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听到已驰出十数丈外的老大曾天泽扬起一声冷哼:“大胆鼠辈!滚出来!”
同时,有马的悲嘶。
霍、纪二人一惊,骤马赶上。
只听一声洪烈狂笑:“原来是曾老大,别来多年,不知在何处得意?”
霍、纪二人已经赶到,一注目之下,都是惊怒交集。
原来,所行之处,一边是山涧,一边是峭壁,一径之通,不容转马,地势窄险,曾天泽等因急于赶路,直抄捷径,且自恃过甚,明知这一路多山路,十分荒凉,毫不在意。
不知为何,曾天泽的坐骑竟倒卧在山径上。
曾天泽独目放光,正站在一座三丈多高的峭石上四面扫视。
随着话声,在十多丈外的孤崖上,现身三人。
曾天泽循声看去,独目喷火,凶芒进射,怒喝道:“既认识曾某人,还敢伤我坐骑,难道曾某多年豹隐,就不喜欢杀人了?”
只听对方一个苍老声音大笑道:“真是幸会,原来‘四大天王’仍在人间?傅老幺呢?天目云九苍先致问候了。”
曾天泽一怔,厉笑一声:“原来是云九苍,等于在家门口欺人,气煞我了,看来,你是存心找岔了,曾某就和你一搏,看看曾某多年潜修,是否比昔年差了多少?”
人已凌空数丈,向对方立足处掠去,夜空中,如一只展翅巨鹰。
挟着劲风,一个起落,便横空飞渡十多丈,飘落在对方立足处的丈许外。
霍天恩与纪天德也知道“天目”云九苍与玄清子,是当代掌门人的师叔,艺业不弱,却不知何故对曾老大突下暗算,毙了曾老大的坐骑?
二人一怒之下,大喝一声,翻身下马。
霍天恩狞笑一声:“云九苍,想不到是你,多年不见,你还没死?如非你自报姓名,咱兄弟几乎不认得了,为何伤咱们老大牲口?得给咱们一个明白!”
纪天德也大叫道:“你们三个,咱们也是三个,正好煞煞手痒,见个高下再说!”
话声中,霍、纪二人也已掠身到了对方面前,和曾天泽并肩而立。
云九苍拈须大笑道:“三位既然说老朽在家门口欺人,当知道必有原因,三位不妨移驾天目一趟,请三位看过后再决定如何交代……”
曾天泽冷哼一声道:“云九苍,我们身有急事,哪有闲心多耽搁,你还是快还我的牲口,赔一匹来,咱们也就暂时不多计较了。”
云九苍笑道:“曾老大已非昔年火气,到底人老了,也有讲道理的时候,老朽先给三位引见一下……”
曾天泽冷峭地接口道:“玄清牛鼻子,早在二十年前见过,曾某没有这个闲情废话!”
云九苍不以为忤地,微微一笑。
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天目”掌门人“七剑追魂”黄鹤飞。
他因有二位师叔在面前,且又不认识曾天泽老魔头,云九苍既已出面说话,他只好闷不吭声。
一听对方如此对他轻视,别说他是一派掌门,就是无名的小卒,也有点挂不住面子。
黄鹤飞一向性情暴烈,忍不住沉声叫道:“后辈黄鹤飞,忝掌‘天目’门户,要向三位要点公道。”
云九苍接口大笑道:“曾道友,黄师侄虽是后辈,却接掌本门道统,有关‘天目’的事,只有请他出面说话,老朽不便代表。”
又向黄鹤飞笑道:“贤侄,这三位就是昔年与‘修罗四血’各有千秋,咤叱一时的‘四大天王’中的‘东西南’三天王,老大姓曾,老二姓霍,老三姓纪……”
黄鹤飞抱拳道:“后辈见过三位前辈。”
曾天泽先是一怔,继之大咧咧地不但不还礼,反而一指黄鹤飞,冷声道:“你就是当代‘天目’掌门人?失敬了,曾某等隐迹多年,连你都未见过一面,为何胆敢向老夫无礼?”
黄鹤飞沉声道:“以礼相见,何谓无礼?”
曾天泽厉声道:“先伤我坐骑,继之要曾某‘交代’什么?可谓无礼到了极点!”
霍天恩冷笑道:“原来黄鹤飞是当代‘天目’掌门,这年头,一代不如一代,老大,何必和后生小辈废话?”
其实,他们三人,何尝不知道“七剑追魂”黄鹤飞是当代“天目”掌门人?包括天下武林近二十年来之动静变化,他们比谁都清楚,倚老卖老,认为没有在此时找“天目”麻烦的必要,却不料“天目”反而找他们的麻烦了。
黄鹤飞激发了怒火,也顾不得两位师叔在侧了,狂笑一声道:“你们欺人太甚,黄鹤飞代表‘天目派’向你们这班认贼作父,寡廉鲜耻的清廷鹰犬要点公道,你们划出道来吧!”
话落,振腕拔剑,碧光如电,拔出了一柄蓝光闪闪的长剑。
这,正是黄鹤飞“钟楼”炼毒剑,硕果仅存的一柄。
剑出,人已气沉丹田,踏罡步,捏剑诀,走向下首,准备动手了。
这一来,直把曾天泽,霍天恩,纪天德三位老魔气得目射凶光,杀气云涌,狞笑不止。
他们三人,先只是惊中有怒,因云九苍与玄清子是他三人同辈人物,造诣各有专长,曾天泽城府深沉,此时不愿无谓树敌,只望云、玄二人向他道歉,赔一匹牲口就算了。
却未料到云九苍却先要他们到“天目”一行,一时弄不清到底是何意思?
黄鹤飞一开口,越说越逼人,竟至拔剑相向,简直太岁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纪天德狂笑起来,大叫道:“老大,反了,咱们不对付别人已是难得破例,竟被人欺到咱们头上来了,让小弟来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目’掌门人吧!”
霍天恩冷丢丢地道:“云九苍,玄清牛鼻子,你们这位师侄掌门人太不成话,你两个老悖昏庸,活该‘天目’一派倒霉,来!来!咱们倒有兴趣到‘天目’一行了!”
