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八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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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犹未了,陡然天光一暗,空中果起了隐隐雷鸣!

白樊素一面暗惊天地间气机感应的玄奇灵妙,一面皱眉说道:“糟糕,这阵雷雨过后,我们变成三只落汤鸡了!”

伏子威指着足下突石笑道:“不妨,这石下是个天然凹处,我们恰可藏身其间,以石为伞,观赏这自然奇景!”

白樊素闻言,便首先施展“游龙身法”,翻过突石,果见石下有一干净凹穴,遂扬声笑道:“大哥快来,这地方着实是个绝妙避雨所在,也是个极理想的看台!”

狄华康与伏子威跟着翻下突石,豆粒大小的雨点,便已垂天疾降!

雨大,雷也大,电疾,风更狂!

好一阵大雨,仿佛那满天乌云所化雨水,毫未落向别处,全向这“蚩尤谷”中注入!

眩人眼目的电光,慑人心魂的霹雳,也一道跟着一道,一声跟着一声,不断地照耀着和震撼着这蚩尤深谷!

不消多久,“蚩尤谷”中,业已积聚了十丈雨水,成为一个毫无泥沙的清澈深潭!

“蚩尤谷”既变成了“蚩尤潭”,空中的雷电风云,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倾盆大雨,也一齐收敛无迹!

如今,如今是空山新雨,四壁翠润欲流,景色清绝!

空中,碧天如洗,万里无云。

潭内,则十丈清水,浸泡着那间宛如碧绿房屋的“蚩尤蟒”尸!

白樊素目光四外一扫,随向伏子威含笑问道:“伏老人家,雨也过了,天也晴了,但‘蚩尤蟒’尸,怎么还不化呢?”

伏子威笑了一笑,缓缓说道:“白老弟,你再看看,潭中还有‘蚩尤蟒’的蟒尸存在么?”

白樊素闻言,不觉诧然,遂又复低头向谷下潭看去!

说也奇怪,就这一瞬之间,那样巨大的“蚩尤蟒”尸,业已完全化去,除了十丈潭水仿彿比先前涨高了少许,色泽变绿了少许以外,根本看不出丝毫痕迹!

白樊素“呀”了一声,拉着狄华康的手儿,失惊叫道:“大哥,你看没有?这真是极怪之事!若非亲眼目睹,谁能相信?”

狄华康也连连摇头,叹为观止!

这时,伏子威从袖中取出一些东西,凌空撒向那“蚩尤潭”内。

白樊素问道:“伏老人家,你撒的是甚么东西?”

伏子威笑道:“我撒的是,‘西竺墨荷’种子,明年此日,满潭便都是花大如钵,紫黑色的‘西竺墨荷’,可以供我采配药物……”

白樊素听到此处,双眉倏地一挑,目注伏子威问道:“伏老人家,你既能豢养‘金线虾蟆’,把它弄得身蕴不同剧毒,又复毒死‘蚩尤蟒’,并化去蟒尸,足见你对于药物一道,极有研究!”

伏子威谦逊笑道:“极有研究之语愧不敢当,我只是对于各种药物,极有兴趣!”

白樊素问道:“老人家住在何处?”

伏子威笑道:“我和那‘蚩尤蟒’,还算邻居,是住在这‘云雾峰’峰阳山谷中的一座石洞以内!”

白樊素问道:“那山谷是不是叫‘神农谷’?那石洞是不是叫‘百草洞’?”

伏子威讶然说道:“白老弟怎会说得丝毫不错?”

白樊素颇为高兴地,向狄华康扬眉笑道:“大哥,我念首诗儿你听,镇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岭头云,归来试对梅花看,春在枝头已十分!”

狄华康也自点笑道:

“天下事往往巧不可階,真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了……”

伏子威听得茫然问道:“两位老弟一吹一唱地说些甚么?难道你们这‘大巴山’之游,竟是专为找我?”

白樊素微笑道:“老人家猜得对了,我和狄大哥,是特来拜谒,但却苦于找不到‘神农谷’和‘百草洞’呢!”

伏子威皱眉说道:“老朽隐居种药,与世无争,与武林中人,也绝少往还,两位老弟却找我则甚?”

