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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刀气如虹

罗廷玉迅即陷入于沉思之中,对大厅内的情形,宛如视而不见,谁也不知道他在沉思些什么。只过了顷刻,突然两条人影闪电般扑入大厅,把罗廷玉在沉思冥想中惊醒。端木芙用手肘碰他一下,耳语道:“瞧!这就是证据了。”

崔阿伯厉声喝道:“什么人?”

这两个长衫汉子,面上都蒙着黑布。右面的一个,身材较为高大,身穿蓝色长衫。

左面的是一袭灰衣,动作都极是矫健迅快,一晃眼已迫近崔阿伯和蒙娜。崔阿伯举步出去,拦住这两人。那蓝衫大汉从袖中抽出一口短刀,倏然猛扑崔阿伯,右拳左刀,攻势极是凌厉。

崔阿伯挥杖力扫,发出呼呼的风声,那蓝衫大汉身躯虽是雄健,却灵活之极,在杖影中进退自如,有攻有守。

这两人,一下子就陷入了性命交关的激斗中,那灰衣人掣出兵器,却是十三节亮银短鞭。只见他行动如风,霎时绕过激斗中的两人,直扑蒙娜。

口中嘿嘿地吐气开声,健腕翻处,亮银鞭抖得笔直,有如锋锐的枪矛一般,劲急刺去。

假如椅子上坐的是端木芙,只怕万万躲不过这一记凌厉急袭。事关这两名刺客动作迅快,一入厅就展开暗杀的行动,一句话都不说。端木芙纵然有千谋万计,在这等情况之下,亦无法施展得出。

罗廷玉勃然而怒,振衣欲起,但却被端木芙扯住衣袖。

说时迟,那时快,蒙娜身子向后一翻,有如一缕轻烟般突退数尺,避过敌人急刺而来的一鞭。

灰衣人不进反退,口中招呼道:“快走!那是假货。”

蓝衣大汉在如山杖影中,怒吼一声,拳刀齐出,势道之凌厉威猛,连崔阿伯也措手不及,非闪避不可。他得此空隙,跃出战圈,跟着那灰衣人的背影,迅即飞跃出厅,霎时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端木芙透一口气,道:“罗公子,你已看见了,这就是我非得使少林、武当两派能重入江湖不可的理由了。”

罗廷玉道:“那蓝衣大汉是阳将徐刚,灰衣人是谁?”

端木芙道:“相信是阴将宣碧君乔装的,换作别人,出手之时,不会具有如此凶狠毒辣的气势。”

罗廷玉何等聪明,一点便透,心知这是因为宣碧君对端木芙心存妒恨,所以才会这般凶毒。他们一齐入厅,崔阿伯眉开眼笑,道:“幸而小姐的神机妙算,从不落空。但假如蒙娜姑娘不肯帮忙的话,你又以何法消解此祸?”

端木芙把面纱还给蒙娜,与她各自换回外衣,这才说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

话犹未毕,厅门口出现一个高大之人,他身穿宽袍,腰束彩带,头缠布帛,正是西域第一高手疏勒国师。

厅外影绰绰尚有数人,端木芙道:“国师居然这么快就赶到了,我总算没有失望。”

疏勒国师大步入厅,道:“小姐恕我醒悟太迟之罪,只不知可曾发生事故没有?”

他一面说,一面向罗廷玉、崔阿伯等颔首为礼。端木芙道:“有罗公子在此,倒也未受惊吓,现在我们走吧,莫让千百武林同道翘首苦盼。”

罗廷玉看看他们,加上他们的对话,心中已涌上一层阴影,但目下非是研究此事之时,便不多说。

后面那片广场中,已有数百之众,但壁垒分明,各不混杂。独尊山庄以雷世雄为首,率了十余高手,以及二十余霜衣卫队,占了一角。

少林、武当两派的僧道门下,合为一体,自成阵势。以崆峒眠云山人为首的武林各路名家好手,又是一阵。西域近百高手,结集于另一角,他们个个服饰怪异,中土罕见,大部份都以布帛裹头,身量平均比中土之人稍高。

翠华城之人,没有结集在一起,所以并未成为一个主流系统。杨师道率了十余人,夹在少林、武当与眠云山人这两堆人之间。

罗廷玉一眼望去,顿时泛起了天下三分的感觉。但假如少林、武当这两派退出江湖的话,则最弱的竟是自己这一方了。

吉祥大师师徒已在独尊山庄的阵营中,罗廷玉一走入场中,他也移步出来,这两人顿时成为所有的人注视的对象。

端木芙在崔阿伯、疏勒国师及基宁三人护卫之下,突然间也走入场中,使众人全都转移目光,向她望去。

杨师道向秦霜波道:“秦仙子,这端木芙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刻又不知使出什么翻云覆雨的手段?”