转向曾天泽哈哈一笑道:“老大,一不做,二不休,拼着耽搁一下,把‘天目派’血洗了事!”
黄鹤飞怒笑道:“贼口亲供了,凭你们这几个无耻鹰犬也配?”
毒剑一亮门户,摆出了“风雷剑”的起手式“春雷初鸣”,剑尖抖颤,剑身发出呼呼的声响,乃力聚剑尖的反应。
他到底是一派掌门人,自有风度,虽在大怒之下,仍待对方先动才发剑。
曾天泽独目怒芒闪烁,沉声道:“且慢!云九苍,曾某问你,你这师侄口口声声不干不净,是骂谁?”
久不作声的玄清子冷冷地:“何必明知故问?曾老大,贫道替你们感到惭愧!”
曾天泽怒道:“玄清牛鼻子,你说得明白点!你知道,我们兄弟不动手则已……”
云九苍沉声接道:“一动手就不留活口是吗?”
曾天泽冷声道:“你知道就好!”
玄清子一声大喝道:“姓曾的,你还假擞清个什么?刚才你们一路说的话,我们都已听到,恭喜你们做了清廷的……”
曾天泽截口冷笑道:“够了,这是你们自己找死,来吧,活该你们‘天目派’冰消瓦解了……”
说着,人已大步向云九苍欺去。
霍天恩和纪天德早已不耐,一听云九苍的话,才知自己闲谈的话,竟被云九苍等听去,等于尽泄秘密,恼羞成怒之下,双双移步。
霍天恩逼向玄清子,口中叫道:“老大,只有做得干净了!”
纪天德大模大样地一指“七剑追魂”黄鹤飞,轻蔑地道:“黄掌门人,你是仗着手中一柄毒剑吗?好,老夫一向不屑与后辈动手,今天为你破例,老夫就空手接剑,你能十招里不落败,老夫饶你一死!”
好大的口气!
竟把一派掌门,视同儿戏,若非狂妄无知,就是确有把握。
黄鹤飞因三天前的深夜,突受五个蒙面的怪人奇袭“卧眉峰”,当时他正静坐行功,等到警觉,门下弟子已被来人诛杀大半,连“三大护法”中的盖少亭也断了右臂!
等到黄鹤飞仗剑而出,云九苍与玄清子由后山静室闻警赶到时,五个蒙面人已经放了一把无情火,把徐常两护法擒住,呼啸遁走。
“卧眉峰”乃“天目派”根本重地,黄鹤飞一面喝令手下救火,一面和二位师叔分途追截,竟劳而无功。
这比上次钟楼失剑,九华无功,更丢面子,真是“天目派”的奇耻大辱,最气人的,竟连对方是何来路都不清楚,当场把“七剑追魂”黄鹤飞气得狂喷鲜血!
等到第二天,在清扫火烧残烬时,才有天目弟子在大门上的横匾背后,发现了一封素帖。
一看,竟是“九华派”掌门人“虬髯神龙”石振天具名,大意是说“天目派”勾结清廷,故特杀人放火示警,如不悔悟,当与各大门派前来一并声讨……
黄鹤飞先是大怒,但,立即被云九苍和玄清子竭力劝住,表示以石振天的为人,决不会如此,鉴于上次的失误,岂可再闹笑话?
云九苍由被杀的“天目”弟子致命处,发现了“红教”大手印和“黑教”的“黑煞掌”,立即断定系“雍和宫”的喇嘛所为。
且柬帖中已提到大内侍卫,显然又是嫁祸江东之计,只不知对方为何在得手后,就不战而走?
黄鹤飞痛定思痛,一面料理善后,一面命人传柬“九华”,说明大概情形,请石振天仗义来助。
以云九苍的估计,对方既已向“天目派”下手,决不就此罢休,一定另有阴谋诡计。
不是对方大援未到,就是想另出花样。
也可能是分兵另袭“九华”或其他门派,等各个击破后,再走下一步棋。
因此立作应变部署。
一面传警“九华”,一面在“卧眉峰”中埋下烈性火药,准备对方再来时,拼着破釜沉舟和对方同归于尽或诱使对方自投死路!
为免再多伤亡,除了吩咐几个得力门下留守诱敌外,云、玄二人和黄鹤飞分向“天目”附近搜索,以期先发现敌踪,能除去一个是一个。
刚才,他们三人会合一处,正好曾天泽等三人进入山径。
云九苍等隐身暗处,所以曾天泽等没有发觉,却把他们的谈话一并听去。
既已确定曾天泽等正是弘历手下贴身鹰犬,十九也与“天目”有关,黄鹤飞按捺不庄,决定一拼。
恰好,曾天泽单骑先行,云九苍深知“四大天王”利害,想先摆平曾天泽,才有突击的事。
不料,云九苍的独门暗器“连环鹰爪镖”,连发三只,竟都被曾天泽掌震闪避,只趁曾天泽蹬里藏身,下马应变的刹那,最后一只鹰爪镖把他的马腹间洞穿!
“鹰爪镖”乃昔年“独目神鹰”云九苍仗以成名之暗器,形如鹰爪,不用时合拢,一打出,就会自动张开,因是别出心裁打造的,每个爪中藏有毒液,一被打实,毒液就会射出,见血无救。
因太歹毒,云九苍多年未用过,这次为了“天目派”的重大事故,再次出山,带了九只出来,发出三只,却只打中曾天泽的坐骑。
那匹黑马,虽然是健骥,可怜,连悲嘶也未能叫出,挣了一下,就倒毙了。
现在,黄鹤飞面对纪天德,虽明知自己功力火候,不及纪天德,即使仗有毒剑在手,也难与纪天德拼一百招,一听纪天德要空手搏剑,他身为一派的掌门,个性又暴躁,怎能忍受得住。
侥幸之心一起,复仇之火高腾,也就不顾什么身份了,怒笑一声:“好!看剑!”
