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潞故意不取金环信物,只向这为首的执事弟子,沉声说道:“‘飞环霸主’自愿送我这特制面罩,其中原因,似乎不是你们身为弟子之人,所应追诘?如今我只向你,我冷慕环应邀前来参与‘八霸帮’,你容不容我进人‘恶果谷’ 呢?”
这为首执事弟子,抱拳谢罪,含笑说道:“冷--前辈说那里话来?前辈既戴特制面罩,便是一家霸天身份,自可随意进谷,弟子怎敢阻拦?但前辈若愿依从一般惯例,完成入帮手续,却还另有规定。”
司徒潞自然愿意多知秘密,遂笑声问道:“还有什么规定?”
这为首执事弟子,依然神态恭谨地,陪笑答道:“谷中有专司迎接新客,办理入帮手续之人。”
司徒潞问道:“既有专人,为何不见出谷接我?”
执事弟子指着峭壁以上所悬的三具金钟,含笑说道:“来客要自行凝聚功力,隔空击钟,专司迎接之人,一闻钟声,便按照等级,出谷迎客。”
司徒潞闻言,便即抬头向那悬吊在峭壁之间的三具金钟看去。
只见最下面一具金钟,离地的莫一丈,再复扬手吐劲,更是仅隔三四尺光景,几乎稍习内功之人,均可勉强将其凌空击但第二具金钟,却离地足有两丈六七,除非身负上乘武学的一流高手,根本无法凌空弹指,叩钟生韵。
最上面一具金钟,更高悬在三丈五六尺处,钟身也比其下两座金钟,大了将近一倍。
司徒潞暗觉这种考较新人帮人武学程度之法,颇为别致,足见“霸帮”内,不乏奇材,自己深人虎穴,单身涉险,委实应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般,步步小心,丝毫不可大意!
她一面心中暗生警惕,一面收回目光,又向那“恶鬼谷”
口的为首执事弟子,和声问道:“这叩钟分级之举,颇为有趣,但不知细情如何?’执事弟子应声答道:“叩响第三具金钟,由‘八霸帮’中的‘四大金刚’迎接--”
司徒潞接口问道:“什么是‘四大金刚’?”
执事弟子答道:“毒猬霸主座下的‘圣手金刚’,长脚霸主座下的‘玉面金刚’,飞环霸主座下的‘神力金刚’, 以及天龙霸主座下的‘红粉金刚’!”
司徒潞闻,知道所谓‘四大金刚’,就是“武林八霸天’手下弟子中,功力较强的四名出类拔萃人物,飞环霸主座下的“神力金刚’,可能就是飞环峒主向自己说过的力大无穷的‘花皮蛮子’?‘天龙霸主’可能就是曾在“云梦争奇会”上见过的红衣番僧?
想到此处,继续问道:“叩响第二具金钟 又便如何?”
执事弟子恭身答道:“由帮中‘值月霸主’出迎!”
司徒潞指着最上面那一具特大金钟问道:“若能叩响第一具金钟,难道是由‘武林八霸天’全体出迎?”
执事弟子点头笑道:“规定虽系如此,但因目前除了‘值月霸主’以外,其他霸主多半有事离山,故而凡遇若能击响第一具金钟之人,便由‘仙肌霸主’余总督帮,亲自出谷迎接!”
司徒潞“哦”了一声,又复问道:“新来参与诸人之中,有没有叩响第一具金钟的绝顶高手?”
执事弟子摇头含笑答道:“截至目下,能叩响第一具金钟者,尚无一人,能叩响第二具金钟者,也只有一位。”
司徒潞顺口问道:“此人是谁?”
执事弟子好似颇有碍难,但又因司徒潞身佩霸主法物,不敢不答地说道:“此人名叫“东海龙女’艾紫君,可能成为本帮中第九霸主!”
司徒潞听得“东海龙女”艾紫君果然身在谷中,不禁又惊又喜!
执事弟子深恐这位身份特殊的冷慕环,再复多问进中秘密,使自己答既不是,不答又觉为难,遂恭身陪笑说道:“冷前辈是打算依例击钟?还是打算凭所戴霸主法物,直接进谷?”
司徒潞微笑说道:“我还是依照惯例,击钟分级为妥。”
“冷前辈是否试击第一具特大金钟?”
司徒潞又向高悬三丈五六以上的那具特大金钟,看了两眼,自估所学,若以全力施为,或许能够击响。
但一来初入魔巢,似乎不必便与那极强对手,分明功力高于自己的“仙肌嫫母”余不邪,立即对面!二来“东海龙女”
艾紫君也只叩响了第二具金钟,自己略为敛刃藏锋,或许尚比过露锋芒,来得妥当。
司徒潞想通利害,遂向那执事弟子,微笑说道:“第一具特大金钟,离地太高,恐怕不易击响,我还是将就一些,试击第二具吧!”
说话之间,业已神功晴聚,等到语音一落,便即玉手微扬,向那悬吊在峭壁上的第二具金钟,凌空三击!
不见劲气排空,不见罡风生啸,那具金钟却随着司徒潞的玉手摇动,“当当当”地,响起三声清宏钟韵。
第二具金钟一响,来人便可能是本帮中一位未来霸主身份,四名执事弟子,均自抱拳恭身,表示礼敬!
司徒潞微笑摆手问道:“谷中‘值月霸主’是那一位?”
为首的执事弟子,尚未及答,“恶鬼谷”中,便响起一阵女子笑声,有人接口说道:“多承尊驾垂询,我叫纪西屏,以前号称‘大头仙子’,列名‘云梦三奇’,如今则是‘八霸帮’中的‘大头霸主’l”
语音收处,“大头霸主’纪西屏果然现身,但脸上却也戴着一具与司徒路所戴,形式完全相同的黑色面罩,只是把十三枚金环改绣为一具绝大骷髅头骨而已!
司徒潞立时悟出武林”八霸天”定然全有一具上绣自己外号的同样面罩,作为表记法物。
但纪西屏却惊愕起来,她想不到这位叩响第二具金钟的身材曼妙女子,竟会戴着代表“飞环霸主”身份的十三金环面罩。
为首执事弟子,猜出“大头场主”纪西屏的惊愕原因,遂抢前几步,报知一切。
纪西屏听说这冷慕环曾经一再探寻帮中秘密,不禁微觉生疑,缓步走来,向司徒潞含笑问道:“冷姑娘,‘飞环霸主’除了这具十三金环面罩以外,难道不曾给你其他信物?”
司徒潞听纪西屏这样一问,遂伸手入怀,把那三枚金环取出。
纪西屏见司徒潞取出三枚金环,遂知飞环峒主已对这冷慕环倾心,替欲娶其为妻,怪不得竟把极重要的霸主法物,十三金环面罩,也给她佩带。
司徒潞手托三枚金环,向纪西屏含笑说道:“纪霸主,飞环霸主除了十三金环面罩以外,又给了我三枚金环,纪霸主是否取去一脸?”
纪西屏因已知晓飞环峒主心意,遂立即改口笑道:“冷家妹子,这种特练金环,无法假造,真伪到眼知,那里还用得着检验?你有了这三枚金环,只等‘八霸天’齐聚,通过众议,便也是一家霸主身份,与另一位艾家妹子,恰好极为美满地,凑足‘十霸天’之数!”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拉着司徒潞的手儿,同向“恶鬼谷”
中走去。
司徒潞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另一位艾姑娘,是谁引介?方才我听执事弟子说她就是在东南沿海一带,大名鼎鼎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呢!”
纪西屏点头笑道:“冷家妹子说得不错,她就是‘东海龙女 艾紫君,由本帮中地位最崇高的总督帮,‘仙肌嫫母’余大姊亲自引介!”
司徒潞问道:‘纪霸主如今就是引领冷慕环去谒见身为总督的‘仙肌嫫母’余大姊吗?”
纪西屏摇头说道:“余大姊这几日正值闭关传授‘东海龙女’ 艾紫君一桩特殊武学,故而冷家妹子恐怕最少要等三四日后,才能见得着她。”
司徒潞自从被余不邪解开自己独门点六手法,救出马空群后,始终对于这位“仙肌嫫母”,深怀忌惮,如今听说余不邪正值闭关,遂心内一定,微笑说道:“艾紫君的运气真好,竟能获余大姊如此垂爱?冷慕环曾听‘飞环霸主’说过,余大姊的一身武学,简直登峰造极,泣鬼惊神,当世中罕有其匹!”
纪西屏此时已对司徒潞不怀半点戒心,闻言之下,含笑说道:“四海之大,宇宙之广 委实有数不清的奇才异能之士!
