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黎浩阴恻恻地嘿嘿狞笑道:“这等美艳娇娃死了岂不可惜,以老夫之见,不如将她暂时交给老夫数日,数日之后,老夫保管交给你们一个活生生的司徒霜,你们以为如何?”
“中条四狼”宇文俊闻言立时恍悟,这老魔美色当前,已是淫心大动,想先将司徒霜横加淫辱蹂躏后,再行交给几人处置,心中虽然不大愿意,但却慑于老魔淫威,谁也未敢行诸于色,宇文俊脑际百转,哈哈一笑,道:“晚辈等尚不知老前辈有寡人之疾,这等天姿国色休说老前辈,便是晚辈也自怦然心动,既有令谕,敢不从命?不过,晚辈等斗胆请问,老前辈将在几日后,于何处将司徒霜掷交晚辈等!”
黎浩三角眼翻处,阴笑说道:“宇文贤侄,你可是信不过老夫?”
宇文俊心头一震,忙自阴笑说道:“老前辈何出此言?晚辈等就是天胆也不敢有此不敬之念,只不过晚辈心急兄仇,欲早日手刃……”
黎浩双目绿光电闪,桀桀说道:“那是老夫错怪贤侄了,三日后此处,你们等老夫便了!”
宇文俊躬身应声:“晚辈等遵命,愿一瞻老前辈神威!”
这追魂太岁宇文俊秀实可称“拍马圣手”,一句话儿只听得黎浩心神飘飘,纵声狞笑,道:“也好,你们且站住一旁,看老夫一手擒娇!”
“中条四狼”及宇文俊互觑一眼,飘身退后。
黎浩一双三角眼深注司徒霜,淫光四射地阴阴再道:“司徒洞主,老夫一言使你多在人世逗留数日,你当如何谢我?”
司徒霜站在一旁,晓是她如今心境大异往昔,却也禁不住既惊且怒,羞愤欲绝,若以她往日性情,早就盛怒出手,哪里还会在一旁静听多时地容黎浩等秽言秽语,极尽轻薄。
闻言杀机方现,陡然脑际灵光一闪,倏觉心头平静,杀机全消,竟然淡淡说道:“黎浩,你要我如何谢你?”
黎浩入耳一声“黎浩”方自色变,但听完司徒霜后一句话儿,丑脸上又禁不住倏现淫笑,但他不愧阴狠狡猾,深注司徒霜一眼,道:“司徒霜你是明知故问,抑或是镇定功夫又深一层?”
司徒霜淡淡一笑,道:“随你怎么想,不过我要告诉你,司徒霜今非昔比,你们若要杀我,我绝不还手,若是妄动卑鄙无耻的念头,那是迫我再动杀机!”
黎浩“哦!”地一声,怪笑说道:“料不到名扬武林的红粉煞星,司徒洞主今日这般地心慈手软好相与,委实是士别三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何谓卑鄙,怎说无耻,圣人尚且谓:‘食色性也’要怪你莫怪我,只怪你自己令人难以……”一阵刺耳难听的嘿嘿淫笑,住口不言!
司徒霜闻言见状,深知自己甫遭心身重创之际,憔悴多日,元气未复,一个黎浩已足使自己穷于应付,何况更有那一丘之貉,“中条四狼”及宇文俊,虎视眈眈地站立一旁?而且,黎浩又生性阴狠狡猾,极富心机,断非自己言语之间,所能应付?心知自己今日势必难以幸免,方遭身心创伤又要落入魔掌,横遭凌辱,自己何其命薄多舛?
一念及此,不禁心情翻动,悲恨万端,暗一咬牙,玉手倏抬,反手一掌,飞快向自己顶门拍去!
她这里存心自绝,殊料这黎浩奸诈狡猾,早就预防她有此一着,就在那司徒霜玉手即将拍向天灵,眼看就要香消玉殒的刹那间,黎浩双目绿光一闪,突然怪笑:“我且怜香惜玉,司徒洞主何太忍心!”
袍袖倏扬,一缕轻柔指风飞袭而出!
司徒霜只觉脑中一昏,立刻人事不省!
黎浩更不怠慢,闪身飘进,一把抄起司徒霜如棉娇躯,向著“中条四狼”及宇文俊,阴阴笑道:“莫忘,三日后,此地!”
仰首一阵得意狞笑,袍袖挥处,向那居中一度山峰上,飞纵而去!
“中条四狼”及宇文俊目送黎浩背影逝去后,互觑一眼,面上齐齐掠起一丝无可奈何苦笑。
但,但面上那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尚未完全隐去,这五人竟然如中风邪,身形陡地机伶伶一颤,只字未吐,便即砰然倒地,一阵抽搐,随即寂然不动!
再看,这五个人七孔之中,已经渗出缕缕鲜血。
三日后,此地,与那“阴山人屠活僵尸”黎浩之约,如今已成了“死”约会!
黎浩自满意得,挟着昏迷的司徒霜,身形如电般掠上居中那位山石嶙峋的山峰。
一上山峰,便顺着一条两旁新草丛生的羊肠小道,向前飞驰!
显然,黎浩对此处甚为熟谙,只见他左弯右折,转瞬已来到一处极为隐秘幽静的峡谷中!
尽管那山峰上山石嶙峋,林木极少,看上去很是穷恶,但这处峡谷内却是风景如画,细草如茵,轻风阵阵,幽美已极!
而,“阴山人屠活僵尸”黎浩这恶魔,却拣中这块清静佳境,做那令人发指,神人共愤的无耻勾当!
黎浩,在谷口略住身形,三角眼绿光四射地微一轻扫,狞笑一声,身形又起,直向那矗立谷中的一株参天巨树后扑去!
这株粗可合围的参天巨树后,赫然呈现一个人高洞穴,猛一看,黑黝黝的,几令人有难见五指之感!
黎浩似是识途老马,一闪身,便隐入洞中。
不到十丈,洞内突然大亮!
原来,那是由洞顶一个月形圆洞中,透射而下的一线天光,在这黝黑洞穴中,那已胜过火把蜡烛等物!
光亮处,已到洞底,这洞底略呈圆形,竟然摆设着石榻,石几一类!
黎浩轻轻地将那昏迷的司徒霜,放置在平铺虎皮的石榻上!
想来,他已色欲大炽,急不可待,凝注司徒霜那无限美好的如棉娇躯,突然扬起一阵满含得意的嘿嘿淫笑,一只鬼爪倏伸,闪电一般向司徒霜那微自起伏的酥胸攫去!
眼看这位甫遭身心创疡的绝代红粉,就要在这魔掌下先被恣意轻薄,后遭兽性凌辱!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间!
蓦地里,一声恍若发自冰窟的冷笑划空传来!声音极其轻微,但使得正自色欲沸腾的黎浩如遭电殛般,身形猛地一震,倏觉耳膜大痛,血气翻腾,霍然色变,飞快地收回那只鬼爪!
紧接着,洞外响起一个细若游丝的冰冷话声:“黎浩,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儿,还不与我滚出来领死!”
黎浩果然不愧心狠手辣,阴毒狡猾,他已由那功力极高的话声中,听出洞外是谁,一声狞笑,突然抬手一掌向司徒霜螓首拍去!
这一掌休说拍实,便是罡风轻扫,司徒霜也必螓首迸裂,香消玉殒不可!
然而,就在黎浩掌力欲吐未吐的刹那间:“黎浩,你胆子大的令人佩服!”
洞外话声方落,黎浩只觉“曲池穴”上,如遭虫啮,猛地一痛,一条手臂立刻无力垂下!