白樊素笑道:“我们是来求药。”

伏子威双眉紧皱说道:“求甚么药?老朽生平仅有培植各种药物的唯一兴趣,谁若要我的药,简直便等于要了我的命儿一般!”

狄华康闻言便向白樊素含笑说道:“贤弟,伏老人家既然如此说法,我们何必定要强人所难?还是……”

他话犹未了,白樊素便接口笑道:“大哥,你不要急,我觉得我们和伏老人家还有商量余地,因为我们具有两种条件!”

伏子威听得好奇地,目注白樊素道:“白老弟,我愿意听听你有甚么条件?”

白樊素竖起一根手指,含笑说道:“第一种条件是我们对你有功!”

伏子威诧声问道:“你们对我有功?有甚么功?”

“当然有功,老人家费了七年苦心,才除却‘蚩尤蟒’,把镇日浓云惨雾的‘蚩尤谷’,变成风光明媚的‘蚩尤潭’,并种植‘西竺墨荷’一事,是件莫大功德,也定是你生平得意杰作!”

伏子威笑道:“莫大功德,愧不敢当,得意杰作,却是事实,但不知两位老弟对此有何功劳?”

白樊素微笑说道:“老人家的功德在手,我们的功劳在眼,老人家的功德是有形,我们的功德是无形!”

伏子威蹙眉说道:“我越听越糊涂了,老弟所说‘在眼的功劳’,和‘无形的功德’,意属何指?”

白樊素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就是倘若没有我们在旁目睹,老人家的得意程度,难免要减弱几分,而你所造成的这件莫大功德,也除了自我吹嘘之外,没有人帮你宣扬于世!”

伏子威怔了一怔,点头说道:“我承认白老弟此语,确有相当哲理!”

白樊素道:“第二个条件,是我们并不打算白要老人家药物!”

伏子威听得一怔说道:“不打算白要?你们是否有钱?要买?”

狄华康一旁笑道:“老人家是世外高人,定然视黄金若粪土,我们也不敢以金钱浊物,来亵渎你老人家呢!”

伏子威点头笑道:“狄老弟倒是我的知音……”

白樊素接口笑道:“常言道得好,兄弟一条心,我大哥既是老人家的知音,我也不会例外!”

伏子威笑道:“白老弟请你先把‘不打算白要’之语,解释一下,我才能知道你是否也算是我的知音?”

白樊素道:“我先向老人家请教一下,你未必能把宇宙所有灵奇药物,完全移植到‘神农谷’的‘百草洞’中,总有几件你平素渴想拥有,而尚未到手之物。”

伏子威道:“白老弟说得有理,确实如此!”

白樊素继续笑道:“但老人家的‘百草洞’中,也未必每样灵药,仅有一株,譬如适才在‘蚩尤潭’内,所撒的‘西竺墨荷’,到了明年,便告满潭俱是!”

伏子威含笑答道:“这也不错,但不知与白老弟那‘不打算白要’之语,有何关系?”

白樊素眼珠微转,扬眉笑道:“我想请老人家放笔债款,由我来付点利钱!”

伏子威惑然说道:“白老弟此语何意?”

白樊素道:“我是认为我和大哥所需灵药,或许并非‘百草洞’中仅有之物,则老人家无妨见赐,将来再由我兄弟负责采集老人家平日求而未得的其他罕有药物,奉呈抵债,这样作法,岂不两全其美了么?”

伏子威“咦”了一声,含笑说道:“白老弟的这种想法,倒很奇妙!”

狄华康笑道:“话虽如此说,倘若我们所需的,是‘百草洞’仅有的过份珍奇之物,则一切皆作罢论!”

伏子威问道:“两位老弟,所需是何药物?”

白樊素道:“我们需要服后能够禁耐奇寒的阳和药物。”

伏子威点头道:“寒中生热,才是真暖,故而御寒药物之中,莫过于雪莲冰藕!”

白樊素点头笑道:“对了,就是需要‘雪莲冰藕’,不知老人家的百草洞中,有无……”

伏子威不等他的话完,便即接口笑道:“有,不单有,并不止有一份,有多余的,可以奉赠二位老弟。”

白樊素大喜说道:“多谢,多谢……”

伏子威摇手笑道:“白老弟且慢谢我,其中有变!”

