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不雨。江浪翻腾。
空气沉闷得使人欲窒息。
本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怎会这样?
那是卜星楼等人的感觉。
他们或坐或立,呆在宽敞而华丽堂皇的大官舱里。
三艘“满江红”大船,正疾驶中流,横波而渡,由快而慢,又由慢而快,斜驶向大江对面。
那是扬州。
可是,他们由琉璃气窗中向四面扫视一下,早已看到上游与下游都有不少船只在江面逡巡着。
明眼人一看,便知决不是客船,也不是粮船,更非一钓双网的打鱼船。
而是一种特制的“浪里钻”和“大龙冲”。
“浪里钻”很小,顾名思义,当然是贴波如飞,破浪甚速的水面轻舟。
“大龙冲”很大,船身狭长,形似端阳竞渡的龙舟,却有二层舱,乃上好坚木做成,船头及两舷还裹了铁叶,最扎眼的,还是嵌在船头两边,状如龙角的两支尖锐无比,重达二百多斤的大铁锚。
这有什么用?
它是专为漕河水军,检查商船,严防走私及便于水战之用,当船上人认为有必要时,两舷八支铁桨齐动,船向前冲,如怒箭离弦,力道奇猛。
不论何种船只,被它船头冲着,不是巨响大震之下,船身被那两支大铁锚撞破,就是马上滚翻沉没。
所以,它是船中的“老虎”,不吃人也够吓人,貌相甚凶,任何船只,只要一看到它出现水面,就只有停住恭候。
现在,既非“漕运皇粮”或押解漕银时候,它没有出现江面的必要,居然上游有二只,下游有三只,俨然如临大敌模样。
卜星楼略一计算,除了五艘“大龙冲”外,另加上十条“浪里钻”,大小共十五只之多,声势不小。
上游的正顺水而下。
下游的正逆水而上。
都是向三艘“满江红”逼近,好比两只老虎钳,把三艘“满江红”夹在中间。
又像是护卫,簇拥着“满江红”驶向扬州。
“妙手伯温”郑思明面不改色,向施豪打着哈哈道:“狗肉和尚,你的身价不小呀,人家为了你和两个小秃,如此兴师动众,如加上控制丹徒那面的鹰犬,恐怕钦差大臣,也没有这种威风八面呢。”
“无影神拳”施豪笑骂:“阿弥陀佛,真是罪过,就是老头子的排场,也不过如此,施某何幸,觉得不负此大好光头。”
卜星楼和石飞红、杨小真因不精水性,在江浪滔滔中,都难免有点本能的紧张。
加之她俩中了“鬼手毒爪”吕子君的掌风寒毒,虽然毒气已消除,身心仍感到虚软。
他和她俩,一想到将面临不可忖度的发展,如在水面船上动手,确实有点心虚胆怯。
一听到郑施二人还有闲心,开玩笑,虽说好整以暇,难得从容,卜星楼和二女却有笑不出来之感。
只听郑思明叫道:“人家以这种大排场来迎接我们,怎好意思不以本来面目相见?我正嫌头大而重,身胖脚轻,还是轻松一点好。”
说着,举手在自己颈后耳边摸掬下几下,解下了一层人皮面具。
显出了一层肉色的软革面具。
再剥下,足足有寸半多厚,红通通,胖笃笃,因制作极精巧,配合面型,天工十足的一个大胖子。
石杨二女已睁开星眸,看清楚了郑思明的本来面目。
却是白净面皮,方正的脸,完全是一个中年儒士本色。
接着,郑思明又松开外衣,拍拍自己的大肚子,道:“好胀,真难过,不知女人怀胎是什么味道?”
二女不禁脸红耳赤,一笑低头。
郑思明横胸,松腰,捧肚子,胡搞一通,叹了一口气:“你们可知道我这一肚子的什么?”
卜星楼笑道:“一肚子的锦囊妙计,加上十万甲兵。”
郑思明托着肚子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怜一肚子的青菜,喏……我总算要‘临盆’啦!”双手一兜之间,卸下了一大团的东西,连肩带背加上胸腰,骤然间,由胖变瘦,由肉球变成竹竿。
只听在船尾掌舵的莫大荣低声道:“来了,看样子是姓叶的亲自压阵啦……”
只听水声震耳,两只“浪里钻”由上流如飞一般贴浪掠到。
三艘“满江红”,第一艘是三位如夫人和十二个捕快扮成的轿夫及丫头,掌舵的是“鬼手毒爪”吕子君。
第二艘舱中则尽是那班假扮戈什哈的大内高手,都被点了穴道,由川中二鬼指挥。
郑思明等集中在第三艘上。
坐在舱里的是“黑心狐”刘清水和“索命灵官”庄大仁,“青面虎”何彪,加上原来守在船上的三个高手,一律被制下哑穴和“左右肩井”,只能干瞪眼。
这是郑思明的一手安排。
他不把自己人手分置在三船,而集中在一处,也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
因为,他们仍是原来装束,只要被人近前一看,便可看出陌生面孔与岔眼之处。
何况又是在青天白日,如何能瞒得过?
那两条“浪里钻”并排到了第三艘“满江红”船尾后,共是四人,都是黑衣劲装大汉。
一个破锣般的喉咙响起:“上头请二位副座答话。”
莫大荣哼了一声:“吕副座在头号,刘副座在中号……”
第一艘“满江红”上已扬起吕子君的沉着声音:“本座在此,还有什么事?”
