动静。
范含香双目一睁,奇装女子已不知去向,而令她惊诧的,却是面前站了个陌生的俊俏年轻人。
莫非此人是奇装女子化身?
范含香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陌生人洒然一笑,自报姓名道:“在下龙璈。”
范含香哪敢轻信,怒道:“哼!你骗不了我的!”
陌生人强自一笑道:“莫非要验过‘天下第一扇’,范姑娘才深信不疑?”
范含香微微一怔,道:“不错,如果你真是龙三公子,就请出示‘天下第一扇’,否则……”
话犹未了,陌生人已由怀中,取出了一把精致乌金折扇,递向前道:“范姑娘,请验此扇!”
范含香防对方有诈,略一迟疑,始小心翼翼接扇在手,展开一看。
扇骨为纯金打造,扇面为纯丝精织,绣以天下第一奇景,并有当今皇上亲笔题款,落款之下且有御印。
扇坠更为名贵,赫然是颗夜明珠。
此扇称为“天下第一扇”,可谓名符其实,绝非膺品。
范含香不禁喜出望外,振奋道:“果然是‘天下第一扇’。”
扇既真,龙三公子自然也不假了?
龙璈又笑笑道:“范姑娘,是否还需验明龙某正身?”
范含香赧然一笑道:“龙三公子,恕我刚才失礼,实因奉旨行事,不得不郑重其事……”
龙璈道:“今日‘辰时之约’,在下未能如期赶到,有劳范姑娘来此相见,险受那女子所胁,实感万分歉疚!”
范含香急问道:“龙三公子,可识得那女子何人?”
龙璈道:“在下冷眼旁睹,看她先施展‘镜里真真’身法,继而施出‘慑魂幻影’眼力,最后又发出‘夺魂幻音’……”
未等他说完,范含香已惊声道:“莫非她就是那江湖奇人‘大幻仙子’?”
龙璈微微点头道:“那三种功夫,均为‘幻形’一派不传之学,而能集三种奇功于一身,且功力已臻炉火纯青,除了‘大幻仙子’外,不作第二人想。”
范含香追问道:“听说龙三公子与‘大幻仙子’颇有交情,且交情不浅,何以见面而不相识?”
龙璈正色道:“我赶来十里亭时,已察觉有人藏在草丛中,但无法确定何人,直到她施展出那三种奇功,我才判断是她。
“范姑娘难道未看出来,她脸上故意涂成了五颜六色,衣着怪异,使人不易认出她的本来面目。”
范含香笑道:“我乍见之下,还以为她是个疯子呢!可是,你既认出是她,为何不现身出来?”
“此时此地,我不宜见她!”
范含香诧异道:“为甚么?”
龙璈神情肃然道:“如今她已是‘幻形’一派掌门人,且是‘铁扇公主’索爱儿的同门大师姐!”
范含香“哦”了一声,不再追根究底,嫣然一笑道:“龙三公子可知,你我之间也有一点渊源?”
龙璈猛然领悟道:“在下曾听说过,表妹金瑶有个小表姐,功力极高,似已被封为‘公主’,充任当今皇上随身护卫,莫非就是范姑娘。”
范含香微微点头笑道:“一表八千里,你和金瑶是表兄妹,而我是她的小表姐,我们又该如何称呼呢?”
龙璈欣然笑道:“那你自然是范表妹啦!”
范含香双颊飞红,赧然道:“那我……我还是称你龙三公子吧!”
龙璈洒然一笑道:“也好,如今范姑娘受封‘公主’,我若攀亲附戚,岂不有意图高攀之嫌?”
范含香窘态未消,仍是红着脸道:“龙三公子所闻,只是讹传,其实是圣上酒后一句戏言,封我为‘护驾公主’,以致被宫中侍卫间流传,以讹传讹。”
龙璈笑道:“原来如此!”
范含香秋波流转,瞥了龙璈一眼道:“龙三公子,你曾三次大内与圣上叙旧,把酒笑谈天下事,我这‘护驾公主’居然毫无所知,被蒙在鼓里,岂不该引咎辞退了!”
