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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群豪毕集北京城

朱志宇拈须微笑道:“姑娘,你是老夫有生以来,第一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说话的人。”

紫衣女郎冷冷一笑道:“如果阁下不听本宫良言劝告,则破记录的,决不止这一点儿!”

朱志宇含笑反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紫衣女郎嘴唇一撇道:“阁下不是生平未遭败迹吗?”

朱志宇点头微笑道:“这倒是实情。”

紫衣女郎道:“为了保持阁下这一项不败的荣誉,本宫希望你,最好放聪明一点。”

朱志宇道:“姑娘,这算是威胁?”

紫衣女郎道:“阁下怎么想,就怎么算。”

“好!好!”朱志宇仰首呵呵大笑道:“前天晚上,咱们未分胜负,姑娘自动撤退,老夫正感不胜遗憾,今宵,倒得好好领教一番。”

紫衣女郎冷然注目道:“要打,本宫一定奉陪,但交手之前,咱们必须先将条件谈好。”

“行!”朱志宇点点头道:“老夫洗耳恭聆。”

紫衣女郎沉声接道:“咱们以百招为限,只要你能保持不败,本宫不再干涉你的行动,否则,水大侠义父子的行动,你不许过问,这位算命先生,也必须放他平安出境!”

“行!”朱志宇含笑反问道:“只是,如果失败的是姑娘你哩!又如何说法?”

紫衣女郎冷然接道:“这问题,本宫毋须考虑!”

一顿话锋,又撇唇一哂道:“朱场主,本宫不妨老实告诉你,百招之数,还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实际上,嘿嘿嘿……”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你够灵!也够狂!但老夫不能不提醒你,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

紫衣女郎冷然截口道:“少废话,只要你能于百招之内,胜得本宫,本宫束手就缚,任凭处置就是!”

朱志宇笑道:“好!好!姑娘不愧是女中丈夫!”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紫衣女郎一声沉喝:“什么人?”

十丈外一片杂木中,突然发出一串苍劲的狂笑道:“这位姑娘,好精湛的功力!”

话声中,已现出一高二矮三个灰衫怪客。

紫衣女郎冷然接道:“本宫不戴高帽子,阁下也毋须向自己脸上贴金,请走过来。”

那三人中的高个子笑道: “姑娘说得是,在下这就过来啦!”

说着,已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那两个矮个子自然是亦步亦趋,一同向这边走来。

紫衣女郎目光移注朱志宇问道:“这是阁下带来的人?”

朱志宇摇头道:“不是。”

那三位,走得虽然缓慢,但实际上都是快速之至,就这两句话的工夫,业已到达他们双方对峙处的三丈外,一齐抱拳施礼道:“天残门下,见过姑娘和朱大侠。”

紫衣女郎方自微微一愣,朱志宇不由脸色微变,脱口问道:“三位是天残门下?”

高个子含笑答道:“正是。”

紫衣女郎心念电转着:“怪不得他们,一个是跛子,一个缺左臂,一个原来是瞎右目。”

只听她那四个侍女之一低声问道:“公主,‘天残门’是什么组织。”

紫衣女郎摇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

但那高个子含笑接道:“好教公主得知,天残门谈不上什么组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残废人而已。”

紫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阁下毋须太谦.凭你这年龄,能察觉本宫与宫女方才那几近传音的低语,已足以自豪,而阁下方才所露出的那手缩地功,也足有七成以上火候,这些,都足以证明贵门非等闲组织。”

紫衣女郎的这些话,虽同样具有自捧捧人的双重意义,却也都是实情,因为事实上,这三个残废人的年纪,最多也只能估计他们三十出头而已。

那高个子谦笑道:“姑娘谬奖了,在下惭愧得很。”

朱志宇目注高个子接问道:“阁下,贵门中人,已近半甲子未现侠踪,此次远来关外,当非偶然吧?”

高个子点点头:“不错。”

微顿话锋,神色一整接道:“近几年来,各地瞎婆子被神秘人物无端惨杀的事,朱大侠当有过耳闻。”

“老朽听说过。”朱志宇接问道: “难道那些被杀的瞎婆子,是贵门下?”

高个子道:“那些被杀的瞎婆子,虽非本门门下,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本门纵然撇开维护残废人利益的立场,也不容坐视!”

朱志宇点点头道: “那么,对那批残杀瞎婆子的神秘人物,贵门是否已查出端倪?”

高个子突出惊人之语道:“是的,据在下所知,那批神秘人物,可能跟朱大侠的‘天风牧场’有关。”

朱志宇脸色一变道:“阁下请道其详!”

高个子脸色一整,目光深注地道:“事情是这样的,约莫是半月之前,在下在山海关前的官道上,又碰上一宗瞎婆子被杀的惨案,可惜的是,在下迟到片刻,凶手已经远扬。”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那么,阁下何从断定,这宗惨案与天风牧场有关呢?”

高个子微微一哂道:“朱大侠是认为死无对证?”

朱志宇脸色一变,高个子又淡淡地一笑道: “俗语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朱大侠如果自信能俯仰无愧,又何必如此沉不住气哩!”

一直静立一旁的朱天佑,忽然一挑双眉,沉声喝道:“狂徒胆敢含血喷人。”

高个子侧目一晒道:“这位就是朱大侠的令郎?”