有两只浪里钻倏地向左右分开,贴着船舷,向第一号“满江红”驶去。
破锣声音又起:“‘上头’已看到讯号,先恭喜吕副座成功了,上头问点了在几号?”
吕子君冷声道:“好说,有功是大家的,也是叶领班老大之威风……”
破锣喉咙大声道:“是么,都是托皇上恩赐。”
吕子君道:“老大好像……有点不放心?”
破锣喉咙笑道:“‘上头’因‘点子’很硬,关心兄弟中或有……嗨嗨……”
吕子君噢了一声:“不错!兄弟中有三个披了红(见血),两个有点‘小彩’(外伤)!”
破锣声音哦道:“果然扎手,还好,如不严重,小弟就回报上去,请披红带彩的哥儿们,忍着点儿,等下多喝几杯庆功酒。”
原来,上下五条“大龙冲”已逐渐缓了势子,距离“满江红”尚有三四十丈远近,那大汉说罢,笑了一声,便掉转尖尖的小船头,要转回上流去。
吕子君咳了一声:“慢着!”
那大汉扭头问:“副座有何吩咐?”
吕子君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道:“刘副座被扣了线(闭脉),本座惭愧……”
那大汉一怔,道:“‘点子’的独门手法不好解,马上可以由‘上头’伸手解救。”
吕子君沉声道:“为免等下靠岸时……麻烦,老弟顺便先接下,让老大早点解线,比较方便。”
那大汉忙道:“副座恁地吩咐,属下照办。”
坐在船尾的大汉已把“浪里钻”稳住。
那个答话的大汉便作势要向“满江红”上窜去。
猛听船上舱中扬起一声娇喝:“不得无礼!”
那汉子一呆,收住急势,噢了一声:“夫人有何吩咐?”
原来,刚才发话的正是两淮巡抚的那位心爱如夫人。
这班人对她不得不承颜希旨,讨好巴结都来不及呢?
以她现在的地位来说,她是贵夫人,大汉等只是戈什哈,等于主奴之间,主人有话,他们安敢不听?
因此,巡阅使如夫人一开口,“浪里钻”上的四个大内高手都是一惊,肃然垂手听命。
只听舱里娇滴滴地道:“我们在这儿,最怕看到血,你们怎么连这点也不懂?真好莽撞!”
那四个汉子都麻了爪子,一齐躬身,道:“是,恕我们不知道,请夫人勿罪。”
舱里娇声道:“你们快回去告诉叶领班,等我们姐妹靠岸下船后再说。”
四个大汉同声应喏,就要破浪而去。
猛听吕子君咳了一声——
四个大汉又是一怔。
他们固然要听巡阅使如夫人的话。
但,吕子君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更非小可。
那大汉有点心神不定地放开破锣喉咙:“副座还有什么吩咐?”
吕子君哼了一声:“没什么,夫人既如此说,就请回报老大,抵岸再说。”
那大汉应了一声:“是!”
两只“浪里钻”掠波驶回上流。
卜星楼与石飞红、杨小真都感到奇怪。
因三只“满江红”都在鼓浪驶向扬州,已经快过了三分之二的江面,当那两条“浪里钻”靠近时,吕子君竟会叫他们上一号船,是什么意思呢?
吕子君明明知道一号“满江红”上是三个女人和府县的捕快,如果那个大汉真的上了一号船,岂非当场拆穿?
那位巡阅使如夫人会突然发话,三言两语,便把人打发走,也出于卜星楼等意外。
还好,那四个大汉因为是沿着两舷边来往,又只顾和吕子君说话并没有面向第三号大舱中,否则,也非立时砸锅不可。
冷眼看“黑心狐”刘清水,和“川中二鬼”,当那四个大汉驶船经过时,都有点异样,等两只“浪里钻”一掠过,又都闭上了眼睛。
虽然表情不显著,也可看出他们心里原来是有所希望,却又因失望而“老实”了。
石飞红与杨小真暗暗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有点迷惑地看着卜星楼,似想有所询问。
卜星楼也有点似懂非懂,实在不便表示什么。
只听施豪一拍大腿,道:“郑老二,到底还是你行,我就差点沉不住气!”
郑思明却摇摇头,道:“百密一疏,恐怕弄巧成拙,反而坏了事!”
大家都是一惊,都看着他。
施豪咦了一声:“这是虚虚实实,故作姿态,而又不露痕迹之计,怎会……”
郑思明一挥手,截口道:“子君兄说溜了嘴!”
施豪道:“什么?”
卜星楼豁然大悟——
郁新仁也一扬眉。
郑思明摸着下巴,道:“其实,子君兄也只是说快了,也不算什么,话出如风,多言无益,我再想想如何弥补。”
眼光一注舱角里的“黑心狐”刘清水,哈哈道:“老刘啊,你可芳心大悦,正合孤意啦。”
刘清水就如未闻,木然地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大傻”龇牙道:“好大的架子,郑二伯向你说话,你装什么聋?可是要扯你的耳朵?”
说着,便作势走过去。
郑思明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走到刘清水身边,先解了他的哑穴,再拍拍他的肩头,笑问道:“贵三妹现在何处?”
刘清水哼声道:“郑大侠不必寻开心,刘某据实奉告,敝三妹已经失去联络,不知她的去向了!”