龙璈解释道:“圣上一向谨慎,尤以兹事体大,三次在寝宫之中和我密商大事,除几位近身侍卫,奉命守在宫外,连娘娘也不许在场,以防军机不密,万一泄漏,则前功尽弃!”
范含香若有所悟道:“难怪你第一次潜入禁宫,圣上突命我前往‘乾清宫’护符,莫非是你们事先约好相见,故意将我遣开?”
龙璈道:“不!我们事先并未约好,而是我潜入寝宫外时,发现你在宫外巡视,即以传音入密奏明圣上我来了,要求摒退左右。”
范含香关切地道:“‘玉龙岗’之事,圣上可曾怪罪?”
龙璈答道:“圣上明察,知我与‘七杀夫人’有约,分身乏术,并未怪罪。倒是‘铁卫十三鹰’,舍身抢救圣上,伤在朱秀‘无影万花刀’之下,落得两死两残,令圣上痛心不已!”
范含香道:“当时只怪我一时疏忽,未虑及此,致使圣上饱受虚惊……”
龙璈劝慰道:“其实,要怪的是我,而不是你。如果不是我赶赴‘七杀夫人’之约,分身乏术。
“而由朱秀与索爱儿,代我去见‘洪公子’……不过,她们当时可能并不知道,‘洪公子’即是当今圣上!”
范含香微微一笑道:“龙三公子,当时可能你也不知道,‘洪公子’即是当今圣上吧!”,
龙璈道:“嗯!否则我岂敢让圣上受惊。”
范含香一笑道:“还有一件事,恐怕你也不知道吧?”
“甚么事?”
“金瑶表妹,曾入宫和我私下相见?”
龙璈笑道:“事先我确实毫不知情,事后却被我套出来了!”
范含香颇觉意外道:“她告诉你了?”
龙璈点点头笑道:“藏符之处,若非经她指点,还真不容易寻出呢!”
范含香困惑地道:“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金瑶表妹曾对我说明,将以假的‘传国玉符’,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横匾后,以免玉符落入鄱阳王之手,为何你盗得的却是真品?”
龙璈未及回答……
突然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
二人互望一眼,立即掠入草丛。
五匹快马飞奔而来,为首的赫然是索爱儿!
她行色匆匆,由四名便衣王府侍卫相随,经过了十里亭,马不停蹄,风驰电掣飞奔而去。
龙璈现身而出,目送远去的滚滚尘烟,若有所思。
范含香掠至龙璈身旁,诧异道:“刚才过去的,不是冒充你,前往‘玉龙岗’赴约的两位姑娘之一么?”
龙璈颔首道:“她就是‘铁扇公主’索爱儿。”
范含香忧形于色道:“玉符得手,鄱阳王已势在必行,谋反在即。看来索爱儿是身怀密函,赶回番邦,促番王发兵中原了?”
龙璈急切的道:“圣上可有万全的准备?”
范含香道:“圣上已有密旨,调兵屯驻鄱阳外围,密切监视鄱阳王举动。京城方面,也已完成布置,严阵以待,可以确保无虑。唯一担心的,是鄱阳王早已收买的不肖江湖败类。
“听说为数众多,且散布各地,一旦蠢动,必然趁机打家劫舍,掳掠烧杀,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璈面带忧色道:“姑娘所虑极是,不知圣上对此有何安排?”
范含香故意反问道:“龙三公子三入大内,不是与圣上已有密议么?”
龙璈轻喟了一下,苦笑道:“圣上之意,是希望以我在江湖上薄名,号召天下正义之士,锄奸除恶,以免生灵涂炭。
“当时我已向圣上禀明,一旦将‘传国玉符’送交鄱阳王,必为天下所不齿,人人得而诛之。
“果不出我所料,如今我已成为众矢之的,武林各派群起讨伐,人人欲除我龙璈,以谢天下……”
范含香接口道:“龙三公子可曾想到,武林各派之中,固不乏正义之士,恐怕也有不少假公济私,借题发挥,旨在为他们自己本身扬名吧!”
龙璈微微点头,置之一笑道:“我若不成为‘题’,他们又何能借去发挥?”