白樊素瞠目问道:“有变?有甚么变?”

伏子威尚未答言,狄华康便在一边笑道:“大概老人家是不肯白送!”

伏子威向他看了一眼,点头笑道:“对了,我虽不肯白送,两位老弟也未必便肯白要?”

白樊素微笑说道:“好,老人家倒很为干脆,快人快语,如今便请你说明,你希望获何种药物?并给我多大限期?”

伏子威笑道:“我说三件东西,随便两位老弟为我寻得其中的一件便可!”

狄华康道:“这样更好,老人家请讲,并赐告约在何时需用?”

伏子威缓缓的说道:“一来我并不勉强两位老弟,为我专门寻药,二来我是收藏,并非需用,故而不妨把时期定得长些,以三年为期如何?”

白樊素扬眉笑道:“够了,够了,有这三年期限,老人家便要‘东海龙王角’,我也能替你找到!”

伏子威失笑说道:“白老弟不要看得这么轻易,我所想要的东西,虽非甚么‘东海龙王角’,‘西天王母香’!却也是罕世难寻之物!”

白樊素笑道:“老人家不要尽卖关子,你赶快说出你所想的,究竟是甚东西?”

伏子威屈指计道:“第一种是‘尸口菌’……”

狄华康骇然问道:“老人家,我们纵然机缘巧合,遇见人死后灵气犹存,结为朱紫色泽的‘尸口菌’,却是怎样带来给你?那东西采下了后,不会坏么?”

伏子威微笑说道:“狄老弟问得有理,你若是机缘巧合,寻得‘尸口菌’时,不可用金属触碰,需以玉刀,或用手折断,贮入不通风的玉瓶之中,并每隔十日,滴入三滴人血,便可久贮不坏!”

白樊素记在心头,扬眉笑道:“第一种已记下了,还有第二种和第三种呢?”

伏子威道:“第二种是‘竹上发’!”

白樊素苦笑,道:“老人家的花样真多,这‘竹上发’三字,慢说看见,我连听都不曾听人说过!”

伏子威笑道:“当然罕见罕闻,若是常闻之物,我又何必麻烦两位老弟?”

白樊素点头说道:“有理,老人家请讲这‘竹上发’,是甚么形状?怎样采取?怎样保存?我们才好在游侠四海之际,碰碰运气!”

伏子威道:“老弟们若于深山幽谷之中,见有一种方形朱竹,便请注意它的第七节上,是否有一丛长约数寸,细若人发的碧绿细须?”

狄华康含笑问道:“这种细须就叫‘竹上发’么?”

伏子威点头答道:“对了,方形朱竹,已极罕睹,其上生有‘竹上发’,更属罕中之罕,两位老弟,万一遇上,不可拔须,需连它所寄生那节方形朱竹,一齐砍断,再藏收于更粗竹筒之中,便能携带!”

狄华康向白樊素看了一眼,微笑说道:“我弟兄今日委实大广见闻,老人家请再讲那第三种吧!”

伏子威道:“第三种是‘五色松耳’,两位老弟若是见着甚么树龄极老,已将枯死,却存有一线生机的古松,或许会生有此物?若非五色齐具者,却无特殊价值!”

白樊素问道:“采集收藏之法呢?”

伏子威笑道:“此物不甚娇嫩,只要不使受潮,无论如何采集收藏均无妨碍!”

白樊素双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好了,三样东西,都已问清,我和我狄大哥,该向老人家立个誓了!”

伏子威摇手说道:“不必立誓!”

白樊素诧然问道:“为何不必立誓?老人家仅凭我们点头答应的几句空言,便相信我们不会对你背诺……”

话犹未了,伏子威便含笑说道:“我能识药,亦能识人,像两位老弟这等人物,倘若在三年之内,无法携同‘尸口菌’、‘竹上发’、或是‘五色松耳’前来‘大巴山神农谷’,向我还债,定必寝食难安,比我更觉难过!”

狄华康点头道:“老人家此语,确是知人之谈!”

伏子威笑道:“故而我哪里还用得着要两位老弟立誓?只请你们随同我前往‘神农谷百草洞’中,取那雪莲冰藕便了!”

