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遍地皆山,除西秀黔彭外,以通南巴一带最险,危峰削谷,举步维艰,居民往来交通,走的都是山间小径,依山环绕,曲折异常,外来的人,仅能依据大概方向,作个判断,每条小径,究竟通往何处,很难正确的断知无误。
尽管玄灵婆一行九人,个个武功高绝,但在这种崇山叠岭之间,视线为地形所阻,不能及远,即使人在近处,隐身山岩树后,只要不出声,仍然不易发现。
当然,鼻子底下有嘴,可以根据穿着像貌向居民打听。
但是,山间村镇,往往隔着二三十里,才有一处,也都营建在山麓,远处有树,如非无意碰到或是早晚窥见炊烟,怎能知道,到底何处有人?
还算幸运,九个人中,神笔秀士与方城山主早年经过一两次,虽然说不上熟知地形,但比从未到过这一带的人,总要稍胜一筹。
受了重伤的人,走不了多远,也就是说,不论敌我,只要能够找到这个受了伤的人,便不难推测概略情况。
于是,便以神笔秀士与方城山主为向导,九个人分成两路,散开来搜。
人力分散,各不相顾,便不能不顾虑最坏情事的发生与打算,纵使碰到四大天王,也必须能单独应战。因此,玄灵婆与狄华康两个柱石般的人物也必须分开。
下余五人,大漠神妪、银拐婆婆与石钰分配在神笔秀士叔侄这一边,北邙鬼后与广海则跟随玄灵婆,向导自是鲁枫。
约定三天为限,不管找不找到人,都必须回到原处会合,再商议下一步行动,然后一东一西,展开细密搜索。
山的形状,甚是奇特,有的蜿蜒如蛇,有的蹲伏如兽,有的光秃寸草不生,有的丛树密翳不见些微空隙,人行其中,像是在一幅雄伟错综的巨大图案上,蠕动着几个蚂蚁,渺小的微不足道,不论高低,每一步都是踏在山上。
分手一天,俱无所得。
第二天,曙色已开,晓日尚未升起,玄灵婆正置身在一道岭脊上。
这座山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看着也像不大,北邙鬼后尤菁建议,就现有四个人,再分两组,各从一侧排搜,在山的另一端,再行会合,庶免搜到这一边,便忽略了另一边。
玄灵婆认为可行,便与尤菁走向山左,广海鲁枫则走山右。
行未多远,玄灵婆忽向尤菁道:“大妹,你单独前往搜,如有所见,以啸声联系,我在岭脊上走,两面俱可呼应。”
言讫,遂向岭上飞腾而去。
当她到达岭脊,方才发现这座山并不如想像的那么小,形状像是一个母亲带几个孩子躺在那里,略呈弯曲,两旁俱有三四处突出部分,估计全长总在十里以上,这正恰似苏东坡吟咏庐山的一句诗:“横看成岭侧成峰”。由于所占的位置的不同,所得形象亦有别罢了。
前进里许,到达山脊的最高处,放眼眺望,忽然见右面另一座高山上,似有人影一闪而没。
记准方位,迅即翻落山左告知尤菁,加快速度,从山麓,绕向山右,会合广海、鲁枫,即向对山奔了过去。
这座山树木甚多,恰与才适那座秃山,成为强烈对比,一经登临,视线为树木遮断,立刻发现了一个困难的问题,不禁暗叫一声“苦也!”
在这种情形下,如何能够正确的找出适才人影闪没处?
遍山是树,视线不广,即连本身立足的位置,究在山上何处,亦难自知?
玄灵婆暂时还不愿把自己内心的窘境,立刻便告知另外三人。
她并无意藏拙,而是觉得纵然告诉了他们,也不会想到甚么高明的办法,说出来徒乱人意。
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
那就是高度还不够,往上搜,绝没错。
四个人并列一排,彼此间隔十来丈,放轻脚步,横着往上搜,稍有变故呼应可及。
玄灵婆耳目并用,一面细心的往上搜,一面筹思有效的办法。
蓦地,灵机一动,悄悄的用手势,暂阻三人前进。
她自己却选定了一棵大树猱身而上。
以她的身手,一跃飞登大树,当也并非难事。
然而她采用了这个笨拙的方法,攀援了上去。
鬼后尤菁等三人,都是江湖的人,自能会意她这么做,必有道理,静静的等候着,也不问。
玄灵婆攀升之后,隐身浓枝密叶间,拨开一缝后,四顾秃山。
秃山像是一块完整的大石头,浑然天成,并无甚么奇巧秀丽可资欣赏之处。
她也不是看秃山的本体,而是看秃山的那个最高点,再从那点,测度自己现在的位置及所构成的角度,然后,根据所得,进而衡量适才人影闪没处。
这方法,虽然不够精确,但是,大概的位置,却不会差得太多。
向左修正其间的差距,然后再往上搜,摒息轻身,更加小心了。
他们无惧四大天王,更急于找到自己人!