秦霜波微微一笑,道:“总是对廷玉有利之事,你拭目以观可也。”

杨师道讶道:“仙子从何得知呢?”

秦霜波忖道:“你不是女人,自然弄不清楚此中的奇妙变化,我故意不陪着廷玉,就是特意给他一个机会。”但她却没有讲出来,只微微而笑。

端木芙环顾全场一匝,高声问道:“雷大庄主,那阴阳二将何在?”

她声调之中,显有不悦之意。雷世雄叫道:“他们随侍家师,在下亦不知他们的下落。”

端木芙道:“但我却知道,他们眼下尚在此地周围数里之内,若不是我早有布置,请蒙娜姑娘假扮作我,加上疏勒国师及时赶来,我已死在他们手底了。”

此言一出,全场顿起骚动,议论纷纷。雷世雄虽是一时枭雄,这刻也为之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端木芙又高声道:“此事有人作证,谅你也不至于怀疑。在这等情况之下,我趁此机会,当众宣布从此脱离独尊山庄。”

雷世雄脑中“轰”一声,眼前发黑,彭典低声道:“大哥,别着急,小弟深信此事必可转圜,你交给小弟去办。”

雷世雄此时六神无主,听得这话,宛如失足于长江大河之人,抓到浮木,登时安心不少。彭典其实全无办法,只不过他亦是罕有的人才,深悉当前形势险恶,是以设辞稳住雷世雄。

只听端木芙又说道:“程守缺真人,闻说您老人家即将退休,不管世事,只不知继此大位的,竟是贵派中哪一位才智杰出之士?”

她这话问得既突兀,内容又极是惊人,全场都诧愕得静寂无声。武当派掌门程守缺真人踏前两步,徐徐道:“贫道虽是已有了腹案,但这等大事,定须经过某种程序,始能向外间宣布。因此之故,恕贫道未能奉覆。”

他虽然未曾答复下一位掌门是那一位,但却已证实他行将退休之事。全场之人尽管大感惊讶而议论纷纷,但谁也比不上雷世雄那么震动,这位当代之雄,竟掩饰不住而完全从面上流露出来。

彭典碰他一下,低声道:“大哥,你何故这般震惊?”

雷世雄道:“程守缺这一退休,则他与本庄所作的协议,岂不是完全落空了?此一金蝉脱壳之计,真是使人大出意料之外。”

要知其时少林、武当两大门派,在武林中有如泰山北斗,地位高崇,势力强大。因此以严无畏、雷世雄这等人物,也万万想不到对方竟以抛弃掌门名位之举,脱出所订条约的束缚。如若能想得到程守缺并不恋栈掌门大位,他们自然不会接受程守缺以个人身份所作的誓诺了。

此刻端木芙已转过面望住那群少林僧人,高声说道:“广闻大师在不在?”

僧人群中,走出一个和尚,只见他面圆体胖,常带笑容,那一团和气,使人生出如沐春风之感。

他合十道:“贫衲在此,小姐有何见教?”

端木芙道:“大师好说了,这次贵寺派遣出数百之众,领队之人,即使不在此地,无由相见,但想必也是举世知名的耆宿长老。”

广闻大师道:“小姐猜得不错,这一次率队前来的,乃是敝寺的清风长老和香沙大师。”

端木芙笑道:“原来是贵寺大大有名的二老三师中人,只不知这两位高僧,在寺中辈份地位,比之大师你如何?”

广闻大师道:“他们皆是贫衲长辈,小姐忽然下问及此,不知是何缘故?”

端木芙道:“没有什么,我是在想,大师你虽是贵寺一流高手,但那清风长老和香沙大师,既是名列二老三师之内,又率众前来增援于你,可见他们的才智武功,都不会比不上你。加以辈份较尊,你的话对他们不生拘束之力,相反的他们却可以否决你任何对外的诺言,你说是也不是?”

广闻大师大为服气,想道:“我自为这一番用心,极为玄奥,谁知她早已洞若观火。假如她当时继续为独尊山庄出力的话,我所作的诺言,定然通不过她这一关了。”

他口中应道:“贫僧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且亦不明白小姐特地提了出来,有何用意?”