一记“平地春雷”,剑尖一闪,斗大的剑花旋转处,已直指纪天德胸前“将台”、“大坎”、“左右期门”。
黄鹤飞自从上次兴师“九华”,不但问罪未成,反而丢了面子,虽然石振天胸襟开阔,不但投有和他成仇,反而解释误会,修好订交,黄鹤飞自觉鲁莽,一面尽力善行,一面痛下苦功,对师姊“红楼”苦心创成的“风雷剑法”,朝夕钻研,为他日报仇雪耻之计。
今天刚好派上了用场!
纪天德狂傲自负,他的功力深厚,上驷对下驷,除了对那柄毒剑,有点戒备外,对黄鹤飞本人根本不在眼里。
他深知“天目”派的剑法,不外“和合”与“惊涛”,任何一招,他都可随手化解。
未料到,黄鹤飞一出手,就完全与“天目”派镇山的剑法不同,竟敢直指中宫出剑。
纪天德一惊之下,一斜步,旋身折腰,移出三尺,左手一翻,虚拍剑身,右手戟直中指,飞点黄鹤飞“商曲”、“神封”二穴。
黄鹤飞一剑落空,挫腕收剑,身随步转,消去对方指力,“风扫落叶”,“雷走九天”,剑风作啸,隐挟风雷,已涌起如电剑气,把纪天德罩入剑气下。
“风雷剑法”,就是以快和狠见长,一经施展,如风之速,如雷之威,剑风凌厉,使人连破解之法尚未看出,就失去先机,只有挨打的份。
纪天德一念轻敌,立即觉得不妙,连翻两袖,发出一记“天王手”的重掌,才退出了剑幕之外。
嘶的一声,左袖被剑芒扫中,断下了数寸许的一截袖口。
把纪天德惊出一身冷汗!
他刚要挥掌反扑——
云九苍和曾天泽已经蓬蓬连震,各换了两记重掌。
几乎同时,霍天恩已抽出“天王判”,攻向玄清子。
“玄清子”的“扫云帚”一抖,张开如小伞,已和“天王判”幻成两团精光云影。
就在这个时候,曾天泽倏地撤身丈外,喝道:“什么人?”
没有回应。
曾天泽一指云九苍,喝道:“云九苍,你也算得一号人物,你带了多少替死鬼?一概滚出来!何必暗算?”
云九苍一怔,道:“你说什么?谁暗算你了?”
曾天泽早已独目闪烁如电,向四面扫视,却是毫无发现。
云九苍得理不让人,哈哈笑道:“曾道友,曹操多疑,疑心生暗鬼,我们一对一,并无第四人,老实说,敝师侄低了一辈,是我们吃亏,你还不够吗?”
曾天泽老脸挂不住了,又拿不出证据,恼羞成怒,一挥手,喝道:“你们且停下,我不信没有人暗算老夫?”
霍天恩闻言,应声撤身。
玄清子一向沉默寡言,深得道家清静无为之旨,非不得已,不愿与人拼斗。
霍天恩一退,他当然住手不再进逼。
“七剑追魂”黄鹤飞却是怒火攻心,只想报复,对“风雷剑法”的威力已建立信心,又恐纪天德等下反悔,白失良机,急于打铁趁热,装作没听到,一声不响,剑幕云涌,已向纪天德攻出三招杀手,风雷大作。
纪天德傲性一挫,斗志立懈,他想住手,无奈黄鹤飞不理会,被凌厉剑招迫得连退五步,右袖又断下一截!
这一来,勾起了他的凶性,如果此时停手,会被人当作怯敌,怕了黄鹤飞,岂非笑话?
如果在一个后辈两次断袖之辱之下,不立还颜色,也就算栽了。
其实,他早该认栽了,断袖还不够吗?
但,纪天德岂甘就此认败?
这个人实在丢不起!
因此,他一声厉啸:“好鼠辈,你一定要死,三爷就成全你!”
话出,步如飘风,身如幽灵,奇幻无比,袖风轰轰,掌风刷刷,已向黄鹤飞连展四记重手,把黄鹤飞逼退八尺。
纪天德一抢占先机,凶威大振,得意地大笑:“老大,看咱消遣这个‘天目’掌门,等下表演一手杀人的新花样,你定会高兴欣赏的……”
话声中,绝招连施,又把黄鹤飞逼退丈许。
这一来,黄鹤飞的凌厉剑势,有力难施,威力大挫,失去主动,便落下风。
他功力又不及纪天德,有剑而不能发挥威力,等于“锦衣夜行”。
不过,他得毒剑之利,使纪天德有所顾忌,不敢过于逼近,只能在七尺外劈空发掌出指。
所以,黄鹤飞尚可自保,一时不致一败涂地!
曾天泽本因黄鹤飞敢于不听话而恼怒。
一见纪老三夺回上风,也就不再开口,一抬脚,飘身上了三丈外一座怪石,居高临下,四面电扫。
霍天恩也向另一方掠去,帮助搜索。
夜沉沉,一片漆黑,秋风瑟瑟中,只见怪石树木,都如人形鬼影,就是看不到有何刺目的动静。
曾天泽实在挂不住老脸,仍不死心,故意猛展身形,向东面怪石堆中扑去。
口中狞笑道:“大胆鼠辈,敢于暗算,为何不敢出面?谁能瞒得过曾某?”
身形一落,又向左转折扑去,喝道:“有种的就给老夫滚出来!”
他本是心急出鬼计,虚张声势。
他认为这样做,只要有人潜伏附近,一定会沉不住气,只要对方一有动静,哪怕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而且,他刚才和“独目神鹰”云九苍动手时。确实有微小之物,突袭他背心的“命门”重穴。
他虽及时闪避,因正与云九苍全神攻守,移身换步之间,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当然,也没有看出它落定之处。
既如此,以他之身份,决非无中生有。
他向东面扑去,也有他的判断。
他已看出现场附近十多丈之内,想想他刚才正面对西方,既是由背后突袭,当然是人在东方。
而且,那边怪石嵯峨林立,正是大好藏身隐迹位置。
所以,他玩了这一记自以为高明的妙着。
他失望了,算计错误了!
