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金手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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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重恩轻怨

淳于琬扬眉说道:“这是必然之事,反正‘天刑宫’一会,决无良好收场,若非‘江心毒女’欧阳美尽制群豪,独霸宇内,便是她的一生基业,澈底毁灭!”

姚悟非笑道:“这是第一桩怪事,琬妹所说的第二桩怪事,又是甚么?”

淳于琬双眉深蹙说道:“第二桩怪事便是有关‘金手书生’司空奇了!”

姚悟非诧声问道:“司空奇有何怪处?适才‘无斧樵夫’林不凋前辈,不是说司空奇现在‘第三宾馆’之内么?”

淳于琬苦笑答道:“他若远在天边,便一点不怪,就是在眼前,才怪得不可思议,因为司空奇不单与我久别,得讯之下,理应立即赶来,连‘玉面天魔’孙秀,也是他深仇,他为何不来报复‘鄱阳’之恨?却在宾馆之中则甚?是酒醉得人事不知,还是困倦得睡大觉呢?”

姚悟非想了一想,目光微转说道:“司空大侠未曾赶来之故,会不会是和那位‘冰川圣手’于天士,发生了甚么误会?”

淳于琬听了姚悟非猜测“金手书生”司空奇,可能是在“第三宾馆”之中,与“冰川圣手”于天士发生误会等语,不禁连连点头地,皱眉说道:“姚姊姊大概一语言中,猜得丝毫不差,司空奇除了这个原因以外,决不会直到如今,还不来江边找我。”

姚悟非道:“既然琬妹也是这种看法,我们便应该赶紧回转‘第三宾馆’,加以调解,以免他们闹得不可收拾才对!”

姚悟非语音方落,淳于琬身形已飘,两位侠女相偕赶回“第三宾馆”。

在她们由江边赶到“第三宾馆”之前,笔者先把“金手书生”司空奇方面的情事,略加补述。

司空奇既在“鄱阳湖”中,被“无斧樵夫”林不凋救起,得知“玉面天魔”孙秀,假扮自己形容,冒用自己身份,骗去林不凋的“沉香寒铁宝斧”等事,不禁焦急万分!

他焦急之故,除了对“无斧樵夫”林不凋深怀歉疚,要想赶紧夺回林不凋被骗的宝斧以外,并深恐“玉面天魔”孙秀,遇见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时,有甚无耻下流手段?

林不凋愤于被骗,司空奇急于寻仇,两人又愤又急之下,自然宛如闪电奔雷般,赶到“小孤山”对岸江面。

到达地头,见了三座宾馆,并问清其中所招待宾客不同身份以后,遂向“第三宾馆”走去。

林不凋边行边向司空奇说道:“司空老弟,‘玉面天魔’孙秀定已冒用你的名号,到了此间,并可能业已住入‘第三宾馆’,我们应该对他采取甚么手段?”

司空奇笑道:“林老人家是武林前辈,功力经验,深厚高明,一切举措,均请作主便了。”

林不凋微一寻思说道:“我认为我们两人不妨采取一明一暗策略,我去明査,老弟暗探,因‘玉面天魔’孙秀决想不到老弟竟能安然无恙地,生离‘鄱阳’,赶到此处,这样一来,纵算他见了我后,胆怯图逃,也逃不出我们联手围堵的了。”

司空奇点头笑道:“老人家此计甚好,你且正大光明地,以来宾身份,进入宾馆投宿,査看‘玉面天魔’孙秀,是否假冒我名来此,暨拙荆淳于琬可曾到此,我则隐身暗处,遵照老人家的指点,对孙秀加以堵击。”

林不凋笑道:“这样做法,比较妥当,否则在这‘第三宾馆’之中,若是发现两个‘金手书生’司空奇,必将弄得人莫明其妙,众口纷纷,使‘玉面天魔’孙秀,得讯惊觉,作各种脱逃打算!”

语音略顿,想了一想又道:“老弟藏身暗中,听我发啸为号,我只要一发现‘玉面天魔’孙秀踪迹,便立即向你报信!”

司空奇含笑点头,儒衫一飘,便悄悄掩进“第三宾馆”,闪向暗处!

