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天送走“天目”群雄,便向卜星楼含笑问道:“卜贤侄,那日我凌空一掌,可曾把你伤得太重?”
卜星楼本想隐瞒,但为了必须向石振天、桑凌汉,及钟离明等详述经过,只好直言,苦笑说道:“小侄因那玄衣女子极为精明,深恐露出破绽,故在石伯父掌力未临之前,完全功散百穴,放弃防御!”
石振天“哎呀”一声,眉头立皱,钟离明则在一旁,目注卜星楼,怪笑说道:“卜老弟这下要好心切,吃足苦头了吧?我石大哥的内家掌力,冠绝江湖,倘若你放弃防御,便是一块百炼精钢,也会被他击成碎粉!”
卜星楼赧然笑道:“幸亏小侄在一发觉石伯父的掌力威势太重,脏腑难禁之时,立即以家师所传‘先天太乙神功’,护住心房,未被震断心脉!”
钟离明怪叫一声问道:“先天太乙神功?这样说来,你是‘昆仑处士’戚长春的门下弟子?”
卜星楼正身肃立,说道:“钟离老前辈,是否与家师有旧?”
钟离明点头笑道:“多年道义之交,你以后改叫我钟离师叔便了!”
语音至此一顿,向卜星楼脸上瞪了两眼,似有所疑地皱眉叫道:“卜贤侄,伸出左手。”
卜星楼莫名其妙,只好遵照这位钟离师叔之言,把左手伸了出去。
原来钟离明是要替卜星楼诊脉,三指搭上“寸关尺”
后,过了片刻,“啧啧”称怪诧声问道:“卜贤侄,这可真是怪事,你新受重伤,怎么脉象中既无病状,反而真气弥沛,脸上也隐泛红光,莫非服食了什么罕世圣药?”
卜星楼也觉得自己气旺神和,全身舒泰异常,遂摇头苦笑说道:“小侄当时应掌昏死,不知是否那玄衣女子给我服食了何种药物?”
钟离明问道:“你醒来之后呢?”
卜星楼答道:“小侄醒后,那玄衣女子,业已不见。”
说完,又把自己苦候杨小真,却等来了位杨小玉等情约略说了一遍。
所谓“约略陈述”,就是把石洞秘室中的那段旖旎风光,淡淡带过,因为这段遭遇,太以香艳,卜星楼不好意思对自己心目中的准岳丈“虬髯神龙”石振天坦然直述。
石振天静静听完,向卜星楼问道:“卜贤侄,那玄衣女子叫甚姓名?”
卜星楼闻言,方想起自己竟忘了把杨小真名号说出,赶紧应声答道:“那玄衣女子,名叫杨小真,号称‘修罗玉女’!”
石振天略一皱眉,向桑凌汉及钟离明诧然问道:“两位贤弟,我好似从未听说过这‘修罗玉女’杨小真之名,你们可知道她的来历?”
桑凌汉摇了摇头,钟离明也因尚不知“修罗四血”再度出世之中,怪笑几声,皱眉道:“我老花子向来浪迹江湖,见多识广,却也不知这丫头是何路数?除非能亲眼目睹她的出手……”
话方至此,突然双眼一翻,瞪在卜星楼的脸上,诧声问道:“卜贤侄,你怎么还有一事未曾说出,那从秘洞石中把你救出之人是谁?”
卜里楼苦笑道:“此人到底是准?小侄也不敢确定,不过从他脑后纷披的雪发加以推测,可能是‘银发仙妪’孟昭芳孟老婆婆!”
石振天听得失声叫道:“这位老婆婆,居然并未仙去,仍在人间吗?”
钟离明点头说道:“她一向韬光养晦,装成一个哑佛婆的模样,在‘宝相庵‘中伺候庵主!”
桑凌汉诧异万分地“咦”了一声说道:“孟老婆婆何等功力,何等身份,她怎肯甘为佛婆,伺候别人?”
钟离明怪笑说道:“因为那位‘宝相庵主’不是寻常之人!”
石振天不知道这桩秘密,一旁问道:“照钟离贤弟这等说法,那位‘宝相庵主’定然更是位立地顶天的绝世好手?”
钟离明怪笑说道:“若论武功,这位‘宝相庵主’,不单是与孟者婆婆互相伯仲,所擅‘法华兜罗手’,更可称独步乾坤!若论身份,更是所有江湖忠义之士,无不俯首归心的天下第一人!”
石振天与桑凌汉听得好不诧讶,正待再问,钟离明忽然收敛起那玩世不恭神态,肃容卓立,把左手拇食中三指撮在一起,暗示了一个“七”字!
石振天与桑凌汉当然一点便透,方自双双“呀”了一声,钟离明业已摆手说道:“此事关系太大,最好莫去谈它,我们还是集中所有资料,集中大家智慧,来研究那企图颠覆整个武林的阴谋集团之事吧!”
卜星楼因心中有桩疑问尚未解开,遂向钟离明含笑说道:“钟离师叔,适才在‘朝元峰’下,暗中掷剑助我之人,不是你吗?”
钟离明摇头答道:“不是,我若能弄到毒剑,岂非知晓盗剑之人是谁,此案已告真相大白!”
卜星楼剑眉深蹙说道:“孟老婆婆远在‘黄山’,钟离师叔又没助我,则那位在峰下掷剑助我之人,难道是‘宝相庵主’?”
钟离明点头说道:“贤侄这种推测可能相当正确,因为孟老婆婆不会轻离‘宝相庵’,定是庵主也要插手此事了!”
石振天叹道:“为了‘九华’之事,竟还要劳动七……宝相庵主法驾,石振天委实愧恧万分,惶悚不已!”
卜星楼说道:“石伯父莫要这等说法,那阴谋集团,显是企图独霸武林,‘九华’‘天目’两派,不过首当其冲而巳!宝相庵主慈悲为本,怎忍见莽莽江湖,惨遭浩劫?她自然会与孟老婆婆联袂出山,降魔卫道。”
石振天扬眉说道:“庵主与孟老婆婆,既已双离‘宝相庵’,则红儿不会独留,定与她们两位同在一处的了!”
卜星楼本待说明是石飞红先行离庵,自己才随后追寻,但转念一想,石振天若知此事,必将又为爱女担心,遂改变原意,点头说道:“石伯父……”
谁知他这“石伯父”三字才出,便有“九华派”中弟子,前来禀告:“启禀掌门人,有人送下一口巨箱到‘朝元峰’下,说是内盛极机密之物,要掌门人与一名叫卜星楼的少侠亲自开启!”
石振天听得一怔,扬眉问道:“送箱人呢?”
那名弟子躬身答道:“放下巨箱,便即离去!”
石振天道:“巨箱何在?赶紧抬来我看看。”
那名弟子躬身退去,过下片刻,与另一名九华弟子,把一具颇为沉重的木箱,抬到“万笏坪”上。
石振天迈步向前,正欲伸手开箱……
钟离明怪叫一声,道:“石大哥且慢,你这‘九华山庄’之中,何处最称幽静,我们到了那里,再开这只巨大木箱如何?”
石振天略一沉吟说道:“我们去往‘练功石室’便了。”
钟离明闻言,先自俯身抓起那只巨大木箱,然后以单掌托住,目注石振天怪笑叫道:“石大哥,小弟乐充脚夫,我们先把这只木箱,弄到那‘练功石室’之中再说,不必当众启开。”
石振天知道钟离明智计绝伦、刁钻无比,既然如此说法,必有深意,遂点头笑笑,命令四外弟子,各自散去,只把桑凌汉、卜星楼以及那位手托巨木箱的“穷神活鬼”
钟离明,引到一座“练功石室”之内。
到了室内,钟离明放下巨箱,又向石振天怪笑说道:“石大哥,你既要开启木箱,如今可以开了。”
石振天微笑问道:“钟离贤弟,你弄些什么玄虚……”
钟离明双眉一扬,颇为得意地怪笑答道:“如今这只巨箱之内,纵有什么机关,机关已告失效,纵然有什么玄虚,玄虚也必成空!任何人均可放心开启,绝无危险的了。”
石振天“哦”了一声,恍然失笑道:“钟离贤弟适才手托木箱之际,莫非已运‘隔山打牛’神功,把箱中之物毁去?”
钟离明点头笑道:“大哥猜得不错,据小弟所料,送箱人绝对无甚好意……”
话犹未了,桑凌汉一旁插口笑道:“那也说不定,万一是金玉珍宝之属……”
石振天笑道:“两位贤弟莫要打趣,我也纳闷得很,且来看看这只木箱之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一面说话,一面走到那只巨箱之前,伸手把箱盖揭开。
石振天是一派掌门,处事自然者成持重,他虽听钟离明说业已毁去箱内之物,却仍暗运内功,在身前布起一道无形气网,防范有什么不测。
但箱盖一开,却使石振天、桑凌汉、卜星楼等八道眼光,完全发直。
原来,这只巨箱之内,既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什么玄虚,更没有什么金玉珍宝,其中装的竟是人。
是一个相当妖艳的女人。
八道发直的眼神之中,以卜星楼的两只眼睛,瞪得最大。
因为这四人之中,只有他认得这妖艳的女人。
这箱中艳女是谁?就是在“黄山秘室”中几乎使卜星楼陷入她所张欲网,自称“玉姑娘”的杨小玉。
箱中除了杨小玉外,还有封书柬。
石振天惊疑稍定,取起书柬一看,不禁连连顿足,急得身形晃动,足下踉跄,几乎昏了过去。
钟离明尚自莫明其妙,皱眉问道:“石大哥,这……
这箱中女子是谁?”