但是,却不宜过早被人听到声音或发现踪迹象。
适才人影隐没时,身法甚快,以玄灵婆锐利的目光,均未能辨清衣着像貌,足证并未受伤,万一过早被那人警觉躲开了,岂非白费气力!
他们所顾虑的是这一点。
在极度小心的排搜下,终于在浓密的树丛中,发现了一个半人来高的山洞。
玄灵婆约住三人,隐身树后,凝眸向洞口打量。
时约辰末巳初,洞在山阴,又有树荫遮盖,日光照射不到,距离又远,故洞内景象,模糊难辨。
洞口外,残枝落叶甚厚,亦不见践踏过的痕迹。
凝神谛听,也没有听到甚么声息。
不像有人。
洞内是否果真无人?
如想获知确切答案,除开守伺,就得进去搜。
时间对于他们十分重要,万一此处落空,还得另外去找,守伺并非上策,于是他们选定了后面的一个办法,并且立刻付诸行动。
密言数语,藉树木掩蔽,玄灵婆身形连闪,已近距洞口五丈以内,捷似狸猫,轻悄无声,如非预知,极难发现。
广海大师相继跟进,他在少林寺中,虽居第二高手,武功仅次掌门,相形之下,比起玄灵婆来,轻灵迅捷,都差了很多。
也就因为这一点差别,故虽在白天,玄灵婆那如烟似雾的人影,仍难被人发现,广海大师便做不到这么干净俐落了。
距离预定的位置,还差两棵树,一线绿影以不可觉察的速度,自左侧挟轻微嘶啸声,破空射向他的左太阳穴。
是一种细小的暗器。
广海武功虽不及玄灵婆,但在江湖上仍有一席之地,嘶啸声虽极轻微,依然没有瞒过他灵敏的耳目。
心知踪迹业已败露,再无顾忌,疾跃一步,沉肩,转头,左掌亦随势发出。
线形暗器如具灵性,随势一弯,仍指向原穴,幸亏广海大师那一掌打个正着,绿影始被震散坠落地上,原来竟是五六根松针!
摘叶飞花,俱足伤人,且能跟踪追射要穴,指力方法,堪称两绝!
广海大师震落松针,惊出一身冷汗,长身站定,暴声喝道:“鼠辈何人!与本大师站出来!”
他恨那人手法阴毒,事前不打招呼,有悖武林禁忌,分明奸邪一流人物,以功力推断,恍疑四大天王中任何一人,故而扬声喝问。
左侧林中无人接腔。
远处却传来玄灵婆喝声:“丫头还不给我站住!”
原来敌人已逃,玄灵婆且已追了下去,人就近在身边,大白天,何时离去的,都不曾觉察,既羞且愧,蓦一跺脚,循声追了过去。
浓荫覆盖下,玄灵婆身前,站定一绛衣绝色少女,粉脸凝霜,一双大眼流露着惊惶神色。
玄灵婆面蕴笑容,手中多了一把剑,想必经过搏斗,夺自少女之手。
广海赶到,尤菁、鲁枫已先到一步,静立一侧,监视少女,以防图逃,便也在空旷一方停了下来。
绛衣少女见四面俱已有人封住去路,剑又被夺,不禁恨声说道:“你们想要把姑娘怎么样?”
玄灵婆道:“我们不是坏人,对你更无恶意,老婆子先前闻你的话,只要据实说了,马上把剑还你,各走各的路。”
绛衣少女意似不信,道:“好人!哼!那为甚么鬼鬼祟祟偷看那洞?”
玄灵婆闻言,虽知那洞必有秘密,似与自己所找之人无关,同时,少女武功,她已领教过了,也不过比裴碧云等诸女略强,仍不足与自己抗衡,为了减轻敌意,遂将所夺宝剑,递还绛衣少女。
玄灵婆和颜说道:“姑娘先将佩剑收好,你既心怀疑惧,老婆子也不便多问,十天之前,南海钓叟与少林掌门,追蹑四大天王,曾在通江附近发生过打斗,留下几片血渍,必是已有人负了伤,我们是追查这一件事来的,姑娘如有所见,希望你告诉我,这总成了吧?”