郑思明唉了一声:“原来如此,贵三妹已快四十来岁的年纪了吧?”
刘清水悻然作色,道:“这个,何劳关心?”
只见郑思明严肃地沉声道:“阁下,如郑某消息还算灵通的话,贵三妹现成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
刘清水神色一变,冷冷地道:“刘某弄不清郑大侠的意思!我看免谈这些,还是……”
郑思明厉声道:“还是直言相谈吧,开门见山,你该明白!”
刘清水冷冷地道:“郑大侠有什么吩咐,刘某洗耳恭听。”
郑思明闲闲地问道:“彼此一别多年,阁下春风得意,荣膺副座,可喜可贺,请问阁下拜兄现任什么高官贵职?”
刘清水闷声道:“抱歉,老大早已先‘回去’了。”
“回去”者,江湖话即“死了”。
郑思明哦了一声:“真遗憾,‘千面狐’竟缘悭一面,郑某有少了一个对手的感觉,那么,贵三妹一定比以前更风骚了。”
石飞红和杨小真几乎笑出声来,不禁一低头,紧紧咬住樱唇。
杨小真虽不太清楚昔年江湖人物的底细,石飞红却幼承父教,对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多少有点底子。
“淮南三狐”,因曾亮万两淮,臭名远播,石飞红曾听“九华派”的长辈们谈起,虽有意思避开她,她因好奇,强磨着,也大略清楚三狐的底牌。
除了老二“黑心狐”刘清水以心毒手辣,冷酷多谋出名外,老大“千面狐”胡梦飞以擅长于易容化装,狡滑多变出名。
老三却是女人,而以她的艳名最响亮,有“玉面香狐”之称,曾是老大胡梦飞的禁脔,姓苏,芳名真真。
这“玉面香狐”的特点,就是肌肤如雪,且有异香,据说那种异香是天生的。
只见刘清水一皱眉,冷笑道:“郑大侠,你不怕玷辱你的名头,为何……”
郑思明笑着接口道:“阁下是怪我出言不雅吗?世上的人,都喜欢听悦耳之言,老实话不好听,贵三妹难道已经从良归正?恕郑某口不择言,因多年不曾听人说起!”
施豪噢了一声:“老二,你卖什么江湖膏药呀?连我也搞糊涂了。”
郁新仁突然沉声道:“看!他们有变化了!”
卜星楼和石飞红、杨小真等都已从窗口看到上游的情形有异。
由于船都在横流而驶,刚才那两只“浪里钻”已如箭般驶向上游那只“大龙冲”。
隐约可以看到那个大汉先飘身上了“大龙冲”,迅速地进入大舱。
接着,另外三个大汉也飘身上了“大龙冲”,进入舱里。
郁新仁始终注视着这些人物的一举一动。
卜星楼等虽在一面倾听郑思明与刘清水谈话,目光也始终注视着江面的动静。
这时只见上游那只“大龙冲”的桅杆突然升起一面三角红旗。
下游的三只“大龙冲”也立即各升起一面绿旗。
接着,上下游的“大龙冲”都突然加速向前飞驶,显然是想绕过三只“满江红”的前面,加以阻截,采取迂回包抄。
同时,那些“浪里钻”反而沿着“满江红”后面作扇形逼近。
这种形势,已证实有变了!
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呢?
难道对方已经未卜先知,确定这三只“满江红”出了毛病?
船后掌舵的莫大荣沉声道:“郑大侠、施大侠,他们已经起疑了,已升起了警戒旗,请问如何应付?”
郑思明始终平静如水,真是难得的镇定。
他淡淡地道:“只管照常前行,越近岸越好。”
目光落在刘清水面上。
刘清水不知怎地,这时正微微仰面,似在窥视大家动静,额上冷汗涔涔,神色十分难看。
郑思明目光一注,他又低下头去。
郑思明沉声道:“本来,我也只是有点怀疑而已,现在,已经证实贵三妹就是贵为巡阅使老爷的如夫人了……”
施豪呀了一声:“什么话?”
人已霍地起立,眼蹬如铃,满面古怪神情。
便是卜星楼、郁新仁、大呆、大傻也吃了一惊,都愕然地看着郑思明。
刘清水吞了一口口水,哑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郑思明忙伸手拦住施豪。
施豪本是一伸手,欺向刘清水,被郑思明一阻,哼声道:“好一条狡滑的狐狸!连我也被蒙住了!”
郑思明沉声道:“老七,你先到第一号船上去!”
施豪一掠出舱,人影飞射,已经破空而去。
郑思明向刘清水微笑道:“刘副座,你明白了,我要子君兄敷衍那几个笨牛,并没有招呼贵三妹开口,这就是我的安排,贵三妹自作聪明,你想:子君兄说阁下被闭上脉,而贵三妹却把你说成是血人了,那四个笨牛向姓叶的一报,当然会露出破绽,现在,你该心中大喜,高兴得要唱歌了吧?”
刘清水咬牙道:“姓郑的,你真奸过曹操,我佩服你,只是,你明知故犯,引火烧身,岂非聪明误用,弄巧成拙?”
郑思明截口道:“郑某是笨人笨计,比不上阁下,但是,只要抓住贵三妹,我不信他们敢妄动?”