朱志宇淡然一笑道:“不错,年轻人说话不知轻重,倒教阁下见笑了。”

高个子笑道: “好说,好说,朱少侠将门虎子,少年得志,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朱天佑冷然接道: “少打哈哈!阁下含沙射影,任意污蔑,朱天佑郑重警告你,如果拿不出证据来,哼……”

高个子目光一掠朱志宇父子,截口笑问道:“朱大侠,今宵,究竟是谁做主?”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阁下不必拐着弯子骂我朱志宇没有家教,事实上,阁下欺人太甚,凡是天风牧场中的一分子,都有权向你讨点公道!”

高个子苦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我的不是了。”

朱天佑冷笑道:“那要看你能否拿出证据来。”

高个子脸色一沉道:“朱大侠,在下再申前问,今宵谁做主?”

“自然是我朱志宇做主啦!”朱志宇正容接道:“不过,朱志宇也不妨正告阁下,犬子虽不应插嘴,但他所说的话,却也正是我朱志宇所要说的!”

高个子笑问道:“这是说:如果在下拿不出证据来,朱大侠是打算将在下等三人留在这儿了?”

朱志宇沉声接道:“至少你该还我一个公道!”

高个子双手朝后背道:“那么,朱大侠请动手吧!”

朱志宇一愣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高个子苦笑道: “证据是有,但在下只能说,却拿不出来,只好自动请朱大侠留下来了。”

朱志宇道:“朱志宇虽有怪名,却也最是讲理,阁下不妨先说出来试试看?”

高个子正容说道:“在下的证据,就是那被杀的瞎婆子,临死前在她身边地面所留下的字迹。”

朱志宇微微一呆道: “这证据,倒委实是不能拿出来。”接着,又注目问道:“那是些什么字迹?”

高个子目光深注地接道:“字迹一共只有五个半,那就是‘天风流云刀’,另外的半个字只是三点水,但可以想见,那是一个没写完的‘刀法’的‘法’字。”

朱志宇双眉紧蹙地,低声自语道:“会有这种事?”

“不对!”朱天佑又插口道:“爹!就算他所说是事实,试想,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又怎能瞧出咱们天风牧场的‘流云刀法’来!”

朱志宇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高个子正容接道:“这一点,在下也感到困惑,但仔细一想,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极可能那瞎婆子用耳力辨别出来的。”

朱志宇蹙眉接道:“阁下这推测,也颇有道理。”

接着,又注目问道:“那么,阁下打算如何处之呢?”

高个子笑道:“就在下所获线索,涉嫌的是朱大侠,所以如何处之,那该是朱大侠自己的事了。”

“说得有理!”朱志宇注目接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在天残门中,位居何职?”

高个子道:“在下姓李,因排行第四而名李四.人称‘铁拐李’,也叫‘铁拐李四’,至于这二位。”

分别一指分立他左右,缺左臂与瞎右目的矮个子,淡笑着接道:“名叫‘独臂猿’袁子超,‘独眼龙’龙大年,咱们三个,都位居本门八方巡检之职。”

天残门的八方巡检,等于是官家中,代表天子出巡的巡按大人,地位可至为尊崇。

朱志宇不由呵呵大笑道:“原来是天残门中,可以代表门主身份的三位八方巡检,朱志宇倒是失敬得很!”

一顿话锋,又一整神色道:“以三位在天残门的身份,所说的话,朱志宇自是信得过。”

朱志宇截口笑道: “李大侠且慢道谢,朱志宇话还没说完。”

铁拐李四道:“在下恭聆……”

紫衣女郎冷然接道:“你们两位,有没有个完?”

朱志宇笑了笑道:“姑娘请稍安勿躁,老朽三五句话就说完了。”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铁拐李四道:“李大侠,老朽相信你的话,但李大侠也该相信我朱志宇不是虚言搪塞的人。”

铁拐李四道:“这个,在下自是信得过。”

朱志宇正容接道:“李大侠,天风牧场人数上千,分子复杂,良莠不齐,而老朽退休己久,难免有包藏祸心者,暗中在外为非作歹,李大侠你说,是与不是?”

铁拐李四点点头道:“有理。”

朱志宇接道: “还有,朱志字身为江湖人,有意无意之间,所结仇家甚多,也难保不有人蓄意暗中嫁祸。”

铁拐李四注目问道:“朱大侠之意,是说那字迹就是那杀死瞎婆子的人,所故布的疑阵?”

朱志宇正容接道:“李大侠仔细想想,事实上是否会有这种可能呢?”

铁拐李四道:“人死无对证,姑且算是有这种可能吧!那么,朱大侠打算何以自清?”

朱志宇沉思着道:“李大侠,方才我己说过,天风牧场人多品杂,而这事情,又只能暗中考察,所以办起来,可不是十天半月所能办好。”

铁拐李四道:“那么,朱大侠估计需要多久时间呢?”

朱志宇微一沉思道:“我想,由现在算起,三个月之内,我将亲赴贵门,向贵门门主和李大侠等三位,一个交待。”

“好!”铁拐李四点头接道: “朱大侠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在下自然信得过。”

微顿话锋抱拳一揖道:“在下兄弟就此告辞!”

话落身飘,三道人影,如灰鹤腾空似地,长身飞射,刹时之间,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紫衣女郎目注正作深思状的朱志宇抿唇一笑道:“想不到这三位,竟如此好打发,三言两语,就圆满解决了。”

朱志宇不由苦笑道:“姑娘好像很感失望?”