方自心神大震,只听洞外冷冰话声又响:“黎浩,你自己决定,是自己出来领死,抑或是要我请你出来!”
黎浩惊魂未定,脑中电旋,有心抱着昏迷中的司徒霜,冲出洞外,以司徒霜为挟,迫使洞外那人迫退,但适才那“曲池穴”上如遭虫啮,手臂突然无力垂下一事,却使他不敢再有丝毫妄动!
同时,他也知道,他若再不出去,洞外那人势必又有更厉害的手法相交!
心念至此,将心一横,突扬厉啸,闪身扑出洞去!
厉啸之声犹自萦绕洞中,洞外倏地传来黎浩一声凄厉惨嗥,随即寂然!
紧接着一个淡青人影疾掠入洞,挟起石榻上昏迷中的司徒霜一闪不见!
石洞外,峡谷中,那一片如茵细草上,黎浩四肢横伸,仰天而卧!
七孔中,鲜血正自汩汩外流,死像狰狞,惨不忍睹!
而,他那的心之中,赫然呈现着一个清晰血红掌印!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司徒霜由昏迷中渐渐苏醒!
在那清醒的刹那间,她突的忆起自己是为黎浩点了昏穴,以致昏迷过去。
心中一震,霍地睁目坐起,抬眼望处,只见自己是置身一处山峰上,峰下,白云悠悠,一水如带,她认得,那如带一水,正是汨罗江!
同时,她也没感到身子有什么异样感觉,暗暗庆幸之余,方自深感诧异,一眼瞥见地上有数行字迹!
字迹龙飞凤舞,铁划银钩,入土三分,整齐如削,一望而知乃是被人以“金刚指”法所留!
凝目望去,只见那数行字迹,写的是:“洞主无恙,小丑伏诛,佛心虽然一片慈悲,但难渡不驯之徒,今后万请洞主善自保重,勿使负咎人再添恨事!”
未署名,但司徒霜立刻明白自己是被此人所救,此人是谁?她冰雪聪明,心头也立即了然!
蓦地里,她似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一般,娇躯震动,紧接着泛起一阵轻微颤抖,眉宇间也自跟着掠上一片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表情究竟显示着甚么,普天之下只有一人知道!
那是司徒霜自己!
良久,良久,司徒霜方自缓缓站起,美目中泪光隐现,呆呆地痴注长天,任散发飞舞,喃喃说道:“看来,你已知一切,所以你不愿意见我,但你为甚么又要救我?……”
“负咎人?负咎人,你又有何咎可言?深感羞愧无颜的,该是我司徒霜……”
“你不愿见我,我何尝有颜再见你?也好,不见也好,最好这一辈子都别再相见!其实,见了面司徒霜残花败柳,又能如何?……”
一声似自嘲,似自怜,既像冷笑又像轻哼的声音,随风飘起!
司徒霜双目呆呆,神色木然,如幽灵般缓缓地向峰下行去!
落日,将她那无限美好的身材身影,托得长长的,但她那美好的身影却隐透着无限凄凉……
望之令人心酸泪下!
她那背影越来越模糊,渐渐地,隐入树丛中不见!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河迢迢暗渡!
这是七夕乞巧,而且是洞庭湖宾的七夕!
“岳阳楼”兴盛如昔,那灿烂辉煌的灯光,已使得碧突星光,有点黯然失色!
阵阵丝竹,声声轻歌,随轻柔旋风,飘向那八百里浩瀚烟波!
渐渐地,越飘越远……
就在这管弦轻歌,猜拳鼓掌,喝采大笑交织成一片热闹纷乱气氛的当儿!
“岳阳楼”头,飘然登上了一位秀逸挺拔,俊美无伦的白衣书生!
堂倌们虽也站在一旁鼓掌欢笑,但那只是凑热闹,两只眼睛和一双耳朵,仍是贯注在楼梯口上,陆续上来的客人身上,因为这是生意!
白衣书生登上二楼,尚未站稳,两三个堂倌便自满脸准笑,躬身哈腰地急步迎了过来!
白衣书生星目轻扫,似是不耐这过于热闹的场面,那本已浅皱的两道入鬓剑眉,方自微微一蹙!
生意人最善察颜观色,为首一个堂倌忙自陪笑说道:“相公,这儿另有雅座!”
以他想来,这白衣书生必然双眉顿展地欣然点头!
那知大谬不然,这白衣书生却依然剑眉轻锁,而且微一摇头,淡淡说道:“不!我就要这儿!”说着,举步向对面那仅剩的一处临窗座头行了过去!
那堂倌闻言一怔,暗忖:这相公长得倒是漂亮,人怎么透得古怪,你自己挑上了这儿,还皱着哪门子眉头……
望着白衣书生那欣长潇洒的背影,微一摇头,急步跟了过去!
也许是酒客们都是些俗不可耐的爱热闹之辈,对那鬓影钗光,满楼歌伎,趋之若鹜,而不谙风雅地欣赏那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之无限美景。
或者是,这临风座头,并非傍靠那水天一色,风月无边的浩瀚烟波,所以,这付座头自掌灯至今,一直空着!
而,白衣书生似怀满腹心事,登楼一酌,藉酒消愁,他很简单地只点了一壶酒,两样小菜,便挥手示意堂倌离去!
但,就在那堂倌应声转身,方欲离去的当儿,他却突然出声将堂倌唤回,道:“你与我多取一付杯筷来!”
堂倌闻言方自一怔,这位白衣书生却似极不愿多开口地二次挥手,示意他离去!
堂倌尽管越发地觉得此人透着古怪,但也不敢多问,只得满腹嘀咕地看了他一眼,应声离去!
稍时,酒菜上来,堂倌生似怕了这位透着古怪的客人,放下酒菜,转身匆匆离去。
一不小心,绊在另一端浓眉大眼的彪形酒客腿上,砰然一声,摔个结实,阴些将两颗门牙磕断!
摔跤的是他,爬起身来,还得强忍痛,向别人满脸堆笑地赔不是,再加上那位透着古怪的白衣书生,这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连连暗道倒霉地匆匆行去!
也就因为他这一跤,白衣书生方始挤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但那笑容停留在他那冠玉般俊面上的时间,不过仅仅那么一刹那!
一刹那之后,又是一片孤寂,惆怅,忧郁,愁闷揉和而成的锁眉神色!
随即,他执起酒壶,为自己满满斟了一杯!
浅浅地喝了一口,似是不胜那酒味辛酸,两道入鬓剑眉蹙得更深!
他似对眼前这一片热闹非凡的场面听若未闻,视若无睹,根本无动于衷,放下手中酒杯,缓缓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群星闪烁的漆黑夜空。
就在此时,酒楼上,那重重帘幕密遮的雅座中,传出了一阵丝竹,和一个极为悦耳的动听的甜美歌声,是秦少游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河迢迢暗渡。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歌声萦绕,余音不绝!
白衣书生似也为歌声感染,凝注夜空,呆呆地喃喃一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有所忆,怦然心动,倏地回过头来,一把抓那正由他身边走过的堂倌,道:“那位唱歌的姑娘,可是姓雪?”
堂倌一条右臂恍如上了一道铁箍,痛得险些呼出声来,闻言忙自呲牙咧嘴地摇头说道:“不,相公,那位唱歌的姑娘姓华!”
白衣书生“哦”地一声,颓然放手不语。
堂倌揉着犹自生痛的手臂,一脸苦笑地道:“相公还有甚么事么?”
白衣书生更懒得开口,微一摇头,挥了挥手!