卜星楼一旁答道:“是玉姑娘!”
钟离明一时尚未想起,又复问道:“玉姑娘?这玉姑娘又是谁呢?”
卜星楼道:“就是小侄适才所说,那位在‘黄山秘洞’石室之中,对我……”
钟离明“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就是那不知羞耻的淫娃,但……”
语音至此微顿,又自满面不解地向石振天愕然哼道:“石大哥,此女既是卜贤侄所遇,你为何急得这般模样?”
石振天此时,心神稍定,赶紧伸手把“练功石室”的门户闭死,使外间无法看见室内情事。
他越是这等神秘举措,越是把桑凌汉、钟离明、卜星楼等,弄得如坠五里雾中。
石振天关好门户后,长叹一声叫道:“钟离贤弟,桑贤弟,卜贤侄,你们知不知道‘修罗四血’,是何等样人?”
钟离明首先说道:“这是‘太极血神’龚毅,‘八卦血印’金宏,‘阴阳血手’郎万昌,‘修罗血影’杨玉真等四人总称,大哥忽然提此则甚?难道这四个凶魔毒头,尚在人世,又出现江湖了吗?”
石振天苦笑说道:“岂单又出现江湖,并可能就是我们所欲查觅的阴谋集团,因为这‘玉姑娘’名叫杨小玉,就是‘修罗血影’杨玉真的两个女儿之一!”
卜星楼恍然叫道:“我明白了,那‘修罗玉女’杨小真,定然也是杨玉真的女儿,因为她的面貌身材,几乎和杨小玉一般无二。”
桑凌汉皱眉说道:“如今所谓‘阴谋集团’,虽已知晓,但我们必须设法掌握有力证据……”
石振天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桑贤弟,关于怎样掌握有力证据之事,还在次要,如今应该赶紧设法搭救红儿才好!”
这几句话,使钟离明等,听得全自悚然吃惊,尤其是卜星楼关心密友,失惊更甚地颤声问道:“石伯父此语怎讲?红……红妹她……”
石振天知道卜星楼闻讯心急,遂把手中那封书柬一扬,接口说道:“根据这封书柬所云,红儿业已落入‘修罗四血’手内!”
卜星楼“呀”了一声,脸色立时惨白。
桑凌汉比较镇静,缓缓问道:“这封书柬,是何人所寄?”
石振天道:“就是那位神通广大,在‘黄山秘洞’的石室中帮助卜贤侄解脱困厄的‘银发仙妪’孟老婆婆!”
钟离明皱眉说道:“这位老婆婆的神通虽然不小,但何必弄甚玄虚……”石振天不等钟离明话完,便自接口说道:“孟老婆婆不是弄甚玄虚,她因‘修罗四血’个个厉害无比,巢穴又极隐秘,要想把红儿安然无恙的救出虎口,决非易事,故意把杨小玉擒来,并致书‘修罗血影’杨玉真,要她以我女儿石飞红,换她女儿杨小玉,来个走马换将!”
钟离明听得抚掌怪笑说道:“妙计,妙计,这种想法,的确甚妙,我服了那位老婆婆!”
石振天苦笑说道:“孟老婆婆的想法虽妙,却恐已被我们弄糟,钟离明贤弟适才因疑心箱内藏有机关,曾藉着托箱之举,暗运‘隔山打牛’神功,打算把箱中之物毁去!这样一来,杨小玉还能活吗?”
卜星楼神魂俱颤,赶紧抢步上前,仔细查看,只见杨小玉先被孟老婆婆点了穴道,再受钟离明神功猛震,早已遍体冰凉,死去已久。
他发现杨小玉已死,不禁目瞪口呆颤声说道:“这……这……这事可糟透了,‘修罗血影’杨玉真接获孟老婆婆书信,前来走马换将之时,若发现她女儿杨小玉已死,必将迁怒报复,恐怕会对红妹有……有甚……不利?”
石振天听得心内一酸,不禁老泪纵横,凄然而坠。
这时,除了石振天父女天性,卜星楼爱侣关心以外,还有一位心中最难过之人,那就是那位“穷神活鬼”钟离明。
他万想不到,自己竟会弄巧成拙,把箱内所装的杨小玉,活活震死,以致对那陷身敌手的石飞红,发生安危生死的严重影响。
故而惭窘难过得满面通红,挫手顿足,坐立不安,真想寻个地洞钻了下去!
石振天见他急成这个样儿,反倒向钟离明安慰说道:“钟离贤弟不要难过,你又不是有心之失,我们应该平心静气,来研究求补之道!”
钟离明赧然说道:“小弟自作聪明,真是丢够人了,但丢人无妨,却与飞红侄女的安危攸关,却……却便如何是好?”
卜星楼双眉一扬,俊目闪光说道:“小侄认为,如今最紧要的事,便是不能把杨小玉已死之讯,有所泄漏。”
石振天点头说道:“我方才已见及此,故而把这‘练功石室’的门户关闭,机密决未外泄。”
卜星楼道:“第二步要紧之事,似应在‘九华派’中寻找一位与杨小玉身材仿佛的女子,发式衣着,均悉照杨小玉加以装扮,然后,把杨小玉的尸身,悄悄埋掉,并请那位乔装杨小玉的女弟子,委屈一些,将她禁闭在万全之处。”
钟离明长叹一声说道:“后生可畏,英雄少年,卜贤侄所说得极对,第三步呢?”
卜星楼俊脸徽红,摇头道:“第三步就未可知了,恐怕只有静待以变,看看‘修罗四血’方面是否和我们商量走马换将之事?然后再见机行事!”
石振天虽然对爱女的安危十分悬忧,但因不愿使钟离明在业已满面愧色之下,再受刺激,遂故意把神情放得平静些,点头说道:“孟老婆婆因查不出‘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才想出这条擒人为质之计!故而,我们目前也只有按照卜贤侄所说,暂遏烦忧,静以待变,看看那四个魔头方面是否有人寻上门来?”
说完,立即把木箱盖重行盖好,开了“练功石室”门户,向室外侍应弟子说道:“你们去把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叫来见我!”
侍应弟子领命而去。时候不大,两位约莫十八九岁的美秀白衣少女,业已姗姗而来,走到室外,双双躬身,由站在右面的一位,发话说道:“弟子陆瑶华、陆舜华叩见掌门师尊。”
石振天点头道:“瑶儿、舜儿进来,并把这‘练功石室’的门户关好。”
陆瑶华闻言便知事关重要,赶紧与妹子陆舜华双双入室,闭上石室。
石振天因卜星楼与杨小玉打过交道,遂指着陆氏姊妹,向他引介说道:“站在右边的是陆瑶华,站在左边的是陆舜华,卜侄贤认为她们合不合意?”
这位“九华”掌门,心悬爱女之下,竟有点口不择言,发生语病,所说卜贤侄认为她们合不合意一语,直把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听得讶生心底,霞飞双颊。
卜星楼也自腔上微热,但却不得不在前后左右地向这陆家姊妹的芳容娇躯,仔细打量一番。
掌门师尊出语蹊跷,卜星楼是位英俊少年,再这样对她们细加打量,怎不叫陆家姊妹,娇羞欲绝。
卜星楼倒颇会体贴女孩家心意,赶紧向石振天躬身说道:“石伯父,据小侄看来,似乎是陆大师妹,比较适合担当此事!”
一句“适合担当此事”,听得陆家姊妹疑云尽释,娇靥上也恢复了正常神色。
石振天闻盲,遂向陆舜华叫道:“舜儿,你去取几套女子所着玄色劲装,以及脂粉眉笔的妆用物,速来此地。”
陆舜华虽然弄不清楚掌门师尊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多问,只好领命出室。
卜星楼略一寻思,向石振天躬身说道:“启禀石伯父,小侄认为现由陆大师抹担任此事,便不妨把实情一并告知陆二师妹,免得她心中憋得难过,胡乱猜疑,反易泄漏机密。”
陆瑶华听他这样说话,不禁向他看了一下,暗想这位英俊少年,真够仔细,也够体贴。
石振天点了点头,等陆舜华把应用各物取来,便首先指着卜星楼,向陆家姊妹说道:“瑶儿,舜儿,这位是卜星楼卜少侠,也就是你们石飞红师姊结交的同道好友!”