“是啊!”紫衣女郎“格格”地娇笑道:“那三位武功都很不错,我以为有一场精彩搏斗可以瞧瞧的,却想不到他们不远千里而来,竟仅仅是为了朱大侠的一句诺言。”

朱志宇笑道:“姑娘以为一句诺言,是儿戏的事。”

紫衣女郎道:“我可没这么说呀!”

这时,那一直默然旁观的算命先生姜思泽,忽然问道:“嗨!二位,在下是否可以走了?”

朱志宇冷然接道:“慌什么!朱某人与这位姑娘的百招之搏,还没履行哩!”

紫衣女郎笑道:“对啦!咱们也该开始了。”

朱志宇徐徐亮出他的七星宝刀,苦笑道:“想不到封刀归隐多年,今宵还要用它。”

一顿话锋,正容注目接道:“姑娘请!”

紫衣女郎美目中异采一闪,黛眉微挑地,清叱一声:“朱大侠看剑!”

踏中宫,走洪门,“唰”地一声,一招“笑指天南”,直刺朱志宇的前胸。

朱志宇怒叱一声:“姑娘未免欺人太甚!”

不错!紫衣女郎那起手一剑,委实是—种不把对方看在眼中的打法,也难怪朱志宇会被激怒。

只见他精目中煞芒毕射,右手宝刀一顺,径削对方长剑,左手并同时凌空一掌,击向对方右肩,一招二式.以攻还攻,一点也不含糊。

紫衣女郎长剑一沉,娇躯微闪,就当她旧招用老,新招未出的电光石火之间,朱志宇已冷笑声中,接连攻出三刀。

这三刀,不但势沉劲猛,而且快速异常,三刀过后,精妙绝招有若长江大河似地,源源而出,一招狠似一招,也一招快似一招,刹那间,将紫衣女郎圈入霍霍刀风,与电掣似的寒芒所交织成的刀幕之中。

紫衣女郎似乎已失去先机,被迫而采取守势。

在双方那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与刀光剑气之中,也难以瞧出,究竟是谁强谁弱。

只听朱志宇冷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紫衣女郎娇笑道:“是吗?朱大侠觉得很失望?”

朱志宇冷哼一声,回答的是更快速的抢攻,快得将那无数寒光,缀成一幢光幕.连一丝缝隙也瞧不出来了。

紫衣女郎似乎是由衷地赞道:“好刀法!不愧‘快刀王’的美号!”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多承谬赞!其实,老夫那‘色鬼’的‘美’号,才更值得夸奖哩!”

紫衣女郎似乎未经考虑地脱口问道:“何以见得?”

朱志宇敞声狂笑道:“等你输过这百招之搏的协定之后,就可亲自领略到啦!”

紫衣女郎冷笑道:“朱志宇,你认为你已经赢定了?”

朱志宇道:“姑娘,你我心中都该有数。”

紫衣女郎“晤”了一声道:“朱大侠,百招之数,还剩下多少?”

朱志宇笑道:“还有十二招。”

紫衣女郎震声大喝道:“朱志宇,你要好好把握这最后几招,我不妨先行提醒你,今宵,你必然尝到第一次失败的滋味,而且我指定在一百招上赢你!”

接着竟自己数着数字道:“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撒手!”

话声甫落,“当”地一声,一道银虹,冲霄而起,斜斜地投射十丈之外。

朱志宇两手空空,目瞪口呆地呆立当场,有若泥塑木雕似的。

紫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朱志宇,你服不服?”

朱志宇不愧是能屈能伸的老江湖,回过神来之后,竟向着紫衣女郎,抱拳一揖,并敞声大笑道:“‘丞相天威,南人不复反矣’!”

紫衣女郎抿唇一笑道:“谅你也不敢!”

接着,脸色一沉,声冷如冰地道:“记住你的诺言,请!”

朱志宇一面挥手示意他的手下,将被紫衣女郎震飞的宝刀捡回,一面却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姑娘,咱们后会有期,再见!”

扭头一声沉喝:“走!”

就像方才那阵暴风雨一样,刹那之间,消失无踪。

那个自称“姜铁嘴”的姜思泽,这才向着紫衣女郎深深地一躬道:“姑娘援手之德,在下没齿不忘。”

紫衣女郎截口挥了挥手道:“别酸了,快点走吧!”

姜思泽恭应道:“是!在下告辞!”

再度抱拳一拱,才转身大步而去。

目注姜思泽匆匆离去的背影,紫衣女郎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这是朱志宇与“天残门”三位八方巡检,订下三个月协定的半月之后,地点是古都北京。

江湖上的消息,传播得可真快.才半月工夫,威震武林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涉嫌近年来江湖上惨杀瞎婆子一案,和在一个神秘女郎手中初遭败绩,以及水东流正在找寻伍南屏的消息,几已传遍整个江湖。

前者,因朱志宇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而各地瞎婆子被惨杀的事,又是近年来一宗神秘而恐怖的大疑案,其消息的不胫而走,不足为奇,但后者有关水东流正在找寻伍南屏的消息,也同样地使江南中人奔走相告,就显得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水东流与伍南屏二人,同样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在通常情况之下,不致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而目前,却偏偏有此情形,如果不是江湖中人的过于好奇,那就是别有用心的于大钧,故意派人在传播消息……

众所周知,北京虽然是一个天子所在的首都,宫殿巍峨,冠盖云集,但却也有一个深为江湖人物所爱好之处.那就是商贾云集,百艺杂陈,位于正阳门外,天坛以北的天桥。

华灯初上,天桥的夜市方兴。

虽然北国的仲秋之夜,已经寒意颇浓,但习于饭后闲游的人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涌向这喧嚣嘈杂、龙蛇杂处的天桥。

在形形色色的游人中,那位“姜铁嘴”姜思泽,也赫然在负手闲逛着,看情形,那朱志宇还真能守信,果然放他平安地回到中原来了。

就当他走向一个围观杂耍的人丛时,背后却传来一个颇为情络的语声道:“嗨!姜兄别来无恙?”