绛衣少女略一迟疑,终于接过剑,插入鞘中,紧张神色稍缓,这才说道:“婆婆所说的人,我一个也没看到。”
容色一正,玄灵婆又再说道:“姑娘,四大天王是穷凶极恶之辈,希望你不要骗我!”
绛衣少女道:“我真的一个也没有看到嘛。”
玄灵婆察颜观色,觉得少女神情不像作假,遂道:“你既然真没看见,想必他们没往这边来,你回去吧!”
“谢婆婆!”
绛衣少女话落,仍往来路飞驰而去。
玄灵婆凝神谛听,待绛衣少女衣袂声消失,方向鬼后尤菁等三人说道:“三位请稍候,老婆子再回去看看。”
言讫举步,看似从容,其实甚快,一闪不见,身法轻盈美妙,起落无声,连地面上落叶也没有带起一片。
前车可鉴,三个人谁也不敢跟去误事。
玄灵婆宛如幽灵鬼魅,无声无息的回到洞前,搜遍附近三五十丈方圆,不见有人,臆度绛衣少女必已进洞,遂悄悄的欺近洞口,向里窥看。
洞内虽甚阴暗,却无潮霉气味,洞壁凸凹不平,仍保留原状态,进约两丈,洞径即已向右弯曲,视线至此受阻,无法再深入观察。
就洞口初步窥看所得印象,断知洞乃天然生就,未经人工修整,绛衣少女如在洞内,亦必临时发现予以利用,不类久居模样。
然则绛衣少女何故必须利用此洞?
玄灵婆并非有意探索此女秘密,却不能不怀疑此女正在掩护自己所要找寻的负伤之人。
凝神谛听,洞中毫无动静。
莫非此女已走?
目光触及一片藓苔,忽又转念,此洞位于山阴,不见阳光,理应潮湿,何故没有霉味?
难道另有出路?
反复思维,疑念愈深,时机稍纵即逝,不容再行瞻顾,决定甘冒窥人秘密之忌,要进洞一看究竟。
俗语说:“艺高人胆大”。玄灵婆决心既定,便马上付绪行动,身形一弹,人已到了洞径弯曲处。
隐身偷窥,前面仍有弯曲,似乎很长,遂不迟疑,戒备着向里走去。
前进约二三十丈,洞径渐高,玄灵婆才能直起腰来,耳际中,也隐约听到人语声,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我不练!”
听口音,很像适才所见那个绛衣少女,似乎在跟谁使气。
接着便听到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爸跟妈的话你忘了?”
原来是一对姊妹,只不知争论的是甚么?先前那个女子不肯练的,又是甚么功力?
“我没忘,也不是不想练,心里总是替妈担心,好像家里已经发生了大祸,恨不得立刻赶回去,哪里能练得下去!”
“妈不是说,不练成不准回去,现在我已揣摸出老人家的意思,东西是我们姊妹得到的,我们不在,那些人即使找到家里,爸和妈也有话推拖,一旦我们回去,情势便完全不同了,就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把那些人赶走,才能够保得住全家无事,你说是不是?”
“这道理我懂得,只是心里定不下来,万一欲速不达,反而走火入魔,岂不更加坏事,说甚么我现在也不练,你不回家,我可要走了!”
至此,玄灵婆已全部了然事件的真像,二女所争论练与不练的东西,自是一部武功秘笈,殆已无疑。
甚么秘笈呢?
如果是寒玉罗汉,则二女口中的“那些人”,自有南海钓叟与少林掌门在内,也正是自己一行所急欲找到的人。
因此,她不待另一少女说话,即接口道:“你姊妹之言俱皆有理,但老婆子还是赞同后者的立论,回去看一下好。”
边说边已快步走了进去,果见其中一人,正是适才所见的那个绛衣少女,二女年龄像貌,极为酷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另一少女衣黄。
龙吟声中,二女同时掣剑在手,比及看清现身之人是玄灵婆时,绛衣少女叱道:“你刚才还说你不是坏人,却偷偷的跟来作甚么?”
黄衣少女忙叱责乃妹道:“二妹子不得无理。”
接着转向玄灵婆一福道:“适听舍妹道及前辈仁厚,谨先谢过,敢问来意如何?”
二女意见虽然不同,但皆是为了父母安危着想,长女稳健次女奔放,全都无悖于孝,玄灵婆对于他们的观感,全都很好,遂慈祥的笑道:“你们放心,老婆子还不是觊觎你们所得宝物的人,但却不能不问问你们所得到的宝物,是否寒玉罗汉?”