雷世雄又惊又怒,心想:“本庄好不容易使这两大门派,须得置身于江湖之外,谁知被端木芙她从中一搅,那一番努力就完全付诸流水……”

只听端木芙高声道:“这一次程真人和大师你一同误陷奴家所布的奇门大阵之内,无由脱身,是以被迫向独尊山庄有所承诺。但如若程真人隐退,大师你则权力辈份所限,则你们的承诺,亦等如白费工夫了。”

广闻大师就是要她当众说出,此时如若雷世雄反对,自有伶牙俐齿的她代为辩驳,不须自己开口。如果雷世雄不作声,有天下名家高人作证,以后便不受承诺的拘束了。

他转眼向雷世雄望去,只见他面现颓丧之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彭典则横眉怒目,满面杀机。

端木芙缓缓行去,一直走到西域群雄阵中。所有的人,又不禁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她此举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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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廷玉朗声道:“吉祥大师,在下已在此候教,只不知在下出手之前,大师可有什么话吩咐没有?”

吉祥大师阴声细气地道:“罗公子说过能在十招之内,赢得贫僧的,是也不是?”

罗廷玉道:“不错!在下曾经如此夸口过。”

吉祥大师又道:“你的条件是给你三天时间,以作准备。今日已是第四天了,贫僧已如你之言,妥为办到,这一点罗公子想必也能满意。”

罗廷玉道:“大师说的是,在下已尽力作了准备。”

吉祥大师道:“假如你十招之内,能够胜我,贫僧从此封剑闭关,永不踏入江湖之内,罗公子可感到满意?”

罗廷玉道:“大师的剑术造诣,别辟蹊径,成就之高,使人佩服。因此你如失手落败,从此封剑闭关,便等如严老庄主失去一条有力臂膀,在下自是极为满意。只不知反过来之时,大师有何条件?”

吉祥大师道:“假如罗公子未能在十招之内,赢得贫僧,则贫僧要求秦仙子退出这一场武林恩怨之外。”

全场之人,一听他这种条件,不但毫不苛刻,而且十分合理。虽说这吉祥大师的份量比不上秦霜波,然而主动挑战的是罗廷玉,在这一场争斗中,自然是主动者有把握些。所以被动之人,条件略略超过一点,实是应该。

秦霜波突然插口道:“吉祥大师,蒙你提起了我,我可就不能缄默不言了,请问一声,假如我也向你挑战,以十四招为限,假如我侥幸得胜,不要你任何条件,反之,你对我有何要求?”

她此言一出,全场皆感意外,顿时静寂如死。端木芙含笑点头,露出若有所悟之色。

吉祥大师愣了一下,才道:“假如贫僧定要接下仙子的挑战,则贫僧纵或得胜,也不敢有所要求。”

秦霜波道:“大师不愧是出家修道之人,这等答复,公平之极,只不知我这个要求,大师接受不接受?”

她的话虽是征求对方意见,但口气很硬,充份流露出非接受不可之意,对方根本没有选择余地。吉祥大师忖道:“假如我拒绝的话,她当场闹了起来,则我和罗廷玉之战,便不能顺利举行了,由此可知,她竟是洞悉罗廷玉没有取胜之望,方始出头硬来。”

一念及此,顿时胆气大壮,徐徐说道:“假使贫僧不接受的话,仙子大失面子。如若接受的话,于贫僧体能气力,又大有关系,只不知仙子对此可有解决之法没有?”

秦霜波不经思索,应道:“你们可以展延到明天才比划,如此于大师并无影响可言。”她越是坚持,就越是证明罗廷玉难有取胜的希望。

吉祥大师道:“如此甚好,贫僧有幸得会当世两大名家,实是生平之幸,不过。”

他略一停顿,才又说道:“不过贫僧与罗公子约会在先,况且这一场反正非举行不可,何不让罗公子先行赐教?假如贫僧败了,从此封剑闭关,仙子能不能赢得我,已是无关紧要之事了,同时假如仙子坚持先行动手,则不明内情之人,定必以为罗公子须得乘机观察贫僧的手法,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他直到最后才说出他的心意,老奸巨猾之处,许多人都自认望尘莫及,秦霜波难以措辞,芳心大为着急。殊不知正是因为她关心太甚,扰及灵台的空澄明澈,以致虑事不周,远不似平日那般睿智冷静。