姜思泽扭头一瞧,只见那向自己招呼的,竟是一个中等身材、面貌陌生的青衫文土,他眼光一触之下,不由微微一愣道:“阁下是……”

青衫文士微笑着,以真气传音说道:“水大侠,在下是帝君座下的天字第八号。”

原来这位姜思泽,竟是水东流的化身。

当下,水东流含笑一“哦”道:“阁下有何指教?”

天字第八号传音说道:“帝君已到北京,今夜三更,请水大侠驾临香山碧云寺一叙。”

水东流点点头道:“好的,在下准时前往。”

天字第八号微一拱手,即转身消失于熙来攘往的人潮中。

香山与万寿山,玉泉山,共称为北京西部三山,而香山为此三山之右翼,其形势之沉郁,又在其他二山之上。

碧云寺,为香山第一大名胜,位于香山西北角,洪光寺之东,元代时,称为碧云庙,本为元朝耶律楚材后裔阿利吉捐宅所建,嗣经逐渐扩建,才成为规模宏伟,冠绝香山的第一名刹。

是夜,二更过后,碧云寺后那座明朝太监于经之墓旁,忽然出现五道幽灵似的人影,那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和四个青衫中年人。

朱志宇的出现,不算稀奇,奇的是,他那一双子女朱天佑、朱君玉却不在身边,而四个青衫中年人中,以“天字第八号”身份,向水东流代传“帝君”之命的那一位,竟也赫然在内。

朱志宇现身之后,首先目注那于经的古墓笑了笑道:“于老儿,今宵,老夫要借你这场所办点事情,你可莫见怪。”

相传这碧云庙,就是在于经手中拓建为寺,明世宗时,于经被下狱冤死,葬于此寺后,一般人士,呼之为于公寺。

朱志宇说完之后,并向着于经的墓碑,一本正经地,抱拳一躬。

那自称“天字第八号”的青衫文士笑道:“场主,对一个太监的亡魂,何必如此多礼。”

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阴阳一体,礼不可废。”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弟,碧云寺范围不小,那水东流,可能一时之间,找不到这儿,劳驾你去山门前等候一下可好?”

那青衫文士恭应一声,飞身向寺前疾射而去。

朱志宇接着向其余三个青衫文士说道:“今宵,恐将难免一场恶斗,三位可利用这宝贵的空闲,好好地调息一下。”

“是!”

三个青衫文士同声恭应之后,各自在墓旁就地跌坐调息起来,朱志宇却在墓前草地上,负手来回走动着,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约莫半个更次之后.水东流偕同那奉命迎候他的青衫文士,匆匆奔向墓前。

水东流目光一触之下,首先“哦”地一声道:“朱大侠,那位于大侠呢?”

朱志宇神秘地一笑道:“于大侠根本没来中原。”

接着,又注目问道:“水大侠觉得很奇怪。”

水东流“唔”了一声。

朱志宇含笑接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如果朱志宇不命手下人冒充于大钧的属下相请,水大侠又怎会自动到这儿来。”

水东流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

微顿话锋,又目光深注地接道: “朱大侠不假借别人名义,夜间相召,不知有何见教?”

朱志宇微笑着反问道:“水大侠为何不先问我,怎能知道于大钧的秘密?”

水东流笑道:“这还用问吗?天风镇是谁的天下,于大钧办得再秘密,也终难逃过你的耳目呀!”

朱志宇阴阴地一笑道:“水大侠真是料事如神!”

“不敢当!”水东流正容接道:“请答我所问!”

朱志宇笑了笑问道:“其实,也没什么‘指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老问题而已。”

“老问题?”水东流讶然问道:“莫非朱大侠仍然认为我就是那‘江南一剑’江世杰?”

朱志宇冷笑道:“可以这么说,而且不是怀疑,是认定!”

水东流注目反问道:“朱大侠有何根据?”

朱志宇道:“第一:当我的手下人,以‘天字第八号’的身份.向你招呼时.你坦然承认。”

水东流道:“在下本来是水东流,当然应该承认。”

朱志宇截口接道: “既然本来是水东流,却为何要化名‘江世杰’的‘姜思泽’,来戏弄我的手下?”

水东流笑道:“朱大侠,这是于大侠的意思,朱大侠与于大侠相交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他那爱好戏弄朋友的个性吗?”

朱志宇点点头道:“这点,我承认,现在说第二个理由,阁下,于大钧为何对你如此偏爱?”

水东流苦笑道:“这也说不上什么偏爱,在下的义子甄子虚,已成为于大侠的衣钵传人,他于大侠自然有义务.维护在下的安全啦!”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接道:“没有别的原因?”

水东流道:“如果于大侠别有用心.他也不会告诉在下,朱大侠以为然否?”

朱志宇冷笑道:“阁下倒是镇定得很!”

水东流呵呵大笑道:“朱大侠威震江湖,一言九鼎,前此在关外拉法镇上,既然说过让我……”

朱志宇冷然截口道:“阁下别忘了!当时我做此承诺时是在关外,如今却是在中原。”

水东流撇唇一哂,没接腔。

朱志宇沉声接道:“而且.想必于大钧也曾向你转述过我的话,对仇敌,我朱志宇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肯放过一个可疑的人!”