可怜陆瑶华刚刚觉得卜星楼英挺不群,芳心中颇起涟漪之际,突然听说是石飞红师姊的新交好友,不禁赶紧把一缕才起情丝,立加斩断,与妹子陆舜华,向卜星楼双双裣衽为礼。
卜星楼一面向她们含笑点头,一面便去把那只巨大木箱,重行开启。
箱中艳尸一现,陆氏姊妹当然均自吃惊,秀眉微蹙,同退半步。
石振天遂把这桩事儿的一切经过,向她们细加叙述。
钟离明等陆家姊妹听清事实以后,便命她们把杨小玉的尸身,从箱中抬出。
这时,杨小玉的尸身,虽然蜷曲箱中,但因新死不久,尚未十分僵硬。
钟离明命陆家姊妹,把杨小玉尸身拉直,取根绳儿,量了一量,比陆瑶华身材约莫高出半指。
衣着方面,杨小玉穿的是普通玄色劲装,陆瑶华遂也照样换上一套。
足下小蛮靴中,加垫了一些棉花,便把高度上的半指之差,弥补过去。
然后,便是面部化装手续,好在陆瑶华的脸型轮廓,与杨小玉相去不远,又复均是一副美人胎子,再经钟离明易容妙技的手勾画之下,几乎完全相像。
卜星楼见陆瑶华易容完毕,不禁向钟离明笑道:“钟离师叔的易容妙技委实惊人,陆大师妹这么一加改扮,慢说是在黑夜,便在白天也可蒙混的了。”
钟离明摇头说道:“还有一项最大难题,也就是最容易败露的破绽……---
卜星楼愕然问道:“什么敲绽?”
钟离明道:“相貌易似,气韵难同,尤其举止行动方面,更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殊风格,纵然朝夕相依,竭力模仿,尚且极难一致,何况杨小玉已死,瑶华师侄又不曾见过对方的生前动态……”
石振天听至此处,接口笑道:“关于此点,我倒有法解决,只消到时瑶儿伪装被点了穴道,由舜儿抱去,岂非便可掩盖‘修罗四血’的耳目了吗?”
钟离明抚掌笑道:“对极,对极,这样一来,除非机密外泄,几乎是无甚破绽的了。”
话方至此,“练功石室”的侍应弟子,忽然轻叩门环,低声叫道:“启禀掌门师尊,朝元峰下有人下书!”
石振天精神大振,一面开启石门,一面说道:“你们去把下书人带来见我。”
石门开启后,只见另一名在“朝元峰”下的轮值弟子,把手中所捧的一封书信,向石振天呈上,并躬身禀道:“那下书人只在‘朝元峰’下,等待回书,不肯登峰进入‘九华山庄’,掌门师尊是否要弟子等用强……”
石振天不等那名弟子话完,便即摇头说道:“不必用强,且等我看完书信再说。”
说完,遂把书信拆开,与钟离明、桑凌汉、卜星楼等一齐观看。
书信上的言浯,倒颇简单,写的是:“你女在我处,我女落你手,同是掌上珍,何妨同放走!”
除了这四句似诗非诗的话语以外,还有两行小字:“若若同意,后日子夜时分,双方带人齐往‘黄山莲花峰’顶,会合交换如何?”
信末,并未署名,只画着一个身段窕窈的血红人影。
石振天指着那血红人影,向钟离明皱眉说道:“钟离贤弟,这血红人影便是‘修罗血影’杨玉真的惯用标记,我们应该怎样回书才是……”
钟离明怪笑一声,接口说道:“大哥不必回书,就套用戏台上经常所说的一句戏词儿,命他们回覆对方‘修书不及,照书行事’便了!”
石振天点头同意,回头向那送书前来的弟子说道:“你去‘朝元峰’下,告知来人,就说修书不及,彼此照书行事!”
那名弟子,躬身领命,刚刚离去,卜星楼忽向石振天低声叫道:“伯父,小侄意欲暗随来人,探明‘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俾便后日夜间,万一生变,还可对红妹继续营救!”
石振天尚未答话,钟离明业已接口说道:“卜贤侄这项建议极好,但‘修罗四血’个个都是混世魔头,凶狠无比!贤侄虽得令师真传,毕竟功候尚浅,不宜孤身涉险,这桩差事,由我老花子来担任便了!”
卜星搂因见识过“修罗玉女”杨小真的武功,对于“修罗四血”的厉害程度,也可想而知,遂不再客气地向钟离明含笑说道:“师叔既然要去,便请把握时机,若等来人离开‘朝元峰’后,便很难认出谁是对方使者了。”
钟离明点头微笑,立即闪身纵出,卜星楼又复向他扬眉叫道:“钟离师叔,‘九华’‘黄山’两地,距离并不太近,你无需急急赶回,后日夜间,我和石伯父、桑老前辈等,略为提早到达,我们以亥初时分,在‘莲花峰’顶,互相见面便了!”
钟离明怪笑说道:“好,卜贤侄年岁轻轻,思虑便如此周到,着实可赞!老花子照你所说,准于后夜的戌末亥初,赶到‘黄山莲花峰’顶!”
他是一面发话,一面前行,故而尾音尚在空中飘荡之际,人已不见踪影!
为了走马换将,石振天、桑凌汉、已经化妆的卜星楼、陆瑶华和陆舜华一行五人,如约赶往黄山。
他们到了“黄山”,上得“莲花峰”顶,约莫正值戌初时分。
杨玉真飞书订约,是在子夜换人,钟离明则约好于戌未亥初到达,如今时光尚早,自然寂无人影。
石振天口中虽然未言,心中却自怙辍,暗忖倘若钟离明不能及时赶到,以目前五人,面对“修罗四血”,委实处于极端不利的情况之下。
卜星楼看出石振天面带沉忧,遂走到这位“九华”掌门身边,低声叫道:“石伯父……”
三字才出口,便倏然止住。
因为他们均已听出“莲花峰”下起了声息,有人登峰。
石振天侧耳细听,知道来人只有—人,遂向桑凌汉、卜星楼扬眉笑道:“来者大概是我那钟离贤……”
“钟离贤弟”的“弟”字尚未出口,钟离明那条诡如鬼魅的矫捷人影,业已纵上峰头。
石振天迫不及待地急急问道:“钟离贤弟,你……你可曾寻着‘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可曾见着红儿?”
钟离明不等石振天话完,便自苦笑说道:“小弟栽了跟头,空自劳碌两日,却是一事无成!”
卜星楼愕然问道:“难道钟离师叔竟不曾缀上那前往‘九华’的送书之人?”
钟离明道:“谁说不曾缀上?我从‘九华朝元峰’下,一直缀他到‘黄山’!”
卜星楼又问道:“到了‘黄山’以后呢?”
钟离明摇头叹道:“那人到了‘黄山’,便状若疯狂地漫作遨游,并在每逢高峰绝涧、陡崖峭壁之处,高声唱歌!”
石振天愕然问道:“唱歌?他唱的是什么歌?”
钟离明答道:“极为简单,唱的只是我们向‘修罗四血’所答复的‘修书不及,照书行事’八字!”
卜星楼瞿然说道:“我明白了,这人并非‘修罗四血’徒党,只是被差去送书,故而根本不知‘修罗四血’藏在何处?他到处唱歌之举,也是预定传讯方法!”
石振天叹道:“这样说来,这‘修罗四血’,不单艺业惊人,连心机也太可怕了!”
钟离明哼了一声说道:“心机自然可怕,否则怎会支使岳华阳、韦不伟那等为虎作伥之徒,企图把整个武林,搅得纷纷大乱!”
卜星楼道:“钟离师叔,难道不曾擒住那人,试加逼问一下?”
钟离明又是一声苦笑道:“我一直缀到今日午间,见他还在到处乱跑,到处唱歌,才不耐烦地把他擒住,加以逼问,结果竟然发觉他只是黄山中的一名猎户而已!”
又道:“小弟细加盘问,那人果是受雇投书,并命于归来后,将‘九华’所得覆函,在‘黄山’各大峰峦涧壑之间,高声朗歌。故而,他根本不知道是受何人所雇?以及那雇用自己之人住在何处?”
众人一阵沉默。
卜星楼向四周细一扫视,看清这“莲花峰”顶,确无外人以后,方自俊目闪光地低声说道:“小侄认为孟老婆婆与‘宝相庵主’,可能业已发现‘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
桑凌汉眉头微皱,讶声问道:“卜老弟怎会有此推想?孟老婆婆若是已知‘修罗四血’巢穴所在,何不与我们联手往救飞红贤侄女,却还画添蛇足地来这走马换将则甚?”
卜星楼摇头说道:“我认为这走马换将之举,不是‘画蛇添足’而是‘釜底抽薪’!”
钟离明怪笑一声,点头说道:“对,卜贤侄想得高明,你是认为孟老婆婆等是要利用这走马换将之举,诱得‘修罗四血’大半离巢而出,然后乘虚而入,来个扫穴犁庭?”
卜星楼道:“扫穴犁庭还在其次,孟老婆婆等的着眼点,大概是先救红妹,因为根据我们所知,‘修罗四血’狡猾异常,他们今夜未必就肯把红妹带来这‘莲花峰’顶!”
石振天闻言,不禁又为爱女石飞红的安危暗暗忧虑,遂皱眉说道:“我们胡乱猜测,于事无补,好在时光已近子夜,不如各自镇定心神,静等对方现身,再复见机而作便了。”
这时,天光确已接近子夜,“莲花峰”下,也起了有人登峰的步履声息!