堂倌如逢大赦,躬身施了一礼,转身急步离去,心里却暗咋咋不已!
“我的天,看不出这文弱书生竟有这么大手劲儿……”
白衣书生默然良久,猛地举起酒杯,一仰而干,又自缓缓转首窗外。
但,蓦地里,他似被什么震撼人心的事儿,吸引住了一般,神情一震,星目中立即射出两道迫人的光芒,紧紧地凝注窗下街心。
那熙往攘来,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个白衣女子,只能看到那无限美好的背影,由北向南,袅袅行着,渐渐地消失在人丛中,这身影对他是太熟悉了,直令他梦魂萦绕,踏破铁鞋!
那无限美好的身影消失,楼头这白衣书生似也定过神来,玉面倏地掠起一丝难以言论的惊喜神色,霍地站起,探怀取出一锭白银,匆匆地掷在桌上,身形一闪,竟然穿窗疾掠而去!
而,酒楼上,热闹依然,竟似根本未发觉一般!
白衣书生掠下“岳阳楼”,便自步履如飞地在人丛中向着适才那白衣女子逝去方向追去!
只见一个淡白人影,在那熙往攘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如一阵风般,渐渐不见!
一路之上,再未见那无限美好的身影,一直到出了城门,他方始瞥见那白衣女子正自在人迹稀少的官道上,袅袅向前行着!
心中一喜,身形电闪,十余丈距离一掠而空!
在那白衣书生女子身后,他颤抖着声音,急而轻地唤了一声:“艳琴!”
白衣少女正行走间,显然未料到身后有人呼唤出声,闻声娇躯一震,倏然回身,玉手已上檀口,还好未惊呼出声!
清丽出尘,风华绝代,可不正是那昔日“岳阳楼”头,名噪一时的歌伎——雪艳琴!
四目相投,一片虽以形容的惊喜之情,掠上娇靥,顿时怔住!
良久,良久,还是雪艳琴首先定过神采,美目突然涌起泪光,颤声一句:“相公……”
这白衣书生,不用说,正是那满怀情思,久寻伊人未获芳踪,趁这天上双星相会之夕,特地不远千里,重游旧地,藉酒消愁的独孤钰!
雪艳琴一声令人闻之心碎肠断的娇呼方自出口,独孤钰也自神情一震,回过神来,抢近一步,紧紧抓住一双温润滑腻柔若无骨的玉手,星目凝注雪艳琴那清丽娇靥,颤声一句:“艳琴,我找得你好苦……”
雪艳琴目射无限深情,深注独孤钰一眼,轻声道:“相公,我,我又何尝不是……”螓首微垂,娇躯一阵轻颤,似不胜娇羞,又似无限幽怨!
荡气回肠,令人魂销,独孤钰再也忍耐不住,一双星目中突然涌起两眶热泪,将口数张,却说不出一句话儿来!
是独孤钰轻拉,也是雪艳琴缓偎,两个身影渐渐地靠在一起,而且很紧!
天上人间两相会,夜色宁静的出奇,也美的出奇!
在这尽在不言,谁也不愿意开口的片刻无限温馨的温存中,那令人梦魂萦绕,心碎肠断的相思之苦,顿时随着轻柔夜风飘向远方,未留下一丝!
爱,已使这一对久别重逢,备尝相思的人儿,在无限温馨中,忘却了身外的一切!
所幸,此际夜色已自不浅,道上行人良久难见其一!
半晌,两个身影方自缓缓分开!
雪艳琴那满头秀发上犹沾着点点泪珠!
独孤钰一袭雪白儒衫胸前,也湿了一大片!
二人又字互相凝注良久,独孤钰首先说道:“艳琴,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岳阳楼’?害得我在这茫茫人海……”
“相公!”雪艳琴似是甚为不忍,一声轻呼,半俯螓首轻声说道:“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再抛头露面!”
这句话儿说得很明白,只因为她有了独孤钰,所以脱下歌衫,辞去了那唱歌生涯!
独孤钰只觉全身热血往上一涌,忍不住又向那一双纤纤玉手抓去,深注伊人一眼方待再说。
雪艳琴已自抬起螓首,嫣然笑道:“相公,此地不是谈话处所……”
独孤钰飞快接道:“那么,我们到‘岳阳楼’凭窗把酒,对酌欢谈,可好?”
“不!”雪艳琴微一摇螓首,道:“‘岳阳楼’人多地杂,我不愿再见那些俗人!”
独孤钰略一沉吟,道:“那么,我们放条小船儿,到洞庭……”
雪艳琴再次微摇螓首地接道:“不,我也不愿再见诸葛兄妹!”
独孤钰呆了一呆,方欲再行寻思去处,雪艳琴已自美目轻转地一笑说道:“相公难道不想到妾身居处去一叙别后?”
独孤钰“哦!”地一声,道:“难道琴姐就住在附近,一直未离岳阳?”
雪艳琴含笑微点螓首!
独孤钰颇感意外地道:“我只道琴姐已远离湘境,原来琴姐一直未离开岳阳,怪不得我踏遍各处未见琴姐芳踪,琴姐住在何处?”
雪艳琴嫣然笑道:“就在离此半里不到的一处山脚下!”
独孤钰无限怜惜地蹙眉说道:“路远夜深,难道琴姐经常一人入城?”
这一句话儿充满着万斛深情,雪艳琴自然感觉得出,玉手微微一紧,无限柔婉地笑道:“习惯了,不要紧,况且,以后我也不会再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了……”
独孤珏自觉星目又湿,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夕为何显得这般脆弱!
雪艳琴一紧玉手,深注独孤钰一眼,笑接道:“是吧!”
独孤钰微笑点头,这对久别突又重逢的人儿,携手并肩,踏着茫茫夜色,缓缓向前行去!
一路之上,郎情妾意,甜蜜话绵绵不断……
偶而地,一两声充满欢愉的银铃娇笑,轻轻扬起,那甜美悦耳的余音,随着夜风,荡向远方!
未到盏茶功夫,已来至一处山脚。
独孤钰抬眼望去,只见山脚下郁郁苍苍地横布着一片黑漆漆的森林!
在黑漆漆的一片森林之前,隐隐约约地散布数点灯光,静寂中偶而地随风送过一两声犬吠!
看上去,这一带居民不止一家,俟至行近,果然这山脚下散布着大约有十余间茅屋,顿似一处小村落。
雪艳琴领着独孤钰,穿过这散步的十余间茅屋,直向紧傍山脚下的一间茅屋行去!
这间茅屋占地不大,茅屋外,以竹篱围了一个小花圃,茅屋后,由山边挺出数枝修竹,衬着这茅屋极为幽静淡雅!
此际,屋中微透灯光,两扇柴扉,紧紧地闭着!
雪艳琴螓首回头,嫣然一笑,径自而行,开了锁,轻轻地推开屋门,回首再笑:“请吧?”
独孤钰点头一笑,拉起雪艳琴一只柔荑,携手并肩地进入屋中。
星目环扫,但见这茅屋两暗一明,共是三间,置身处,为一小小客厅,陈设虽简单,但很雅洁!
另外两间,门帘低垂,无法窥及内部,但想知其中一间必为伊人卧房,另一间也许是摆着厨灶一类!
灯下再看伊人,雪艳琴仍是一般地娥眉淡扫,脂粉不施,由此,也越发地显得清丽脱俗!
情不自禁地,紧了紧那柔荑在握的手掌!
雪艳琴柔婉一笑,轻轻地抽出了那只玉手,道:“你先坐坐,‘岳阳楼’上未能尽兴,我去弄样野菜,给你下酒,我们对烛把酒,一叙别后,好么?”