水东流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水东流就没可说的了。”

朱志宇冷笑道:“方才我己说过,你很镇定,镇定得一如‘江南一剑’江世杰,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放过你!”

水东流呵呵大笑道:“遇事镇定,也会构成杀身之祸,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阁下,俗语说得好,‘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既然你朱大侠横直都不会放过我,那我又何必装出那副可怜兮兮的窝囊相哩!”

朱志宇阴阴地一笑道:“由于你在拉法镇外所表现的一切推测,当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朱某人自不能过分轻视你。”

扭头一声沉喝:“张彪、李豹听令!”

两个青衫文士同声恭喏道:“属下在!”

朱志宇沉声接道:“立即拿下这姓水的,如敢抗拒,格杀勿论!”

“是!”

张彪、李豹同声恭喏之后,闪身犄角之势,面对水东流,由左边的一个发话道:“在下张彪,请水大侠亮兵刃!”

水东流冷冷一笑道:“张朋友不嫌太客气了吗?”

“呛”地一声,拔出肩头长剑,沉声接道:“二位请!”

与这“请”字同声发出的,是一声苍劲的震天大喝:“且慢!”

话声未落,古墓前已多出一位须眉全白,红光满面的蓝袍老人,赫然竟是那自封“齐天大帝”的于大钧。

就当朱志宇与水东流二人同声一“哦”之间,于大钧已向水东流挥了挥手道:“水老弟且退向一旁。”

水东流点首退立丈外,朱志宇也挥手示意张彪、李豹退后,一面目注于大钧冷冷一笑道:“于大侠做得好事!”

不但语气神态不对,连称呼也由以前的“于兄”改为“于大侠”,显然这两人虽还没动手,却已经翻了脸。

于大钧注目笑问道:“朱老弟此话怎讲?”

朱志宇撇唇一哂道:“于大侠已是贵为称孤道寡的帝君,朱志宇怎配再跟你称兄道弟!”

于大钧哈哈大笑道:“老弟的消息,可真够灵通呀!”

朱志宇冷然接道:“用不着讽刺!我承认你够高明,也够朋友……”

于大钧截口笑道:“原来朱老弟指的是这个。”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弟,愚兄之所以暂时瞒着你,也是为你好啦!”

“为我好?”朱志宇冷笑道;“看来,倒是我朱志宇不够朋友了!”

于大钧道:“话不说不明,老弟,你封刀已久,天佑侄儿又年纪太轻,试想,要完成武林霸业,是何等艰巨的事,愚兄在霸业未完成之前,又怎肯给你这等于是世外桃源的天风牧场,带来腥风血雨。”

话锋微顿,又淡淡地一笑道:“不瞒老弟说,目前整个武林,愚兄至少已掌握了三分之二的实力,老弟想想看,这是多么艰巨的工作,如果我事前将此事告诉你,你老弟还能在温柔乡中,乐享倚翠偎红的艳福吗!”

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说来说去,都是你够朋友。”

于大钧截口笑道:“老弟,别的我不敢吹,但对朋友的义气,却自信可以俯仰无愧。”

“说得好!”朱志宇冷哼一声道: “朱志宇请教:天下之大,多的是秘密场所,你为何偏偏拣天风镇,做你的发号施令之处?”

于大钧笑道:“老弟,这叫做树大好遮阴啊!试想:在事情尚未成功之前,莽莽江湖中,还能找出一个比老弟声威庇荫下的天风镇,更合适的场所吗?”

朱志宇注目道:“那么,对水东流义父子之事,又作何解释?”

于大钧讪然说道:“只有这一点,愚兄存了一点私心,也对你老弟深感抱歉。”

朱志宇冷然接道:“废话免谈,请答我所问!”

于大钧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甄子虚那孩子,是武林中,百年难见的奇材,我不愿被任何人捷足先得。”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道:“真那么简单?”

于大钧正容点首道:“愚兄此心,唯天可表!”

朱志宇神态凛然地接道:“那么,今宵于大侠不惜自露狐狸尾巴,是打算与我翻脸一搏的了?”

于大钧一愕道:“朱老弟此话,由何说起?”

朱志宇冷笑道:“对水东流,我志在必杀,而你则必然要护卫他,这情形,你我之间,还能和平共处吗!”

“这倒是实情。”于大钧正容接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老弟一声,真要是为了生死仇敌而同我翻脸,还能说得过去,如果仅仅是为了一时的怀疑……”

朱志宇冷然截口道:“我意已决,为敌为友,全在于大侠你一念之间!”

于大钧脸色一沉道:“这是说,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朱志宇肃容点首道:“除非你能放弃自己的立场!”

于大钧沉声接道:“朱志宇,你未免欺人太甚!”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在我义女手中,都走不过百招,还敢侈言与我为敌。”

朱志宇哈哈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于大钧,口说不为凭,咱们试过便知。”

话声中,寒芒一闪,已亮出他的七星宝刀。

于大钧似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咱们十数年的交情,竟为了这区区小事而尽付东流……”

朱志宇冷然叱道:“于大钧,别假惺惺了!亮兵刃!”

于大钧扭头向水东流苦笑道: “水老弟,借你的长剑一用,可好?”

水东流点首答道:“可以……”

但他话声才出,另一个清朗语声,突然震声大喝道:“不可以!水大侠莫上当!”