他全身已凝足功力,独目如炬,可说十丈之内,便是蛇虫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之下。
一扑落空,无人。
再转折,也是不见人影。
这一来,更证实了他自说自话,空自捣鬼,完全是“无中生有”了。
本是掠向北面的霍天恩,一听老大出声,以为鸿鹄将至,敌踪已现,一声不响地,也翻身掉头,跟踪扑到。
只见曾天泽身落怪石堆中,东张西望。
霍天恩不识趣,喝道:“老大,怎么了?兔崽子便躲进地洞,也别想逃过咱们手下……”
却被曾天泽一声冷哼截了话头,接着传声过来:“老二,奇怪,我们被人耍了,只有认栽了。”
霍天恩怒声道:“老大,什么话?人还没见到,就认了?咱不信这个,别是躲在地穴或石窟里吧?”
一言提醒梦中人。
曾天泽本是暗恨老二糊涂,自己出自己的丑,听到他最后一句,接口道:“只有这个可能了!搜!”
一面低头逐一察看,大有连地皮也翻转之慨。
霍天恩阴恻恻地道:“什么东西,想在‘四天王’面前卖弄玄虚,真是班门弄斧,不知死活……”
猛听云九苍大笑道:“庸人自扰,天下本无事,曾道友,可要我们帮你的忙……玄清师兄,我们也看看什么人敢于向曾道友暗算,天王头上动土,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分明是绵里藏针,对曾天泽极尽冷嘲热讽的能事。
曾天泽哪里忍受得这种挖苦?
他一面狞笑答道:“二位不必劳神,等下还要算账……”
他一面下了狠心,迅忖道:“我非要找出不可,否则,曾某今夜栽到家了,只有找出答案,才好塞姓云的嘴,哼哼……”
他真的每一寸地皮,都不放过地搜查起来。
凡是他认为是石穴,地洞的暗处,都冷古丁地先发出指力或虚劈一掌,再近前细看。
曾、霍二人只顾找人,注意力集中在每一个阴暗之处,他俩认为纪老三稳操胜券,黄鹤飞非死即伤,哪会是纪老三的对手。
当然,他俩也想到玄清子与云九苍在袖手旁观,决无坐视不救之理,但,只要他二人一出手,就会立即警觉,再和他二人动手不迟。
就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黄鹤飞已连遇险招,形势危急,剑势散乱,败象毕露。
渐渐地,连步法也失去灵活,如风剑招也如强弩之末,将再衰而竭。
纪天德愤于刚才轻敌大意,双袖皆被剑削之辱,施展了成名绝学“天王十三手”和“断魂指法”,一阵快攻猛击,已把黄鹤飞逼入生死呼吸危境,黄鹤飞的衣袖已被他的阴狠指力洞穿多处,成了蜂窝。
他只想把黄鹤飞立毙掌下,又看中了那柄毒剑,一心在盘算是先夺剑?抑是毁了人后再垂手而得?
他虽明知玄清子和云九苍就在身侧,决不会袖手看掌门师侄溅血横尸。
但,只要玄清子与云九苍一动手,老大、老二马上就会转身应付,又可奚落对方一番,有恃无恐,也就不怕。
却未料到云、玄二人,明不修栈道,却在暗渡陈仓。
明明白白的,他俩完全是爱惜羽毛,袖手旁观的样子,毫无插手之意,连喝退黄鹤飞,由他二人接下场的招呼也没打,风度俨然。
实际上,“独目神鹰”云九苍正在把握这稍纵即逝的难得良机,在暗暗全力帮助黄鹤飞。
原来,云九苍施展了“天目派”镇派三绝学中的不传之秘——
名为“目送飞鸿”,又叫做“虚按五弦”。
那就是身形不动,却把全身功力凝聚在双目,以功力注在目光里,以心意传达,源源不断地选出。
黄鹤飞能接掌“天目”门户,当然也得到这种心法。
立时按照心诀,以意通神,利用眼神,借目光转向之际,吸收云九苍传来的功力。
玄清子本不赞成这种不光明正大的“暗算”。
但,他明白眼前的事,已是舍此之外,别无良策。
玄清子是和云九苍斜面相对。
他只需把功力借目光——只用左眼,传功给云九苍,云九苍又传功给黄鹤飞。
这么一来,等于加上他二人的功力,转给黄鹤飞,身上,发挥了三个人的功力加在一处的效用。
纪天德本是步步进逼,步步占上风。
倏地,他觉得有异了!
自己的对手,本是快成釜底游魂,生死片刻,强弱立判。
没来由,猛古丁地,看出黄鹤飞的剑势又迅励如暴风骤雨。
而且,比刚动手时更是迅辣利害。
纪天德是何等人?经验丰富,他还以为是黄鹤飞要拼命,不惜全力以赴!
“回光返照”嘛?
对!一定是了,不然,哪有这种奇怪的现象?
纪天德当然不愿和对方同归于尽。
以他之预计,黄鹤飞是自知不敌,终必难逃死伤,为了身是掌门人的原因,又不甘认输,只好死中求生,拼着耗尽全身真气,来个破釜沉舟,背城借一。
所以,他的剑招,几乎全是有攻无守,完全是仗着一柄毒剑,作孤注一掷的打算。
如果在此时和他硬拼,就中了黄鹤飞的心计了。
唯一对付之法,就是先避其锋锐,只要再缠下去,最后黄鹤飞终必倒下,杀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他仗着功力深厚,以为狮子搏兔,猫戏老鼠,得手只是迟早之分,为了引诱黄鹤飞加速消竭功力,不惜故意卖弄破绽,露出空门,让对方全力攻击。
在险到毫发间,他再以反击及巧妙的“诸天迷踪步”解救,使黄鹤飞白费力道。
转眼间,又是几十招过去。
纪天德已觉出有异了,心中暗道:“奇怪!以姓黄的功力,刚才已经难以支持,处处露出功力不继现象,为何突然间,好像增加了一倍以上的功力?”
如果是拼命打法,想两败俱伤的话,也不能支持这么久,不但未见衰竭,反而有越战越勇,潜力无穷之势,是何原因?