这种温柔体贴独孤钰焉能稍拂?略一沉吟,微笑点头!
雪艳琴嫣然再笑,翩然进入居左那门帘低垂的一间茅屋中。
稍时,门帘掀动雪艳琴娇靥微堆甜笑,玉手托一具漆黑食盒袅袅行出。
食盒中,两荤两素,四色菜肴,另外尚有一把精致锡壶!
雪艳琴将酒菜摆放夜那置烛台桌上,然后,欣然就坐,执过钖台各为自己与独孤钰满斟一杯,尖尖两指轻拈酒杯,柔婉笑道:“天上双星会,人间庆相逢,相公,先干了这一杯,好么?”
昔日“岳阳楼”上初逢,但那另有别人在座,灵犀未通,今日备尝相思,久别重逢,面对绝代娥眉细话轻笑,烛影摇红,人影成双,此情此景,与那昔日之会,迥异天壤,绝然不同,独孤钰哪得不心神飘飘地欣然举杯?
一杯仰干,雪艳琴玉手轻举,亲为独孤钰夹过一块鹿脯,笑道:“我是个女孩子,但女儿家应该会的,我都不会,你尝尝看,还可口不?”
美人柔情,独孤钰含笑点头,只觉鹿脯触齿生香,入口即化,柔嫩可口已极,不禁放下竹筷,星目凝射,由衷地赞叹道:“天厨星,女易牙不过如此,琴姐手艺之高,令我叹为‘吃’止,何云……”
“那我就放心了!”雪艳琴嫣然一笑,道:“既然尚称可口,这碟子里的,一样也不许剩下,成么?”
独孤钰点头笑道:“琴姐放心,我是香醇美酒只嫌少,可口佳肴不怕多,稍时我悉数将它纳入腹中就是!”
一句话听得雪艳琴忍俊不住,玉手掩口,格格娇笑小已!
三杯仰干,独孤钰停箸笑道:“酒已过三,琴姐可以为我一叙别后了罢!”
雪艳琴微一沉吟,摇头笑道:“不,我想先听听你闽东之行如何?”
独孤钰微笑点头,道:“也好!”遂自将从“岳阳楼”头,黯然别后的情形,颇为详尽地概叙了一遍,连那邂逅司徒霜一事也丝毫未加隐瞒地和盘托出。
雪艳琴静听之余,娇靥上神色乍惊乍喜,片刻数变,独孤钰话声一落,她便自微蹙眉峰地笑道:“你瞒得我好苦,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游学四方的文弱书生,原来你……”
独孤钰只觉愧对玉人,无限歉然地窘笑说道:“事实上,我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请琴姐谅我!”
雪艳琴微摇螓首,无限柔婉地笑道:“我不会怪你,你忘了我说过?任谁都有难言的隐衷。我只是怕那些江湖上动辄血的事情,还好事先不知道,要不我又不知该担多大的心呢?……”
独孤钰只觉满身热血向上一涌,星目一湿地叫了一声:“艳琴……”
雪艳琴幽幽一叹,接道:“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也许这就是缘份……”
双眉微挑,突然展颜一笑:“不谈这些了,司徒霜,好动人的名儿,她人定长得很美,是么?”
独孤钰只觉面上猛地一热,只得微微地点了点头。
“由你口中,把她跟我比比好么?”雪艳琴美目凝注独孤钰,挑眉问道。
“艳琴……”独孤钰既感窘迫又觉为难。
雪艳琴微笑说道:“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她到底美到什么程度?”
独孤钰暗一咬牙,毅然说道:“琴姐清丽,司徒美艳,春兰秋菊,难分轩轾!”
“好个春兰秋菊,难分轩轾,只怕是我输司徒三分俏,司徒让我一分柔……”
独孤钰只觉更窘,雪艳琴扬眉再道:“非上上人,无了了心,人非草木,对面如此娇娃,这般红粉,能不怦然心动,堪称难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倒觉得你也太狠心了点儿!”
独孤钰急窘交集,一声:“艳琴……”
雪艳琴嫣然笑道:“我不愿妄自菲薄,雪艳琴不是醋坛子,纵然娥皇女英,一修双好,我也绝无怨言,我可以这么说,我很同情她很喜欢她!”
独孤钰默然半晌,方始苦笑说道:“艳琴,你应该知道我!”
雪艳琴微笑点头:“我很相信自己的眼力,否则我也不会……”
娇靥倏地掠上一片酡红,螓首半俯,住口不言。
独孤钰只觉血气荡动,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默默地举起面前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雪艳琴也自觉察独孤钰那以酒解窘的举动,遂自抬起螓首,有意改变话题地扬眉笑道:“你所说那个什么‘龙幡令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入耳大仇,独孤钰猛地神情一震,立刻挑眉说道:“放眼宇内武林,人人皆知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其阴狠毒辣,暴戾凶残,令人发指,只是她的真面目我却一直没有看到过!”
雪艳琴略一沉吟,道:“武林厮杀之事,令人听来害怕,你怎么知道那‘龙幡令主’就是血海深仇?”
独孤钰略一犹豫,接着就将青城绝峰那幕惨剧述了一遍,话声方落,已难捺心中激动,星目微湿,眉宇间洋溢着无限悲愤!
雪艳琴也觉恻然,默然半晌方始轻锁双眉,不胜惋惜地道:“料不到这种浊世,竟还有如此仁义之人,悲壮之事,噢,对了,他四位是……”
独孤钰肃然答道:“我那四位叔叔,人称‘青城四友’!”
雪艳琴美目中一丝异彩一闪即隐,“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他四位!”
“怎么?”独孤钰呆了一呆,道:“琴姐莫非也听说过?”
雪艳琴似觉失态,忙地一笑摇头说道:“不,我只觉得这名号很好听也很雅!”
独孤钰闻言,不禁失笑,道:“武林中人人都有个名号,有的很雅很好听,但有的却难听的令人皱眉,也就是说。某人的名号,大概能代表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譬如说,我适才所说,那位好友‘戴云山庄’庄主‘玉面神龙’韦晓岚,他便是名号如其人,人似临风玉树,文武更称双绝,为人是侠骨柔肠,剑胆琴心,而那黎浩被称‘阴山人屠活僵尸’,琴姐听这名号儿,就不用我多加描述了!”
雪艳琴听得微一蹙眉,道:“好难听的名号,想不到武林中竟还有这多名堂,不过……”
看了独孤钰一眼,接道:“我想也该有例外!”
独孤钰呆了一呆,道:“怎么?”
雪艳琴一笑说道:“我看不出那什么‘龙幡令主’这四字有什么不好,而偏偏你却把她说得那么坏!”
独孤钰呆了半晌,方始摇头一叹,道:“琴姐不知武林诡谲险诈,那‘龙幡令主’名号虽不难听,但其人却是恶行滔天,这种人最可恨也最可怕!”
雪艳琴淡淡一笑,道:“看来你是恨之入骨了!”
独孤钰挑眉说道:“为公为私,那是当然!”
雪艳琴蹙眉笑道:“女儿家心肠本软,我总以为那‘青竹蛇儿口,最毒妇人心’之语,是恶意中伤,听你这么一说,倒似果有其事,以后有机会,我倒想看看那‘龙幡令主’到底坏到什么程度!我希望那是恶意中伤,传闻之误,免得让我这生为女儿身之人,引以为憾,深感不安!”
独孤钰先是一惊,继而失笑说道:“琴姐怎生此天真念头?那‘龙幡令主’倘能及得你万分之一,也不致被人人视为罪行滔天的恶魔了!”