余大姊一身功力,在我们看来,确已入至超凡,但她这次外出,居然在‘王屋山’ 中,遇见敌手。”
“王屋山’三字,把司徒潞听得好不吃惊!急忙装出一种好奇神色,向纪西屏问道:“余大姊所遇敌手是谁?”
纪西屏答道:“是昔年名震乾坤‘红粉阎王’姬玉霞之兄‘赤手妖龙’姬玉城!”
司徒潞闻言,想起姬玉城,姬绿绮舅甥,曾到“王屋山长明谷’中扰阂之事,知道纪西屏所言是实,遂又含笑问道:“余大姊与那‘赤手妖龙’姬玉城,斗了多久?双方胜负如何?那老头昔年名气极大,恐怕不好斗呢?”
纪西屏含笑说道:“余大姊并未和‘赤手长龙’姬玉城正式过手,但从双方所显示的功力火候看来,那老魔头确实厉害,似乎要比余大姊,高出一筹半筹!”
司徒潞因已深知‘仙肌嫫母’余不邪的厉害,如今听说‘赤手娇龙’姬玉城,居然更要高明,不禁忧形于色地“呀”
了一声!
纪西屏转过一座壁,与司徒潞一面同往远远一座精舍走去,一面微笑说道:“余大姊试出‘赤手妖龙’姬玉城的功力,也自深为警惕,故而率领‘东海龙女’艾紫君回帮以后,立即闭关参研绝学,准备在四月初一的开帮盛会之上,与‘赤手妖龙’姬玉城,入手一搏!”
两人边说边行,业已走近精舍,是幢精臻楼阁,匾额上书有“飞环”二字!
司徒潞止步问道:‘这是‘飞环霸主’所居?”
纪西屏点头笑道:“一来你是‘飞环霸主’所介,二来他又远游未归,故而我便把你暂时安置在这座‘飞环阁’内,等到见了总督帮余大姊后 再由她定夺一切。
说到此处,有个像貌凶狞,身材极为精壮凶猛的花皮蛮子,自“飞环阁”中走出,向纪西屏恭身为札,并对司徒潞脸上所载的十三金环面罩,以诧异种色,看了两眼。
纪西屏微一摆手,示意免礼,并指着司徒潞,对这看来狞恶异常的花皮蛮子,含笑说道:“这位冷慕环姑娘,是你主人‘飞环霸主’好友,将来也是本帮中一名霸主,我让她暂居‘飞环阁’中,你要服从她的一切命令!”
说到此处,转对司徒潞笑道:“冷家妹子,这便是‘飞环霸主’所收服的一名花度蛮子,因他神力无穷,身手矫捷,遂已得名‘神力金刚’,位居本帮二代弟子中,四大好手之一!你既是他主人好友,他对你必然服从,但蛮人性直,你不妨再把那三枚金环,给他看上一看,他定更死心塌地,任凭你指挥驱策!”
司徒潞闻言,一面伸手摸取那三枚金环,一面笑道:“纪霸主,你对他怎用汉语发话,莫非他能听得懂吗?”
纪西屏点头说道:“除了特别难深者外,一般性的,均能听懂,冷家妹子不妨试他一试。”
司徒潞存有深心,怎肯放过机会?遂果然取出那三枚金环,托在手中,向那外号‘神力金刚”的花皮蛮子叫道:“神力金刚,你听我的话吗?”
那花皮蛮子一见司徒潞掌上的三枚金环,赶紧肃立恭身,用颇为流利,但仍略带西南蛮语口音的汉语答道:“有了这三枚金环,及那十三金环面罩,便如同我主人亲临一般,我怎会不听冷姑娘的话呢?”
司徒潞闻言,知道蛮人只一表示忠诚,多半不再反叛,遂颇为高兴地,随同“大头霸主’纪西屏,走进这座“飞环阁”
内,相互落座。
纪西屏虽因司徒潞不摘面罩,看不见她庐山面目,但从她窈窕身材,及能使”飞环霸主”一见倾心之上,已可猜出定是位绝色佳人,遂向她微笑说道:“冷家妹子,大概“八霸帮’合当兴盛,你与艾紫君妹子这一加盟,不仅合成十全十美的‘十大霸天’,可以改称‘十霸帮’,并还为本帮之中,添了两桩佳话!”
司徒潞含笑问道:“我想参与‘诸霸之盟’是实,但不知有何佳话可添?”
纪西屏笑道:“艾紫君小妹,已与马空群老弟,订定婚约,准备就在四月初一的开帮盛会之上,当着举世群豪,完成嘉扎!”
司徒潞心内暗惊这桩令人难信之事,居然是实!口中却微笑说道:“这是有关艾紫君姑娘的佳庆,但冷慕环情心早淡,誓不嫁人,却何来佳话之有!”
“情心早淡,誓不嫁人”之话,听得那位”大头霸主”纪西屏,微觉愕然,目光又在司徒潞的窈窕娇躯上下,来回一扫,含笑问道:“冷家妹子,你分明是位风姿绝世美人,不会像我这般丑怪无伦,怎有誓不嫁人之想?”
司徒潞应声答道:“我厌恶一般世俗男子!”
纪西屏想乘机为飞环峒主加以撮合,接口笑道:“一般世俗男子,虽属可厌,但出类技萃的豪侠英雄,却似又应该另作别论,譬如说‘飞环霸主’赠飞环,借面罩之举,就是表示他对冷家妹子,业已一见倾心--”
司徒潞觉得倘若再让纪西屏说将下去,自已将更难回答,遂连连摇手,截断纪西屏的话头,淡然说道:“飞环霸主的一番感意,冷慕环业已略觉,但男女之情,必需任其自然发展,眼前似还谈不到深切之处。纪霸主 我们换个话题好吗?’纪西屏看出此女神情极为高傲,遂也不再往下多说,点了点头,微笑问道:“冷家妹子,要想换个什么话题?”
司徒潞笑道:‘小妹既入‘八霸帮’,自然要请纪姊姊先把“武林八霸主’的名号赐告!”
纪西屏含笑说道:“武林八霸天中,除了已把‘仙肌膜母’余不邪 推为大姊,并尊称‘总督’外,其余予列,尚未确定。计有‘长脚霸主’康醉天,‘眇目霸主’ 岑大化,‘ 毒猬霸主’ 柳文宗,‘天龙霸主’朝元大师,‘飞环霸主’ 乌都拉,以及我这名叫纪西屏的‘大头霸主’!”
司徒潞听完纪西屏所说,才知道“飞环霸主”名叫乌都拉,但却未见她提起马空群来,遂讶然问道:“纪姊姊,你怎么只说了七家霸主?那位将在四月初一开帮盛会以上,与‘东海龙女’艾紫君姑娘举行嘉礼的马空群呢?他叫什么霸主?’纪西屏微笑说道:“马空群老弟因尚无外号,故而虽居霸主之位,未定霸主之称。”
司徒潞笑道:“你们既是同盟姊弟,应该送他一个外号才对。”
纪西屏伸手端起几上由“神力金刚”花皮蛮子送来的香茗,呷了一口,含笑缓缓说道:“我们因为马空群老弟,风流成性,到处留情,手下又极为狠辣!本来想送他一个‘风流辣手小阎君’的外号,他就可以称为‘风流霸主’。”
司徒潞想起马空群在“长明谷’中,对自己所作无耻企图,不禁银牙微咬,扬眉笑道:“好一个‘风流辣手小阎君’,马空群兄应该对这既俏皮,又响亮的美号,感觉万分满意!”
纪西屏失笑道:“冷家妹子说得不错,这‘风流辣手小阎君’七字,确颇响亮俏皮,但如今不能送给马空群了。”
司徒潞闻言,不解其意,诧然问道:“为什么不能送他?难道马空群如今业已不再风流,不再辣手?”