他心中这么胡思乱想,黄鹤飞已连出奇招,剑光如电,剑气森森,风雷大作,一下子,就把纪天德迫得手忙脚乱,一身大汗,变成了是他后力难继,生死须臾的局面。
他心中一急,脱口喝叫道:“姓黄的,你弄什么鬼……老大,老二……”
他是暗示曾、霍二人注意这种反常形势,只有曾老大与霍老二看出有异,立即反扑,才可扳回这种尴尬危局。
不料,黄鹤飞突扬厉啸,腾身而起,剑如雷奔电掣,洒出幻灭无常的剑花,织成大片剑幕,恍如万点星芒交错闪烁,硬生生地把纪天德未竟之言打断。
纪天德只觉得眼花缭乱,身在万剑攒刺之下,连方向也分不清楚了,只有全力吐掌如电,护住门户,强烈的掌风罡气,排空作啸。
这么一来,只见剑气横空,掌风卷起,由于纪天德强烈的掌力,迫使人在半空的黄鹤飞无法欺近吐剑,也就无法伤害对方。
纪天德因受对方剑招奇幻影响,分不清对方出剑部位,也不敢轻于反扑,便形成暂时胶着的奇观!
黄鹤飞已全力施展了“风雷剑法”中最凌厉的“雷走九天”、“风卷五岳”绝招,虽仗着两位师叔源源送到的功力,发生动人心魄的威力,因人在半空,到底不能持久,连换两口气,难以为继,只好猛撤剑,一式“流星经天”,平射出二丈许,作弧形下落。
纪天德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又惊、又怒、又气之下,双目通红,须眉倒立,双目瞪定黄鹤飞,一步一步的欺过去,双手箕张,似乎像要把黄鹤飞寸寸撕裂!
神色之狞恶,使人却步。
曾天泽与霍天恩难道是死人?
不知何故?他二人竟一声不响地早已向北方猛扑过去,消失在一抹疏林间。
玄清子和云九苍也大出意外地感到惊讶。
眼看纪天德已近疯狂,黄鹤飞身落实地,也已喘息有声,如让纪天德缓过一口气来,黄鹤飞一定难逃对方乾坤一击。
那岂非功亏一篑,白费气力?
云九苍四顾一下,向玄清子传声道:“师兄,只有做一次小人,先把姓纪的解决!”
玄清子一蹙眉,道:“我看,还是点到为止,把他制住,再用来向曾、霍二人讨价还价。”
云九苍低声急道:“师兄,通权达变,时机不可失,此正千载一时机会,是天夺其魄,以他们四人昔年作恶之多,便是我们落个不是,为了‘天目’一派威望,非火速下手不可……”
说着,已凝足功力,扬起了右掌。
玄清子何尝不知道眼前的事,已到最危险的时候。
如果不采取断然行动的话,首先,师侄黄鹤飞可能难逃纪天德怒极之下的杀手。
如果黄鹤飞有个万一,“天目”这一代就砸了锅。
如果曾、霍二人一回头,也是更凶险的结果。
只有不顾一切,向纪天德下杀手了。
这样做,如传说开去,当然有损“天目派”的威名,被江湖同道当作笑柄,也影响了他二人数十年的名望、身份。
“独目神鹰”云九苍却不像玄清子那样稳重寡断,只低声说了一句:“为了本派威望,要人知道本派最不好惹,我不计一切……”
话落,身腾,右掌猛吐!
这是云九苍下了决心,提足毕生修为,十二成功力的致命一击。
云九苍的看家绝学,就是“大鹰爪力”,加上“神鹰身法”,“鹰翻雕击重掌”。
他现在所施展的,正是“神鹰身法”中的“丛草攫兔”,右掌是一记“金雕扑虎”。
凡隼鹰之属皆以迅疾凶猛见长。
因此,云九苍身一动,就快如闪电。
那记重掌,凶猛异常,不下千斤之力。
由于云九苍是蓄势已久,谋定后动,故这一招,是挟必得之势。
纪天德又岂是等闲的人?“四大天王”,曾经名震天下,何况他明知玄清子与云九苍就在侧边,岂有不加戒备之理。
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纪天德明明已知云九苍向他暴起发难,他本是向“七剑追魂”黄鹤飞欺去的身影,刹那间,扭腰沉腕,拗步,振臂,等于同一动作。
口中狞笑道:“无耻鼠辈,‘天目派’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话未完,倏地身形暴颤,双掌握聚的“天王手”力量,刚作吐出之势,竟又颓然垂下!
砰!扑!
纪天德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正中前胸。
他整个身形,被震飞一丈之外,才仰倒地上,七窍溢血,脏腑尽碎,伸腿完蛋!
一式“鹰翻”,翻落在地上的“独目神鹰”云九苍瞪大了眼,长长嘘了一口气,又一手按肩,皱了皱眉。
原来,纪天德竟趁云九苍凌空扑来之势,振臂间,双掌各发出独门暗器“天王令”。
云九苍来势又快又急,天下事,有利必有弊,正因为太快太急,人在半空,极难转折变化。
双方都是快得目不及眨间,六支“天王令”,直到云九苍面前三尺许,才被他发觉。
连转念也来不及!
云九苍本能地左手鹰爪一抖,借一拂袖之力,震落了直袭面门、前胸的四支“天王令”。
却有一支由他档下掠过把左胯擦了一条血槽。
同时,左肩也挨了一支“天王令”,洞穿肩骨而过。
但,云九苍是全力一击,右手的掌力并未撤掉,仍是猛吐而出。
纪天德竟应手横尸,却大出云九苍之意外。
纪天德应掌毙命,如此容易得手,连玄清子也不噤哦了一声:“奇怪……”
黄鹤飞却是又惊又喜之下,狂笑起来:“什么天王?也不过如此!”
玄清子低声道:“掌门人不可轻敌,愚叔断定另有高人暗助!”
向四面疾扫一眼,沉声道:“哪位高明仗义伸手?玄清子谨代‘天目’一派致谢……”
却无人回答。
黄鹤飞也有点明白了,大声道:“天目黄鹤飞拜领高谊了……”
有低沉的声音接口了:“不必客气,云道友已中毒青子,火速在死人身上取解药……”
声音一顿而止,续道:“大魔与二魔回来了,小心!”