雪艳琴淡淡一笑,道:“在你眼中,我真的那么好?”
独孤钰呆了一呆,正色说道:“我这颗心唯天可表,艳琴你该知道我!”
雪艳琴微笑不语,半晌,突然半似认真,半似说笑地偏着螓首,凝注独孤钰,笑道:“我听你说,‘龙幡令主’化身千百,神秘莫测,千百之数,何等之广,你就不怕我也是那‘龙幡令主’化身之一?”
独孤钰呆了一呆,失笑说道:“果真如此,那个‘龙幡令主’倒成了慈悲观音了,休说天下武林,便是我也不敢再出言渎冒了!”
雪艳琴微笑说道:“那血海大仇岂非也作罢了?”
独孤钰呆了一呆,正色说道:“亲仇不共戴人,为人子者,岂有不报之理?只是,我不敢再认为那‘龙幡令主’是我血海大仇!”
雪艳琴看了他一眼,道:“那么,你将他四位那青城绝峰之言,置于何地?”
独孤钰闻言一怔,顿感无辞以对!
雪艳琴柔婉一笑,又道:“好在我不是,否则倒真令你为难了,来,我陪你一杯!”面含娇笑,举起酒杯!
饮过一杯,略进菜肴,雪艳琴停筷一笑,说道:“由这件事,我深深体验到了一句话,那便是‘耳闻是虚,眼见是实’,你以为如何?”
独孤钰颇觉难以做答,沉吟半晌,方始微微摇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未必尽然,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否则怎地武林人人皆知……”
雪艳琴一笑接道:“你也是读书人,岂不闻流言可怕,众口可以铄金?”
独孤钰欲言无辞,终于苦笑说道:“琴姐词锋犀利,看来我只有俯首认输……”
雪艳琴嫣然笑道:“事实胜过雄辩,真理从来抬头,这不关口才!”
独孤钰窘笑说道:“事实上,琴姐也并非‘龙幡令主’!”
“这很难说!”雪艳琴摇头笑道:“既然有‘龙幡令主’化身千百之说,假如有人恶意中伤于我,难保不把这顶帽子加诸于我!”
“琴姐说笑了!”独孤钰笑道:“琴姐一非武林中人,二来又不参于这些恩恩怨怨之事,怎会有人平白无故地……”
“你不是说过江湖中事险诈诡谲么?”雪艳琴道:“既称险诈诡谲,当然就是令人莫测,我昔日身披歌衫,在那‘岳阳楼’头来往迎送,难免没有武林中人,也难免没有得罪过武林中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幅,设若万一有人有意陷害我,我一介弱女子不也莫可奈何……”
独孤钰两道入鬓剑眉方挑。
雪艳琴看了他一眼,微笑接道:“众口铄金,有口难辩,在这种情形,你说得好,‘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只怕你对我……”
独孤钰只急得玉面通红,目射神光,急急说道:“琴姐是怎么了?休说此事绝不可能,纵然果如琴姐所言,独孤钰也断无如此不明是非之理……”
“独孤钰?”雪艳琴呆了一呆,神色突然一变,无限幽怨地道:“原来你是独孤钰,而非杜玉,连个姓名都是假的,你岂非瞒我太苦?……”
泫然欲泣,缓缓垂下螓首!
独孤钰大急,又觉无限歉疚,有心解释几句,但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方始颇为窘迫地嗫嚅说道:“琴姐谅我,我身负血海大仇,学技未成,实在万不得已……”
雪艳琴似乎颇为不忍,抬起螓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计较,只是心里有点难过,以你心换我心,必也如此,过去的,我们不提了,以后,你不该再有事瞒我!你该知道,情贵真诚!”
独孤钰默然,微微地点了点头,甚为激动,突然一把抓向雪艳琴那弄杯柔荑!……
雪艳琴美目凝睇,含无限柔情,默默地,任凭轻握,任凭温存。
烛影摇红,人影儿成双,一片温馨的宁静!
四目默默相对,万斛深情尽在不言中!
良久,良久!
雪艳琴轻轻地抽回了被握柔荑,执起钖台,斟满两杯,嫣然微笑,默然举杯!
独孤钰也自温柔一笑,举起面前杯!
一杯浅饮,茅屋中又是一阵宁静!
半晌,雪艳琴方始轻吁一口气,说道:“你不很想听听我一叙别后么?”
独孤钰欣然点头!
雪艳琴略一沉吟,道:“你知道,我和‘玉面罗刹’闹得很不愉快!”
独孤钰道:“琴姐是指那诸葛琼英?为什么?”
雪艳琴嫣然笑道:“原因还要我说么?”
独孤钰面一红,道:“琴姐莫非受了她的气?”
“那倒没有!”雪艳琴微摇螓首,深注独孤钰一眼,笑道:“女儿家一向脆弱,可是情场上却厉害的令人难以相信,诸葛琼英表现的很积极!”
独孤钰只觉脸上更热,他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表示意见!
雪艳琴深深看有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不方便表示意见?”
独孤钰大感窘迫,只有表笑!
雪艳琴微微一笑,又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离开了‘岳阳楼’,为了你,我觉得不应该再披歌衫,而该洗净胭脂,学习女儿家本该就会的事……”
独孤钰只觉情潮激动,忍不住低低地唤了声:“琴姐,谢谢你!”
“我不要你谢,我只要你知道!”雪艳琴轻轻说道:“于是,我用了一部份积蓄,买了这块山边,盖了这座小茅屋,我爱清静,虽然这座茅舍只是暂时的安身之处,但是我希望以后也能长住在一个清静幽雅的地方,伴着你,过这一辈子!”
独孤钰道:“琴姐,迫于亲仇,我莫可奈何,其实,我又何尝愿意卷入那恩怨纷争,血风腥雨中,琴姐,等我一个时间,不会太长,只要我亲仇一了……”
雪艳琴淡淡接道:“事关亲仇,我不敢阻拦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判明善恶,不知怎地,我总觉得那‘龙幡令主’不似恶类!”
独孤钰道:“何以见得?”
“我说不上理由!”雪艳琴道:“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是你那血海大仇!”
独孤钰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雪艳琴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是觉得我这话有点近乎……”
“不,琴姐,你别误会!”独孤钰忙自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
略一沉吟,毅然说道:“事关情仇,我以为四位叔叔若无确切把握,绝不致无中生有,同时四位叔叔也不是那等恶意伤人之人,纵然那‘龙幡令主’不是我血海大仇,我也不能坐视她荼毒武林!”
雪艳琴淡淡一笑,道:“看来,你是认定那‘龙幡令主’是恶非善了!”
独孤钰毅然点头不语!
雪艳琴默然良久,一笑说道:“我仍是说不上理由,我也仍是觉得你是错了,如果你执意非杀‘龙幡令主’不可,你可能会很懊悔!”
独孤钰蹙眉不语,半晌,他方始展眉笑道:“琴姐,难得重逢,此情此景,老谈这些血腥江湖事,岂不太煞风景?我们谈点别的不好么?”
雪艳琴道:“你该知道,我又何尝喜欢谈这些?那只是因为事关你血海深仇,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我不能不关心,假如我也是武林儿女,多了解一点江湖事,我想我也不会那么担心……”
“我懂!”独孤钰满怀感激地道:“琴姐,谢谢你,我会为琴姐着想的!”