刘清水眼光一闪,哑声道:“你怎么能猜到敝三妹会是……”
郑思明笑道:“这很简单,第一:贵三妹以驻颜有术出名,虽届如狼之年,仍如花信风韵,第二:贵三妹左眉中间有颗美人痣是吗?第三:当在那边(金山)上船时,我闻到有‘异香’,嗳嗳,千不该,万不该,你,阁下又向她挤眉做眼……”
刘清水嘴角一紧,还是不吭声。
郑思明提高声音道:“子君兄,如何了?”
只听吕子君咳了一声,那是表示什么?
卜星楼沉声道:“二师叔,他们已经逼近了!”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上下游五只“大龙冲”已经采取铁钳收拢之势,绕到了“满江红”的前面,作扇形散开,堵住了去路。
同时,所有“浪里钻”已经排成扇形,作三面包围之势。
显然,对方虽然已经动疑,尚不明情况,先排开阵势,作万一打算,毕竟是“大内”高手,都是闯过江湖的,一切都有经验,反应迅速。
郑思明忽然凝注卜星楼,沉声道:“卜贤侄,你认为如何?”
卜星楼心神狂跳,他已知道是这位郑二师叔要“考考”他了。
他一向稳健,这时充分表现了他的镇定与冷静,双眉一轩,肃声道:“放手一战!”
郑思明目光飞闪,微笑道:“正合孤意,说说看,该怎么个干法?戚大哥调教出来的门下,果然具有领袖群伦,独当大任之才……”
卜星楼沉声道:“据小侄蠡测二叔之意,本来,我们既有人质,又掌握主动,大可利用他们作为脱困之助,或者干脆换下他们衣服,先抵岸上再说,而二叔不作此图,当是准备与对方干戈相见了!”
郑思明点头道:“不错!我本来确有这种打算,如那样做,也不会有什么破绽,可是对方也是老江湖,如被他们发觉,未免损了我丹心八友的名气,所以……”
卜星楼接口道:“二叔之意,我已猜到一些,想家师与七位叔叔、姑姑,忍辱负重这多年,隐姓,埋名,所为何事?就在等待适当时机,重整旗鼓,报仇雪耻,所以,要以我们本来面目,放手一搏!”
猛听一声沙哑的喝叫:“领班请吕副座与刘副座说话!”
是正面的一艘“大龙冲”上有人发话了。
这时,三艘“满江红”已因前有五艘“大龙冲”堵住去路,已经缓了势头,如老牛破车,不停也得停。
但,尚在江深水急地带,想停也无法停。
因此,“大龙冲”与“满江红”始终在随着水势移动。
第一号“满江红”上扬起吕子君的不快声音:“吕某在此,叶兄有何吩咐?”
只听沉劲的喝声:“子君兄,独成大功,先此致贺!”
吕子君接口道:“小弟无能,何足道哉!”
沉劲的声音又起:“请子君兄把‘点子’押到船头,让本座看看老朋友!”
吕子君大声道:“叶兄可是不放心?对我有所怀疑吗?”
沉劲的声音大笑道:“子君兄,笑话了,如此见外,倒使本座觉得意外!”
吕子君冷笑道:“见外的恐怕是叶兄,小弟哪有这个斗胆?”
莫大荣悄声道:“郑大侠,是叶蓬!”
连卜星楼与郁新仁等也看清楚了。
只见正中“大龙冲”的船头上,上舱中缓步走出一个一身灰衫,颊削无肉,惨白如骨,目光冷厉的老者。
紧随着他身后拥出四个紧装壮汉。
只见“骷髅鞭”叶蓬高傲地负着手,在船头上一站,鹰隼似的目光向三艘“满江红”上扫视了一眼,目光停在第一号“满江红”上,仰面道:“吕副座,叶某下令,为何迟延?”
俨然上司对下属的申斥口气。
吕子君沉声道:“你一定要这样?”
叶蓬冷厉的目光一闪,冷声如冰:“公事公办,不必废话!”
吕子君突扬狂笑:“好一句公事公办,施大侠,有请!”
只听“无影神拳”施豪怪叫一声:“是哪个龟孙子,狗娘养的要见施七爷?不见!”
只见叶蓬削脸一沉,说多难看,就多难看。
他身后的四个大汉也都变了颜色,满面怒容。
叶蓬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大胆的叛逆,吕副座,把他揪出来!先打掉他的牙齿!”
施豪笑骂:“施某的牙齿还好得很,还要吃掉你这走狗的肉呢!”
由舱中大步走出的施豪,笔挺地站在船头,一指叶蓬,大喝道:“姓叶的走狗,也和施七爷走几招吗?”
叶蓬早已目射冷芒,杀气罩面,那四个大汉大约震于“丹心八友”之威名,且施豪之安然出面,更使他们吃惊,都不禁退了一步。
叶蓬鹰目一注吕子君,森森冷笑道:“吕子君,你做的好事!这是你自己活得不耐烦,休怪叶某不顾同袍之情——左右!准备好!”
他身后四个大汉同声暴喏。
接着,其他四只“大龙冲”和十只“浪里钻”上也先后响起了一片暴喏,此伏彼起,倒也吓人。
施豪震天狂笑:“叶蓬,你这无耻匹夫,先接施七爷一拳再说!”