话未了,猛听曾天泽一声怒吼:“只会暗算的鼠辈,曾某誓必杀你……噢,老三,你……”
只见曾天泽捷逾鬼魅地刚由暗林中破空射来,两个起落,就已飘堕三丈之外。
独目一注横尸地上的纪天德,像狼号似的惨笑起来:“好!玄清贼道,九苍孽畜,你们做的好事!曾某若不把你们挖心剥皮,把‘天目派’杀得一个不留,就不是人……”
大喝一声:“老二,只管放手!为老三报仇!”
说着,人已当先向云九苍猛扑。
霍天恩狞笑一声:“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玄清贼道,拿命来吧!”
人已向玄清子扑到。
玄清子知道今日之事,已成难解深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有全力一拼了。
他早已把一对“金轮剑”握在双手。
霍天恩刚翻掌下击,玄清子已撤出丈外。
霍天恩猛打千斤坠,疾落地上,又飞步向玄清子欺去,切齿有声:“玄清贼道,你既亮出‘餐霞’老死鬼的压棺材家伙,霍某只好以牙还牙,送你向‘餐霞’狗道报到去!”
猛一振腕,绷簧响处,已由腰间取下一对奇形兵刃。
无独有偶,竟是双圈。
就如日月合璧,这就是“两仪圈”,又名“太极圈”。
霍天恩等四人,因有“天王”之号,自己仗以成名,就叫它“天王夺命圈”。
由于是经过精心设计,外型虽似“两仪圈”,构造却有小异。
这种奇门兵刃,不入兵刃谱,不用时,可以互相嵌得像海碗口大的一叠,挂在裤带上,被外衫一遮,毫无痕迹。
一振开活扣绷簧,就成了两个各有一尺二寸大小的钢圈。
霍天恩双圈入手,杀气腾眉,更不打话,一式“龙形飞步”,便向玄清子中宫欺进,精光一闪,双圈已猛攻而出。
玄清子虽然涵养功深,这时也已怒形于色。
一因霍天恩出言太粗,不止辱骂他是“贼道”,还把“餐霞羽士”也骂上了。
“餐霞羽士”正是“天目派”第三代掌门人,在世时,凭手中“金轮双剑”威镇群魔,使“天目派”令名大震,如日中天,一时声誉,凌驾“少林”、“武当”等派之上。
任何门派,对于特出人才,凡能对本门派发扬光大,争取荣誉者皆受到本门应有的推崇尊敬。
霍天恩辱及“餐霞羽士”,难怪连玄清子也动怒了。
二因玄清子知道纪老三死在师弟云九苍掌下,已和“四大天王”结下生死大仇,除了拼个你死我活外,已无缓和余地。
何况,已知曾霍等已成了清廷高级侍卫,不论公仇、私怨,都已誓不两立。
因此,玄清子冷笑一声道:“姓霍的,自甘堕落,丢江湖同道的脸,罪该万死,就叫你尝尝金轮双剑的味道……”
一声呛啷啷金铁交鸣。
双剑已硬接双圈,双方都各退一步,都震得虎口发麻移步变招。
霍天恩怒笑一声:“凭你这牛鼻子也配!先接我‘夺命三圈’!”
精光如电急旋,已幻成圆桌面大的两团光影,把玄清子罩入光影急旋之下。
玄清子知道对方为了报仇泄恨,心毒手辣。所以也凝聚毕生修为,施展“和合剑法”中的精华,把“先天无极神功”贯注双剑,舞成两片黄云,守庄门户。
只听金铁交鸣之声,不绝如缕,两人兵刃,都是硬碰硬。
霍天恩内力高过一筹,且挟怒火复仇之势,一轮快攻之下,就把玄清子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另一边——
“独目神鹰”云九苍情况也不妙!
他中了纪天德的“天王令”,毒性发作。左肩一阵麻木,难于着力。
胯间也因此影响了身法步法的灵活变化。
而曾天泽却一声不吭,睁着独目,死盯住云九苍,连发三记“追魂阴手”。
掌出无声,毫不起眼,却尽是阴柔劲气,掌风所至,其冷如冰。
云九苍一方面要行功逼住毒气循血蔓延,一面又得挥掌还击,面对这个“四大天王”之首,盖世老魔,曾老大又是含怒而发,每一掌都是足尺加寸。
云九苍以中毒之身,功力已打了一半折扣,相形之下,第一掌勉强接住,不过震得血气上涌。
第二掌,寒风刮面,全身如浸入冰窟,当场连退八步,已经中了掌风寒毒。
他立时面色刷白,全身打寒战。
曾天泽第三掌发出之际,云九苍咬牙作响。明知不敌,仍拼着全力一接,不愿开口认输。
何况,他杀了纪老三,除了拼命外,也无余地,开口或图逃,都是自取其辱。
正向纪老三尸体上搜取解药的“七剑追魂”黄鹤飞,哪里容得,大喝一声:“姓曾的,接本座‘追魂七剑’!”
声出,剑发。
百忙中,把搜出的两个小玉瓶往云九苍扔去。
曾天泽独目一翻,哼了一声:“送死!”
单掌一挥,向黄鹤飞发出一记“追魂阴手”。
右掌仍向云九苍吐出掌力。
黄鹤飞已是久战之后,功力大打折扣,刚才全靠两位师叔借力,虽情急于援助师叔,全力发出一记“风摇万叶”,洒出一片剑光,罩向曾天泽,却接不住曾老大轻描淡写的一掌。
只见他身随剑走的急势,好像撞在墙上,身形一晃,猛退两步,手中毒剑,几乎脱手。
同时,也打了一个寒噤。
曾天泽看也没看他一眼,右掌由缓加速,向云九苍发出十二成阴劲。
他是存心先立毙云九苍,为纪老三报仇,再杀黄鹤飞,而后,助霍老二一手,再杀到天目,血洗“天目派”。
就在黄鹤飞急怒交迸,厉吼一声,准备拼命,“独目神鹰”云九苍刚接住两个小玉瓶,全身抖颤着,摇摇欲倒,面色铁青,又不愿撤身逃避,或欲避无力,只有束手挨打的时候!