“那就好!”雪艳琴幽幽说道:“我总觉得你应该多体天心,少造杀孽,甚至于止杀,你知道,这是为了我们这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
独孤钰只觉胸中情潮翻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雪艳琴的款款深情令他深为感动,让他多体天心,少造杀孽,他做得到,但如要他止杀,那是绝不可能,因为,他绝不能放过那血海深仇,他甚至恨不得将那“龙幡令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雪艳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你知道,杀一恶人,不如感化一个恶人,宁可杀百恶,不可错杀一善,众手所指,良心谴责,是终生痛苦的!”
独孤钰心神一震,只觉通体冷汗涔涔而下!
他知道良心的谴责是如何地痛苦,因为他已深深的体会了,那是因为武当一念之善的一指,却使韦晓岚、司徒霜永沦痛苦深渊,几陷万劫不复,虽然并无任何人指责他,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使他深深引以为疚!
雪艳琴轻吁一口气,娇靥上又复掠上了甜美娇笑,看了独孤钰一眼,道:“好了,我想一吐为快的话儿都已经说完了,为了我们,我希望你别忘了……”
独孤钰强笑接道:“琴姐金玉良言,我会永记不忘的。”
“为了我们,谢谢你,这句话给了我很大安慰。”雪艳琴柔婉一笑,举起酒杯:“来,我再陪你一杯,然后,我们谈点别的!”
独孤钰深情一笑,举杯仰干,道:“洞庭周遭百里,为二十八寨势力范围,琴姐居此至今,难道那诸葛兄妹从未来过?”
“你不提我倒忘了!”雪艳琴笑道:“来过一次,但只是诸葛琼英一人,你知道她为何而来?”
独孤钰情知必与自己有关,但却不便点头,只得玉面微红地摇了摇头。
雪艳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看来这多日不见,你不但学了一身武学,也学会了不老实,你真的不知道么?”
独孤钰大窘,只觉面上一阵燥热,只得点头:“我只是猜测,未便……”
“未便自作多情,可是?”雪艳琴娇笑接口,倏然一叹说道:“这位‘玉面罗刹’委实是一位痴心而又多情的可人儿,既令人同情,又令人敬佩,她是为打听你的行踪而来,可惜我也无可奉告,你大概还不知她订了亲又所遇非人……”
“我知道,琴姐忘了我适才……”
雪艳琴“哦!”地一声,娇笑说道:“你看我,刚才你已说过了,诸葛兄妹曾联袂追往闽东,那她来我这儿,可能是自闽东回来以后的事……”
话锋微顿,略一沉吟,接道:“她来时,神清显得很憔悴,也很忧郁,我当然不便动问,后来,我听说她坚欲退婚,我想大半是为了此事……”
颇为感慨地一叹,又道:“诸葛琼英虽非世俗儿女,但生存在这个时候,能不顾一切地反对现实,究属难能可贵,由此,也足见她对你爱深情真,如今,我,司徒霜,诸葛琼英,我不知你该怎么办!”
独孤钰只觉一丝羞愧袭上心头,赧然说道:“琴姐,我不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人,我决不敢对琴姐有所辜负!”
“这我知道!”雪艳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准备把司徒,诸葛置于何处,我愿意再说一句,我不是世俗儿女醋娘子!”
独孤钰很想把司徒霜铸恨,诸葛琼英业已死心之事说出,但却觉得有很多不便,略一沉吟,只得苦笑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不过,我相信她们都不会令我为难!”
雪艳琴深注他一眼,蹙眉说道:“我先劝你一句,女孩儿家唯独在这方面心眼儿死的很,一个应付不慎,便足铸无穷遗恨,你可要小心,凡事顺其自然,于情尤然,别让人太伤心,太断肠!”
独孤钰纵然满腹苦处,但却也只有听着,而且头越来越低!
全神沉醉柔情里,顷刻不知东方白!
蓦地里一声鸡啼划破宁静的一切,顿时此落彼起,声声不绝!
这时对重逢的人儿,禁不住神情都是一震,然后,四目交投,哑然失笑。
独孤钰笑得有点牵强。
雪艳琴却笑得娇羞!
只因为:独孤钰大仇未报,不能久留,心头又掠上了难愁滋味,未别已经相思!
而,雪艳琴却未想到独孤钰要走,而且要走的那么快!
同时,尽管雪艳琴落落大方,非一般世俗儿女可比,但是,似这般全神沉醉柔情密意中,与心上人畅谈通宵达旦,不知东方发白,对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来说,究竟有点难以为情,她如何能不笑的娇羞。
哑然笑罢,独孤钰不忍太伤人心,一时未敢言去。
雪艳琴却自缓缓站起,纤纤玉手轻举酒杯,无限柔婉地再笑!
“来,我敬你这最后一杯!”
独孤钰入耳这“最后一杯”,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凄酸惆怅滋味,虽然雪艳琴娇靥已自一片酡红颇有不胜酒力之概,然而,他离在须臾,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须臾之后,将又是那心碎断肠的无边相思,不知何年何月再得团圆,才能长相厮守,永不离分,是故,他却不忍不喝下这杯看似甜蜜,其实辛酸无比的苦酒。
忙自举杯站起,强笑说道:“琴姐累了一夜,这一杯,该是我敬琴姐!”
微一碰杯,竟先仰干。
就在独孤钰举杯仰干的刹那间,雪艳琴一双清澈深邃的双目中,突然掠过一丝异采,娇靥上一丝神秘笑容一现即隐,缓缓举杯就唇,干了这最后的一杯!
独孤钰就在举杯仰干时,已自断然咬牙,尽管会短离长,但迟早总是一别,不忍,反而徒乱人意。
放下空杯,方待表明去意,但当目光一触及雪艳琴那正自嫣然微笑的清丽娇靥时,心中禁不住突然又是一软,一句到了唇边的话儿,不由又自咽回腹中,缓缓垂下头去,毫无意识地把弄那只已空酒杯!
但旋即,那复仇的意识又自升起,二次重下决心打心底里颤呼一声:“艳琴,非是我儿女情短,铁石心肠,艳琴……”
将心一狠,倏地抬头挑眉,方待发话。
雪艳琴却突然柔婉一笑:“你先坐会儿,我把这些残肴剩酒收拾一下!”
拾起杯筷盘碟,端起托盘,迳自袅袅向后行去!
独孤钰呆了一呆,只好将那已到唇边的话儿又复咽回腹中!
凝注雪艳琴那无限美好的身影消逝帘后,胸中一时百念齐涌,五味俱陈,暗暗一叹,坐了下去。
但是,突然升自脑际的一个意念又使他霍然站起!
心想:与其四目交投地黯然洒泪,心碎肠断,不如趁此机会不告而别,虽然显得更狠,但这是事出无奈,万不得已!同时,这也许能减少一点彼此的伤心!
屋内,那收拾碗盘之声已经寂然。
显然,雪艳琴就要出来了!
独孤钰凄然一笑,运指如飞,竟以几代纸,以指代笔地在那木几之上留字告别!
他功力旷绝,自然指下未出丝毫声息,几行狂草,一挥而就,写的是:“非我忍心,只为亲仇,诸事一了,即来厮守,琴姐……”
屋内已自响起雪艳琴那轻微步履之声!
望帘洒泪,方待闪身,蓦地里天旋地转,脑中一昏,人事不醒。
那颀长身形只一摇幌,眼看就要倒下。
门帘飘处,雪艳琴轻盈灵妙,飞闪而出!
将独孤钰扶着坐下,然后一瞥几上字迹,娇靥上,神色一转黯然,黛眉深蹙一叹:“我也事非得已,万般无奈,你该原谅我……”
转向门外,突然一声轻啸!