钟离明倾耳一听,低声说道:“修罗四血果未全到,来者只有两人。”
石振天把手一摆,命众人让出正面,并趁势把陆瑶华点了晕穴,由陆舜华横抱手内。
展眼间,两条人影,跃登“莲花峰”顶。
来人是一个红衣中年美妇,和一个瘦削老者,石飞红则也被点了晕穴,由红衣中年美妇,横抱怀中。
石振天见双方措施,几乎完全相同,遂知道今夜这场勾心斗角之会,必然极难处理。
他虽未会过“修罗四血”,但却久闻其名,一见形相,便猜出来人身份,当下微抱双拳,含笑问道:“来人莫非是‘修罗血影’杨玉真杨道友,和‘八卦血印’金宏金道友吗?”
杨玉真点了点头,把手中所抱的石飞红,轻轻放在一方青石上,目注石振天道:“不错,我是杨玉真,他是我二哥‘八卦血印’金宏,你定然就是‘九华派’的掌门人,‘虬髯神龙’石振天了?”
石振天道:“在下正是石振天,忝掌‘九华’门户!”
杨玉真目光电扫石振天身边诸人,对桑凌汉、卜星楼均未在意,只是指着钟离明注目问道:“这位老花子是谁?是不是在江湖上颇享盛誉的‘穷神活鬼’钟离明?”
石振天尚未答言,钟离明业已怪笑连声,向杨玉真扬眉说道:“威震乾坤的‘修罗血影’杨玉真,居然会知道钟离明之名,我老花子真是荣幸非浅!”
杨玉真晒然一笑,并不理他,仍向石振天问道:“石掌门人,你们还有一个好手,怎么未来?”
石振天不知道杨玉真所指为谁,遂皱眉说道:“杨道友所指之人,是哪一个?”
杨玉真冷笑说道:“能被我指为好手的,当世中恐怕没有几人,就是你那明称业已归隐,其实仍在江湖上活动的大师兄‘九华羽士’戴明德!”
石振天想不到杨玉真竟会有这一问,摇了摇头,肃然答道:“杨道友,你说错了,我戴师兄功行完满,早已驾鹤西归!”
杨玉真闻言一怔,但知石振天是一派掌门身份,决不会对自己师兄凭空咀咒!当下微咬银牙,恨声问道:“戴明德竟死了吗?他……他的坟墓何在?”
石振天如今方悟出杨玉真与自己那位戴师兄,结仇甚深,当然不肯答复对方所问,只是含笑说道:“杨道友问此则甚?”
杨玉真眼珠一转,淡淡答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对他的‘北辰剑法’景仰异常,既已驾鹤西归,故想在机缘凑巧时,到他坟前一祭!”
石振天知道杨玉真言不由衷,遂也避开正面,微笑说道:“多谢杨道友,我大师兄之墓,就在‘九华山’中。
何日杨道友大驾光临,石振天定必奉陪前往就是了。”
这种答复,相当巧妙,使杨玉真无法再复加以追问。
杨玉真也知道再问便露出马脚,乃即指着石上的石飞红,扬眉说道:“你女儿在此,除了被点晕了穴以外,毫发无伤……”
石振天不等杨玉真话完,便自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否立即互相换人?”
因为他不愿先说杨小玉安然无恙,故而才含糊发问。
杨玉真阴森地答道:“当然立即交换,否则我们来此则甚,其余之事,均等换人以后再作计较!”
说到此处,目中凶芒一转,又复叫道:“石振天,你命你那女弟子把我女儿抱过来,我把你女儿抱过去,双方走到那株古松之前,便彼此交换!”
石振天点头传令,但目光投处,却见那怀抱陆瑶华所扮杨小玉,缓缓前行的陆舜华,目中泪光盈盈,满面悲凄神色。
这也难怪,陆舜华明知把姊姊陆瑶华,送交“修罗血影”杨玉真,穴道一解之后,秘密立告泄漏,姊姊也必遭惨死。
但掌门师尊之命,又不能不听,故而她因姊妹情深,忍不住地在神色上有所流露。
石振天一见陆舜华的悲凄神色,立即知道她的心中想法,不禁眉头深锁。
他暗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换回爱女石飞红,杨玉真必会发现陆瑶华的乔装,而盛怒如狂地把她杀死!
石飞红是女儿,陆瑶华是徒儿,自己身为“九华”掌门,应不应该如此轻徒重女。
想到此处,石振天不禁微觉有点内咎神明,扬声喝道:“舜儿,止步!”
这时,抱着陆瑶华的陆舜华,和抱着石飞红的杨玉真,均未走到那株作为预定换人地点的古松之前,距离尚有数步!
陆舜华眼看自己把胞姊一步步地送向鬼门关,芳心中自然悲苦异常,为了顾全大局,却又只好臻首微低,强忍着伤心痛泪,不令下落。
如今听得掌门师尊这蓦地一喝,自然如奉纶音,当即止步!
但她止步,杨玉真却不止步,蓦然抛下手中所抱的石飞红,便自飘身闪过来!
双方功力相差,何啻霄壤,陆舜华连动都未动得一下,便被杨玉真骈指轻点,制了穴道。
石振天猜出杨玉真是想抢人,不禁急急叫道:“杨道友请尊重身份,莫要难为小徒,她手中所抱之人,是她姊姊,并非令爱杨小玉。”
这两句话,着实把杨玉真听得一怔,并立即对陆瑶华仔细察看。
等她看清果然不是自己女儿杨小玉时,这位名震乾坤的“修罗血影”,竟发出了一阵狂笑。
石振天弄不懂她狂笑之意,准备倘若杨玉真迁怒于陆瑶华、陆舜华二女,而想下甚毒手之时,自己便不顾一切地拚命抢救。
钟离明、桑凌汉、卜星楼等,也与石振天抱的同样心意。
谁知杨玉真笑声一住,竟目注那被她抛在石上的石飞红,扬眉叫道:“真儿起来,并把你易容药物去掉,恢复本来面目。”
那似已晕绝的石飞红,闻言之下,果然跃起身形,现出本来面目,竟是“修罗玉女”杨小真所扮。
杨玉真指着杨小真,向石振天格格笑道:“石掌门人,这才真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着实有趣得紧! 你派人假扮我的女儿,我也派人假扮你的女儿,彼此所用心思,居然完全一样。”
石振天颇觉意外,也暗惊对方刁钻地皱眉问道:“我女儿现在何处?”
杨玉真目闪精芒,扬眉说道:“我也想用同样的话问问你呢!”
石振天虽然不愿谎言,如今却也不得不从权达变地应声答道:“杨道友尽管放心,令爱杨小玉,毫发无伤地在我‘九华山庄’之内。”
杨玉真笑道:“我和你的答复一样,令爱石飞红,毫发无伤地在我洞府之中,但我的洞府所在,却属极大机密,未便奉告!”
语音一了,抬头看看天时,并屈指略为计算。
石振天愕然问道:“杨道友算什么?”
杨玉真突然发出一阵格格娇笑说道:“我在计算我女儿杨小玉,约莫可在丑末以前,到达这‘莲花峰’顶!”
石振天皱眉问道:“杨道友此话怎讲?”
杨玉真先指指自己,然后再指指“八卦血印”金宏,秀眉双挑,冷笑答道:“石振天,休枉为一派掌门,怎不看看‘修罗四血’之中为何只来了两人?我大哥‘太极血神’龚毅,和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又到哪里去了?”
石振天听得心神一震,双眉紧蹙,默默无语。
杨玉真异常得意地继续笑道:“我自从获知你们要与我在这‘莲花峰’顶,走马换将以后,便猜想其中定有各种变化,遂预作了三种安排!”
钟离明见事不妙,觉得石飞红已落入对方手中,决不能再听任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又陷敌手,遂一面觅机相救,一面故意逗弄杨玉真发话分神地怪笑问道:“你好像是在自诩高明,究竟作了些什么得意安排?”
杨玉真傲然笑道:“我此时说出也无妨,第一桩安排是防范你们出什么花样?遂由我二女儿杨小真,假扮石飞红,在交换之时,谁若伸手把她接过,谁就会被她施展‘修罗指’点倒在地。”
钟离明点头说道:“这桩安排,彼此同心,但你的心思的确比我们更为厉害一些。”
“第二桩安排是把石飞红留在我们秘密洞府之中,并由我大哥‘太极血神’龚毅,负责防卫看守。”
石振天道:“这也在我们预料之中,并不算出奇之计。”
杨玉真冷笑说道:“第三桩安排就出奇了,我预料你们可能不会把我女儿杨小玉带来,遂请我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悄悄前去‘九华山庄’,趁你们高手尽出之际,把我女儿救出,适才预计时刻,约莫在丑末时分,就该到了。”
石振天对于这些话听得好不忧心,因为杨小玉已死,并已秘密埋葬,虽然不虑被‘阴阳血手’郎万昌搜出,但这位恶魔,搜索不得之下,必将迁怒逞凶,“九华”弟子之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将惨遭劫数。
这位“九华”掌门,正在忧愁,那位“穷神活鬼” 钟离明,却趁着杨玉真志得意满的疏神失备之时,怪笑一声,电纵而出!