水东流闻声一愣,即将甩出的青钢长剑,也为之一滞。

于大钧不由怒喝道:“什么人?”

暗中语声冷笑道:“朱志宇、于大钧,你们两个,真会做戏!”

不等对方开口,又朗笑着接道:“水大侠,区区知道你武功不错.但你如果交出长剑,就只有引颈待戳的分儿啦!”语声锵锵,如敲金击玉,而且声源发自四面八方,莫知其所自来。

朱志宇与于大钧二人,都是大行家,自然明白,对方施展的是武林中人极难练成的最上乘传音功夫!“六合传声”。

也许他们两人,也可以施展同样的工夫,但能否有对方那么精湛而自然,那就很难说了。

于大钧险色微变之后,旋即呵呵大笑谨:“想不到这天子脚下的北京城,竟成了武林人物的卧虎藏龙之处?”

微顿话锋,才正容扬声接道: “阁下既能施展‘六合传声’功夫,当是武林中不世的绝顶高人……”

暗中语声冷然接道:“有两位珠玉在前,区区怎敢当高人之称!”

朱志宇扬声接道:“阁下不必太潜,也毋须含沙射影.不论你是有意架梁,或者是无心巧遇,既然遇上,就算有缘,敢请现身一见如何?”

暗中人淡淡地一笑道:“朱大侠为何不先请教我的尊姓大名?”

朱志宇愣了一愣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朱大侠可真够谦虚!”暗中人冷笑道:“朱志宇,今宵你不惜与于大钧翻脸动手,究竟是所为何来?”

朱志宇也冷笑道: “阁下既然在暗中窃听,应该早已知道,咱们为的是水东流……”

暗中人截口接道:“不见得吧!你不是为了怀疑他是‘江南一剑’江世杰,才要杀他吗?”

“不错!”

“你猜猜我是谁?“

朱志宇不由一愣道:“难道你就是江世杰?”

暗中人冷笑道:“这下子,你总算聪明起来!”

话声中,由十五六丈外,一株参天古柏之上,有若长虹经天似地,射落一道人影,卓立水东流身旁。

场中诸人,一齐愕然注目,只见这位自称是“江南一剑”江世杰的人,是一位身材修长,年约五旬开外的灰衫文士。

他,尽管生得五官端正,面相清癯,可以想见,年轻时必然是一位英俊的美男子,但目前却是两鬓已斑,长髯花白,尤其是眼神之中,更蕴含着浓重的隐忧,因面尽管他方才所表现的,是一付惊世骇俗的身手,但外表看来,却有如一位潦倒穷途的落拓书生。

就当场中诸人,一齐愕然注目,沉沉暗影之中.却传来一声幽幽长叹,继之是一串凄凉的清吟:

新来瘦,

非关病酒,

不是悲秋……

于大钧不由截口苦笑道: “真够意思,又是一位绝代高人!”

他说得不错,那发出清吟的人,是以“千里传音”的功夫发出,吟声虽近在目前,但人却至少在半里之外。

于大钧的语声也是以“千里传音”发出,只听对方呵呵大笑道:“帝君谬奖啦!”

朱志宇目注江世杰冷笑一声,却扬声向那暗中人问道:“阁下是江世杰的朋友?”

暗中人笑道:“谈不上朋友,不过心仪已久,今宵才得识荆而已。”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江世杰,你潦倒如此,究竟是所为何来?”

此人也真怪,他那清吟中,分明已道江世杰之所以如此憔悴,是为了一个“情”字,但他却偏要明知故问一番。

江世杰那失神的双目中,神光微闪间,朱志宇又扬声问道:“阁下能否报个万儿?”

暗中人是以“千里传音”功夫说话,于大钧也不甘示弱,偏偏朱志宇却要拉开嗓门,扬声问话,也不知他是故意藏私,还是没这种修为?

暗中人笑道:“我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报出万儿来,你朱大侠也未必知道。”

微顿话锋,又沉声接道: “不过,如果是于大侠向我请教,我倒是另有解释。”

于大钧含笑接道:“好!在下敬谨请教!”

暗中人扬声笑道:“于大侠,你不是正在找寻水大侠的那位忘年之交的朋友伍南屏吗?”

于大钧道:“是啊!阁下知道的事情可真多!”

暗中人道:“可是,我却弄不清于大侠你的真正来历。”

于大钧“哦”地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阁下可能就是伍南屏老弟?”

暗中人呵呵大笑道:“帝君,你这就不够英明啦!想那伍南屏老弟,年纪虽轻,却是位见首不见尾的真正绝代高人,岂肯因帝君的乱放空气,就轻易前来攀龙附凤。”

于大钧点点头道:“阁下说得有理,看情形,你对那伍南屏老弟,颇为熟悉?”

暗中人道:“可以这么说。”

“能否为在下引见一番。”

“行!”暗中人接道:“区区在本寺大殿中恭候大驾。”

于大钧道:“伍南屏老弟,也在大殿中?”

暗中人道:“伍老弟虽然目前不在,但于大侠既然要区区做引见人,咱们之间,是否也该先行了解一下。”

于大钧微一迟疑道:“这个……”

暗中人截口笑道:“咱们也算老朋友了,难道于大钧大侠还担心我会暗算你不成!”

“老朋友?”于大钧一愣道:“阁下是……”

暗中人呵呵大笑道:“于大侠,在半月之前, ‘天风镇’上,区区可不止一次进入‘帝君’你的‘总宫’哩!”

于大钧脸色一变道:“你就是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暗中人笑道:“是与不是.见过就知啦!”