他刚刚进入宾馆后进的一幢精舍之中,便瞥见有条人影,从第二间静室门外,闪身入室。

这条人影,是位白衣书生,虽然匆匆一瞥,人已入室,更是从后面看去,未见面容,但对方那英挺身材,以及潇洒步履,却已把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看得血脉偾张,心中腾腾乱跳!

原来,司空奇发现这白衣书生的背影身材,竟与自己在荒野病倒,被他救到旅店之中,加以调治的那位白衣书生,极为相似!

人家对自己尽心维护,走时还赠裘赠银,并遣人赠参,这等隆情厚意,以及救命深恩,自使一身侠骨,轻易不受人恩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感激得永铭肺腑!(校对按:连载作“维护”,湖南版作“诊护”,此记。)

尤其对方所赠那件薄薄软裘,竟是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刀剑掌力难伤的罕世异宝,自己若非身御此裘,早就被“玉面天魔”孙秀所害,醉死在“鄱阳湖”内!

换句话说,就是这位白衣书生,对自己有两度救命之恩,司空奇简直觉得无论用甚么方法,皆不足答报万一!

他早就渴欲寻得此人,如今陡然见着,怎不喜得心魂俱颤地,赶来往那间静室之中赶去。

谁知就在此时,一声低啸,划空传来!

司空奇入耳便知,这啸声是“无斧樵夫”林不凋所发,根据啸声方向,是要自己赶往江边。

他不禁微一踌躇,面临恩怨抉择!

“无斧樵夫”林不凋既然发啸相召,必是发现“玉面天魔”孙秀踪迹,要自己赶往江边报仇!

自己若是立即赶去,不到静室之中,请教那白衣书生名姓,以便设法报答,岂非轻恩重怨?

但自己若是只顾进入静室,求见白衣书生,则“无斧樵夫”林不凋无人相助,可能又会让孙秀逃之杳杳,鸿飞冥冥。

这是一种难以决定的选择,也是一种常人与非常人的分野!

常人多半轻恩重怨,非常人多半轻怨重恩!

“金手书生”司空奇自然是非常人,则他便应该作后一种的非常选择,何必多作思考?

因为,其中可能有位与司空奇分别已久,使司空奇为之相思入骨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参与其间,在“怨”字之上,又添了一点“情”的成分!

但“金手书生”司空奇毕竟是奇男子、大丈夫,具有一种绝非常人可比的超迈襟怀,他考虑的结果,居然不仅重恩轻怨,并把那魔力无边的“情”字,也暂时搁在一边。

他不理“无斧樵夫”的啸声相召,仍然不变初衷地,向那白衣书生所居的静室走去!

到了门前,司空奇便伸手在门上轻叩。

室中白衣书生,自然便是那位曾在“玉面天魔”孙秀所扮假司空奇身上,惹了满腹闲气的“冰川圣手”于天士。

于天士本意是想与“金手书生”司空奇,争夺“天下第一手”荣誉而来,但发现司空奇就是自己途中所救之人以后,便打消争名意气,想与这武林大侠,结为友好。

谁知于天士的一番好意,竟遭孙秀冷笑,碰了个大大钉子,自然激发了这位“冰川圣手”的一腔傲气,决心非和“金手书生”司空奇,较量出个胜负输赢,倒看是“金手”强于“圣手”,还是“圣手”强于“金手”?

于天士独坐屋中,越想越觉恶气难平,自己把晕倒荒野中的司空奇,救至旅舍,悉心调治,更因爱此人风神挺秀,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留赠宝裘,给他病后护体,以御风寒,途中又购置上佳野山人参,遣骑送往,为其补益元气,这种恩情,自谓不薄,谁知适才相见之下,自己含笑招待,对方竟来了个狂傲绝伦地不加理会。

武林人物往往脱手千金,毫无吝色,貂裘宝马,也时常慷慨赠人,但最最撇不开、忍不下的,就是一个“气”字!

“冰川圣手”于天士如今便气满心头,闷填胸臆!

他在室中气闷无聊,便出室略为散步。

山石花草等物,与酒相若,常言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如今精舍中所堆设一些颇为雅丽的假山怪石,看在于天士的眼中,便不单失去美感,反而觉得狰狞丑怪的,俗不可耐!

于天士出室散步,原为藉景消愁,谁知怒生心底,外景难消,遂又进入静室,打算静坐行功,以内家妙诀,暂时祛解心中忿念!