猛听一声怪笑道:“云老儿,你这只老神鹰像折了翅膀,老化子就笨鸟先飞,代疱一下……”
话出,人到,一条人影,由七八丈外的怪石后飞射而起,斜刺里破空而到。
人在半空,已先吐掌。
双掌一挥间,发出破竹之声,硬生生地,把曾天泽的阴手暗劲拦腰震散。
曾天泽大喝一声:“‘天风凌云’,可是钟离老叫化?”
来人已飘身落在云九苍身边,低声道:“老兄快退一边,行功逼毒,迟了就完蛋,一条臂不是你的啦!”
再回过头来,向曾天泽走去,先龇牙,冲着曾天泽一乐,怪笑接口道:“正是,你可是做了近二十年缩头王八的曾震天?”
当面骂人,明知故问,来的当然是“穷神活鬼”钟离明。
开口挖苦,闭口滑稽,是他老一套。
“七剑追魂”黄鹤飞曾在“九华山庄”见过这老花子和师叔云九苍甫一交手,一记庸俗粗劣不堪的“黑虎偷心”,便把云九苍逼得开口认输,比传说中的“穷神活鬼”还要利害。
现在,正当危急之时,一见是老花子来了,无异神兵天降,喜出望外。
他身为一派掌门,除了个性暴躁外,极知邪正是非之分,不但不记前嫌,对老花子反而顿有知己之感,脱口大笑道:“老花子来的正好,姓曾的好硬,要看你的了!”
“穷神活鬼”钟离明向他笑了一笑,点头叫道:“黄掌门人,你去把那个姓霍的老王八蛋宰了,让老花子来对付这只独眼狗!”
曾天泽一看到是“穷神活鬼”现身,心中就无比恨毒!
因为,当年“四大天王”,就有老三与这老花子硬碰过,虽不分高下,当然是罕有的劲敌。
老花子的“伏虎降龙八十一掌”,狠辣凌厉,“天风凌云身法”,轻灵如鬼,加上阴损的小巧手法“神仙一把抓”等,曾天泽心中有数。
曾天泽是年老成精,奸诈毒辣的人,一向多疑,凡事看风转舵,不打无把握的仗。
他一想之下,就估计出今夜的报仇无望,不值得平空树敌,又惹上这个最难缠的穷神活鬼。
这是他能沉住气的原因。
被老花子一挖苦,气得他独目一瞪,厉声道:“钟离老花子,你也看到‘天目派’的人如此无耻,暗算了纪老三,这种深仇大恨,曾某岂能不作表示……”
钟离明瞟了纪老三的死尸一眼,截口怪笑道:“对!对极了!同盟兄弟,义气第一,老四不在,老三完蛋,你身为老大,不能同日生,义不容辞,当然是要同日死了!”
曾天泽大怒,狞笑道:“老要饭的,你只会耍贫嘴,你想捧‘天目派’的臭腿,就是不知死活,也太不够江湖了,穷家帮何时拍上‘天目派’的马屁了?”
钟离明怪笑一声:“就是现在嘛,老花子一生最讨厌趋炎附势,专烧冷灶……”
曾天泽独目一瞪,大喝道:“老不死的贼叫化,你以为曾某奈何不了你?”
人已欺进三步。
钟离明摇手笑道:“曾大天王,听老花子一言,你有多大道行,老花子有几下子?彼此心中有数,快要下雨了,老花子实在没兴趣在这种荒山野谷同你打到天亮……”
曾天泽哼道:“你明白的,就别趟这场浑水,让我和老二与‘天目派’了结这档大梁子,曾某并无冒犯你这老化子的意思……”
钟离明笑道:“承情,承情,总算还看得起我这老要饭的。”
曾天泽刚要开口,老化子连连挥手,接口说下去:“但是,云九苍这老儿太不争气,弄成这个样子,你好意思和只存一口气的半死老鹰打架?”
曾天泽怒声道:“老化子,姓云的老贼杀了我的三弟,此仇岂可不报?”
钟离明点头道:“当然要报,老化子是认为纪老三失了手,云老儿也几乎砸了锅,今夜暂且扯平,撇开不谈,等云老儿捡回一条老命,再约时约地,你们双方自作了断,我老化子还愿作个裁判,谁倒下,谁认命,老化子最公平不过……”
曾天泽叫道:“这算公平?”
钟离明咦了一声道:“当然公平,玄清牛鼻子,黄掌门人,请住手!”
玄清子的左袖已经被“夺命圈”划裂半截,见了血,受了轻伤。
黄鹤飞看出不妙,如果再不参与,师叔可能……
他一振毒剑,就要向霍天恩下手!
被钟离明瞥见,忙出声招呼。
黄鹤飞应声止步,撤去剑诀。
曾天泽独目一眨,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吧,老化子,曾某卖你一个面子,下不为例!”
钟离明抱拳怪笑道:“承情了,下次如是霍老二再失手在别人手下,老化子一定死人不管,闷声大吉!”
曾天泽为之气结,阴笑一声道:“老化子,你好扯顺风帆,小心总有一天会断了索,哼,刚才又是你装神弄鬼?把我和老二引入林中……”
独目一瞪,凶光迸射,神色狞厉已极。
钟离明忙道:“老化子岂敢掠美?曾老大,你还不招呼霍老二?”
曾天泽沉声一叹:“老二,且放过一遭,报仇只在迟早之间,说不定就是明天!”
霍天恩何尝没看到“穷神活鬼”钟离明出了面?心中好不恨毒,明明已快得手,只想把玄清子先干掉,出口鸟气再说。
一听老大发话,心中虽不愿,形势迫人,黄鹤飞又怒目相视,他只好撤身收圈,向玄清子怒笑一声:“牛鼻子,你能活过今夜,逃不过明天。霍某誓必血洗‘天目’,为三弟泄恨!”
转身向曾天泽叫道:“老大你的意思……”
曾天泽接口道:“玄清贼道,你听着,重阳节那天,我和老二必到天目,届时再作了断,你们有多少高朋贵友,只管一并来给你们垫背,言尽于此,你们滚吧!”