纪西屏摇头笑道:“常言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马空群老弟虽风流如故,辣手依然,但因他即与艾紫君小妹,举行嘉礼,倘若加上‘风流”二字,则洞房花烛之际,难免不被‘东海龙女’,来个审问盘查,受些风流罪过。”
司徒潞“哦”了一声,失笑说道:“原来是这个道理,纪姊说有如此顾忌,不如就减去三字,送给马空群一个‘辣手阎君’外号,让他叫做‘辣手霸主’便了。”
纪西屏指着瘦削汉子笑道:“这是‘毒猬霸王’柳文宗座下的‘圣手金刚’常明。”
常明一抱双拳,低头施礼,纪西屏又指着黄衫少年及红衣艳妇说道:“这是‘长脚霸主’康醉天座下的‘玉面金刚’陈通,及‘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座下的‘红粉金刚’姚梦黛。”
陈通与姚梦黛也一齐低头恭身,但司徒潞却听得心中一动,暗想“天龙霸主”朝元大师,是位出家僧人,座下怎会收了这样一名妖冶艳丽的红妆弟子?纪西屏替“四大金刚”报完名号,又向他们沉声说道:“我这位冷慕环妹子,由‘飞环霸主’乌都拉引介,在‘恶鬼谷’口,击响第二具金钟,也是一家霸主身份,但因尚无别号,你们暂时称为‘冷霸主’,并服从所命便了。”
“圣手金刚”常明等人闻言,一齐高呼“参见冷霸主”,并均向司徒潞恭身施札。
司徒潞微摆纤手,示意免礼,对纪西屏含笑问道:“纪姊姊,他们既有‘四大金刚’之称,想必是 ‘红粉金刚’姚梦黛等双双受挫,那里还敢逞强?遂一抱双拳,本帮二代弟手中,功力出众的佼佼上选!”
纪西屏微笑说道:“若以他们的专长功力而论,确实有可观之处,反正目前无事,冷家妹子要不要看看他们所学,并加以指点?”
司徒潞听出纪西屏语中隐隐含有顺便考较自己之意,知道既已身入魔窟重地,无妨略显颜色,以博得这干凶徒尊敬,否则,一被看轻,越发行动不便。
转念至此,遂对纪西屏含笑说道:“纪姊姊说得对,冷慕环应该先看看本帮二代弟子功力,才知道配不配妄自称为一家霸主身份?”
纪西屏呀了一声,失笑叫道:“冷家妹子,千万可别多心,我只是说你若有兴,不妨随意指点指点他们,却决无考察你的功力之意。”
司徒潞点头微笑,首先目注“神力金刚”花皮蛮子,缓缓问道:“你既称‘神力金刚’定以膂力自负,且凝功准备,硬接我一记‘开碑重手’试试。”
“神力金刚”花皮蛮子也正想知道这位带着自己,主人十三金环面罩的冷霸主,究竟有多高功力?闻言之下,遂拿桩站稳,蓄势以待!
司徒潞存心炫技震人,一掌当胸,缓缓拍出,虽然凝足十二成功力,但用的却是随时可以收敛,可以加强,而不易伤人的阴柔内劲!“神力金刚”花皮蛮子见对方发掌来势虽缓,但深知霸主威名,决无幸致,遂丝毫不敢怠慢地,双掌疾翻迎出!三只手掌一交,司徒潞先用了个“卸”字诀,把“神力金刚”花皮蛮子的那股牛劲,卸掉几成,然后才掌心微登,发出阴柔骨劲!“神力金刚”花皮蛮子虽因天赋特强,又复下了一些苦力,但最多也不过只能抵得上“重光公主”司徒潞的九成功力。
如今司徒潞是先卸去他几成蛮力,再以十二成阴柔内劲还击,花皮蛮干却如何禁受得住?只见他狂吼一声,偌大的身躯应掌飞跌出三四步外。
“神力金刚”花皮蛮子一掌受挫,不禁看得其他的“圣手金刚”常明, “玉面金刚”陈通,及“红粉金刚”姚梦黛等,一齐相顾失色!
纪西屏却抚掌大笑说道:“冷家妹子,你在‘开碑重手’以内,好像还藏有‘玄阴真气’?就这一掌之威,已足使他们低头听命,甘心奉你为一家霸主的了。”
司徒潞微笑一声,又向“红粉金刚”姚梦黛注目问道:“姚姑娘,你以哪门功力,最为擅长!”
“红粉金刚”姚梦黛,脸上一红,肃立恭身地,低头答道:“回禀冷霸主,姚梦黛跟随‘天龙霸主’学习‘飞钹手法’,略有所得,至于‘天龙劲气’方面,却尚肤浅。”
司徒潞笑道:“我不必看你‘飞钹手法’,你且凝足‘天龙劲气’, 自掌心发出,与我合掌一试。”
说完,徐伸左掌,与“红粉金刚”姚梦黛的右掌,互相紧贴,各自传出内劲!
不到半盏茶时, “红粉金刚”姚梦黛便已满脸通红,足下连晃,好似支持不住地,摇摇欲倒!司徒潞收掌一笑,两道神威炯炯的白光,自十三金环面罩之中,电射而出,向姚梦黛冷然说道:“姚姑娘修为不差,但真元太弱,以后对于‘色欲’二字,莫要太过分了,务须抑制一些。”
“红粉金刚”姚梦黛听得脸上更红地,低声称是,垂头后纪西屏笑道:“冷家妹子,你真了不起,‘红粉金刚’姚梦黛曾得‘天龙霸主’朝元大师真传,所练‘天龙劲气’并不算弱,在你手下,居然连半盏热茶时分,都支撑不过,可见你功力之高,确实惊人,似乎应该敲得响那‘恶鬼谷’外的第一具特大金钟才对。”
司徒潞扬头笑道:“纪姊姊莫把冷慕环估计太高,常言道:‘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我若敲得响第一具特大金钟,却还去敲那第二具普通钟儿则甚?”
纪西屏看了司徒潞一眼,缓缓笑道:“冷家妹子你说错了,那第二具金钟,并不普通,新近加盟本帮的不少好手之中,除你以外,只有‘东海龙女’艾紫君一人,曾经敲响。”
司徒潞含笑问道:“纪姊姊,你自己呢?昔为‘云梦三奇’,今称‘大头霸主’,大概要想敲响那一具特大金钟,是不费吹灰之力?”
纪西屏微笑答道:“我们‘武林八霸天’,在谷口悬钟之际,也曾先加试击,结果除了‘仙肌摸母’余大姊,及‘天龙霸主’朝元大师等两人,击响第一具特大金钟以外,其余六人,却只将第二具金钟击响!”
司徒潞由纪西屏这几句话儿之中,听出“天龙霸主”朝元大师的真气内力颇强,遂暗自记在心头,又向“玉面金刚”陈通,含笑问道:“陈通,你对哪一门功力,较有心得?”
“玉面金刚”陈通眼见“神力金刚”花皮蛮子,低头答道:“回禀冷霸主,弟子陈通,资质驽钝,一无所成,只对轻功身法方面,蒙座师‘长脚霸主’提携,似乎略窥门径。”
司徒潞因自己如今已是一家霸主身份,不便再与这“玉面金刚”陈通,兔起鹘落地,较量轻功,遂微微一笑说道:“满瓶不动半瓶摇,你既能如此谦抑,在修为上,定有相当火候,无妨略为施展,让我这新来的所谓霸主,开开眼界。”
“玉面金刚”陈通愧然笑道:“冷霸主过份谦虚,千万请莫这样说法,否则弟子便不敢献丑的了。”
司徒潞微笑说道:“武功之道,各有专精,换句话说,也就是尺有所长,丈有所短,彼此之间,可以互为师友,你不必再费谦词,就请赶快施展!”
“玉面金刚”陈通闻言,又复恭身一礼,向司徒潞含笑朗声叫道:“弟子陈通遵命献丑,请冷霸主多加指教!”
语音方落,双掌忽然平举,举到比胸略高之处,掌心一翻,猛力往下按去。
就靠这双掌一按,身躯便如长箭入云般地,笔直平升三丈有余,并在脚下显出了两个深约三分的人石脚印。
司徒潞目注空中,喝采说道:“鸿鹄飞天,瓜迹在地,就这一手便非武林俗子所能,称得起是上乘心法!”
“玉面金刚”陈通听冷霸主对自己如此盛赞,便精神抖擞地,在空中双掌一分,俯身屈膝,两足猛蹬,竟来了一式“神龙绕日”,整整飞行了一个圆弧,依然落身于起初所踏出的脚印以内。
陈通身形落地,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认为冷霸主必然又有一番盛赞。
谁知司徒潞不仅来加称赞,反倒微微一叹,向与她并肩而立的“大头霸主”纪西屏,摇头说道:“各种武学之中,最难拿捏的便是‘分寸’二字,陈通所用‘鸿鹄飞天’身法,倘若不留脚印,但算火候不到,但所留脚印过深,也是弱点,他开始纵身时的三分脚印,恰到好处,谁知落地之后竟把脚印又复踏深了二分左右,这一来白玉微瑕,明珠蒙垢,就不能算得十全十美的了!”