话落,身腾——
这时,一号“满江红”与“骷髅鞭”叶蓬的“大龙冲”相距约五六丈,且都在随波游动中,施豪凌空扑击,实犯恃勇轻敌之忌。
叶蓬一声冷叱:“喂他!”
他身后四个大汉立时撤身,一齐挥手连扬。
施豪人在空中,五六种不同的暗青子已集中攒射,并封锁了他可能转折闪避的空际。
那些暗青子,包括了“蛇头钉”,“瓦面镖”,“铁蒺藜”,“枣核钉”等,虽非奇门特制,由于暗器都极沉重,发于高手之手,破空刷刷,迅厉已极。
施豪大喝一声:“来而不住,非礼也!”
双拳一抖,迎着他正面的暗器,倏地反射,其势更疾。
那四个大汉骇然却步,撤身闪避!
笃!笃!笃!
三支“蛇头钉”和两片瓦面镖深插入舱板!
哗啦啦!
那四个大汉一齐抽出兵刃。叶蓬一声厉啸:“先抄了他!”
一挫腰,双掌一式“推窗望月”,迎击猛扑而下的施豪。
一声闷震,叶蓬连退三步,几乎仰跌。
施豪也由刚才在空中吐劲,减少了二分真力,一窒急势,翻落“大龙冲”翘起的船头上。
脚刚立定,四支兵刃已挟着劲风攻到。
那四个大汉一见叶蓬吃瘪,虽然心怯施豪神威,仗着人多,又有兵刃在手,想把赤手空拳的施豪逼下江面。
施豪狂笑一声:“来得好!”
话末落,双拳已发!
一拳横扫!
一拳直捣,哗哗!咚!咚!哇!
是四个大汉中有两个先递到兵刃的,被施豪劲强的掌风震落,兵刃——一柄鬼头刀,一柄两面钺!
兵刃落水,二人虎口流血,忙翻身后退。
“哇”的一声,却是一个手执判官笔的大汉,脚前挨了施豪一记“无影神拳”,百多斤的身体,像球一样震出丈外,虽被另一个大汉,腾空接住,却喷了他一头的血。
叶蓬嘿了一声:“施老七,果然一别多年,大有进境!”
向三个面如土色的大汉一瞪眼:“退!”
那三个大汉狼狈不堪,闻言如释重负,腾身退出丈外,那个抱着同伴的大汉抹了一把血,喘声道:“老邬……不行了……”
叶蓬叱道:“死了就丢下水去,谁叫他那么脓包!”
那大汉呆了一下,一咧大嘴,把已断气的大汉抛入大江,血花溅处,随流而没。
施豪吸了一口气,仰面哈哈大笑道:“姓叶的,难怪你能做到狗头领班,干脆痛快,颇有枭雄味,还是你来……”
叶蓬已经拽起外衣,搭在腰带上,一松绷带,“呼”
地一声,腰间如蛇出洞,手中已多了一条三尺六寸长的“骷髅鞭”。
那是用缅铁和白金打造的,活像一根接一根的白骨,每一节有较粗较细之处,有棱角,锐利异常,隐透蓝光可见淬有巨毒。
施豪狂笑道:“这是你的看家家伙了,你好好卖弄一下,施某是不会客气的。”
叶蓬脸沉如鬼,恻恻干笑道:“姓施的,凭你一人,加上两个小秃驴,要想侥幸逃过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哼哼……”
施豪大喝一声:“施七爷先叫你哼不出来!”
话出拳出。
叶蓬似不敢硬接施豪拳风,加之又在船上地势有限,闪避不便,一顿脚,腾空八尺,左手一拳击去。
叶蓬就是想趁他这个空门,无法连环向他出拳之际,抢占先机,一声厉啸,骷髅鞭如怪蟒出洞,挟着锐啸,猛砸而下。
鞭身能盘在腰际,当然是属软鞭,碰硬能拐弯,遇软能相缠,施豪赤手空拳,实在不能硬接。
刚把三支丧门钉震落水中,鞭风已临头,迫得他一式“倚石观星”,随着鞭势向左侧倒下。
叶蓬倏地电闪顿腕,鞭尖打闪,响如爆竹,硬撤砸下之势,笔直如矢,向施豪胸前点到。
施豪已人向左倾,起立,后退都不方便。
叶蓬挟居高临下之势,且鞭法毒辣,攻人所不及,迫得施豪左臂一翻,直向他胸下的鞭身抓去。
右拳“直冲九霄”,由下向上击出。
这是死中求生的险招!
如果叶蓬拼着两伤俱败,鞭身加力,原式不变,直点而下的话,虽必能直透施豪胸前要害,可以把施豪左臂震裂,鞭身奇毒,见血必死!
但,他自己也必须挨施豪一记“直上九霄”,被拳风打实,也是非死即伤!
叶蓬果然狠毒!
人在半空,左掌一护自己小腹,右臂贯劲,猛一抖,竟想先把施豪抓向鞭身的左臂废掉。
电光石火间——
那三个大汉刚一喜,突扬惊呼!
他们旁观者清,只见红光如电,由第三号“满江红”
上疾射而出,破空七八丈,直射叶蓬背心。
那是石飞红发出的独门朱红小剑!
那三个大汉想出手已经来不及,只有脱口大叫。
叶蓬是积年老贼,年老成精,立时警觉!
虽在千钧一发间,竟能猛吸一口气,一式“巧燕翻云”,向左方江面翻落!