他故意不和黄鹤飞交代,而向喘息未定的玄清子,交代过节,等于表示对这天目掌门人的轻蔑。
而且,意在言外,尚有指桑骂槐,连多管闲事的钟离明也暗伤了几句,意思是说,如果下次再有人为“天目”助拳,就是“垫背”的替死鬼!
依照他的心意,放过今夜再约重阳,届时,他可以邀到更多的高手,兴师“天目”,稳操胜券。
便是钟离明再插手,也可连这老化子一并解决!
钟离明是何等人,怪笑接口道:“黄掌门人,你听到了?重阳节正好登高,老化子难得风雅,一定上‘天目’卧眉峰作客,你得好好为老化子多准备几罐好酒!”
“七剑追魂”黄鹤飞虽心中有气,也明白眼前形势,如果不是老化子出面找过场,自己与二位师叔真会栽在这里,忙笑道:“黄鹤飞一定遵命照办。”
又向曾天泽怒目叫道:“姓曾的,你甘为清廷走狗,黄鹤飞耻与交手,既然钟离老化子交代过,届时就等你和走狗们一并来‘天目’授首就是!”
霍天恩勃然大怒刚骂了一声:“不知死活的鼠辈……”
曾天泽阴笑接口道:“黄鹤飞!曾某不喜欢说话,告诉你一句:重阳那一天,就是你们全派伏尸之日,你们滚吧!”
转向老化子一抱拳,叫道:“老化子,就此别过。”
转身走向纪老三的尸身。
“穷神活鬼”钟离明倏地目射神光,瞪着黄鹤飞叫道:“黄掌门人,你说姓曾的也是……”
黄鹤飞接道:“正是,而且是弘历的贴身奴才!”
霍天恩怒喝一声:“姓黄的鼠辈!你想找死?”
恨不得就要向黄鹤飞扑来。
钟离明仰天怪笑,眉发戟立,一指霍天恩叫道:“霍平天,曾震天!好呀,老化子说话算数,你们滚吧,老化子若早弄清这点,今夜就会叫你们二人横尸在此!”
霍天恩狞笑道:“大话好说!就凭你老要饭的?!”
钟离明大吼如雷:“就凭我老化子一人,也要把你这两个走狗碎尸万段!”
挥手大喝道:“快滚!老化子放过今天,放不过重阳那天!你们两个,如躲避不及,老化子也必找你们算账!”
霍天恩怒嘿一声,便要动手。
却被曾天泽冷冷地一哼:“走,钟离老化子,曾某再说一句,你知道也好,重阳那一天,少不了你,一并了断好了,老化子,你如不识时务,就是穷家帮和天目派一并在江湖除名之始!”
刚挟起纪天德死尸,腾身欲起——
猛听一声断喝:“姓曾的走狗,给本座留下头再走!”
声出,人到,一条瘦小的人影,由十数丈外飞射而来。
曾天泽狞声道:“你是谁?”
来人现身二丈外,沉声如石:“本座韩魏才!”
霍天恩蔑视地哼了一声:“原来是穷家帮的现任帮主?你要如何?”
来的正是丐帮当代帮主“妙手换日”韩魏才,五短身材,手长脚短,天生五岳朝天怪相,闻言一咧大嘴:“刚才把你两个走狗引得瞎撞的就是本座,你们刚才放什么冲天狗屁,要对本帮如何?”
霍天恩冷丢丢地道:“凡是丐帮弟子,一律杀无赦!你以为咱们不知道你们与戚长春等叛逆是互通声气的吗?”
韩魏才刚一翻眼。
钟离明大喝一声:“好!彼此明白,都亮了底牌,重阳那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本帮和‘天目’站在一边,也和‘丹心八友’与天下仁人志士站在一边,你们好好地等着报应!”
曾天泽冷哼一声:“不说废话!老二,走!”
人已腾空飞射。
霍天恩狞视了钟离明等一眼,也随着曾老大身后消失夜空。
钟离明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好晦气!可恨可恨!”
玄清子已收起金轮剑打了一个稽首,道:“多谢钟离大侠和韩帮主及时援手之德。”
黄鹤飞也向韩魏才拱手道:“谢过韩帮主。”
钟离明摇手道:“不必来这一套,老化子是专程来找黄掌门人的,不料,恰好碰到……”
黄鹤飞忙道:“有何见教!”
钟离明道:“就是为了‘红楼’之事,石振天大哥向你订了重阳之约,而你又未参加梁山红谷之会……”
黄鹤飞涨红了脸,忙抱拳道:“钟离道兄,韩帮主,关于那档事,黄鹤飞也不是糊涂到底的人,不须再提,本派也正在多方查究真凶,与石飞红姑娘无关,我马上派人去上九华向石掌门人道歉……”
钟离明接口道:“老化子也是顺便想和石振天大哥见面,因他尚未回‘九华山庄’,老化子有点担心……”
黄鹤飞一怔,讶声道:“石掌门人不是和你们一同参与梁山……”
钟离明点头道:“一言难尽,老化子和石大哥是在梁山红谷分手,他回九华,老化子回了老家,他大约半路上有……耽搁了……”
黄鹤飞忙道:“难得二位驾临‘天目’,就请移驾,盘桓几天。”
一面举手肃客。
这时,已是初更过后,天黑如墨,山雨欲来。
钟离明摇头道:“老化子心急如火,既然已打过招呼,老化子身有急事,等重阳再来打扰,就此别过。”
黄鹤飞刚要开口。
玄清子点头道:“如此,恭候了,见到石掌门人,请代问候,‘天目派’决不惜一切,和清廷走狗一拼存亡!”
钟离明道一声:“好!恩凶分明,是我辈本色,老化子走了!”
人已弹身而起。
韩魏才一举手。
“重阳再见!”
也划空而逝。
黄鹤飞一面走向面色转好的云九苍,一面道:“丐帮义气干云,真使小侄感到惭愧!几乎错怪了石振天,铸成大错……”
玄清子沉声一叹道:“知道就好,还不算迟,我们得多准备一下,本派荣辱存亡,就在这一举了!……”
大雨已经临头,黄鹤飞背起如得大病的云九苍,冒雨而去。
数图图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