范含香附和地一笑,随即正色道:“龙三公子,我等二十余人,奉圣上密旨,赶来鄱阳与你会合……”
正说之间,又是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
当龙璈与范含香,互相一施眼色,双双掠入草丛之际,一行人马已浩浩荡荡的行了过来。
这一行足有百余之众,为首之人,赫然是“九阴天魔”贾阴。
藏在草丛中的龙璈,不由暗地一惊。
贾阴手下只有十八人,如今纠众赶往鄱阳,是为“传国玉符”找龙璈算帐,还是前往投效鄱阳王?
龙璈询未思出答案,一行人马,已飞快的驰过。
范含香走出草丛,见龙璈沉思不语,不禁问道:“龙三公子,刚才过去的那批人马,你可认得?”
龙璈点点头。
范含香又道:“他们是谁?”
龙璈道:“为首之人,正是江湖四大天魔之一‘九阴天魔’贾阴!”
范含香惊道:“是他?”
龙璈神色凝重道:“此人于先皇在位时,曾入宫盗出‘传国玉符’,仍不死心,志在必得。
“此次我携玉符前往鄱阳途中,就曾遇上了他拦劫。
“当时,他率领十八名手下,布下‘十穴鬼门阵’拦阻我,若非‘出世一神仙’相助,非但玉符难保,恐怕我也凶多吉少了!”
范含香急道:“他此去鄱阳,必是冲着你来啰?”
龙璈忧心忡忡道:“但愿如此……”
范含香不解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龙璈苦笑道:“他若是去投效鄱阳王,后果不堪设想。”
范含香惊声道:“既有此一虑,岂能让他们进入鄱阳?”
言毕,龙璈未及阻止,范含香迅掠身而去。
龙璈大惊,急起直追。
范含香的身法之快,实出龙璈意料之外,眨眼之间,已将他抛落在十余丈之外。
更意想不到的,是范含香的勇气,她竟无惧于“四大天魔”的凶名,胆敢追去拦截“九阴天魔”贾阴,及那百余之众。
龙璈心里一急,忙提足真气,将一身轻功,施展至极限。
连连几个起落,距离已追近到两丈之内。
龙璈急叫道:“范姑娘……”
范含香充耳不闻,仍然急追。
龙璈猛一个射身追上范含香,伸手一把将她拉住。
范含香情急道:“龙三公子为何阻止?”
龙璈劝阻道:“范姑娘虽艺高胆大,但贾阴亦非等闲之辈,且人多势众……”
范含香豪气万丈地道:“擒贼擒王,只要全力对付贾阴,将他制住,其他的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
龙璈不以为然道:“范姑娘,并非我小看你。论武功贾阴也许不及你,但此人心狠手辣,阴毒无比,万一有个闪失,岂非小不忍而乱大谋,影响了范姑娘此行更重大的任务。”
范含香郑重道:“龙三公子可曾想到,贾阴志在玉符,对官禄并不屑一顾,此去投效鄱阳王,说不定是个幌子呢!”
龙璈闻言一怔,呐呐道:“这,这……”
范含香接下去道:“圣上要的是活口,以使人证俱全,将参与谋反的朝中叛逆,一网打尽。
“万一贾阴志在‘传国玉符’,以投效混进王府,伺机杀了鄱阳王,夺走玉符,非但我等前功尽弃,后果更不堪设想。”
这一点,龙璈确实未曾想到,不禁皱皱眉头道:“范姑娘果然机伶,我倒未虑及这一点……”
范含香得理不饶人,娇嗔道:“好了!被你这一耽搁,还追得上他们吗?”
龙璈强自一笑道:“好在鄱阳王身边,尚有个厉害人物,不但身怀绝艺,而且工于心计,贾阴纵有夺符之心,也未必能轻易得手!”
范含香好奇问道:“龙三公子指的是何人?”
龙璈答道:“此人表面上是王府谋士,实际上也名列江湖四大天魔之一,他就是‘天残怪魔’仇基!”
范含香吃惊道:“‘天残怪魔’?此人不是久已未在江湖露面了吗?”
龙璈正色道:“多年来,他一直就藏身在鄱阳王府!”
范含香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