钟离明这种举措,不是偷袭,是在救人,故而他既未扑向杨玉真,也未扑向金宏,只向倒卧地上的陆氏姊妹扑去。
杨玉真疏神之下,果然不及拦阻,钟离明遂一手一个,把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双双抓起。
但“八卦血印”金宏,却因闲立一旁,来得及出手拦截,袍袖猛翻之下,一股强烈气流,便向钟离明凌空卷到。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何况“修罗四血”盛名之下,决非泛泛。钟离明体会出“八卦血印”金宏所拂来的这股袖风太强,自己不能硬抗,必须凝聚功力,加以迎接。
他右手中抓的是陆舜华,左手中抓的是陆瑶华,在万般无奈下,钟离明只好暂时抛下陆舜华,右掌倏翻,也发出一片罡风劲气。
两股劲风一交,“八卦血印”金宏身形巍立如山,分毫未动,钟离明却被震得外飘数尺。
这种情势,虽是钟离明弱了半筹,但他却趁机拂袖飘身,携带着左手中的陆瑶华,回归本阵。
杨玉真勃然震怒之下,遂在陆舜华颈上,用指甲划下一条小小血口,厉声叫道:“石振天你看见没有?这女娃儿已中了我‘修罗毒甲’,便算被你救走,若无我独门解药,也必化为脓血而死!”
钟离明气她那副神情,太以骄狂,“哈哈”怪笑叫道:“杨玉真,你不必得意,你可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语?”
杨玉真向钟离明冷视一眼,傲然答道:“我当然知道,却不知你为何突然提起这两句话?”
钟离明因知孟老婆婆等不会不闻不问,而如今尚无消息,可能不曾得手,遂想藉机拖延地高挑双眉说道:“我石大哥誉满武林,执掌‘九华门户’,盛名决非虚得,他为了今夜之事,也有三项安排!”
杨玉真闻言,着实大出意外地“哦”了一声问道:“他有什么安排?”
钟离明效法杨玉真的口吻说道:“我此时说也无妨,第一项安排是猜出你们不肯把我飞红贤侄女带来,遂另外寻人扮作杨小玉的模样。”
杨玉真晒然说道:“这算什么安排?早就在我意料之中。”
钟离明冷笑一声说道:“第一项虽在你意料中,第二项和第三项,却定出你意料之外!”
杨玉真因也在等待“阴阳血手”郎万昌把爱女杨小玉救来,遂并不急躁地点头说道:“你讲,我愿意听听你们自以为了不起的得意手段!”
钟离明指着石振天,狂笑说道:“我石大哥的第二项安排,是业已密请高手,去往你那骚穴之中,把他爱女石飞红救出!”
杨玉真哂道:“你们纵有此举,也必白费心思,因为一来我不相信你们能找到我的秘洞所在,二来派去的所谓‘高手’亦非我大哥之敌!”
钟离明扬眉叫道:“那不一定,据我所料,最多再过上半个时辰,你便会接获噩耗!”
杨玉真懒得和他争辩,冷然问道:“第三项呢?”
钟离明狂笑答道:“第三项安排是因我石大哥猜想你们或许会趁我们来此践约之际,分人暗去‘九华’,有所妄劝,遂在行前,作了万全准备,设伏以待!谁知果然猜中,你那位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只怕去得来不得了!”
杨玉真不知钟离明是随口吹牛,企图拖延时间,等待大援!故而闻言之下,心中也不免有点吃惊,但表面上却仍笑说道:“龙卷虾阵,虎扑羊群,那里还会有什么险厄可言,慢说你们那些留守庸手,便是你们眼前诸人,一齐算上,也决非我三哥的一双‘阴阳血手’之敌!”
这时,“八卦血印”金宏突向杨玉真低声说道:“四妹,你何必与对方多话,干脆把他们统统毙在掌下,岂不一了百了!”
杨玉真摇头答道:“二哥,我并非不想杀他们,只是投鼠忌器而已!因为纵然杀尽‘九华’全派,也抵不上我女儿的一条性命!”
钟离明听得心中好不难过,深知杨玉真这等凶人,既说得到,便做得到!自己在“九华山庄”托箱逞能,大意铸错,误把杨小玉震死箱中,万一这桩秘密有所泄露,杨玉真必然率同其余“三血”,血洗“九华”,为她女儿复仇,那将造成多少伤亡?
念方至此,杨玉真又自狞笑说道:“如今时刻快到,只要等我女儿随他三师伯一来,我便再无顾忌,只凭两支肉掌,就可使对方老少六人,一齐血染‘莲花峰’顶!”
钟离明因对方委实太以骄狂,未把自己等人看在眼内,遂忍不住地“哼”了一声。
杨玉真目光微转,像两支利箭似地飞射到钟离明身上,冷笑问道:“老花子,你冷笑什么?莫非你还不服?”
钟离明怪笑答道:“我老花子闯荡四海,啸傲八荒,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服你则甚?”
杨玉真不等钟离明话完,便向身边站立的“八卦血印”金宏,扬眉叫道:“三哥,这贼花子既然不知天高地厚要想找死,你就给他一记‘坎离血印’,打发了吧!”
金宏因适才自己在钟离明抢救陆舜华姊妹时,曾暗运真力,拂他一袖,却并未见甚功效,早就心怀忿怒,想下杀手!如今既听杨玉真如此说法,遂点了点头,缓步走出,戟指钟离明傲然说道:“钟离贼花子,你既想找死,便快出来!”
钟离明见“八卦血印”金宏向自己叫阵,不禁心中一喜!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若是与“修罗四血”中,晨厉害的“修罗血影”杨玉真动手,则必遭惨败,或有性命之虞。
但若遇上龚毅、金宏或郎万昌时,却匀可放手一搏,若能以长克短,未必毫无胜望。
想到此处,钟离明遂心定神凝地一面走出,一面怪笑说道:“金道友,我只晓得你叫‘八卦血印’金宏,却不知你在什么时候改号‘拘魂小鬼’?”
金宏愕然问道:“胡说,我何时改过外号?”
钟离明目闪神光,冷然笑道:“金道友既非阎罗座下的‘拘魂小鬼’,却怎么能够叫我死呢?”
金宏闻言,方知又被调侃,不由厉声叫道:“贼花子,我不和你斗甚口舌,只问你我是怎样动手?”
钟离明因自己精研独创的“游仙步”法,极为神妙无俦,遂不客气地应声答道:“我们就以一双肉掌,分个胜负如何?”
金宏狞笑说道:“贼花子只管进手,不论是用任何方法较量,你也难逃一死!”
暴喝一声,正欲出手,钟离明身形电闪,踏中宫,走洪门,五指齐伸,已向对方的面门抓去。
这种发难方式,颇出金宏意外,因为金宏以为对方为自己盛名所慑,即便敢与自己过手,也必畏头畏尾,谨慎异常。
谁知事实竟与所料完全相反,钟离明这种踏中宫,走洪门,“神仙一把抓”的打法,不仅毫无畏怯,并还有点看不起对方的欺敌意味。
金宏见状,自然心中震怒,微一偏头,左手无名指、小指微屈,食、拇、中三指直拂,以“擒龙指”法,向钟离明的脉门攫来。
钟离明知道对方厉害,故而这种举措,不是欺敌,而是气敌。
他打算把“八卦血印”金宏,气得怒火狂冲,灵明失朗,自己才比较容易有取胜机会。
只见他怪笑一声,百结鹑衣闪处,已使金宏的三指攫空,并转到对方身后,右手食中两指骈伸,凝足功力,点向金宏的“笑腰”大穴。
换了稍弱一些的武林人物,对钟离明这明变化得如此快速的攻击手法,真还有点头疼,但金宏艺高胆大。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佯作“擒龙指”的招法用老,变式不及,身影—滞,似乎闪避不开。
其实这是诱招,金宏蓄意行险,要等钟离明即将点中自己“笑腰”大穴的刹那之间,给他一记自己威震乾坤的“坎离血印”。
突然有三道血红色旗火,接连升起于空中。
金宏恰好是面对这三道红色旗火,故而看得清楚。
这三道旗火,乃“修罗四血”间的特定暗号,彼此事先均有默契,故而金宏一望而知,是大哥“太极血神”龚毅所放,表示有人侵犯自己“黄山”的秘密巢穴,来者并系罕世劲敌,才发放旗火告急,要杨玉真与他及时分人回援。
如此紧急的信号忽来,金宏自然失神一怔。
妙就妙在钟离明也是滑溜透顶,识多见广的老江湖,他哪里相信大名鼎鼎的“八卦血印”金宏,竟会在才—上手时,便把招术用老,躲不开自己点穴手法?故而,钟离明猜出金宏是有心诱敌,要在白己即将得手的一刹那间,施展毒辣杀手
他既看破这一点,自然不肯上当。
他既不肯上当,便不坐失这千载难逢的挫敌良机。
但钟离明灵机忽动,他虽不肯上人恶当地骈指直点金宏的“笑腰”大穴,却临时凝聚玄功,从指尖上发出一股阴寒暗劲,向金宏后腰凌空射去。
金宏略一失神,便想起强敌尚在身后,遂赶紧跨出两步,并就势向左转身,发出凝聚待敌已久的一记“坎离血印”,向钟离明当胸猛袭。
躲是躲得快,攻也攻得快,但钟离明最后改用玄功凝发的一缕阴寒指风,却依然随着金宏抢步向前之势,袭中他的“笑腰”大穴。
金宏猛觉后背一凉,便知身上已受暗伤,不禁眉头深蹙。
不过这伤势并不大重,并绝无他人发觉,包括了观阵的杨玉真、石振天等,以及出手的钟离明在内。
钟离明不知自己业已得手,自然不肯硬接金宏那记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奇异掌风,身形轻轻一闪,便飘出丈外,戟指金宏,怪笑叫道:“金朋友,你莫打如意算盘,我老花子不是三岁小儿,就那么容易上你恶当?”