啸声犹自萦绕,一青,一红,两条纤小人影疾掠入屋。
正是那刘双成谢小玉两名美美婢!
入目独孤钰不省人事,伏爬几上,谢小玉低低一声惊呼:“姑娘,你莫非出手……”
雪艳琴微一摇道:“谈何容易,我想了一夜,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有在最后一杯酒放了一点……”
谢小玉忍不住微一蹙眉!
雪艳琴看了她一眼,一叹接道:“事出无奈,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动用这生平最恨的下五门迷药!”
刘双成看了独孤钰一眼,吟说道:“距八月月圆之夜,尚有一个多月,总不能长此下去,婢子担心……”
雪艳琴苦笑说道:“我早就考虑到了,可是我别无良策,只有留他一天算一天了,至于能不能留过八月月圆之夜,那要看天意,也要看诸大门派的造化如何了!”
刘双成沉吟半晌,道:“姑娘悲天悯人,救了别人却害了自己,婢子更担心他会恨……”倏然住口不言!
雪艳琴娇躯一震,面上掠过一丝难以言论的神色,久久方淡淡说道:“随他罢,我只求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他若不能谅解也就算了!如今诸大门派能不能渡过八月月圆之厄,尚难预卜,谈这些作甚?”
这几句话儿看似平淡,其实沉重之极,听到刘双成不禁默然垂首!
一旁,谢小玉突然说道:“姑娘可试过他的反应?”
雪艳琴微微点了点螓首。
谢小玉急急又道:“怎么样?”
雪艳琴做一摇螓首,道:“没有用,他仍是坚信欧阳永晏四人的话儿……”
谢小玉神情一变,挑眉说道:“姑娘,果真青城那四个老……”
“小玉,不许这么说!”雪艳琴突然一声轻喝。
谢小玉倏然住口。
雪艳琴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管青城四友用心如何,但究竟是他父执,我们不应该出言不敬……”
话锋微顿,一叹接道:“料不到青城四友的话儿,竟这般地使他坚信不移,看来,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心智,他们的拢人手腕的确高明……”
刘双成突然抬起螓首,说道:“姑娘,你确知令主昔年未曾错杀过一人?”
雪艳琴呆了一呆,道:“不是我确知,而是我根本不知,令主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十余年来她可曾对我们提过一字住事?谁又敢问?……”
刘双成似有所悟,道:“那么……”
“不!”雪艳琴毅然摇头:“我虽不是确知,但我坚信令主与他之间,无仇可言,若有仇怨,只是令主与‘青城四友’,这是一着至为阴毒的嫁祸借刀,否则‘青城四友’在那青城绝峰演出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更使他悲愤填膺,感动至深,仇上加仇的假戏?当然更不必事后冒令主之名,极尽凶残,挑拨,嫁祸之能事!”
刘双成愧然垂下螓首,良久方道:“婢子觉得姑娘该回去一趟!”
“这点我早就想到了!”雪艳琴摇头苦笑道:“有用么?姑不论令主正值闭关期间,就是未闭关,她老人家也不会轻透一字!”
刘双成方自抬起的一下螓首,又自缓缓垂下!
谢小玉突然冷哼,挑眉说道:“以婢子之见,干脆趁这机会废去他一身功力,免得他……”
“胡说?”雪艳琴倏地变色轻喝,沉声说道:“休论他与我无冤无仇,即是仇似山高,怨比海深,我岂能这么做?你可曾想到令主一世英名,我今后如何做人?况且,一个习武之人,武学无殊性命,他一身血海深仇未报,我又怎能让他无力报仇雪恨,愧对泉下双亲?而害他一生?”
谢小玉似受无限委曲,神情一凄,幽幽说道:“姑娘,婢子这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雪艳琴正色接道:“可是这样反而害了我,也害了他……”
话锋微顿,娇靥上神色突转无限幽怨,一声轻叹:“要怪,也只有怪正当日我一时难抑心中情愫,当时我怎么也未料到会有今日,我很懊悔没听令主的一再叮咛,仍是钟情一武林中人,其实他又怎算得上武林中人?如果我发现得早,也许能狠起心肠,而如今我已深陷不克自拔……”
娇靥上,倏地掠起一阵轻微抽搐,眉宇间,神色无限痛苦,住口不言!
刘双成与谢小玉看在眼内,心中禁不住一阵绞痛,恨不得抱着这位名虽主婢,其实情逾姐妹的绝代红粉,大哭一场,一泄心头难以言论之气!
她们知道,这位姑娘是如何是如何的高洁刚强,从未见她这般痛苦过,然而,如今却为一“情”字折磨成这等模样,怎么不令人心痛难受?
这位姑娘冷艳高傲,一向视天下男子如草介,从来不屑一顾,第一次动情,而且是付出了全部的情感,便遭到这种难以结果的不幸,又怎不令人为之叫屈,为之不平,暗恨造物弄人,深叹红颜命薄?
而,她偏又这么专,这么痴!
刘双成、谢小玉已自泪如雨下,螓首低垂,香肩颤动,泣不成声!
雪艳琴却视若无睹,听若未闻神色木然地呆呆坐着!天知道她心中是如何地悲痛,只不过天生的好强性情,促使她强自忍住,不使泪水夺眶了,而,却难禁它向腹内流!
良久,良久,她方始强笑一声,说道:“可以收泪了,你们两个,我自己都未在意,你们又何必怨天尤人为我抱屈,替我痛苦?二姑娘白璧蒙瑕,含恨终生,遭遇不比我惨过百倍!她犹能劝我‘世事何须抹腕,人生且自舒眉’,我们又为何不能看得开点……”
话虽如此,芳心却已碎成片片,柔肠也自断为寸寸,放在眼前的事正多,韦晓岚的伤势,二姑娘的去向,还有如何同远在闽西的查老爹说明,这些,却是我们目前急于要做的,你们该知道老爹的性情,他和二姑娘名虽主属,其实不啻父女,如不能说明真象劝住他,自怕韦晓风仍难躲过杀身之祸,这些,已够我心烦了,你们别再为我增烦添忧了……”
刘双成、谢小玉只得强自收泪,缓缓抬起螓首!
娇靥上,泪渍纵横,妙目目中,已现微红!
雪艳琴暗暗一叹,无限怜惜地深注二女一眼,强露一丝笑容,柔声说道:“你们两个先把他扶到我房里去,记住,让他多睡一会儿!”
刘双成、谢小玉默默地行了过去,谢小玉伸出一指点上独孤钰“睡穴”,四只柔荑扶起独孤钰,袅袅向右边房中行去。
转瞬间,刘双成、谢小玉掀帘再出,望了雪艳琴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
雪艳琴心中了然,她知道二女心情之恶劣,不下于自己,缓缓站起,微微一笑,道:“还有许多大事未办,不许再这样愁眉苦脸,郁郁不欢地乱人心意,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他,我到二十八寨要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说着,竟自袅袅向外行去。
未出顿饭工夫,雪艳琴已自翩翩返来,探怀取出一只高雪白玉瓶,递给刘双成,道:“瓶中有十颗丸药,你记住每隔三日,给他服下一颗,这,已足够使他一个月昏睡不醒!”
刘双成接过玉瓶,闻言不由呆了一呆,方待要问。
雪艳琴已然微笑说道:“这是二十八寨诸葛老寨主珍藏之物,名字很不错,叫‘太白醉’,溶于酒中,再称海量善饮,一杯必醉,而且酩酊昏睡,三日不醒,我担心日日点穴伤了他,所以……”
谢小玉忍不住飞快问道:“既有此物,十颗只能让他昏睡三十日,姑娘为何不多要几颗!”