“玉面金刚”陈通满腹高兴,忽被司徒潞兜头泼了一瓢凉水,不禁换过两步,向所踏脚印,瞥了一眼。
这一眼瞥后,“玉面金刚”陈通不禁对司徒潞的锐利目光,好生心服,因为方才的三分脚印,如今果被自己踏成了五分深浅。
司徒潞猜出“玉面金刚”陈通瞥眼注视之意,向他微笑说道:“陈通,你看清了吗?除了落势太重,脚印加深以外,你还有一项缺点,就是在用‘神龙绕日’身法,回旋到西北方时,突然真气提得不均,曾经坠落了半尺左右,但你补救极快,非经细密注意,不易发现而已!”
这几句话儿,把位“玉面金刚”听得成了“粉面金刚”,连“大头霸主”纪西屏,也含愧笑道:“冷家妹子真好眼力,我就未曾看出‘玉面金刚’陈通在回旋飞降之时,竟还有这项缺点。” 司徒潞微笑说道:“冷慕环是以全神贯注,纪姊姊则未加仔细观察,才有这种忽略,但毫芒之失无损于篙娄之明,冷慕环万不敢企及姊姊。”
说到此处,忽把语音一沉,又向“玉面金刚”陈通,冷然说道:
“陈通,你知不知道你在空中提气失匀,落地收劲不住的原因何在?”
“弟子愚昧,恭请冷霸主训教!”
司徒潞“哼”一声,淡淡说道:“原因就是‘真元不足’四字,年轻人要想练成上乘武功,必须抑制色欲!你怎么和姚梦黛犯了同一毛病?”
陈通方才由“玉面金刚”,变成“粉面金刚”,如今却又因“粉面金刚”,变成“赤面金刚”,俊脸通红,喏喏连声地,低头退后。
司徒潞目光微注“圣手金刚”常明,笑声问道:“常明,如今只有你一个人,你既系‘毒猬霸主’座下,又号‘圣手金刚’,大概是精于暗器?”
“圣手金刚”常明恭身答道:“常明虽受‘毒猬霸主’慈悲对于暗器一道,略有所长,但只可用来对付人,眼前却不便施展。”
司徒潞听出“圣手金刚”常明语中含意,知道他不仅暗器歹毒,可能还用的是无形无色,无声无香的迷魂药物,遂“哦”了一声问道:“你这样说法,莫非用的是‘述魂暗器’吗?”
“圣手金刚”常明愧然答道:“弟子所炼有形暗器是一面‘化血修罗网’,三粒‘毒火霹雳珠’,无形暗器则是‘七精烟’,‘五毒销魂粉’等。”
这四件暗器,无一不是绝毒难缠之物,听得司徒潞暗蹙双眉,向“圣手金刚”常明点头说道:“你这有形无形的四件暗器,果均歹毒无伦,不便当前施展,但除此以外,你是否准备给我看些别的功力?”
“圣手金刚”常明略一沉吟,恭身笑道:“常明想以‘金刚手’功力,请冷霸主指点一二。”
司徒潞失笑说道:“妙极,妙极,我只以为你这‘圣手金刚’之号,是由精于暗器得来,却未曾料到你还精于‘金刚手’一技?”
“圣手金刚”常明抱拳笑道:“弟子对于‘金刚手’,虽练不精,还请冷霸主及纪霸主,多加指正!”
说完,略一凝神,聚集功劲,疾伸右掌,把山壁间一块突石,五指如钩地,生生抓落,然后双掌微合即扬,洒落一蓬极细石粉!司徒潞点头赞道:“好功夫! ‘金刚指’力,约有八成火候,‘金刚手’力,则达九成有余,委实颇为难得!照我看来,‘四大金刚’之中,要数你这‘圣手金刚’,坐第一把交椅!”
司徒潞评论正确,观察入微,又在才开始时,掌震“神力金刚”花皮蛮子,略为显示神功,自然使得四大金刚心中,均对这位新来霸主,好生惊佩!试技已毕,司徒潞含笑挥手,遣散了四大金刚,又向“大头霸主”纪西屏含笑说道:“纪姊姊,你住在何处?”
纪西屏伸手往东一指,微笑答道:“那面谷径转折之后,有三座连接小楼,名为‘云梦楼台’,我就住在右面一座楼内!”
司徒潞有心观察这‘恶鬼谷’中地势,遂在闻言之下,轩眉一笑,嫣然说道:“这‘云梦楼台’之名,起得多美,纪姊姊是否带我前去,对你所住的仙居,瞻仰瞻仰?”
纪西屏微笑说道:“冷家妹子,我们如今虽尚未歃血立誓,但已无殊一盟中人,彼此谈话,不必再加顾忌,根据本帮帮规,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飞环阁’的三十丈周围呢!”
司徒潞闻言,愕然问道:“纪姊姊,这是什么帮规?倘若你对冷慕环有所怀疑,小妹便从此别,我并不希罕这霸主之位。”
纪西屏一面拉着冷暮环的手儿,重回“飞环阁”内,一面含笑说道:“冷家妹子,这条帮规,并非为你特定,只因无论任何身份的新近入帮之人,均须在谒见‘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以后,方许自由活动,如今余大姊正值坐关期间,冷家妹子可否委屈一些?暂住‘飞环阁’中,免得使我为难,好在余大姊坐关之期即满,我每日并必来奉陪谈话,解你寂寞。”
司徒潞点头答道:“纪姊姊既然这样说法,冷慕环自当遵命,但常言道:‘疑则勿用,用则勿疑’,‘仙肌嫫母’余大姊立下这条帮规,会不会使一些有意入帮加盟的心高气傲之人,佛然不悦而去?”
纪西屏笑道:“既有意入帮,想来不致为此小事,改变初衷,而余大姊也是在不得不然的情形之下,才制立迭条帮规的呢!”
司徒潞不解问道:“纪姊姊,这‘不得不然’四字,应该怎样解释?”
纪西屏微笑答道:“我们网罗武林中功力隽绝之士,结盟组帮,意图压制各派,称霸乾坤,自然易招众嫉,可能有人会假意来投,卧底为患,故而‘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一定要面见来人以后,才放心让对方自由活动。”
司徒潞“咦”了一声,含笑问道:“俗语说得好,‘画虎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余大姊难道一与来人见面,便可看出他心意真伪了吗?”
纪西屏点头笑道:“说来也许令冷家妹子不信,我们这位余不邪大姊,确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不测之妙!她不仅武功精绝,更擅‘迷神大法’,尤其是一双目光,锐利得能看透任何人的心底深处,几乎无微不察。”
司徒潞对于“大头霸主”纪西屏所说“仙肌嫫母”余不邪,兼擅“迷神大法”之事,悚然一惊!暗想“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在“王屋山长明谷”中,和自己分别不久,性情行为,立即完全改变,不仅与“武林八霸天”沆瀣一气,并允下嫁马空群,这种竟外举措,莫非就是中了“仙肌嫫母”余不邪的所谓“迷神大法”?纪西屏见司徒潞沉吟不语,含笑问道:“冷家妹子,你在想些什么?”
司徒潞应声答道:“我在猜想一件事儿,但不知猜得对也不对?”
纪西屏微笑说道:“你猜的是什么事儿?”
司徒潞目光一闪,笑声说道:“我想‘东海龙女’艾紫君,一向以正派女侠标榜,自视甚高,未必能对‘八霸帮’三字,看得上眼?如今不仅加盟,并还下嫁马空群,似乎有些与往昔立场相悖,莫非便是中了‘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的‘迷神妙术’?”
纪西屏点头笑道:“冷家妹子闻一知十,触类旁通,委实聪明绝顶!‘东海龙女’艾紫君确是中了余大姊的‘迷神大法’,才会突与我们化敌为友,化友为亲。”
司徒潞证实自己所想之后,自然亟于探听这种“迷神大法”,有无破解手段?但因若直接询问,必启“大头霸主”纪西屏之疑,遂灵机微动地,摇头说道:“不妥!不妥!”
纪西屏闻言,果即诧然问道:“冷家妹子,你这‘不妥’之语,却是何意?”
司徒潞原本想从纪西屏口内加以套间余不邪的“迷神大法”,有无破解方法?闻言邀正中下怀,含笑答道:“我是认为余大姊用‘迷神大法’,把‘东海龙女’艾紫君收为心腹之事,有些不太妥当!”
纪西屏扬眉笑道:
“怎样不妥?冷家妹子请作说明,纪西屏愿闻高论。”
司徒潞端起香茗,呷了两口,装出一副悠闲神态,含笑说道:“万一余大姊的‘迷神大法’,失去效用?或是被‘东海龙女’艾紫君,无心误服足使‘迷神大法’失效药物,岂非等于养虎在旁,颇有伤身之虐吗?”