飕!
那支朱红小剑恰恰打空,直透桅杆,犹自摇晃不已。
施豪的拳风也为打空,左手也是抓空,也自一身冷汗,猛吸气,霍地起立!
叶蓬在身落水面时,已换了一口气,左脚一沾水面右脚虚蹬左脚背,双臂一曲,借力飞窜上船左舷,又怒又气之下,也是一头冷汗。
施豪怪笑一声:“来!再接施七爷三拳!”
右拳飞捣而出!
叶蓬飘身上了舱顶,避过一记拳风,轰地一声,左舷被震塌丈许,船身也一阵晃荡。
那三个大汉心惊之下,本能地也窜上了舱顶。
叶蓬怪叫一声:“姓施的,你有多少同党?一并请出,双方好好决一高下!”
这时,那十只“浪里钻”已经向三艘“满江红”逼近,缩小包围,另外四只“大龙冲”,也同样逼来。
已经有七八个大内高手,腾身分向三艘“满江红”扑去。
上了第一号“满江红”的两个黑衣老者,被吕子君双掌换四拳,震退几步,僵持在船头上。
上了第二号“满江红”的两个黄衣大汉末遇阻拦,却双双惊嘿着:“你们怎么啦?”
大约发现舱中那十二个假扮轿夫的捕快都被点了穴道,正向他二人干瞪眼呢。
“川中二鬼”同声怪叫:“小心第三号!”
话未了,已有四个大内高手扑上三号“满江红”。
却同时扬起惨哼!
四人上得快,退得也快!
是被舱中发出的强烈掌力震飞,好像四只折翼的老鹰,翻落水面,响起一阵扑通!
同时舱中人影现身,当头一个玉面少年,缓步走到船头,朗声叫道:“卜星楼在此!”
接着,郑思明与石飞红、杨小真、郁新仁、大呆、大傻一一走出。
“大龙冲”与“浪里钻”上的大内高手都因大出意外而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叶蓬目光一扫之下,变色叫道:“原来是郑老二也在!幸会,幸会!叶某真是走了眼了!”
郑思明哈哈笑道:“好教大领班见笑,你们这么多人来接待我们,真叫郑某受之有愧,不好意思,只好躲在舱里……”
叶蓬冷笑接口道:“郑老二,你休得了便宜卖乖,既然面对面,难得碰头,我们自然会好好接待的,你且介绍那几个男女小辈是谁?”
到底是老江湖了,想先弄清门路。
施豪大笑道:“姓叶的,你别死鸡撑锅盖子,今天叫你连老本也赔出来,别拉门面话了!”
郑思明接口道:“老七,十六年都忍下了,不急在这时,叶领班,先恭喜你升官有望了……”
右手向卜星楼一招,道:“卜贤侄,你向他们交代几句也好。”
卜星楼笑道:“小侄有僭了!”
向叶蓬轩眉昂然道:“姓叶的,你大约不认识我,家师姓戚,我名卜星楼!”
音出丹田,宇字分明,如黄钟大吕,使所有眼光都向他看起来。
叶蓬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戚长春的弟子?”
卜星楼仰面道:“不错!”
叶蓬森森地道:“好极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听说你在‘梁山红谷’会上,颇有一点小聪明,几手猫脚爪,你那师父何在?”
卜星楼沉声道:“你既然已知道卜星楼参与过‘红谷’之会,岂有不知家师何在之理?”
叶蓬狞笑道:“卜星楼,在你身边的两个女娃儿是谁?”
石飞红与杨小真仍是男装打扮,竟被叶蓬当着这多人面前一句叫破,女孩子毕竟沉不住气,杨小真怒叱一声:“该死的老贼,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杨名小真!”
叶蓬目光一闪,道:“你姓杨?‘修罗血影’杨玉真是你什么人?”
杨小真叫道:“老贼不必装神做鬼,我就是杨玉真的女儿!”
叶蓬冷笑道:“杨姑娘,老夫和令堂有交情,你别怕!”
杨小真喝道:“谁怕你这老贼?”
叶蓬哼了一声:“姑娘家别不懂好歹,还有另一位是谁?”
石飞红沉声道:“九华石飞红——”
叶蓬哦了一声:“原来是九华派掌门石振天的女儿?”
目光一注桅杆上的朱红小剑,道:“刚才可是你暗算老夫?”
石飞红冷笑道:“何必废话,只准你们乱出鬼点子吗?”
叶蓬狞笑道:“还有那小子是谁?”
郁新仁笑骂:“家师顾铁胆!你明白了就是。”
叶蓬阴恻恻一笑,目光阴沉地转注在掌舵的莫大荣身上,阴声道:“大荣老弟,正是将功折罪的时机了,你先把舵毁掉!”
“黄面鬼谷”莫大荣笑道:“抱歉,碍难遵命!”
叶蓬大喝:“你也敢反了?”
莫大荣笑道:“逼上粱山,不得不尔,叶老大,你也该识相点!”
叶蓬挥手大喝道:“你们这班叛逆听着,立即束手待缚,否则莫怪叶某要下毒手,让你们葬身大江了!”
施豪狂笑震天:“施七爷就先送你去喂王八!”
双拳闪电般击出!
同时人也腾身飞扑。
叶蓬厉啸一声:“下水!用火!”