于大钧冷笑一声:“好!”

话声中,长身飞射,投向那栉比鳞次的寺院中。

这时,朱志宇才目注江世杰冷冷地一笑道:“江老弟别来无恙?”

江世杰撇唇一晒道:“这算是猫哭老鼠?”

朱志宇讪然一笑道:“江老弟太言重了,无论如何,咱们总算是多年老朋友嘛!”

江世杰冷笑道:“老朋友?哼!这三个字,真亏你能说得出口!”

他一顿话锋,又钢牙一挫道:“朱志宇,江世杰如今弄得一身如洗,四海飘零,可不完全是拜你这‘老朋友’之赐!”

朱志宇轻叹一声道:“江老弟,这些事情.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你我也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何必再去翻那些发了霉的陈账。”

江世杰不怒反笑道:“是我翻陈账?还是你不肯放过我?”

朱志宇神色一整道:“江老弟你误会太深了!”

“误会?”江世杰冷哼道:“你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连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宁可误杀一万而不肯放过,请问你朱大侠,这又做何解释?”

朱志宇笑道:“江老弟,我虽然说过‘宁可误杀一万’的话,但到目前为止.可曾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微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老弟,我之所以故做此绝情的言行,不过是激使你出山的一种手段而已。”

江世杰冷冷一笑道:“杀柳家的目的,也是如此吧?”

朱志宇身躯一震道:“老弟,你这可冤煞人啦!”

江世杰道:“是事实也罢!是冤枉也罢!咱们这二十余年的陈帐,也该清算一下了。”

朱志宇连忙截口道:“老弟,我故意将你激出来之意,可不是要跟你拼命。”

江世杰呵呵大笑道:“不是跟我拼命,难道还是跟我结亲吗?可惜的是,你虽已有一对佳儿女,而我江世杰却拜你之赐,迄今仍是孑然一身,这亲可想结也结不起来。”

语锋徽顿,又神色一整地接道:“咱们废话到此为止.现在,我首先替这位无辜替我背黑锅的朋友请命.请放他走吧!”

朱志宇尴尬地—笑道:“那是当然!”

江世杰目光深注地道:“朱志宇,你给我一句话,以后你还会不会找这位水朋友的麻烦?”

朱志宇正容接道:“如今,老弟这正主儿已经出山.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找别人的麻烦。”

江世杰扭头向水东流歉笑道:“水大侠,为了我江世杰的陈腐烂账,使你受了不少委屈和污蔑,江世杰谨此敬致最真诚的歉意。”

说完,向着水东流抱拳深深一躬。

朱志宇也向水东流深深一躬道:“水大秩,朱志宇该说的话,已由江大侠说完了,现在,我不再说什么,只请受我一礼。”

水东流一面还礼,一面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二位不必多礼!在下就此告辞。”

话声中,分别抱拳一拱,转身匆匆离去。

目注水东流匆匆离去的背影,江世杰不由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但他的长叹声未毕,碧云寺内,却传出于大钧的震天狂笑道:“‘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该不致如此脓包,你,可能是冒牌货吧!”

江世杰闻声脸色一变间,只听另一个苍劲的语声呵呵大笑道:“于大钧,就算我老人家是冒牌货吧!你且尝尝我这冒牌货的手段!”

“砰、砰、砰”三声霹雳大震声中,传出那苍劲的语声道:“于大钧,滋味如何?”

于大钧的语声冷笑道:“不过如此。”

朱志宇目注江世杰笑了笑道:“江老弟,咱们前往瞧瞧如何?”

江世杰冷然接道:“没兴趣!”

接着,又注目冷笑道:“难道你千方百计地逼我出来,就是为了去看不相干的热闹?”

朱志宇皮笑肉不笑地接道:“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不是跟你很要好吗?怎能说不相干?”

江世杰沉声答道:“错了!朱志宇,江世杰自从交上你这位朋友之后,对任何人我都敬鬼神而远之,别说雷大侠德高望重,不会对我江世杰折节下交,纵然雷大侠肯折节下交,我江世杰也不敢接受。”

朱志宇阴阴笑道:“是嘛!江老弟也未免过于偏激了吧。”

语声才落,陡然脸色一变道:“江老弟还带有帮手来?”

江世杰道:“不过是几个手下人而已。”

朱志宇冷笑道:“怪不得江老弟胆敢孤身涉险,原来还带有大批手下人。”

就当他说话的同时,天残门的三位八方巡检,“铁拐”李四,“独臂猿”袁子超,“独眼龙”龙大年等三人,已联抉飘降当场。

朱志宇脸色微变间, “铁拐”李四已接过他的话锋道:“朱大侠请莫误会,在下等三人,不过是奉命向江副门主送个口信,说完就走。”

说完,三人一齐向江世杰躬身施礼道:“参见副门主。”

接着,“铁拐”李四并以真气传音向江世杰说了几句。

江世杰闻言之后,脸色一变.向“铁拐”李四等人挥挥手道:“三位请退过一旁。”

朱志宇脸色已接连数变,一双精目也连连滚转,一直等江世杰说完之后,才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江老弟已荣任了天残门的副门主,真是可喜可贺!”

江世杰冷然接道: “一个残废人的头儿副手,算得了什么!”