纪西屏“哦“了一声,微笑说道:“冷家妹子是怕‘东海龙女’艾紫君突然神志恢复,而装作未复,成了‘恶鬼谷,中的心腹之患吗?”
司徒潞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纪姊姊认为小妹这种顾虑,是否有理?”
纪西屏哈哈笑道:“英雄所见,往往略同,我在‘仙肌嫫母’余大姊带回‘东海龙女’艾紫君之时,曾向余大姊提出过与冷家妹子如今所说完全相同的这种顾忌。”
司徒潞失笑说道:“这倒真是凑巧,但不知‘仙肌嫫母’余大姊,是如伺答覆?”
纪西屏微微一笑说道:“余大姊的答覆绝妙,她说我这种意见,是一种应该有的多虑。”
司徒潞愕然说道:“应该有的多虑?这句话儿的内含意义,仿佛是说余大姊对她自己的‘迷神大法’,有绝对信心!”
纪西屏点头笑道:“对了!余大姊说她向人所施的‘迷神大法’,决无失效之时,也没有任何可消解药物,除非她自己向受法之人,再作一番心灵宣示,才会使对方恢复本性!”
司徒潞听得心中一凉,但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种高兴笑声说道:“既然如此,确实是我们多虑的了。”
纪西屏笑道:“故而余大姊一定要亲见任何新近加盟本帮之人、因来人若是真心,自然最好!倘有丝毫可疑之处,余大姊便将不惜略耗心力,对其施展‘迷神大法’,也可使来人弄假成真,归为己用。”
司徒潞简直越听越觉心寒,暗想万一自己在与“仙肌嫫母”余不邪见面之时,也中了她的“迷神大法”,惑乱奉性,甘心嫁给“飞环霸主”,岂非成了天大笑话?她有这疑惧之故,是因“东海龙女”艾紫君与自己功力仿佛,不过火候略差,她既无法抗拒余不邪所加妖术,则自己又怎有侥幸把握?司徒潞正在忧心,忽然听得“当当当”地传来三声悠扬钟韵!钟韵入耳,司徒潞不禁一惊,向“大头霸主”纪西屏讶然问道:“纪姊姊,这钟韵特殊宏远,令人人耳心惊,可见钟身必巨,莫非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前来加盟,击响‘恶鬼谷’口,悬得最高的第一具金钟了吗?”
纪西屏摇头笑道:“冷家妹子,你因是初来,尚未听惯,这不是‘恶鬼谷’口的试挂钟声。”
司徒潞笑道:“既然不是试挂钟声,则如此高鸣,岂不是帮中发生了什么要事吗?”
纪西屏微笑说道:“这钟声就是表示‘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业已出关,正在召唤值月霸主,前往‘不邪官’中相见。”
司徒潞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含笑问道:“纪姊姊,你是值月霸主,既奉总督帮余大姊钟声相召,怎的还不快去?是否携带小妹,一同往谒余大姊?”
纪西屏站起身形,摇手笑道:“余大姊所在‘不邪宫’,非奉传呼,任何人不准擅入,故而等我先把冷家妹子,由‘飞环霸主’引介前来,敲响第二具金钟,加盟入帮之事,禀报余大姊,再请她传你去相见吧!”
司徒潞微笑点头,“大头霸主”纪西屏遂飘然离开“飞环阁”,向“恶鬼谷”内,最要紧的重地“不邪宫”中走去。
纪西屏一走,司徒潞心中,立即思潮起伏,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自己冒险混入“恶鬼谷”之意,便是要及早搭救情性突变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防范她在马空群那等色鬼欲魔的掌握之中,污了清白。
如今,“仙肌嫫母”余不邪坐关期满,业已出关,自己可以晤见“东海龙女”艾紫君,群邪又多半不在“恶鬼谷”内,似乎正是救她脱离魔窟的大好机会。
但在这种大好机会之下,司徒潞却又怀着两桩重大顾虑。
第一桩顾虑便是“大头霸主”纪西屏把“仙肌嫫母”余不邪所擅的“迷神大法”,夸赞得那等神奇,万一被她看出自己破绽,密施此技,使自己也像艾紫君那般情性大变,听人指挥,则岂不满盘皆输,不知要形成一种什么样的混乱局面?第二桩顾虑则是根据“东海龙女”艾紫君二次来到“长明谷”的情形看来,她确实业已完全倾向于“武林八霸天”方面,甘心嫁给马空群,而把自己当作敌方看待。
如此情形之下,“恶鬼谷”中,姊妹重逢,自己若不向她现出本来面目,艾紫君决不会跟随自己,脱离魔窟!倘若对她现出本来面目,又恐万一艾紫君变脸相向,直告群魔,则自己众寡不敌,孤掌难鸣,岂非难逃劫数?成了偷鸡不着,反而蚀掉了一把白米。
两桩顾虑,在司徒潞心中,反覆寻思,竟把这位向称足智多谋的“重光公主”,弄得愁眉难解!人到无奈之际,不是寄望于神,就是寄望于足以使自己对其发生倚赖信仰的人物。
“重光公主”司徒潞自然不会像一般愚夫俗子,祈求神佛保佑,但她却不禁又复想起大智禅师,及“无为仙子”欧阳絮来。
她暗想这两人之中,若能有任何一位,出现身旁;自己便可获得高明指点,设法对当前难题,采取最妥当的对策!但大智禅师,及“无为仙子”欧阳絮,只是智计极妙,武功极高的当代奇侠,不是念动即知,可以随心幻现的仙佛一流,那里会于司徒潞渴盼他们之际,便恰如其欲地,在这彷徨失措的“重光公主”眼前出现!
故而司徒潞必须运用她本身智慧,在彷徨顾虑之中,决定出一条怎样走的途径!她终于有了决定了,这决定竟是一个“走”字。
畏难而“走”,似乎属于弱者儒行,不像是一派宗主,“重光公主”司徒潞这等身份之人的应起之念。
但司徒潞决非弱者,她这个“走”字,经过再三考虑,除非是具有大勇大智之人,才下得了如此决心!她认为在必要情形之下,宁可牺牲“东海龙女”艾紫君的清白,甚至性命,也不能把自己断送在这“恶鬼谷”内。
司徒潞不是重己轻人,是因艾紫君的清白性命,最多与她自己,及司马彦、聂小冰“无为仙子”欧阳絮等少数几人有关,而自己则对降魔卫道大业,暨整个武林祸福,关系甚钜!自己若能离开“恶鬼谷”,把“仙肌嫫母”余不邪精擅“迷神大法”的这桩秘密,向群侠宣布,或可集合众智,研究出一种抵御克制手段。
倘若自己若为了不忍心弃置“东海龙女”艾紫君的清白生死不顾,而勉强加以抢救,终于败露形迹,也毁在“恶鬼谷”
中,则群侠根本懵然不知,于四月初一的“八霸帮”开帮盛会之上,难免玉石俱焚,一齐受人暗算,归诸劫数!司徒潞由于有了这种大智大勇,明辨轻重想法,才决定了一个“走”字!但这个“走”字的真实意义,是“万不得已之下,应该全身而退。”而不是“胆战心寒,立即撒腿逃跑!”
换句话说,就是司徒潞认为在某一种有利情形之下,自己还可留在“恶鬼谷”中,继续探听更高机密,及等待有无拯救“东海龙女”艾紫君的机会。万一这种有利情形,即将消失无法维持,则便须当机立断地放弃一切,全身而迟。
这种有利情形,就是可以不与“仙肌嫫母”余不邪见面,及不对“东海龙女”艾紫君现出本来面目。
不与余不邪见面,自然便无被她用邪术迷神之虑。
不向艾紫君理出本来面目,自然便不会被她当作敌方看待。
司徒潞银牙微咬,打定主意,只要这两桩危机以内,有任何一桩,无法遏止之际,自己便走为上策,鸿飞冥冥,并根据贼不空手惯例,顺手牵羊地捞上一笔彩头带走。
她念头刚刚打定,“飞环阁”下,便已传来“大头霸主”
纪西屏与“神力金刚”花皮蛮子的笑语之声。
司徒潞心中一跳,不禁苦笑摇头,暗想但等“大头霸主”
纪西屏一上“飞环阁”,便是自己面临抉择之际。
假如“仙肌嫫母”余不邪是命纪西屏来引自己去往“不邪宫”中,与她相见,则自己便暗用独门手法,点倒纪西屏,掳走这位“大头霸主”,作为人质,留书相告,或许尚可使余不邪等,有所顾忌,不敢对“东海龙女”艾紫君,有过份狠毒……
念犹未毕,人影一飘,“大头霸主”纪西屏便已到了“飞环阁”上。
司徒潞赶紧镇摄心神,不露丝毫形色地向“大头霸主”纪西屏含笑问道:“纪姊姊怎的这快便自回转?是否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命小妹前去晋谒?”