人已一式“鱼鹰入水”,头下脚上窜入江中。
敢情这老贼水性极好,水面起了一个急漩,人便没入不见。
另外三个大汉也翻身入水!
只是一个迟了一瞬,施豪拳风所至,左臂被震断,人虽入水,泛起一片血红。
只听卜通,卜通!
已有大半大内高手跃身入水。
施豪气得大骂:“尽是胆小无耻鼠辈!敢尔……”
人已向另一艘“大龙冲”飞扑过去。
原来,另外四只“大龙冲”上的人并未下水,却是一齐退入舱中,舱门开处,箭如飞蝗,射出密集的火箭。
这是水军中特制的箭头,专为烧船之用。
箭头只要一着实,立即冒起硝烟火舌!
施豪似乎未料到这一着,腾身半空,就招来一阵箭雨前后攒射。
虽被拳风震落,箭雨一阵又是一阵,倒把他迫得手忙脚乱。
郑思明叫道:“老七,退回来,看我的。”
施豪一式“黄鹄摩云”,空中曲腰一旋,猛振臂伸腿,退回“满江红”。
由五艘“大龙冲”上射出的箭雨,虽然被卜星楼等震落江面不少,也有少数落在“满江红”船篷上,立时火起烟飞!
郑思明一面吩咐:“船先靠岸!”
随向郁新仁一挥手。
郁新仁立时飘身到了二号“满江红”上,掌了舵。
原来“川中二鬼”早已经下水了。
三艘“满江红”,加速向岸边急驶。
第一号“满江红”突然由船底起了异响。
吕子君叫道:“郑大侠,他们攻船底了!”
郑思明大笑道:“只管放心!黔驴之技,不足道也!”
人已飘身掠到。
只见那三位如夫人都倒在舱里,丫环使女都在瑟缩抖着。
郑思明向巡阅使如夫人笑道:“苏真真,你既已从良,身为巡阅使专宠,该有点良心吧?”
巡阅使如夫人正是“玉面香狐”苏真真,刚才被施豪制住,这时,花容凄惨,泪花欲滴,一副可怜模样。
郑思明解了她的哑穴,沉声道:“你该明白了,他们要沉船了,生命可贵,连你这位如夫人也一样难逃喂鱼之灾!”
苏真真闷声不响,眼珠却在乱转。
郑思明笑道:“你以为拼着落水,他们会把你由水中救走是吗?我可以先给你们一个全尸!”
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知府与知县的如夫人本已花容失色,这时,因船底已破,江水涌进,船已停止前进,快要下沉,却忍不住珠泪并流,连叫:“救命啊!”
苏真真哑声道:“郑大侠要奴家如何?”
郑思明沉声道:“你向对面五条船上的人传话,先停止放箭!”
苏真真想了一下,沉声喝道:“你们听着,停止放箭!”
五艘“大龙冲”上的人,状如未闻,仍是箭如飞蝗。
而船身已经开始下沉了,由船底上冲的江水,震耳欲聋!
郑思明笑道:“他们好狠!你不会以巡阅使招牌下令吗?”
苏真真也急了,厉声叫道:“你们听令,停止放箭。”
回答她的,是一阵更密的箭雨。
这时,三艘“满江红”都已着了火,且都有下沉之势。
知府与知县的如夫人已吓得昏了过去。
郑思明微微一笑:“你看清了!他们不理你,我只好先救你。”
把她一把挟起,飘身掠到第二号“满江红”上。
吕子君也飘身跟着,有点神色惊惶。
第一号“满江红”大约是第一个被破了船底的,已经沉下大半。
那十二个假扮轿夫的捕快也已面无人色!
郑思明微微一叹,把他们的穴道一一解开,道:“你们通水性的,可以泅水上岸,不会水的,可以上那些‘浪里钻’,六扇门中好修行,少害一些老百姓就是了。”
人已挟着苏真真掠到了第三号“满江红”。
三号“满江红”同样地船底进水,船舱着火,大约船底破口不大,只是不能前进而已。
施豪气得暴跳不已。
石飞红与杨小真也花容失色。
卜星楼沉声道:“我们只有抢上对方的船了!他们确实狠!”
原来,就在这不足一顿饭的时候,连那十条浪里钻也先后翻转或下沉了。
显然,都是那班下水的大内高手做的好事。
郑思明向莫大荣笑道:“莫老弟只好借用那两个玩意了!”
莫大荣掏出了那两颗“震天雷”,道:“先炸掉他们两条船?”
郑思明摇头道:“那太不合算!”
莫大荣苦笑一声:“我也昏了头了,只是我功力不够……”
郑思明低声道:“请老七和卜贤侄各拿一颗,先抢上小船,无必要就不必炸掉!”
莫大荣忙递过二颗“震天雷”,说明如何施放。
施豪与卜星楼接过,双展身形,凌空而起,各自扑向一艘“大龙冲”。
这次是有备而去,且是正面相对,虽然箭雨射向二人,哪里挡得住?卜星楼和施豪只在空中连震三掌,就已冲破箭阵,各自飘落船上。
两艘船舱里的大内高手,眼看大功告成,三艘“满江红”都要相继沉没之时,一见卜、施二人抢到,分明是想夺船,哪里容得!