他刚刚盘膝坐好,双目垂帘,室外便有人扣门求见。

于天士心中一烦,冷然说道:“门外何人?如无特殊要事,请不必扰我安宁!”

这几句话儿,听在门外司空奇的耳中,越发使他高兴方分,证明所见不差,室中人正是对自己有天高地厚恩情,令自己铭刻肺腑,无时或忘的白衣秀士!

但司空奇此时尚不知道这位大恩人的姓名身份,故只好先自报名地,笑声答道:“小弟司空奇,特来拜谒仁兄,尚祈不吝赐见!”

“司空奇”三字,把位躁矜未释,盛怒难消的“冰川圣手”于天士,听得目闪精芒,心神一振!

他赶紧飘身下榻,启开室门,向司空奇冷然说道:“司空奇,我本打算在‘小孤山大会’之上,向你领教,如今既然再度相逢,便干脆一较所学,分出究竟谁是‘天下第一手’,之后便可天宽海阔,各奔东西,我根本就不必再去甚么‘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天刑宫’了!”

这一席没头没脑的话儿,委实把司空奇听得惊愕万分,莫明其妙?

但其中却有一项要紧之事,被他听出端倪,心想这白衣书生,既要与自己争夺“天下第一手”之名,则定然便是来自“北极”的“冰川圣手”于天士!

故而,于天士语音才落,司空奇便接口问道:“听仁兄这样说来,莫非竟是一向隐居‘北极’的‘冰川圣手’于天士大侠么?”

于天士被问得一怔,皱眉问道:“尊驾怎么如此健忘?我们刚才当着‘碧目魔女’淳于琬面前,不是业已通过名姓了么?”

司空奇听了这句话儿,不禁恍然大悟!

他知道于天士既有适才当着“碧目魔女”淳于琬,彼此业已互通名姓之语,则对方所见,定是假冒自己身份的“玉面天魔”孙秀!

一来孙秀不知道这位“冰川圣手”于天士,对自己有一度直接救命,一度间接救命的天高地厚之恩,二来孙秀是大大邪淫魔头,定会有许多言语行径,使这位来自“北极”的冰川大侠,看不顺眼!

有这些原因,误会必生,遂令于天士把自己看成忘恩负义之辈!

司空奇想通究竟,慌忙一抱双拳,以极度温和的语音神情,向于天士赔笑叫道:“于恩兄,这桩事儿之中,有了极大误会……”

话犹未了,于天士便脸色如冰地,截断了司空奇的话头,摇手冷笑说道:“任何误会,均已无须解释,‘恩兄’两字,更是万不敢当,因于天士行医‘北极荒原’,一向善体上苍好生之德,见人救人,见兽救兽,譬如我救了一只披毛戴角的毫无人性畜牲,还会希望它知恩报德么?”

这几句话儿,份量太重,挖苦太甚,把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俊脸通红,冷汗涔涔自落!

于天士哂然一笑,又复说道:“司空大侠,你知不知道于天士一向医隐北荒,俨如化外野人,这次为何不辞万里来到中原?”

司空奇依然低声下气地,陪笑说道:“据闻于大侠是来找……”

说到此处,语音截然而止!

因为司空奇凛然想起,这位“冰川圣手”于天士,正在盛怒之下,决不宜再有丝毫使他容易激动情绪之语!

但他虽不说,于天士却接口狂笑说道:“对了,我不辞万里,远来中原,就是为了找你!江湖人言,司空奇的‘金手书生’之号,属于‘天下第一手’,偏偏于天士也有‘冰川圣手’之称,我遂特来领教,务必从‘互较所学’以下,分判出‘金手书生’与‘冰川圣手”,到底谁弱谁强?谁是‘天下第一手’?”

司空奇红着脸儿,抱拳长揖说道:“于恩兄……”

于天士厉声叱道:“我和你天北海角,陌不相识,只是冤家,不是朋友,你若再叫我‘恩兄’,休怪我立时出手!”

语音至此微顿,双眉一挑,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就在这静室之中,悄悄较功也好,只消分出胜负,便各自心头明白,无须惊动大众,因为我久隐北荒,未为世识,胜固一举成名,负亦无所遗憾,你则名列‘武林四绝’,领袖中原武林,胜我不足为奇,万一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