罗廷玉直到这时才说道:“吉祥大师之言有理,好!在下这就向大师领教十招。”

他以雄壮劲朗的声音,结束了这一场纷扰,随即抱拳请对方移到战圈中。全场之人,莫不感觉到他信心极是坚强,直有气吞河岳之慨,登时掌声大起,热闹非常。

秦霜波至此,也只好放弃了牺牲自己的理想,惘然向罗廷玉望去,却无法从他那英俊的面上,看出胜败之兆。全场突然静了下来,原来那吉祥大师已掣剑在手,绕敌盘旋,伺隙而动。但罗廷玉屹立如山,“血战宝刀”仍然在鞘,未曾拔出。

然而罗廷玉的强大气势,竟似有形之物,旁观之人皆能看得出来,吉祥大师与他相比之下,竟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人物一般。但在场观战之人,尽是行家,又无不知道罗廷玉虽然必可赢得对方,可是若然在十招之限内,却未必能胜。

因此之故,大家的心情都很紧张。有些热心之士,已为那罗廷玉行将失去既得之威名,而扼腕慨叹不已!

只见吉祥大师脚下如行云流水,绕敌迅走,几个圈子走下来,他自形成了一股阴柔诡毒的气势。他手中的长剑,吞吐不定,隐现无常,大有鱼龙曼衍,变化无方之慨,这等极为诡异精妙的剑术,绝大部份之人,尚是平生首见,不由得都瞧得发呆。

罗廷玉突然大喝一声,血战刀蓦然出鞘,发出一下龙吟虎啸的响声,只见刀光闪处,迅若雷霆般向吉祥大师劈去。吉祥大师横剑封架,刀剑相触,火星迸射,同时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罗廷玉这一刀非同小可,硬是把对方连人带剑劈退了六七步之远。

他虽然不曾一刀败敌,但那气势又增强了不少。只见他大踏步迫去,虎虎生威。临到切近,又是一刀劈出。

吉祥大师见他刀势如虹,威勇难当,不敢硬接,一招“飞星掷光”,人随剑走。但见他动作如电,快如鬼魅,在刀光笼罩之下,忽左忽右的进退了三四次,这才从一丝缝隙中,欻然穿出了那一重刀幕。群雄见了他这等剑术身法,都不能不大为惊凛佩服。

罗廷玉虎躯一旋,血战刀上迸出千百道精光,耀眼欲花,追杀而去,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气势有增无减,冠绝当世。

他这一刀把吉祥大师迫得连退七八步,先后使用了四五种身法,仍然未能躲过这一刀之威。但正当这生死一发之际,吉祥大师不知如何突发一剑,诡奇无比,居然冲破了这道鬼门关,又逃出生天。

全场之人,但觉这一场凶险拚斗,千变万化,难以推测,个个都泛起了透不过气来之感。罗廷玉纵声长啸,震得众人耳鼓生疼。啸声中只见他挥刀续攻,连连劈刺,一招之中,竟含有两路进击的奇奥手法。

这一招“左旋右抽”,乃是他七大绝招之一,后着变化,无穷无尽。吉祥大师长剑洒出百数十朵剑花,寒芒电掣,只听“铮铮锵锵”一阵连珠脆响,罗廷玉这一招奇奥刀法,居然未能奏功。饶是如此,吉祥大师竟已被对方的刀气迫得呼吸急促,汗珠沁出,损耗了不少真元。

因此他方才一面发剑抵御,脚下一面退个不停。假如他屹立强拒,说不定就被罗廷玉的刀气伤了心脉、经穴而当场伤亡了。罗廷玉继续施威猛攻,人人都恨不得罗廷玉一刀砍倒了对方,偏生那吉祥大师柔韧之极,虽是明显的敌不过对方,可是一直不曾失招落败。

疏勒国师直到此时才说道:“端木小姐,罗公子虽是勇绝当代,但十招之内,决计赢不得对方。”

端木芙略略提高声音,道:“我一向很佩服国师的才智眼力,不过若论中原武功,国师只怕尚有疏漏之处。依我看来,罗公子今日必可取胜。”

她的话立刻被那些懂得汉语之人,译为番语,传遍了众人之耳。她话声甫歇,吉祥大师恰好极为奇诡的攻出一剑,罗廷玉处变不惊,长刀一抽一挑,光芒闪处,吉祥之剑已飞上了半空。而罗廷玉的宝刀此时已抵住了他的咽喉要害。全场寂静如死,都等罗廷玉结束了此僧,方能做声。

罗廷玉双目中光芒闪动,盯着吉祥大师,只见他神色如常,全无惊惶惧怕之色,只有胸膛因喘气而剧烈起伏。

疏勒国师大惑不解,问道:“端木小姐,你看罗城主会下手杀死对手么?”