先后扑出四人,抢攻卜星楼与施豪。
接着,又纷纷扑出七八个高手,想以群殴取胜。
甫一交手,在施豪的“无影神拳”下,先到的二人吐血倒下。
卜星楼知道此时不宜缠战,一出手,就是十二成功力,把两个大内高手震落江面。
趁此空隙,施豪已先探手怀中,亮出那颗“震天雷”,喝道:“你们认识这个老伙计吗?”
立时,把已经蜂拥窜出的五个大内高手吓得为之却步!
卜星楼也照方抓药,掌心托住那活儿,笑道:“妄动者死!”
因为“震天雷”是“火神”严法章师门至宝,不但是火器中有名的霸道,亦是暗器中最具杀伤力的一种。
现在是在船上,限于地势,更不易闪避,面对面,双方只有丈许距离,除了及时跳水外,谁也不敢轻撄锋锐。
因此,他们都变色却步。
莫大荣有心恫吓,故意叫道:“二位赶快下手,我这里还有三颗呢!”
这一声不打紧,却把另外三艘“大龙冲”上的人惊得如梦初醒,船头疾转,就想开溜。
郑思明挟着苏真真,飞身掠到卜星楼身边,喝道:“你们慢走,把你们的巡阅使夫人接去吧!”
那三艘“大龙冲”上的人,哪里还管这个,自顾加速驶开。
苏真真突然厉声叱道:“你们记住,只要苏真真能够活着,会和你们算账!”
站在对面的大内高手都是神色一紧。
苏真真戟指骂道:“你们这班怕死匹夫,平时牛皮吹破天,一碰到硬对头,就只顾逃命,真是丢尽许汉忠的脸!”
郑思明哦了一声:“许汉忠!可是‘白骨殃神’?他是……”
那些大内高手都变了颜色。
有两个向苏真真瞪着眼,是示意她不可泄露。
苏真真却接口冷笑!
“许汉忠又有什么不得了,他就是这班脓包的顶头上司,也即是大内总……”
话未了,郑思明一声冷笑,翻手一掌,震落三支五鬼丧门钉。
却是“骷髅鞭”叶蓬冷古丁由水中冒出头来,手扬处,就是三支丧门钉,突袭苏真真背心。
苏真真一惊住口,回头瞥见,娇喝:“叶蓬,你小心点……”
叶蓬一摇头,甩了一头水,哼道:“你们要死了,一概下水!”
五艘“大龙冲”上的人,纷纷窜身入水。
施豪大吼一声:“该死!”
手一甩,一声巨响,一颗“震天雷”出手,惨呼过处,把三个刚及水面的大内高手炸得血肉纷飞!
还有一个被炸掉半截右臂,溅血入水。
卜星楼微微一笑:“开船!”
人已大步欺进,把那四个高手惊得连连后退。
却听卜通、卜通之声不绝于耳,原来,五艘“大龙冲”上的掌舵和舱中的人都已跳水。
郑思明笑道:“这班人真是心黑,竟想连这五条船也一并沉江呢!”
郁新仁飞身过来,道:“让我来掌舵!”
郑思明道:“无用!他们人多,概在水底弄鬼,看来我们也只有下水了!”
只见石飞红与杨小真也飞身过船,第三号“满江红”
也已沉没一半。
第二号“满江红”已只存半截桅杆,那十二个捕快正在水中挣扎,半浮半沉。
苏真真突然哽声道:“郑大侠,请高抬贵手,把奴家二师兄放过,他或者有计较!”
郑思明向郁新仁一挥手:“去把姓刘的带过来!”
郁新仁应声掠上三号半沉的“满江红”,把已成落水狗似的“黑心狐”刘清水挟起掠到。
刘清水已面无人色,下唇流血,是被自己咬破了,可见他心头之恨与愤怒。
“香狐”苏真真哭道:“二哥,他们这么毒,连自己人都不管死活,你……”
话未了,十多丈的水面外又冒出叶蓬的人头,叫道:“别误会!凡是落水的都有救!即使有万一,也是为皇上尽忠,本座一律上报,你二位要明白点!”
说罢,又钻入水里去了!真叫人气结!
施豪切齿顿脚道:“好狗贼,想不到还是一只水里乌龟,缩头好快!”
刘清水狠声道:“三妹,姓叶的是存心坑我们,连圣命也不会听,除非我们能活着回去,否则,没有办法了!”
石飞红叫道:“看!有人向我们招手!”
卜星楼等已早看到一叶轻舟,贴波如飞,由上游直泻而来,转眼已近百丈左右,船上果然有人举手连摇着。
旆豪大笑道:“是老三!”
郑思明也展眉道:“好了,有他两个。我们可以不必下水了!”
几句话间,那叶轻舟已到十多丈外。
卜星楼已看清轻舟上有两个人,一个坐在船尾,手挥双桨,一个站在船头,一身乌光闪闪的水靠。
郁新仁刚叫了一声:“师父,五师叔……”
轻舟已到眼下,那两人倏地低头窜入水中,水花两圈,连一点水声也没响,可见水性之精。
卜星楼忙向石飞红与杨小真道:“是顾三叔和王五叔来了!”
只见江中起了如大鱼冲刺的水纹和翻浪的水漩。
接着,冒起了红色水花,浮起了死尸!尽是大内高手。转眼间,已先后浮起七八人。
江面上,不断地冒出伸头换气的人,郑思明喝道:“开船!”
那四个大内高手面色连变,这时,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乖乖地听命转舵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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