纪西屏摇头笑道:“余大埔虽已坐关功成,但今日因安排‘东海龙女’艾紫君远行,无暇延见冷家妹子,命你于明日午牌时分,随我去往‘不邪宫’中相会。”
司徒潞听说“仙肌嫫母”余不邪今日无暇接见自己,不禁心内略宽,微笑说道:“余大姊为何刚刚出关,便安排‘东海龙女’艾紫君,又作远行?”
纪西屏笑道:“我们这位余不邪大姊,不仅功力极高,心机之妙,亦属罕见,她在坐关期间,是传了‘东海龙女’艾紫君一种专破‘九阴神功’的‘纯阳指’法。”
司徒潞因“九阴神功”是自己独门功力,故而闻言之下,不禁微愕!
纪西屏因司徒潞脸上戴有“飞环霸主”所赠的十三金环面罩,故而看不出她神情变化,又复含笑问道:“冷家妹子,你知不知道‘九阴神功’是那一门派人物所擅功力?”司徒潞故意想了一想,方自答道:“这种功力,颇为陌生,好像除了那位久久未在江湖现身的‘九幽冥后’司徒潞以外,尚未听说有别人精擅。”
纪西屏点头说道:
“冷家妹子说得对了,余不邪大姊授‘东海龙女’艾紫君专门克制‘九阴神功’的‘纯阳指’功力之故,就是派她前去算计那位,九幽冥后’司徒潞。”
司徒潞“哦”了一声说道: “那位‘九幽冥后’司徒潞,已有近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怎会与余大姊结仇?再说她那‘北邙鬼府’,门禁森严,外人寸步难行,‘东海龙女’艾紫君纵已练就专破司徒潞‘九阴神功’的‘纯阳指’,但进不了‘北邙鬼府’,岂不仍将徒劳无功吗?”
纪西屏双眉略扬,含笑说道:“冷家妹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余大姊算无遗策,‘东海龙女’艾紫君此去,必然成功!”
司徒潞故意问道:
“难道余大姊还有能使艾紫君进入‘北邙鬼府’的奇妙方法?”
纪西屏虽然也是一位极为刁钻的厉害魔头,但万想不到这与自己对面倾谈的冷慕环,就是“重光公主”司徒潞,遂在听完话后,含笑说道:“冷家妹子,那司徒潞业已封闭‘北邙鬼府’,迁居‘王屋山长明谷’,创设‘重光派’,改称为‘重光公主’。”
司徒潞点了点头,纪西屏又复道:“何况‘东海龙女’艾紫君与司徒潞又是至交姊妹,出其不意,辣手忽施,那位由‘九幽冥后’,变成‘重光公主’的司徒潞,又怎能逃得过‘纯阳指’力直透心窝之厄?”
司徒潞听完纪西屏所说,一面默然点头,一面决定立即离开这魔巢重地!因为“东海龙女”艾紫君既奉“仙肌嫫母”余不邪之命,再去“长明谷”中,算计自己,则自己正好将计就计,把艾紫君点倒擒住,慢慢设法治疗她所中“迷神大法”,或是等到四月初一大破“八霸帮”后,硬逼“仙肌嫫母”余不邪,祛解邪术。
主意既定,遂向“大头霸主”纪西屏笑声说道:“纪姊姊,我还有一位武功与我仿佛的好友,住在‘哀牢山’中,要不要也把她拉来同参盛举?”
纪西屏大喜说道:“余大姊本欲尽揽天下英才,共成霸业,参盟本帮高手,自然越多越好。”
司徒潞心中是喜,遂站起身形说道:“如今距离四月初一之期还早,帮内无事,小妹独居这‘飞环阁’中,也觉无聊,我就走趟‘哀牢山’吧!”
纪西屏摇手笑道:“冷家妹子,你等明日午牌时分,见过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以后再去。”
司徒潞微笑说道:“等小妹自‘哀牢’转来,再去谒见余大姊,不也一样?”
纪西屏含笑缓缓说道:“冷家妹子,你有所不知,本帮帮规规定,包括七大霸主在内,必需持有总督帮所赐‘恶鬼令符’之人,才能离‘恶鬼谷’,故面你要前往‘衷牢’,非等明日谒见余大姊时,向她索上一面令符不可!”
司徒潞闻言,不禁暗暗叫苦,又向纪西屏问道:“纪姊姊,你是值月霸主,难道也不肯让冷慕环出‘恶鬼谷’吗?”
纪西屏微笑道:“冷家妹子,你应该明白值月霸主之权,不能高于总督帮,余大姊法令素严,谁也不敢丝毫逾越!”
司徒潞闻言,只有嗒然不语。
纪西屏看出这位新来的冷霸主性情高傲,有些不悦,遂向她表示安慰,含笑说道:“冷家妹子,你应该担待你纪姊姊一些,切莫为此生气,今日成行,与明日成行,不过相差一日光阴,有何要紧?假如你嫌独居无聊,我来陪你同榻,或是彼此作竟夕长谈便了。”
司徒潞一来不敢去见那精擅“迷神大法”的“仙肌嫫母”
余不邪,二来又恐“东海龙女”艾紫君先行太久,自己追赶不上,失了机会,业已决定在夜间悄悄溜走,离开“八霸帮”的根本重地。
故而一听“大头霸主”纪西屏竟要奉陪自己同榻,或作竟夕长谈,遂慌忙连摇双手说道:“不必,不必,纪姊姊身为值月霸主,综理帮中要务,职事定繁,千万莫为冷慕环分神,小妹敬如尊命,且等明日见过总督帮余大姊后,请得‘恶鬼令符’,再去‘哀牢’便了。”
纪西屏点头笑道:“这样便好,但冷家妹子却请切莫因此介意。”
司徒潞此时只希望纪西屏早早离去,遂应声说道:“纪姊姊说哪里话来?冷慕环不会不懂道理,常言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我们位居霸主,若不以身作则,却怎能约束帮中徒众?”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一扫四外,又向纪西屏笑声说道:“纪姊姊,你为了小妹,在这‘飞环阁’内,耽延已久,赶快请去处理帮务,小妹略为沐浴盥洗,也该安睡,我们明日再谈如何?”
纪西屏一看天时,点头笑道:“天已入夜,我确应巡查各处去了,冷家妹子请自安歇,明日我来陪你用膳,膳后再去谒见余大姊吧!”
说完,并嘱咐“飞环阁”中侍女,准备香汤,伺候冷霸主沐浴安睡,然后方对司徒潞作别而去。
司徒潞见纪西屏去后,因香汤已备,遂索性当真沐搭一番,和衣小睡。
谷中梆鼓,打罢三更,司徒潞悄悄起床,施展绝顶轻功,宛如一缕黑烟,飘落“飞环阁”下。
谁知脚尖刚刚点地,便见崖旁暗影之中,似有人影闪动。
司徒潞心内一惊,低声问道:“崖旁何人?”
“神力金刚”花皮蛮子自暗影中缓步走出,向司徒潞一抱双拳,恭身答道:“弟子奉命在‘飞环阁’下,为霸主守夜。”
司徒潞闻言,眉头暗蹙,淡淡说道:“我因无法入睡,有些心烦,你且陪我到处走走。”
“神力金刚”花皮蛮子听司徒潞要自己陪同散步,不禁面有难色,苦笑说道:“冷霸主,按照本帮帮规,凡属新来人物,在未曾谒见总督帮前,不能离开所居前后左右的三十丈方圆之内。”
司徒潞冷笑一声,不悦说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管我,我偏要命令你陪我同往三十丈外走走!”
一来纪西屏曾向“四大金刚”说明,指这司徒潞所化名的冷慕环,一家霸主身份,如有所命,务须遵从。二来她脸上又戴有足以代表“飞环霸主”的“十三金环面罩”,遂使“神力金刚”花皮蛮子,感觉万分的为难,想了片刻,苦笑说道:“启禀霸主,弟子不敢阻拦霸主兴致,但也不敢有违帮规,霸主倘若必须走出三十丈外,请恕弟子不便相陪。”
司徒潞“哼”了一声说道:“没有出息的东西,你既不敢陪我,我便一人走走,倒看谁有胆量拦我?”