绛衣少女冷哂道:“何必说得那么好听,转弯抹角还不是为了寒玉罗汉,不错,我们得到的正是这件东西,你如果想要,得露一手让我姊妹心服才成!”
黄衣少女虽觉得乃妹的话,火药味十足,但因未明玄灵婆的真实意向,故亦未予阻止。
玄灵婆心知二女疑虑未去,故对绛衣少女的讥讽也不计较,依旧面蕴笑容说道:“孩子,你怎连好坏人都分不清,老婆子如有恶意,适才怎会轻易放你?再如现在,令姊虽然已将寒玉罗汉上武功习成,谅你姊妹联手仍未必是老婆子的对手,如果不信,你们就不妨试试,但老婆子不希望你们这么做。”
绛衣少女未尽释所疑,又再讥讽道:“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想用诡计暗算是不是?”
玄灵婆仍然不以为忤,续道:“你这种顾虑是应该的,也足见你很聪明,但用在老婆子的身上,你就错了,一则,你们都是知道孝友的好孩子,老婆子实在不愿意伤着了你们,再则,就是要争取时间好去救人,你们应该知道,一路上如非南海钓叟与少林掌门把四大天王给牵制了,你们如何能安全脱身?”
“现在四大天王失去了你们的踪影,可能迁怒南海钓叟与少林掌门,也可能找你们尊亲的麻烦,甚至挟为人质。
“四大天王的凶狡和手段,你们应该听说过了。
“衡情度势,我们利害相同,是友非敌,应该联起手来,一致对付四大天王才对。”
微微一顿,目光移注黄衣少女道:“你比她大,应该拿主意,是否告诉老婆子,你家的住处?还是跟着老婆子一同赶回去?”
姊妹俩略一商酌,觉得玄灵婆的话,尚属可信。
一、适才搏斗,绛衣少女三招失剑,黄衣少女武功,与乃妹相若,此刻虽将寒玉罗汉上武功习成,威力究属如何,没有试过,还不知道,何况玄灵婆随行还有三名高手,如行强夺宝,力量当办得到。
二、玄灵婆如有意夺宝,实不必苦口婆心解释这么多。
三、四大天王的武功与为人,她们姊妹全知道,度德量力,尚非其敌,如与玄灵婆联合,有利无害。
四、武功业已习成,姊可教妹,故寒玉罗汉可毁,但,纵然毁去,仍难取信于四大天王,今后纠缠,仍然难免,如藉此机会与玄灵婆订交,结此奥援,今后可保全家性命。
想清利害,黄衣少女竟大方的将寒玉罗汉取出,恭送至玄灵婆面前,肃容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窃幸荆绮已小有心得,留此无用,敬以奉赠,望能助我姊妹,击退强敌,是所至盼。”
小妮子,有一手,竟对玄灵婆动用起心机来了。
面色一沉,玄灵婆不悦道:“你把老婆子当成甚么人了?快收起来带路!”
荆绮确有试探玄灵婆的意思,现遭斥责,反而心安,肃容道:“荆绮确实出于一片诚意……”
玄灵婆不容她再往下说,立即接口道:“不管你是甚么意思,老婆子都不能要,耽误的时间很久了,快带路吧!”
荆绮含愧谢过,收好寒玉罗汉,当先带路出洞,会合北邙鬼后等人,顺着洞侧一条小径,飞驰而去。
落日衔山,归鸦阵阵,掠空而过,几缕炊烟自低洼处升起,袅袅随风飘散。
两个老太婆,拄着拐杖,像是走过很远的路,急于寻觅食宿,循着炊烟,来到一个山间乡镇。
镇傍嘉陵江左岸,约一两千户,一条长街,倒有七八家经营银耳生意的店铺。
沿江靠镇停泊着百数十艘长行小船,也大半靠着银耳商过生活。
一道索桥,横跨江面,江水澄碧,清可见底。
右岸古木掩映中,有一所大庄院,傍山面江,倒也清幽恬静。营建这所庄院的主人,很知道享受清福。
两个老太婆进镇之后找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小饭馆,藉着点菜的机会,缠住店伙,不住的问长问短。
老太婆和气,店伙又喜欢说话,先是过往旅客,接着是四外交通,最后本地名产及地方闻人等等,店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太婆的话虽多,吃的却很少,不过赏赐的小费倒很大方,总共吃了不到二钱银子,却给了块足有五钱重的碎银,不让再找。
也许是因为赏赐太厚,店伙陪着笑脸,恭恭敬敬送到店门,直到看不见影儿,方才走进店堂,也不知跟柜上先生嘀咕了几句甚么话,便又匆匆忙忙走出店外,一直过桥去了。
这时天已黑透,老太婆离开饭馆,便落了店,像这种深山野店,小房间是很少的,与他们同房的是三个男人,关门熄灯之后,五个人却围拢在一起。
原来他们正是神笔秀士这一路。
坐定之后,大漠神妪就探询所得,立即提出来报告,她神色紧张的说道:“秀才,独臂天王和少林掌门都到过这里,其余的人都没见。”
大漠神妪说完之后,自己似乎也已觉出不够清楚,又补充说道:“独臂天王是十天前来过一次,大和尚却是昨晚,面色苍白,似乎负伤未愈的样子,潘天游未见,不知怎么样了?不过胡必灵和邓必显也没见,是不是追踪那几个魔崽子去了,却不知道了。”
“你们得到了甚么消息没有?”