金宏闻言,知道对方尚不知所发指风,已伤自己,当然不肯自动说明,只是目注杨玉真,扬眉叫道:“四妹,你有没有看见大哥所发旗火?”
杨玉真点头答道:“当然看见了,这倒真是出我意料之事!”
金宏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分人回去看看?”
杨玉真想了一下,说道:“好,二哥带真儿回去,我在此等待三哥,并和对方周旋一二!”
金宏知道杨玉真的一身功力,虽然独对群侠,也必无忧,遂向钟离明狞笑说道:“钟离老花子,我今夜有事先走,改日相逢之下,再活剥你那身贼皮了!”
话完,也不等钟离明答话,便自带着杨小真,匆匆驰下“莲花峰”顶。
钟离明与石振天等虽看不出旗火含意,但已从杨玉真、金宏兄妹的对话之中,猜出定是他们的巢穴有警。
卜星楼则更是高兴,知道自己所料不差,定是孟老婆婆趁着杨玉真等出外机会,攻击贼巢想把石飞红救出魔掌。
杨玉真目光如电,看出群侠脸上的高兴神情,冷然说道:“你们不要高兴,便算有人妄想抢救石飞红,也无非是在我大哥二哥的手下送死而已!”
钟离明笑道:“杨道友不要太骄傲了,老花子适才与你金二哥略作比划,并未觉得‘修罗四血’真有什么惊天动地之处!”
杨玉真“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你的运气,交手两招,倘若便败,你还有何颜面自居当世武林一流高手!”
说到此处,目中突射凶芒,发出一阵狞笑说道:“老花子,你们若是当真活得不耐烦了,无妨联手齐上,由我杨玉真单独把你们送进枉死城便了!”
这位“修罗血影”,竟欲独自与五位老少侠士对敌,着实狂得令人侧目。
石振天认为这正是与对方约地另战的绝好机会,遂抱拳叫道:“杨道友虽然豪气凌厉,意欲以一敌五,但石振天等却还爱惜羽毛,不屑以五敌一!我们是否另行约时约地,一决雌雄,并把此间的各种问题,合并解决!”
杨玉真扬眉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石振天道:“你的女儿,和我的女儿……”
杨玉真冷笑连声,接口说道:“你的女儿,谁也救不走,我的女儿,马上就来,其中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存在。”
石振天摇头说道:“杨道友的自信心未免太强,我的女儿虽然不敢说准能救出,你的女儿,大概也不会到来!”
杨玉真哪会相信,本待驳斥,但转念一想,略微留点退步,也无不可,遂向石振天冷然说道:“这事等我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到来再说,倘若他当真不曾救出我女儿杨小玉,我便和你们另订时地决战,并各以所俘之人,当作赌注就是。”
语音方落,远远又有一条暗红火箭,飞起当空,爆散为无数红星,闪闪而灭!
杨玉真看在眼内,心中大吃一惊。
因为自己知道这条暗红火箭,正是“阴阳血手”郎万昌所发,其用意则为通知自己,不仅未能把爱女杨小玉救出,连郎万昌本人都受了伤损。
根据石振天等适才的说话态度看来,对方显然确已作了相当安排,故而对于救不出杨小玉一节,杨玉真倒在意料之中,不太惊异。
但“阴阳血手“郎万昌受了伤一节,却使杨玉真感到十分迷惑。
她想不通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多绝世高手,除了眼前诸人以外,还能分人进袭自己的秘密巢穴,使大哥“太极血神”龚毅窘于应付,发讯告急!并使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徒劳无功,受了伤损!
就在杨玉真惊疑文迸,莫名其妙之际,那位以刁钻古怪出名的“穷神活鬼”钟离明,业已看出几分端倪,向她怪笑叫道:“杨道友,那条暗红色的信火,是不是令三哥郎万昌所放?他大概有事羁身,不克前来了吧!”
杨玉真闻言,暗惊对方能够鉴貌辨色,眼力着实厉害,遂脸上微热,一扬双眉,冷笑说道:“老花子不要乱嚼舌头,你去问问石振天,他打算约在何时何地,用什么方式?和我作一决战!”
石振天接口笑道:“时间、地点,均由杨道友决定,方式则为各选能手出战,以五阵定输赢,若能在五阵中,获胜三阵,便告赢得赌注!”
杨玉真狞笑说道:“我同意这种赌法,但是关于时间、地点方面……”
石振天不等她再往下说,便即笑道:“杨道友随意指定,石振天无不遵从!”
杨玉真嘴角一动,目闪凶芒地说道:“好,你既一再要我决定,我们就于八月初四的黄昏时分,在‘粱山红砂谷’,互作决战便了!”
卜星楼一旁闻言,虽觉把日期定到八月初四,未免使石飞红落魔掌的时间不甚妥当,却又想到石振天话已出口,恐怕已无法再加改变。
果然杨玉真语音才落,石振天便连连点头地纵声狂笑说道:“杨道友确实高明,这时间地点,实是太妙!石振天于八月初三在‘梁山红砂谷’口,接受八大门派公审之后,正好于八月初四……”
杨玉真冷然说道:“这是你自己表示要我随意决定,但倘有甚困难,仍不妨……”
石振天摇手叫道:“不必更动,也不会有甚困难,石振天此心湛然,可誓天日,我不怕八大门派为了‘红谷惨案’,对我所举行的联合审问!”
杨玉真冷然说道:“不怕就好,我们八月初四再见!”
说完,便弯下崖把那晕绝地上的陆舜华抓在手内!
陆瑶华眼看自己胞妹,即将被人掳去,不禁一声惊叫,珠泪泉落。
石振天也皱眉叫道:“杨道友,你做事何必太绝?我女儿石飞红已在你掌握之中,还不够吗?”
杨玉真要把陆舜华带走之意,是怕万一石飞红被人救走,自己手中还可保留一名人质,足以威胁石振天等,不敢对爱女杨小玉有所伤损。
但她表面上却不流露,只是冠冕堂皇地冷然答道:“这女娃儿还是由我带走的好,因为她已中‘修罗毒甲’,交给你们,无法挽救,只有速死而已!”
石振天以为杨玉真所说是实情,遂眉头紧皱叫道:“杨道友,你既想称霸武林,必须首重信义……”
杨玉真截断他的话头,接口说道:“你尽管放心,八月初四的黄昏时分,我准把你的一女一徒,带到‘粱山红谷’口!”
说完,不再停留,电掣而逝!
敌去峰空,石振天暗叫侥幸,透出一口长气,但心中仍有两点隐忧,第一点隐忧自然是为了爱女石飞红,倘若她未能被老婆婆及时救出,便将在八月初四之前,一直长沦魔手。
第二点隐忧,则是为了陆舜华身中“修罗毒甲”,被杨玉真掳走之事。
虽然心忧爱女,仍不得不先以慈祥语调,向那泪容满面的陆瑶华,叫道:“瑶儿……”
“瑶儿”两字才出,陆瑶华便懂得石振天的心意,含泪说道:“恩师无须对瑶儿好言安慰,我姊妹此来,本是拼舍性命,以求换回师姐,聊报师恩于万一!只因仅由舜妹单独被掳,瑶儿心中才难勉悲恸……”
石振天听到此处,点头叹道:“瑶儿放心,你姊妹在‘九华’弟子之中,向极得我钟爱!故而适才由舜儿把你抱交杨玉真时,我便不忍使你代替红儿受难,出声喝止,并对杨玉真自动揭开秘密!如今舜儿虽落人手,好在杨小玉之事不曾泄露,对方有所顾忌,性命必可无虑,等到八月初四,‘粱山’决斗之际,我必尽全力营救,务令舜儿脱险便了。”
此间既然已经事了,众人心忧九华山,便匆匆下得“莲花峰”,赶返“九华山庄”。
他们来时抱着满怀热望,以为可把石飞红救出魔手,但如今却不仅未能救得石飞红,反而又赔上一名陆舜华,自然郁郁不乐。
几位武林奇侠,个个足下如飞,但到下“九华山”远远望见“朝元峰”时,石振天便难以保持镇静,心头腾腾乱跳。
石振天到了“朝元峰”下,尚未登峰,便觉足下一软,身形微晃,心弦急遽颤动。
峰脚暗影之下,突然微有响动!
石振天目光如电地注向暗影之中,厉声问道:“什么人?”