雪艳琴看了她一眼,笑道:“若能多要,我岂会只取十颗?”
谢小玉娇靥一红,默然不语。
刘双成惑然挑眉:“莫非那诸葛玉吝于出手?”
“不许瞎猜!”雪艳琴摇头说道:“诸葛老寨主纵然极为珍视此物,对我,他不会吝于出手,他如果是吝于出手,只怕我难以讨取一颗,这是他倾其所有,仅存的十颗,都给了我了!”
谢小玉面上红潮已退,道:“姑娘没碰上诸葛胆兄妹?”
雪艳琴摇头说道:“若大一座洞庭水寨只有老寨主一人见了我!”
谢小玉道:“那还好!”
“怎么?”雪艳琴看了她一眼道:“你可是担心他兄妹会觉得事出蹊跷,寻上门来,一探究竟?”
谢小玉点头赧笑:“婢子只是这么想!”
“你想得很周到!”雪艳琴笑道:“但周到的多余,我做事若这般不知小心,岂不早就糟了!”
谢小玉娇靥上方自退去的红潮再度泛起,娇羞一笑,默然不语。
雪艳琴微微一笑,道:“其实你是对的,凡事要多方设想周到,但那要事先,事后却来不及,我做事吃亏也就在过于自信……”
谢小玉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她自然听得出雪艳琴是藉着解窘话儿,指点她凡事要在事先处处设想周全,免得事后懊悔莫及。
赧然一笑,道:“多谢姑娘指点!”
雪艳琴点头笑道:“你很聪敏,只是还应该多向双成学点冷静功夫!”
雪艳琴这话说得丝毫不差,四婢之中,刘双成不但武学最好,而且性情也最温柔娴静,处事一向最为冷静,和谢小玉那冷艳刚烈,动不动便冒火,恰成对比。
谢小玉吃人一语道破短处,娇靥一红,不由默然。
反观刘双成,却也面泛微红,颇为不好意思。
雪艳琴看在眼内,爱在心头,嫣然再笑,尚未说话。
突然一声急促轻啸划空传来。
谢小玉霍地站起,变色挑眉:“是紫鹃!”
话声方落,一条纤小淡蓝色人影疾掠入屋。
王紫鹃花容失色,神情憔悴,一见雪艳琴,娇躯一变,突然跪倒,螓首低垂,颤声道:“婢子该死,特来领罪!”
雪艳琴神色如故,谢小玉却急不可待,道:“紫鹃,怎么回事,快说!”
王紫鹃尚未开口,其实她已上气不接下气,又急又累。
雪艳琴却意颇嗔怪地望了谢小玉一眼,转向王紫鹃,笑道:“我知道你有急事告我,但,天大的事也要慢慢讲,你先站起来!”
王紫鹃略一犹豫,站了起来,酥胸起伏不定,娇喘连连,将口数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双成始终默然,谢小玉面上又现急容,却不敢再多问,只得强捺性子将一双焦急目光紧紧瞪在王紫鹃那神情憔悴的失色花容上,静待开口。
雪艳琴微一蹙眉,目注谢小玉,道:“小玉,拿把椅子给她!”
谢小玉连忙递过一把椅子,王紫鹃接过竹椅,却未坐下。
雪艳琴看了她一眼,道:“你且坐下,天大的事儿也等一会儿!”
王紫鹃无限感激地深注雪艳琴一眼,依言坐下。
半晌,雪艳琴方道:“你说罢,慢慢地说。”
王紫鹃欲言又止,嗫嚅再三,方始异常吃力地迸出一句:“姑娘,婢子该死,韦晓岚被人……被人劫走了!”话完,螓首倏垂!
晓是雪艳琴再镇定,闻言也自禁不住神情一震,神色微变,但刹那间又自恢复正常,黛眉一蹙,尚未说话。
谢小玉却突然一声惊呼,急急说道:“是什么人?”
雪艳琴这回未再嗔怪谢小玉不够镇定,只因她自己也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撼,双目凝注王紫鹃,静待答话。
王紫鹃却怯生生地望了雪艳琴一眼,神色中掠起无限羞愧,螓首半俯,嗫嚅三字:“不知道!”
以王紫鹃的功力,虽不及刘双成、谢小玉,但已无殊武林一流高手,她身负守护韦晓岚之责,而韦晓岚被人劫去,她竟会茫然不知是何人所为?
谢小玉忍不住变色挑眉:“不知道?紫鹃,你……”入目雪艳琴一双薄怒目光,只得将那些余下的责怪话儿,咽了下去。
雪艳琴收回目光,投向王紫鹃,道:“你那时身在何处?”
王紫鹃越发地面泛羞愧,一颗螓首也垂得更低!
“婢子和素娥在外间!”声音低的如蚊蚋!
雪艳琴双眉不由一蹙,“噢!”地一声,道:“这人身手到是不凡,你且把当是的情形说给我听听!”
王紫鹃抬起螓首,妙目泪光闪烁,是羞愧也够难受:“当时,婢子和素娥正在外间假寝,同时被房内一声异响惊醒,初时婢子和素娥尚以为是韦相公睡梦中转侧,并未在意,及至过了一会儿,要服侍韦相公进药时,始发现后窗洞开,韦相公已经不见,时天黑无月,及婢子与素娥追出……”
“若以这人身手来看,该早在百里以外了!”雪艳琴淡淡说道:“那韦晓岚伤势如何?”
王紫鹃正自羞愧垂首,闻言又自抬起螓首,道:“已愈十之七八!”
“那么……”雪艳琴沉吟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自己离去?”
王紫鹃顿时默然。
雪艳琴淡淡一笑,道:“我这仅是猜测,房中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王紫鹃方自摇头,突然急急说道:“对了,姑娘,韦相公一双靴子仍在,若是自己离去,怎会……”
“你想得很对!”雪艳琴微笑点头:“他若自己离去,断不会将靴子遗下,除此而外,可有别的痕迹?仔细想想看!”
王紫鹃似是陷入深思,片刻未语,半晌方始沉吟说道:“床头壁间,竹子折断数根,不知……”
“够了!”雪艳琴微微笑道:“这人恨极了韦晓岚,本想一掌将他击毙,但又觉得有失磊落侠风,也怕惊动了外间的你俩,这才改变心意,将韦晓岚劫走竹子折断处,为床头壁间,那是迎头一掌的收敛余波,非恨极,不会碎人头颅,你俩听到的一声异响也该是竹折所发……”
缓缓站起娇躯,目光一扫三婢,接道:“事不宜迟,迟了韦晓岚性命难保,紫鹃星月赶来,甚为疲累,不宜再行奔波,留此助双成守护独相公,小玉火速动身,遍寻各处,务必找到二姑娘,就说我说的,要她星月不停,赶返闽西……”
谢小玉似有所悟,突然接道:“姑娘,莫非那人是……”
“正是查老爹,我们晚了一步!”雪艳琴点头说道:“别人无此身手,也不见得敢来惹我,更不会如此恨韦晓岚,我担心查老爹盛怒之余,不听我的,所以才让你找二姑娘,‘解铃还须系铃人’有她出面,天大的事查老爹不会不俯首听命,双成、紫鹃,千万好好护独相公,记住三日一颗‘太白醉’,我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一定赶回,我先走了,小玉也要快动身!”
话声犹在耳际,芳踪业已渺渺!
谢小玉深注王紫鹃,说:“独孤相公不比韦晓岚,千万小心。”红影闪处,也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