神笔秀士道:“敌我双方的消息都没得到,却听说对岸那户人家,时常与镖局中人来往,等一会我们过江看看。”
然后一拍狄华康肩头道:“华儿,你师父比少林掌门高明得多,用不着过份替他担心,好好的调息一下,等一会,还有要事呢。”
狄华康没言语,灯已熄,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屋子里顿时沉寂了下去。
时近中秋,月朗星稀,瑟瑟秋风,饶有寒意。
三更左右,一条高大人影,恍如轻烟淡雾,掠落在嘉陵江右岸那所庄院的屋脊上,显出一独臂狰狞老叟。
适时正房之内,传出一清朗话声,道:“董大侠真是信人,荆启元夫妇候驾多时了。”
随着话声,灯光倏燃,自正房内并肩走出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四旬左右,儒雅中不失英武,正是庄院主人侠盗钻天鹞子荆启元。女的望之犹如三十许人,貌像极美,乃荆夫人韦玉。
夫妇步至阶前,仰望房上独臂老叟又道:“有话叙谈,董大侠何不进屋稍坐。”
独臂老叟屹立不动,却宏声说道:“贤夫妇息隐江湖已久,老夫不愿过份打扰,现期限已到,望如约履行,老夫拿了东西就走。”
荆启元面显难色,道:“期限虽是荆某自定,奈小女迄今未归,却是如何!”
独臂老叟正是独臂天王董必武,十日前追蹑荆绮姊妹曾到过荆宅,只因被南海钓叟缠住,及至摆脱,晚了半日,荆绮姊妹已奉双亲严命出走,荆启元也不隐瞒,据实告知二女已往乃师眇尼之处去了。
独臂天王自是不信,搜查一遍,果未见人,言定十日之后再来。
荆启元亦允届时必将二女找回,否则,亦必将寒玉罗汉带回,实则乃缓兵之计,根本就未派人去找。
独臂天王道:“令媛回不回来,无关紧要,只把东西交出来就成了。”
荆启元道:“家人自青城回报,小女并未到达乃师处,恐系路上出了岔子,现已派人分头找寻,事出意外,至望董大侠展一时限。”
独臂天王怒道:“老夫不是三岁童子,任你摆来摆去,今天如果交不出寒玉罗汉,莫怪老夫不念故旧之情。”
荆启元苦着脸儿道:“我夫妇既已退出江湖,何苦留此重宝惹祸,现在小女生死,尚且不知,如非恐怕董大侠扑空,致生误会,我夫妇也早亲身出去找寻去了。”
他说得极近情理,再加上表情做作,任他独臂天王久闯江湖,也被骗得难辨真假,一时怔在房上。
寒眸电闪,凝注荆启元半晌,独臂天王恨恨说道:“荆启元,算你厉害,老夫姑且相信你,如果查证不实,这笔账可不好算,你估量着瞧吧!”
话落身起,飞纵而去。
韦玉斜睨夫婿神秘一笑。
是欣赏夫婿的机智、口才与镇静!
固然,荆启元敢于这么对付独臂天王,自必有恃而无恐。
夫妇从容回到屋中。
内室门帘一掀,走出少林掌门广慈大师,合什赞道:“施主机智绝伦,视……”
蓦觉有异,倏然住口。
荆启元一掌扇熄灯火,顺势一带乃妻,疾向一旁闪去。
一蓬暗器,密如骤雨,适时破窗而入。
尽管三人身手俱高,奈何警觉稍晚,又兼施放暗器的人,手法独特,仍有两三件中在身上,只觉伤处火辣麻痒,知淬有剧毒,不禁大骇!
紧接着“砰”声震响,窗棂碎了两处,两条鬼魅似的人影,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