端木芙道:“那得看吉祥大师的表现了,假如他一点都不惧怕死亡,罗公子定必下手取他性命。假如他恐惧的话,便放了他。”

疏勒国师点头道:“大有见地,换作是我,这对手的剑路如此高明,假如胆力强得不怕死亡,我也不得不下手取他性命,以绝后患。”

话未说完,罗廷玉已收刀退下。其实罗廷玉对吉祥大师的面上表情看得很清楚。

基宁道:“假如我没有看错,那和尚分明全无惧色,罗公子理应取他性命才是,何以反而释放了他?”

端木芙道:“那和尚其实很害怕,所以面上才装出不怕的样子,要知他并非江湖人物,不必讲究斧钺加颈也不皱眉这等过节,所以他如若真的不怕,反而会皱起眉头,表示他不耐烦对方拏刀抵住咽喉之举了。”

基宁叹道:“小姐的话教人不能不服,但小可这一来,也就知道罗公子实在是极为聪明睿智之士了。”

疏勒国师道:“这个自然,大凡是一代高手,定必有过人的智慧。”

吉祥大师在原地中呆了一下,这才一拂大袖,向雷世雄高声道:“贫僧有辱使命,败于罗公子刀下,只好就此别过雷大庄主,返回佛门清修,老庄主面前,还望你代为致意。”他合十遥遥行礼,转身行去。

人丛中的支林僧竟不跟过去,吉祥大师走了十多步,停脚回头望了一眼,见支林僧还没有出来,自个儿沉痛地摇头叹息一声,很快就走出场外。

广场中的主角虽是已经走了,但却没有人移动,仍然保持原状,成了数方对恃之势。这时候的局面,十分微妙复杂,假如大家各不表示,独尊山庄这一路可能立刻向翠华城挑战。

或者反转过来,翠华城首先启衅报仇。这两路人马,早晚须得拚个胜败存亡。因此目下先拚一阵,也不是奇怪之事。以双方目前的实力看来,独尊山庄方面的高手有四十余人之多,在量的方面略胜一筹。但翠华城方面拥有罗廷玉和秦霜波这两个超级高手,是以在质的方面,又强于对方。

然而双方此时都按兵不动,自是大有文章在内。只因现下少林、武当两派,态度未明。是否守约退出江湖?抑或藉端木芙之言,公开支持翠华城?尚是未知之数。这两派的态度,自然于大局影响极大。

其次,西域这一路人马,已拥有端木芙这位才女。他们是离开中原,回返西域呢?抑是留在中原,掀起种种纷争?第三是武林各派及许多名家高手,此一集团,显然是偏帮翠华城。

但少林、武当两派态度未明之前,他们也不敢表示意见,因为他们各有背景基业,如若得罪了独尊山庄,后患无穷。

除了以上种种因素之外,那个一直未曾露面的七杀杖严无畏,也是足以影响整个局面之人。他越是神秘莫测,这些集团之间的关系,就更加难以弄个明白。

这一片广场之中,静寂了一盏热茶之久。端木芙突然纵声娇笑,使得全场的目光,都集中于她身上。

端木芙尚未开口,疏勒国师已挺身走出两步,洪声说道:“本人留在中原期间,决意率领部属,效忠于端木芙小姐。”

众人对此都不作表示,因为西域这一路雄师悍将,将替端木芙做什么事情,无人猜测得出?

少林群僧中走出一人,朗朗诵一声佛号,众人视之,原来是广闻大师。他那圆圆的面上,笑容全消,肃然道:“中原之地,纷争甚多,国师何不率众西返?如若不然,中土岂有容你们插足之地?”