“朝元峰”脚下的一座小林内,闪出两条黑影,双双向石振天抱拳躬身,由右面一人,发话答道:“弟子冯伯起、陈通参见掌门师尊。”
石振天见是“九华”门中弟子,不禁心中略慰。
因为派于峰下值勤的守卫既在,则“九华山庄”之内,便可能尚未遭受到重大蹂躏。
这位“九华”掌门,微定心神,向冯伯起问道:“在我走后,可有人侵袭‘九华山庄’?”
冯伯起躬身答道:“有一强敌,暗入‘九华山庄’,不知企图搜索何物?与我恩师互相交手,思师身受重伤!”
石振天因这冯伯起是自己二师弟“追风叟”冯蒙的弟子,闻言之下,失惊问道:“我冯二弟如今怎样了?”
冯伯起答道:“恩师势正危急,突来奇人援手,逐走了侵犯强敌……”
石振天不等他话完,便自急急问道:“那位奇人是不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
冯伯起摇头答道:“弟子因不敢擅离岗位,只是听人相告,故尚未悉详情……”
石振天摇手说道:“好了,你们在此小心守卫,若是发现可疑敌踪,立以特定信号向庄中告警!”
冯伯起与陈通,双双躬身领命,依然退入林中。
石振天一面招呼桑凌汉等相偕登峰,一面苦笑叹道:“若非有武林高人,仗义相助,‘九华山庄’必然又遭惨劫!这份恩情,委实厚比天高,教我石振天如何报答得尽?”
钟离明怪笑说道:“大哥不必这样说法,武林正义,原须共同扶持,我们还不是时常锄强惩恶,助弱扶倾?有道是多行善举,定沐天庥,昭昭上苍,毕竟有点灵验的!”
石振天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提气飞登。
展眼间,这老少五位武林奇侠,业已到了“万笏坪”
上,只见“九华山庄”之中,果然安谧如常,毫无遭甚灾劫情况。
石振天心中略慰,忽见暗中人影闪动,二师弟“追风叟”冯蒙,已然率众迎出。
石振天因冯蒙既能行动,便知无甚大碍,遂益发宽心地上前执手问道:“二师弟,我在峰下得报,有强敌暗袭‘九华山庄’,你苦战之下身受重伤……”
冯蒙不等石振天话完,便自接口说道:“师兄远行劳累,请先回静室歇息,小弟再将此间之事,慢慢禀告!”
石振天知道冯蒙是不愿当众泄漏有关杨小玉已死之事,遂点了点头,请钟离明等人,同往自己的静室之中落座。
冯蒙遣散众弟子,并嘱咐严加防范以后,便也进入静室,向钟离明、桑凌汉、卜星楼等含笑招呼。
石振天皱眉叫道:“二师弟,你不要过份劳累,我从你语音之中,听出中气甚弱,显然脏腑间曾受剧震……”
冯蒙点头笑道:“师兄看得不错,‘修罗四血’中的老三‘阴阳血手’郎万昌,趁你们黄山赴约之际,竟暗入‘九华山庄’,似想搜寻你们可曾把杨小玉留在此处?小弟发现敌踪,与其恶斗,怎奈艺业不敌,挨了他一记‘阴阳血手’!”
石振天“哎呀”一声,失惊说道:“郎万昌的‘阴阳血手’,歹毒异常,二师弟你怎……”
冯蒙接口笑道:“一来小弟因获知本派大敌,竟是‘修罗四血’以后,深感事态严重,遂旦夕均将昔年所得的那件‘人发护身衣’,穿在身上,幸而减去郎万昌‘阴阳血手’的四成威力!二来又蒙奇人援手,逐退郎万昌,并赐了小弟一粒‘九转金丹’,方能伤损不大,行动如常,只是中气稍弱而已!”
石振天问道:“来援之人,既能逐走郎万昌,定系旷代奇客,可是那位被称为‘银发仙妪’的孟老婆婆?”
冯蒙摇头说道:“不是‘银发仙妪’孟老婆婆,而是宝相庵主妙悟大师!”
石振天目注卜星楼,惶然叫道:“卜贤侄,为了‘九华’之事,竟然劳动了宝相庵主大驾,教我问心怎安?”
卜星楼知道石振天此语是对妙悟大师乃先明皇裔“七公主”的身份,表示恭敬!遂含笑说道:“伯父不必有所不安,‘宝相庵主’如今是以空门奇侠身份,行道江湖,只希望四海豪雄,莫忘身是炎黄子孙,加强民族意识,并不希望有人再提起她俗家之事!”
桑凌汉听得点头叹道:“重国耻,轻家仇,‘宝相庵主’真是具有大智慧的有心人,我们应该……”
话方至此,石振天突然摇手示意,截断了桑凌汉的话头,向静室门外,沉声问道:“室外何人?走起路来为何这等轻手轻脚?”
钟离明早巳听出足音,摇头笑道:“大哥放心,此人决非外人,因为他脚步虽轻,却毫不慌乱!”
果然,钟离明语音了后,便有人轻叩室门,低声说道:“弟子裴大宇有机密大事,求见掌门师尊!”
石振天听是自己的得力弟子裴大宇,不禁好生佩服钟离明的判断能力,发话叫道:“大宇进来,你莫非又发现有甚敌踪来袭?”
裴大宇推门走进,躬身禀道:“弟子奉了二师叔之命,巡视后庄,在‘千尺磴道’附近,被一位空门奇人唤住……”
石振天听到此处,挥手示意,先叫裴大宇把静室门掩好,方自神色郑重地悄然问道:“那位空门奇人是谁?是不是‘宝相庵主’妙悟大师!”
裴大宇躬身答道:“正是!”
石振天站起身形,侧顾钟离明等人,瞿然说道:“想不到庵主佛驾仍在‘九华’,我们赶紧一同迎谒……”
话方至此,裴大宇已然说道:“启禀恩师,庵主佛驾已去,只留下一些要紧言语,命弟子秘密转禀!”
石振天“呀”了一声,颇为失望地怅然叹道:“庵主为何如此吝于让我们拜谒?可叹我石振天于神器蒙尘,河山易色之后,辄思以一腔热血,报答先朝……”
卜星楼接口说道:“庵主大概即因深知伯父是血性忠义之士,遂故意避匿行踪,免得万一泄露事机,多生周折,伯父嗣后便于见着庵主佛驾之时,也不可露甚痕迹。
庵主已对小侄既红妹,一再言之谆谆,说是鞑虏运数方隆,目前绝不宜再作任何无谓牺牲,必须保存民族元气,潜滋民族意识,则他年一振黄魂,河山立复,才是有心人的有心举措,于国于民,大有裨益!”
石振天黯然一叹,点了点头,目注裴大宇道:“大宇,庵主有甚机密大事命你转告?”
裴大宇道:“飞红师妹,身陷魔窟,已被‘银发仙妪’孟老婆婆,趁着敌巢空虚之际,攻入救出……”
群侠听得石飞红已脱险境,莫不笑逐颜开,但卜星楼却偶然发现裴大宇脸上,并无喜色,遂皱眉问道:“裴师兄,你似乎言犹未尽?”
裴大宇双眉略蹙,继续说道:“孟老婆婆刚刚得手,‘八卦血印’金宏突然回援,老婆婆以一敌二,未免费力,虽然掌震‘太极血神’龚毅,救出飞红师妹,但也挨了金宏的一记‘坎离血印’!”
钟离明因知道金宏所练“坎离血印”歹毒绝伦,听得一惊,裴大宇又复说道:“尚幸金宏是从‘莲花峰’顶,带伤来援,内力真气业已大大削弱,孟老婆婆虽告中掌,伤势并不太重!”
钟离明回忆前情,恍然笑道:“原来金宏那贼,在‘莲花峰’顶,因目睹‘太极血神’龚毅的告急信号,失惊分神,业已被我所发指风,点中后腰,受了伤损!可惜我当时竟未发觉,否则趋势再补上一记狠辣重手,或许能使那凶恶魔头,伤得更重一些。”
石振天听得孟老婆婆为了救援爱女石飞红,竟挨了一记“坎离血印”,不禁好生过意不去地皱眉问道:“庵主有没有说明孟老婆婆如今何在?”
这是双关问活,一方面对孟老婆婆表示关切,一方面也等于询问被孟老婆婆所救出的爱女石飞红,现在何处?
裴大宇眼珠微转,应声答道:“庵主说是孟老婆婆一来需要觅地调养内伤,二来想藉这养伤机会,把她老人家的一身震世绝艺,向飞红师妹悉数相传……”
石振天听到此处,大喜说道:“红儿福缘太厚,这真是梦寐难求的罕世良机!”
裴大宇笑道:“庵主并命弟子转禀恩师,说是飞红师妹暂由孟老婆婆带在身边,等到八月初三,彼此再于‘粱山红谷’相会,请恩师不必挂念!”
石振天满怀宽慰地含笑说道:“红儿天资极好,再若获得孟老婆婆那等绝世高人的垂爱真传,必为‘九华派’大放异彩,我连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挂念她呢?”
裴大宇又道:“庵主请卜师兄不要放弃‘鬼谷剑客’岳华阳的那条线索,并须再加努力,因为八月初三的‘粱山红谷’一会,面对八大门派的正义贵询,不是可凭武力解决,应该掌握确实反证,方能为‘九华派’洗刷清白!”