语音方落,身形已飘,接连四五个提气飞纵,便已离开这“飞环阁”的三十丈外。
“神力金剐”花皮蛮子果然既不敢拦阻,又不敢跟随,只是摇头微叹,依旧退回飞环阁傍的山崖暗影以内。
司徒潞早已相准地势,离开“飞环阁”后,一直扑奔“恶鬼谷”口!途中并无阻拦,但尚需转过一座峰脚,才到“恶鬼谷”口之际,司徒潞却又听得有人向自己含笑叫道:“冷霸主,请留贵步。”
司徒潞闻言收步,只见是“毒猬霸主”柳文宗座下那位“圣手金刚”常明,站在一幢小屋之前,向自己抱拳发话。
司徒潞巍然卓立,冷冷问道:“常明,你叫我何事?”
“圣手金刚”常明恭身笑道:
“冷霸主如此深夜,欲往伺处?”
司徒潞应声笑道:“我心中烦闷,睡不着觉,想到四外走走。”
“圣手金刚”常明抱拳陪笑说道:“本帮规戒……”
司徒潞不等“圣手金刚”常明话完,便自冷然说道:“我知道这种规戒,是不是新入帮的人物,在未曾遏见‘仙肌嫫母’余总督帮之前,不能离开所居三十丈方圆以内?”
“圣手金刚”常明含笑说道:“冷霸主圣明,弟子所指的便是这种规戒。”
司徒潞冷笑说道:“如今我远离所居‘飞环阁’数十丈远,业已违规,你是不是要对我加以阻拦制止?或是擒拿问罪?”
圣手金刚常明听出司徒潞语意不善,日间并已见过她的厉害,不禁双眉一蹙,足下后退半步,恭身说道:“冷霸主大言重了,常明不敢!”
司徒潞本已暗聚“玄阴真气”,准备在对方稍一拦阻之下,便先杀这位“圣手金刚”,故在闻言以后,哂然说道:“我谅你也不敢,冷慕环虽是新来人物,应该恪守帮规,但我脸上所戴的‘十三金环’面罩,却另外具有‘飞环霸主’身份,‘飞环霸主,系创建本帮的‘八大霸主’之一,难道在这‘恶鬼谷’内,还不能自在逍遥,随意行止吗?”
这几句话儿,编得理由十足,同得个“圣手金刚”常明,无词可驳,只好抱拳施礼,侧身让路。
司徒潞一面缓步走过,一面向常明笑道:“常明,你在此事之上,态度甚佳,既认真尊重帮规,又颇明白道理,明日我要告知值月霸主,对你多加奖勉!”
常明闻言,心中一动,但仍恭身低头,听凭司徒潞走过所居小屋之前,未加丝毫拦阻。
司徒潞满怀高兴地刚刚转过这座峰脚,蓦然听得三声尖锐哨音,划空而起!司徒潞经过多少阵仗?一听便知这哨音是“圣手金刚”常明,在向“大头霸主”纪西屏,及“仙肌膜母”余不邪,发甚讯号。
故而这三声哨音,加快了司徒潞的足下步伐,宛如怠箭离弦般,驰向“恶鬼谷”口!谷口值勤弟子,虽然知司徒潞已是一家霸主身份,但仍按帮规,请她取出“恶鬼信符”,方可出谷!司徒潞那里有什么令符?只得重施故伎,措着脸上所戴的“十三金环面罩”,又复说出适才对“圣手金刚”常明所说的那套理论。
“恶鬼谷”口的值勤弟子,听完司徒潞所说,恭身陪笑说道:
“冷霸主,余总督帮所颁布的令谕,具有无上威权!便是‘飞环霸主’亲自有事出谷,也非向余总督帮,先行索取一面‘恶鬼令符,不可!’司徒潞听谷口值勤弟子这样说法,知道自己非仅凭唇舌之力,可以如愿,何况又恐“大头霸主”纪西屏,或是“仙肌嫫母”余不邪得讯赶来,遂冷笑连声,衣袖忽挥,向谷口四名值勤弟子,攻出一招“飞鸿戏海”。
这位“重光公主”,功力绝高,何况又是在对方完全意料不到的情形之下,电疾出手,自然只见她真若飞鸿戏海殷,身躯轻轻一旋,便灵妙无俦地,把谷口四名值勤弟子,一齐点晕在地!
司徒潞方一得手,身后便隐隐传来“大头霸主”纪西屏的语音叫道:“冷家妹子,你万勿任性胡为l倘若真有要事,急于出谷,纪西屏陪你立即往谒总督帮余大姊,索取‘恶鬼令符’如何?”
司徒潞那里肯容“大头霸主”纪西屏迫上自己,多作纠缠,遂连展“蜻蜒点水”“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消失在“恶鬼谷”外的沉沉夜色以内。
但人在匆忙之中,最易触犯错误,换句话说,也就是虽已得之桑榆,往往失之东隅,司徒潞分明业已出得“恶鬼谷”,却偏偏忘了把脸上所戴的“十三金环面罩”取下。
司徒潞提足真气,电掣飞驰,边界转过两座峰头,见已无人追来,方心中略宽,脚下稍缓。
谁知就在这一宽一缓之间,半空中长啸慑魂,自左侧峭壁顶端,飞扑下一条天矫人形!司徒潞双眉一蹙,飘身闪退八尺,凝自打量来人,只见对方身着灰色长衣,是个男子,至于年龄像貌等等,却因脸上也带有一副长长黑色面罩,使人无法看出。
这副面罩,与自己所戴,形式完全相同,遂使司徒潞知晓对方也是“武林八霸天”中之一!但自己所戴面罩,绣有“十三金环”,代表“飞环霸主”,纪西屏所戴面罩,劈有“绝大骷髅”,代表“大头霸主”,这位灰衣人所戴面罩之上,却不曾绣有任何表配。
司徒潞惑然之下,细一观察,也就看出端倪,恍然大悟,知道了来人身份。
原来,灰衣人所戴的这副面罩之上,只开了一只眼孔。
面罩上仅仅开了一只眼孔之意,自然表示此人一目已眇,只剩一目,换句话说,来人定是昔日号称“眇目仙翁”,领袖“云梦三奇”,如今则列名“武林八霸天”中,改号“眇目霸主”的岑大化,司徒潞冷冷目注灰衣人,灰衣人也冷冷目注司徒潞,两人竟相距数尺,默默对峙!司徒潞因恐后有追兵,略为情急,遂首先打开僵局,发话道:“来人是‘眇目仙翁’岑霸主吗?”
灰衣人冷“哼”一声,阴森森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假扮‘飞环霸主’?”
司徒潞不愿彼此动手,因可能发生腔着,难于脱身,遂只好企图用言语解释地,含笑答道:“我叫冷慕环,是‘飞环霸主’所引介的新近入帮之人。”
灰衣人沉声问道:“既是新近人帮之人,为何又匆匆逃出‘恶鬼谷’?”
司徒潞闻言,掏手笑道:“我不是逃,而是出谷有事。”
她这样答话以后,猜出对方定然要向自己取阅“恶鬼令符”,遂决心诈做取符,而给这“眇目霸主”岑大化,来上一把“玄阴铁线”,不管他是生是死,便立即施展绝顶轻功,电闪而去!主意虽已打定,但灰衣人却偏偏不向她索阅“恶鬼令符”,只是语音甚低地,淡然问道:“如今‘恶鬼谷’中,留有几位霸主?”
司徒潞虽然觉得对方问得甚怪?但仍照所知答道:“谷中仅有值月霸主纪西屏,及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其余霸主,均因事外出。”
灰衣人静静听完,点头说道:“好了,你既然有事,便赶紧走吧!”