疏勒国师冷笑道:“广闻大师此言差矣,想那端木小姐乃是百世不一见的才女,本人率同部属多人,东来中土,行程万里,如若就此离去,岂不是有如白走一趟?因此之故,我们打算辅助端木小姐,创一番事业。在中原武林中,占一席地。至于我们这些人,落叶归根,终究要返回西域。因此在中土所创的事业,自是端木小姐所有。此理显浅之甚,想来中原的武林朋友,定能明白。”

他把立场用心说出,虽然真假莫辨,但却是言之成理,使人感到他们这一路人马,并非入侵中原。

广闻大师遥望端木芙一眼,心想:“此女真有一手,竟能使疏勒国师当众表示奉她为主之言。既是如此,倒也无话可说了。”当即退回群僧之中。

只见独尊山庄雷世雄走前两步,显然有话要说。全场之人,顿时鸦雀无声,形成极为紧张的气氛。

雷世雄环视全场一眼,才高声道:“罗公子,兄弟意欲请教一事。”

他们乃是世仇死敌,天下皆知。雷世雄说出“请教”之言,无疑是决战的前奏了,因此之故,气氛益发紧张。

罗廷玉高声道:“雷兄有何指教?”

雷世雄道:“假如没有不便的话,兄弟甚望能借一步说话。”

罗廷玉毫不思索,毅然拒绝此议,应道:“在下平生光明磊落,凡事皆可对人言。雷兄如若有所指教,便请在此示知。”

雷世雄吃了他这一记闷棍,心下大怒,但又不能发作,还须装出很有风度的样子,说道:“罗公子既然这样说,兄弟亦不便多说了。”

他极力抑制住怒气,沉吟一下,才道:“请问罗公子的尊翁大人,近况如何?”

人人都为之愣住,包括罗廷玉在内。

雷世雄又高声道:“据家师说,当日之会,虽然已分胜败。但罗老城主未曾丧生,却是千真万确之事。只是他近况如何,却未有所闻,是以特地向罗公子打听。”

罗廷玉心乱如麻,耳中只听杨师道说了几句,这才依他之言,说道:“家父受伤不轻,这是无可置疑之事,只不知雷兄忽然提起家父,是何用意?”

雷世雄傲然一笑,道:“假如令尊大人伤势有复痊之望,敝庄的做法自然两样了,家师认为罗公子虽是一代人杰,名倾四海。但如若老城主尚有奋击之力,他愿意等候令尊赐教。至于罗公子这一方面,在未与令尊交代清楚以前,打算暂不相犯。”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大有冤有头债有主的光棍味道。但罗廷玉却有了说不出之苦。

一来他自问刀道日高,大可以与严无畏一拚,如若由老父出头,暂时便没有这个机会了。可是当着天下群雄面前,又不能说出拒绝的话,因为拒绝对方之后,等如承认老父已无复痊之机,似是表示老父已不堪与严无畏一拚。

这实在是个令他左右为难的陷阱,自然他可以说尚未与老父联络上。但那么一来,不免教天下英雄小看了翠华城主罗希羽,而在心中相信罗希羽的确比不上严无畏。

杨师道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响,道:“这话实是难以答应,亦无法拒绝,公子你不妨使用移花接木之计,小可建议你且把当前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自己身上。”

罗廷玉恍然大悟,仰天长笑一声,道:“家父之事,暂时不提,雷兄乃是眼下独尊山庄的领袖,在下则是目前翠华城的主人,你我何不趁此机会,在天下英雄同道眼前,印证咱们两派的武功?”

全场之人,听了罗廷玉的挑战,都大感兴奋,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这回轮到雷世雄自家跌入进退两难的窘境中,若然只是窘一窘,倒还罢了。最可怕的是这等上阵交锋之事,生死攸关,实是非同小可。他暗自忖道:“刚才我的话表明上一代之人的恩怨,由他们身上了断。因此罗廷玉提出与我印证功力,亦是利用此意,我岂能拒绝他的挑战?如若拒绝,独尊山庄只好从此认栽。”

他深知已骑在虎背上,当下一横心,朗声道:“罗公子既然有这等兴致,兄弟当得奉陪。”

全场之人,都想不到局势突然作此转变,竟掀起了高潮,都感到异常的兴奋。

疏勒国师望了端木芙一眼,道:“这真是想不到之事,独尊山庄如若失去了雷世雄,等如减弱了一半实力,你说是也不是?”

他突然发觉端木芙陷在沉思之中,不禁暗觉奇怪,略略等了一下,才道:“端木小姐,你何以对这一场比划似是感到担忧?”

端木芙回眸一笑,道:“我也不必瞒你,我目下是替雷世雄担心。”

疏勒国师“哦”了一声,道:“你已脱离他们,何以还替他们担心?”

端木芙轻轻道:“我本来要嫁给雷世雄,这件事你不知道?”