狄华康、白樊素二人,闻言之下,当然大喜,遂跟随伏子威,同到“神农谷百草洞”中,由伏子威赠以一朵雪莲,及一节冰藕。

为了他们携带方便,及不失灵效起见,伏子威并亲自动手,把雪莲冰藕,捣成浆汁,又加上一两粒灵丹在内,贮入玉瓶,密封妥当,方交给白樊素,微笑说道:“白老弟,你只要到了需用之时,打开玉瓶,将所贮浆汁服下,大概不论遇到了多么滴水成冰的严寒,也毫无惧怯的了!”

白樊素大喜,收起玉瓶,便与狄华康向伏子威告别。

离开“大巴山”后,他们便依照原来计划,向“武功山”中的“菩萨潭”赶去。

一路无事,到了“武功山”中。

但时日却不凑巧,必须再等五日,才是七月十五。

狄华康眉头一挑,含笑说道:“贤弟,我们来得虽不凑巧,但何妨先去‘大菩萨岭’,看上一看?我真不相信,在如此炎热的七月之中,还会有甚么能够冷入骨髓的‘子午寒风’,吹自‘子午谷’内?”

白樊素笑道:“大哥若不相信,便前去看看也好,但不逢朔望,不值子午,你根本看不见‘菩萨毒’、‘菩萨冷’、‘菩萨蛮’等所谓‘菩萨三凶’,所看到的,只是‘大菩萨岭’的雄伟山谷,以及‘菩萨潭’的一鉴方塘而已!”

狄华康微笑说道:“纵然看不见‘菩萨三凶’,便先把周围地势,观察观察,到时也总有用处!”

白樊素听他这样说法,遂立即陪同狄华康,向“大菩萨岭”走去。

到了地头,白樊素先把狄华康带到“大菩萨岭”岭头,指着岭下一大片清澈的潭水,笑道:“大哥请看,这就是‘菩萨潭’!”

狄华康目光注处,失笑说道:“这片潭水,既极清澈,又颇平静无波,若非贤弟已将底细相告,却怎会知道蕴藏着那大凶险?”

白樊素又复指岭左的一条深谷说道:“这条深谷,就是对寻宝人威胁最大的‘子午谷’!”

话方至此,忽然目光电闪,口中“咦”了一声!

狄华康正在观看“子午谷”,闻声回头,见他面有诧色,遂含笑问道:“贤弟为何失惊,有所见么?”

白樊素笑道:“我看见了一只豹子!”

狄华康起先未怎在意……

但一转念间,忽然扬眉问道:“贤弟,你看清楚了么?是否真是一只豹子?”

白樊素皱眉叫道:“大哥,你怎么把我当作小孩了?虎豹豺狼之属,我还分不清么?”

狄华康道:“贤弟在何处看见?”

白樊素答道:“在‘菩萨潭’右的那片松林之中,一闪而没!”

狄华康笑道:“贤弟,你再想想看,那是四只脚的豹子?还是两只脚的豹子?”

白樊素噘着嘴儿,不悦说道:“大哥,你怎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豹子当然四脚,若是有两只脚的豹子出现,大概比那‘蚩尤蟒’,还要令人难信!”

狄华康目光一亮,含笑说道:“我是由于贤弟所说‘一闪而没’之语,知道你并未十分看清,故而问你究竟是个着了豹皮衣服的人?抑或真是一只豹子?”

白樊素听得一怔,目注狄华康,愕然的问道:“穿着豹皮衣服的人?大哥此话,必有……”

狄华康接口笑道:“我因在‘崆峒’夺宝时,‘豹爪天王’邓必显,曾经出现,‘太白拜观音’时,‘丙火天王’朱必赫又复出头,把这两件事儿,综合起来,似乎那‘威灵显赫’四大天王,已对‘八菩萨’藏宝之举,密切注意,也想插手参与!”

白樊素恍然说道:“大哥莫非怀疑我所见的林中豹影,就是‘豹爪天王’邓必显么?”

狄华康笑道:“我只是灵机偶触,并未敢十分拿稳?”

白樊素道:“既然如此,我们且下岭去到潭边,看看林中的足迹,便知是人是兽?”

狄华康点头同意,两人便由“大菩萨”岭头,施展轻功,飞驰而下,急忙奔向“菩萨潭”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