卜星楼点头说道:“此事我时刻在怀,并未忽略!”
石振天目光微扫群侠,含笑说道:“长途奔波之下,钟离贤弟等人,想必甚为劳顿,今夜天色已晚,且请各自歇息,一切事儿,均俟明日再详为研究便了!”
群侠闻言,遂均起立告退,但裴大宇却向石振天含笑说道:“启禀恩师,弟子对卜师兄景慕殊深,想邀请他同居一室,俾便请益!”
石振天尚未答话,卜星楼业已笑道:“小弟也于红妹口中,得悉裴师兄是‘九华’门下杰出俊才,一样钦敬已久!”
石振天笑道:“大宇在资质方面,虽然比不上卜贤侄,但也是我一向嘉许的得意弟子,你们两人,着实应该多加亲近!”
裴大宇、卜星楼二人,遂向石振天双双躬身告退,一同回到裴大宇所居室内。
卜星楼在裴大宇向石振天转述“宝相庵主”妙悟大师所告各语之际,便有所怀疑,想要动问,终因顾全大局,忍住未说。
如今到了裴大宇所居静室之内,别无第三者在旁,卜星楼便微笑说道:“裴兄,你邀引小弟前来之举,可能别有深意?”
裴大宇道:“卜兄智慧如海,你不妨猜一猜看?”
卜星楼神色黯然叹道:“这事不太难猜,裴兄当时未肯直言之故,定是避免使石伯父骤闻噩耗,遭受重大刺激!”
裴大宇蓦然一震,目注卜星楼道:“卜兄,你……”
卜星楼长叹接道:“根据杨玉真处理各事的缜密心机,和狠辣手法看来,这位‘修罗血影’决不会对红妹恩施格外,无所伤损!裴兄请将实际情形,告知小弟。”
裴大宇点头说道:“卜兄确实高明,难怪那位‘宝相庵主’,对我言之谆谆,命我只将此事经过,向卜兄一人密诉。”
卜星楼心魂俱颤,但因想知究竟,表面上只好竭力矜持,仅把剑眉微蹙地缓缓问道:“裴兄尽管实言,红妹究竟受了‘修罗血影’杨玉真什么样的迫害?”
裴大宇摇头叹道:“飞红师昧这次可算吃足苦头,她是受了双重的迫害,内中剧毒,外遭奇伤。”
卜星楼听得心中一惨,鼻间一酸,再也无法矜持,目中泪光乱转地抓住裴大宇的双肩,颤声叫道:“裴兄,请……请你说得详细一点,她……她是受了什……什么内毒外伤?”
裴大宇见卜星楼神情过于激动,约略一迟疑,不肯立刻说出。
卜星楼懂得他的心意,钢牙一咬,扬眉说道:“裴兄请讲,小弟与红妹虽然交谊甚厚,难免关心,但对于噩耗之闻,总……总还禁受得住!”
裴大宇也知事既如此,不得不说,遂先扶着卜星楼在椅上坐下,并替他斟了一杯热茶,等卜星楼略为定神以后,方自说道:“飞红师妹自从落在‘修罗四血’手中,便被杨玉真逼迫服食了一料‘修罗九毒丸’,嗣后每隔三日,即须给她服食一次独门解药,否则必将毒发惨死!”
卜星楼听得一阵心疼,手中不觉用力,竟把所握茶杯握碎,洒得一身茶渍!
裴大宇“呀”了一声,卜星楼边自拂拭,边自叫道:“裴兄请说下去,除此以外,红妹还受了什么外伤?”
裴大宇叹道:“杨玉真的心机,委实太过毒辣,她为求对飞红师妹,取得绝对控制,竟向她脸上,喷了‘修罗变颜汁’!”
卜星楼惊道:“‘修罗变颜汁’,又是什么东西?”
裴大宇答道:“是一种极难洗涤的易容药汁,倘若被喷以后,脸上便青黄紫黑,各色杂具。”
卜星楼咬牙说道:“杨玉真是要使红妹即令被人救走,也从此容光全毁,无颜见人……”
一面说话,一面已伤怀难禁地把满目泪光,化作泉流珠泪。
裴大宇慌忙劝慰叫道:“卜兄不要伤心,飞红师妹所被喷的‘修罗变颜汁’,只是极难洗涤而已,并非永远无法……”
卜星楼语声凄咽地接口说道:“就算永远无法恢复旧日容光,也无所谓!小弟所悲创的,只是为了红妹已被杨玉真逼得服食‘修罗九毒丸’……”
裴大宇见卜星楼丝毫不以石飞红容光受损之事为意,只是关切地生命安危,不禁心中越发敬佩地摇手说道:“卜兄,不必急,‘宝相庵主’对此有所吩咐!”
卜星楼精神一振,扬眉问道:“庵主有什么吩咐?”
裴大宇道:“庵主说是毒丸易解,毒汁难除,孟老婆婆如今便是把飞红师妹带去她老人家的世外道友之处,一面传授绝学,一面自己养伤,一面并替飞红师妹,祛除所服剧毒!故而命我传语卜兄,叫你尽放宽心,包可无虑!”
卜星楼知道“宝相庵主”绝无虚言,遂喜形于色说道:“这就好了……”
裴大宇笑道:“卜兄也请慢高兴,庵主还有任务交派!”
卜星楼诧然问道:“什么任务?”
裴大宇微笑道:“自然是关于设法为飞红师妹洗涤脸上的‘修罗变颜汁’之事!”
卜星楼皱眉说道:“以庵主与孟老婆婆的胸罗万象,学究天人,尚且束手无策,卜星楼识浅力薄……”
裴大宇不等卜星楼说完,便即笑道:“卜兄,庵主不是说你能为飞红师妹,洗涤‘修罗变颜汁’,具此能力的,另有其人!”
卜星楼急忙问道:“是谁?我一定竭诚拜求……”
裴大宇摇手笑道:“不能竭诚拜求,只能伪装暗探,因‘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
卜星楼恍然问道:“裴兄是指‘修罗四血’?”
裴大宇点点头说道:“庵主认为当世武林中,只有‘修罗’一派中人才知道如何洗涤‘修罗变颜汁’之策!”
卜星楼因已知晓“修罗四血”中,任何一人,功力均在钟离明、石振天以上,绝非自己所能比拟,遂剑眉深蹙,向裴大宇问道:“裴兄,向‘修罗四血’方面伪装暗探如何洗涤‘修罗变颜汁’之事,庵主有无什么原则指示?”
裴大宇笑道:“庵主说是卜兄与杨玉真的小女儿‘修罗玉女’杨小真也有一段感情!”
卜星楼俊脸微红,赧然说道:“那谈不上‘感情’二字,这段极短促的关系,只是杨小真一厢情愿,而我也想加以利用,刺探有关‘梁山红谷’的机密而已!”
裴大宇微笑说道:“庵主就是要卜兄把这段短促关系,延长下去,便有望获知有关‘修罗变颜汁’的洗涤方法。”
卜星楼沉吟说道:“如今似乎……”
裴大宇猜出卜星楼是说“如今似乎为时太晚”,遂接口说道:“如今也为时未晚,因卜兄此次‘莲花峰’顶赴约,是易容而往,并未揭破本来面目,对方决不知道卜星楼与‘九华派’业已成了一家人呢!”
卜星楼苦笑说道:“裴兄有所不知,小弟委实不愿再和那杨小真继续交往!”
裴大宇点头笑道:“庵主也知道卜兄的这种苦衷,她要小弟转告卜兄,尽管放心与杨小真虚与委蛇,飞虹师妹面前,由她替你担待就是。”
卜星楼闻言,既不敢过份拂逆“宝相庵主”妙悟大师之意,又对石飞红复容之事,极为关心,遂点头说道:“庵主既然如此叮咛,小弟也只好不避艰难,拼入地狱了!”
裴大宇失笑说道:“卜兄这‘地狱’二字,似乎用得太重?”
卜星楼道:“万一小弟有所侥幸,探知洗涤‘修罗变颜汁’之法,却……却到哪里去寻找红妹!”
裴大宇答道:“庵主打算趁此机会,与孟老婆婆合力成全她一身绝世武功,故而忌受外扰!请卜兄于探得机密后,不必寻找红妹,彼此于八月初三,在‘梁山红砂谷’口,再复相见便了!”
卜星楼听他这样说法,倒也颇为石飞红高兴,遂扬眉笑道:“计划既定,事机贵速,小弟打算立时赶赴‘黄山’,请裴兄为我向石老伯求恕不告而别之罪!”
裴大宇点头说道:“卜兄放心前去,家师闻讯之下,只有感激高兴,怎有怪罪之理?”
卜星楼立即收拾行装,并又解下那柄“干将剑”来,递向裴大宇,含笑说道:“裴兄,这柄‘干将剑’不宜带在小弟身边为‘修罗四血’所见,敬请裴兄代为保管!”
裴大宇已知“埋剑谷”中的那段经过,遂双手接剑,点头含笑说道:“这是前古神物,关系太重,小弟明日还是呈交恩师,代卜兄保管,较为稳妥。”
数图图档,,独家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