疏勒国师点点头,道:“原来你对他尚有余情。”

端木芙摇头道:“不是余情,而是怜悯。雷世雄不失为当代豪雄,心地亦不奸恶。因此之故,他行将丧生于罗廷玉刀下,不免使我怦然心动。”

疏勒国师不再说话,端木芙凝神望去,只见雷世雄已卸下长衫,手提怒龙杖,浑身结束得十分利落,气度豪雄,虽然际此生死关头,仍然没有一点失常之态。对比之下,罗廷玉却更为惹人注目。他背插宝刀,英姿飒飒,虽然尚未上阵出手,但已有一股慑人的坚强气势。

由于罗廷玉曾经在淮阴出手击败了疏勒国师,已称天下第一高手。是以今日之战,雷世雄凶多吉少,殆无疑问。

彭典趋前两步,问道:“大哥,这一阵让小弟上场如何?”

雷世雄摇摇头,道:“假如愚兄不幸丧生,本庄领导之责,就落在贤弟身上了,你须得忍辱率众撤退,万万不可冲动,以致全军覆没,愚兄之仇,自然可在短时期内湔雪,你即管放心。”

彭典道:“纵是师父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在短期内击杀罗廷玉,大哥何不忍一口气,今日别与他拚斗?”

雷世雄叹口气,道:“愚兄自幼蒙师尊收养,传以功力,授以权位,深恩如海,难以报答。今日如若死在对方刀下,也是以身报恩之意。”

他断然摆手麾退彭典,提杖大步走入场中。罗廷玉也从对面走出来,面含秋霜,杀机森森。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纵是严无畏亲自赶到,亦不能加以阻止。

雷世雄已横心豁了出去,是以毫不犹疑,横杖作势,蓄聚功力。罗廷玉亦不打话,双膝微屈,上身略略倾前,作势欲扑。两人对峙了顷刻,双方的气势都是一般的坚凝强大,无懈可击。罗廷玉虎目一睁,口中大声叱道:“看刀!”喝声中,人已跃起七八尺,向对方迎头扑下,便在此时,刀光如闪电般出现,耀眼生辉,迅猛劈落。

雷世雄横杖封架,宝刀砍中钢杖,发出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但见雷世雄连退五步,方始稳住脚步。这一招虽说雷世雄乃是守势,而罗廷玉则是全力一击,故此雷世雄连退多步,不算十分稀奇。然而若以双方的内外功行以及天赋膂力而言,雷世雄显然略逊一筹,终究不是罗廷玉之敌。

全场之人,皆知此是一场生死存亡之战,出手的又是当今最震动江湖的两个顶尖人物。是以气氛特别紧张,当真是鸦雀无声,可闻落针。

罗廷玉停歇了一下,复又喝道:“看刀!”只见他手中血战刀幻化为一片光幕,雷轰电闪般攻去。雷世雄挥杖一挡,又是“当”的一声巨响,雷世雄“蹬蹬蹬”又退了四五步之多。

罗廷玉蓄势待发,人人一望而知,他第三刀一定更为凶猛凌厉。而且由于前两刀硬拚无功,这第三刀必定蕴含奇奥变化,好使对方须得分出心力,消耗在招数之上。此时如若再硬接一记,自是比前两刀较为吃亏。

只见他虎躯微微前倾,势道业已蓄满,在此欲发未发之时,一个人高声说话,打破了这一阵紧张的静寂。这人说道:“两位暂且罢手,我有一言奉告。”声音娇软悦耳,可是清朗异常,全场皆闻。

场中的罗、雷二人,根本不必转眼瞧看,已知说话之人,便是端木芙。罗廷玉收刀退了几步,雷世雄这才透得一口大气,站直身子。

他们一齐转眼向端木芙望去,罗廷玉首先道:“小姐有何见教?”

端木芙道:“奴家阻扰两位的雅兴,甚感歉疚,但奴家也是迫不得已的,所以只好仗恃着与两位都有点交情,作此不情之请了。”

罗廷玉心想:“这端木芙果然聪明得很,假如不是因为她传我两招剑法,是以我能够在十招之内,赢得吉祥大师的话,她休想使我停手罢战,不过假如她以后再挟恩干扰我的大计,我决不加理会。”

雷世雄乃是被动挨打之人,如今端木芙把罗廷玉弄开,他立时明白此是因为端木芙看在曾有婚嫁之约这点情份上,暗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