司徒潞想不到竟会如此轻易脱身?遂未逞深思地,向灰衣人微抱双拳,从他身旁闪过!谁知司徒潞刚刚闪到灰衣人一边,灰衣人竟怪笑连声,一招“反拍洪崖”,向司徒潞的右腰要害袭到!司徒潞眉头暗蹙,右掌斜挥,一招“寒塘落雁”,与灰衣人的飞袭右掌,接在一处!一来司徒潞是变生意外,仓促应招,二来她自觉一身武学之高,不会弱于“眇目仙翁”岑大化,故虽挥掌接招,也仅凝聚了八成功力!但事情之怪,出人意料,司徒潞与对方双掌一交,便觉右臂酸疼欲折,真气大震,足下也跄跄踉踉地,硬被震退出四五步外!这种情势,使司徒潞大为心惊,她弄不懂“眇目仙翁”岑大化的武功,为何进步这快?几乎要比自己高明到两成以上。
灰衣人一掌震退司徒潞,便立即趁势抢攻,接连几招诡异绝学,便把这位戴着“十三金环”面罩的“重光公主”司徒潞,圈入一片飒飒掌风之内l司徒潞一面用尽全力招架,一面心寒,睹忖倘若“武林八霸天”人人具有如此功力,则便将“无为仙子”欧阳絮,及大智禅师,一齐寻着,仍难于四月初一的“恶鬼谷大会”以上,完成降魔卫道大业!灰衣人连攻七招,虽已遥得司徒潞身法微乱,险象横生,但也看出对方身负绝顶武学,决非三两招之内,可以拆在自己掌下!故而他第八招只是虚晃一招,略为惊退司徒潞,便自收手不攻,巍然卓立。
司徒潞是大大行家,一见便知对方不是不攻,而是正在凝聚绝学,要向自己猛下毒手!对方用意虽已明显,但灰衣人大袖双垂,手在袖中,却使司徒潞无法看出他所凝聚的是什么奇异狠辣功力?片刻过后,灰衣人左臂微抬,自灰衣大袖之中,伸出一只血红手掌,向司徒潞作势欲击!司徒潞愕然一惊,缩胸吸气,退后了六尺有余,暗自思忖这种比“朱砂神手”,还要红得怖人的掌色,却是什么罕见邪门功力?司徒潞退后六尺,灰衣人迫前六尺,依然高举着血红左掌,作势威逼,口中并发出一阵阵地低沉狞笑!情势如此,显然必须一拚,司徒潞遂也不再后退,凝聚自己独门绝学“玄阴真气”,准备全力迎击!她两只因凝集十二成“玄阴真气”功力,而变成毫无血色的雪白玉手,刚刚翻向胸前,那位灰衣人的血红左掌,却又垂垂自落。
司徒潞刚待喝问对方如此虎头蛇尾,究欲何为?蓦然三声冷笑,阴森森地自左右后三方发出!随着笑声,便在左右后三方,出现了三条人影。
司徒潞目光微扫,怦然心惊!看出右方黑影,正是“恶鬼谷”中值月霸主,“大头霸主”纪西屏。
左方黑影,也是位灰衣人,脸上所戴面罩与司徒潞眼前灰衣人所戴,完全相同,也是未绣任何表记,只留了一个眼孔。
后方出现的那条黑影,未戴面具,则是一位身穿十彩宫袍,缺唇疤眼,蒜鼻吊眉,再加上两只招风大耳的奇丑女子。
司徒潞除了弄不清楚左方那条与当前对手打扮完全相同的灰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以外,对于身后出现的彩色宫装丑女,却一看便知就是在“八霸帮”中,享有无上威权,可以指挥一切的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这三大霸天,同时赶到,自己便告众寡不敌,身陷重围!必将被揭穿本来面目,不知要遭受些什么劫数?司徒潞虽已陷入莫大危机之中,但仍不甘屈伏,一面静气凝神,抱元守一,一面目光四扫,察看有无比较容易脱身的突围道路?谁知适才目光一扫,扫得司徒潞蹙眉心寒!如今目光再扫,却扫得这位“重光公主”,心中暗自连叫蹊跷!原来那“大头霸主”纪西屏,眇目灰衣客,以及“仙肌嫫母”余不邪等的五道炯炯目光,根本来曾理会司徒潞,而是一齐凝注与司徒潞对面而立灰衣人身上!左面的灰衣人首先发话问道:“尊驾是谁?为何要假冒我岑大化的形象,企图混入‘恶鬼谷’内?”
司徒潞闻言方知面前的灰衣人.竟是冒牌“眇目霸主”,不禁心头又起了双重惊讶!第一种惊讶是这位冒牌货色的“眇目霸主”岑大化是谁?竟然具有比自己强出不少的那高功力!第二种惊讶是真正的“眇目霸主”岑大化,怎会恰巧同时赶回?否则“恶鬼谷”中,岂不要被这位武功极高的冒牌货色,搅闹得天翻地覆?
司徒潞惊诧未了,耳边便又响起了一阵宏烈绝伦的震天狂笑!这阵狂笑,是发自那身着灰衣,头戴面罩的冒牌“眇目霸主”岑大化的口内。
这笑声不仅极为宏烈,并持续极长,震得远峰近壑,一片嗡嗡,显见发笑人的内家劲气,已达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境!
“仙肌嫫母”余不邪听得笑声,方把两道吊客眉,微微一扬,冷笑说道:“姬玉城,原来是你,我在‘王屋山’所递请柬,是请你四月初一前来,却为何化装‘眇目霸主’,提前光临?”
司徒潞听得又是心中一震,暗想原来这冒牌“眇目霸主”,竟是“赤手妖龙”姬玉城,怪不得具有使自己难以为敌的那高功力。
“毒手妖龙”姬玉城听完“仙肌嫫母”余不邪所说之后,并未答话,只是哈哈一笑,向右侧方腾身纵起。
他与司徒潞是对面而立,故而在姬玉城右侧方所立之人,正是站在司徒潞左侧方那位货真价实的“眇目霸主”岑大化,岑大化见姬玉城竟想就此脱身,遂冷笑说道:“姬朋友暂回贵步,岑大化要对你这远来贵客,好好款待款待,略尽地主之谊!”
一面发话,一面张臂飞身,想把“赤手妖龙”姬玉城的去势,凌空拦住。
两人身形当空互合,姬玉城冷冷一哼,那只宛如龙爪的血红左掌,忽自袖中翻出。
岑大化既敢纵身拦截,自然也是有备而来,双掌微推,凝足“混元真气”,实胚胚地与“赤手妖龙”姬玉城,合了一掌。
武林高手,最忌的便是这等硬拚硬接,因为如此打法,丝毫无法取巧,那一方火候略差,那一方便将决无侥幸,当场出彩。
岑大化之所以敢硬打硬接之故,一来是仗恃有“仙肌嫫母”余不邪在侧,足为靠山,二来自己在“混元真气”方面,近来颇有进境,似可藉机一试。
谁知这位“赤手妖龙”姬玉城的功力之高,曾使“仙肌嫫母”余不邪,自叹弗及,足可当得,“今世第一”之称!双掌互接以下,硬把“眇目霸主”岑大化震得闷哼一声,飞出数尺,若非近来功力确有进境,几乎受了极重内伤!“大头霸主”纪西屏与“眇目霸主”岑大化,前后两度同,结义情深!既见岑大化吃了暗亏,自然不甘袖手,遂向“仙肌嫫母”余不邪叫道:“余大姊赶紧出手,我们把这条孽龙截住,莫让他轻易逃走!”
纪西屏一面向“仙肌嫫母”余不邪发话,一面便已凝聚功力,向“赤手妖龙”姬玉城的退走方向,追踪扑去。
但“仙肌嫫母”余不邪却摇手叫道:“纪霸主不必追这孽龙,应该赶紧回转‘恶鬼谷’防守,因为‘赤手妖龙’姬玉城,定与他甥女‘翠眉妖女,姬绿绮同来,姬绿绮迄今末见,我有点怀疑她业已潜入,‘恶鬼谷’中作怪,姬玉城在此扰闹,只不过是调虎离山,惑人耳目而已!”
纪西屏觉得余不邪所说有理,方一停步,却已瞥见“恶鬼谷”方向,一片火光,烛天而起。
“眇目霸主”岑大化怒啸一声,身形电闪,首先赶回巢穴。
纪西屏则目光微注司徒潞,向余不邪皱眉问道:“余不姊,关于这冷慕环违反帮规,私行出谷之事,应该怎样处置?我们要不要把她带回谷去,再复细加查询?”
司徒潞闻言,知道事到这等地步,只有冒险一拚,决不能听凭对方,把自己再带回“恶鬼谷”内!余不邪闻言,并末接口发话,她只是淡淡看了司徒潞一眼,便不现丝毫喜怒神色,向司徒潞缓步走来。
但余不邪一面缓步徐行,一面却伸手怀中,不知摸取什么物件。
司徒潞还是初次与这位领袖群邪的“仙肌嫫母”,正式会面,故而颇为紧张地暗把“玄阴真气”,凝集到了十一二成,准备选择良好时机,向余不邪全力袭击。
这种情势,随着余不邪缓步徐行之下,一寸一寸地渐渐紧张。
终于两人相距仅约三尺,“重光公主”司徒潞的“玄阴真气”,业已暗中聚集在十指尖端。
“仙肌嫫母”余不邪伸人怀中,不知摸索什么的那只右手,也已摸取了一样物件,缓缓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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