朱志宇正容接道:“天残门虽然是一个残废人的组织,但在武林中,却是独树一帜,其声誉之隆,更不在其他各大门派之下.江老弟能够荣任……”

“够了!”江世杰冷然截口道:“江某人有要事.必须立即离去,在离去之前,请答我一问。”

朱志宇笑道:“可以,但我也有一个疑问,请江老弟先行答复。”

江世杰道:“不该问的,最好是免开尊口。”

“问题很平常。”朱志宇接道:“我想江老弟决不致有甚碍难。”

江世杰微微点首道:“好!在下恭聆。”

朱志宇正容接道:“江老弟,众所周知,天残门是一个残废人的组织,但老弟四肢完整,五官齐全,却怎会荣任天残门的副门主呢?”

江世杰钢牙一挫道:“问得好!不错!我江世杰到目前为止,还是四肢完整,五官齐全,但你朱志宇该知道,我的心,于二十年前,即已支离破碎,残缺不堪,心灵的残废,虽然是无形的,但却比有形的残废,更加痛苦万倍,所以我才有资格荣任本门的副门主。”

一顿话锋,注目接问道:“朱志宇,现在你明白了吗?”

朱志宇道:“老弟,你这是何苦来?”

江世杰冷笑道:“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了!现在,你答我所问!”

一顿话锋,精目中寒芒毕射.沉声接道:“朱志宇,巴惠如今何在?”

朱志宇苦笑道:“不瞒老弟说,目前我也正在找她。”

“找她?”江世杰反问道:“你这是说,她已经离开你了?”

朱志宇点点头道:“不错。”

江世杰注目接问道:“不是你将她谋杀掉了?”

朱志宇苦笑道:“如果是我将她谋杀掉了,又何必再去找她。”

江世杰接道:“巴惠她是几时离开你的?”

朱志宇微一沉思道:“如今算来,已经五年了。”

江世杰双眉紧蹙间,朱志宇又轻叹一声道: “不瞒老弟说,在我见到你之前,正疑巴惠她之离开我,跟你有关哩!”

江世杰微一沉思,才冷冷一笑道:“好!咱们之间的这一笔陈账,留待以后再算,告辞!”

扭头一声沉喝:“咱们走!”

话声中,已当先长身而起,铁拐李四等三人也跟踪飞射,刹那间,消失于沉寂的夜色之中。

这时,那碧云寺中,于大钧与那可能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搏斗,也寂然无声,可能早已分出胜负,各自离去了。

目注江世杰等四人消失的夜空,朱志宇双目中异彩速闪,连连冷笑。

靠近他身边的青衫文士问道: “场主,为何不杀那姓江的?”

朱志宇笑道:“咱们不打没把握的仗。”

青衫文士道:“场主为何长他人的志气。”

朱志宇截口笑道:“张彪,留着他还另有用处,懂吗?”

青衫文士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朱志宇又得章地笑道:“既然知道他在天残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一顿话锋,挥了挥手道:“咱们也该走了。”

依然是北京城中,正阳门外的天桥,时间是第二天的黄昏。

在三三两两地涌向天桥的人潮中,一个脸如擦粉,唇若涂朱,年约十七八的白衫书生,却负手缓步.独个儿向静僻的天坛方向走去。

这白衫书生,算得上是一个罕见的美男子,风流俊俏,文质彬彬,但腰间却偏偏悬着一柄形式奇古的宝刀,看情形,可能是哪一位王公大臣府中的王孙公子,偶尔出来散心的吧!

在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游人中,他算得上是鹤立鸡群,这就难怪他不得不剑眉徽蹙地,独个儿走向清静的天坛方向了。

可是,无独有偶的,白衫书生的背后约五丈处,还有一位面相清癯的中年道士,也是走向天坛方向。

白衫书生似乎已察觉那中年道士,可能是有意跟踪,有意无意之间,回头一瞧之后,冷笑一声,立即加快速度,疾奔而去。

那中年道士目注白衫书生疾奔而去的背影,淡淡地一笑之后,也消失于越来越多的人潮之中。

天坛,顾名思义,是皇帝祭天的场所,既为皇帝所御用,自然有兵勇把守,一般平民百姓,是不能随便接近的。

因此,当那白衫书生走近天坛的第一道阶梯前时,即被一个腰挎单刀的兵勇,礼貌地挡驾了。

那兵勇也许是因那白衫书生仪表不俗,可能来头不小,而不敢得罪,只是很礼貌地说道:“公子请住步,这是禁地。”

白衫书生剑眉扬了扬道:“随便逛逛嘛!有什么要紧。”

那兵勇苦笑道:“随便逛逛!公子说得多轻松!可是小的却只有这一颗脑袋呢!”

白衫书生笑问道:“真有那么严重?”

那兵勇道:“公子不信,不妨回府去问问。”

白衫书生含笑接道:“谁还耐烦回家去问,不能进去就算啦!”

星目一转,抬手向那兵勇的背后一指,同时并“咦”地一声道:“那是什么?”

那兵勇回头一瞧,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由浓眉一蹙道:“没什么。”

但他话说一半,却脸色大变地愣住了。

原来就当他扭头一瞧之间,白衫书生却已神秘地消失不见。

这情形,使得他刹时之间,变得脸色如土,双目中充满了凛骇神色地喃喃自语道:“才……才天黑……就活见鬼了。”

站在丈远外的另一个兵勇闻言之后,扬声问道: “宋得胜,你在说什么?”

宋得胜犹自打着哆嗦地答道:“王七,你看到方才那白衣书生了吗?”

王七愣了愣道:“我双眼不瞎,怎会看不到!”

宋得胜道:“那……也看到他离去?”

王七也脸色为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