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寒冷峻的声音说道:“此处虽非平地,但在阁下眼中,谅必不放在心上,我们就在这儿领教领教。”
她心中已立下杀死对方的决心,但为了不使对方心生警惕,全力突围逃走,故意说得一如江湖上常见的场面一般,以比武之法解决纷争。通常摆出这种场子之后,双方都是点到为止,但须证明出胜负,即可解决一切。
王元度听她口气如此,心中窃喜,忖道:“瞧来这位女堡主并不如外传那么冷酷不近人情。今晚我但须施展出真功力,让她们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白瑶琴向何心寒说道:“我有一句话,但望堡主不要见怪,那就是这厮武功造诣颇高,小妹虽然还想一试,却自知未必抵敌得住。我想请堡主派人或是亲自出手,帮助小妹一臂之力。”
这话也就是说,并非是印证武功,王元度皱皱眉,心想:“这个貌美心毒的女子,一定有花样,须得对她特别小心才行。”他乃是当代第一高手身份,当然不能说出对方定要单人匹马出来印证武功的话。
何心寒沉吟一下,道:“白姑娘既然这样说,我就着阿心充当辅翼。”话声方歇,一个女子,提刀跃入圈内,却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五官端正,眉宇间泛出精悍的神情。她的身法动作,已显示出实在十分高妙。
白瑶琴本来有一点不满,但看了她的身法,以及她那种坚凝沉着的气度,登时心中释然,知道何心寒已派出她手下最高明的人物来作自己的辅翼。假如她们仍然失利的话,何心寒尚可出手支持。这样当然较之一开始就由她亲自出手稳妥得多。而且有何心寒押阵,敌人想遁逃的机会也就少得多了。
白瑶琴与阿心二女,刀剑并举,顿时杀气腾腾。
王元度凝神一志,以御大敌,在这等情势之下,他更无法察觉蓝芳时的存在。
火炬光华照耀中,剑气刀光,冲霄而起,一男二女,很快陷入激烈恶斗之中。
王元度折枝代剑,这一手功力已极是不凡,目下独抗二女连手之势,竟丝毫不显逊色。
何心寒瞧了一会,不由得被这个敌人的高明,致使心胆寒凛,忖道:“这厮这么厉害,我三禁堡虽然有许多奥妙机关,但恐怕也无法擒下此人。今宵若非有一元教的白姑娘在场,这一仗非输不可。”
原来何心寒虽是与外界几乎断绝往来,但仍和极少数一些人,依然偶有接触,如日月坞、一元教这两处,便是如此。
一元教的副教主甄红袖,曾亲访何心寒,交结为友,是故何心寒略知“无声剑派”的厉害。她发出命令,登时又出现八个矫健女郎,各持火炬,点燃之后,这一块地方更是明亮。
王元度一上手就力迫白瑶琴,处处放过那三禁堡高手阿心姑娘。一连十七八招,把个白瑶琴迫得直喘气,把全身绝艺都使了出来。
王元度这样打法,自然含有深意,并非是由于身在三禁堡势力范围,为了示好于何心寒而这么做。
双方看看又斗了二十余招,何心寒发出号令,突然间火炬齐灭,变成一片漆黑。
由于刚才火炬极多,亮如白昼,这刻突然熄灭,便令人感到格外黑暗。人人都瞧不见一点影子,包括正在交战的三个人在内。
白瑶琴趁这时机,施展出“无声剑法”三大绝招,第一招是“万籁俱寂”,剑刃无声无息地攻出,却被敌剑封架住。
她当即改使第二招“宇宙无声”,又是在全无半点风声中攻出了一剑,凌厉无俦。
但剑招才发,又被敌人封死。不由得芳心大震,咬牙使出压箱底的第三招“天聋地哑”。
只听飒然一响,敌人已跃起七八尺,不但避过她这一击,并且当头扑下,凶猛反击。他出手之凌厉,部位之准确,都证明出他并没有被她的“无声剑法”弄得失了方位尺度。这话也就是说,王元度业已破去白瑶琴的“无声剑法”,假如不是有阿心辅翼的话,这一记反击,尚可加倍的凌厉。
白瑶琴运剑力拒,被王元度手中树枝劈中剑身,顿时哼了一声,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脚下发出踏碎屋瓦的声音,甚是响亮。
何心寒赶紧下令点火,霎时火炬齐举,照得这方圆数丈之内,明如白昼。
阿心业已仗刀猛扑,牵制住王元度,使他不能继续向白瑶琴进犯。在火光之下,双方又重新展开了一场鏖战。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王元度在黑暗中破去白瑶琴无声三大绝剑之后,已稳占了上风,着着进迫,把二女迫得团团而转,取胜只是迟早问题。
王元度早先与白瑶琴交过手,晓得她剑法不但奇奥莫测,最厉害的还是风声特别微弱,在黑夜拼斗,极为可怕。因此他一上手就全力猛攻,把她所有的绝招都迫了出来,其中有三招最厉害的,他已紧记心中。
自然,假如不是王元度这等一代高手,决计无法在激斗中查看敌人剑路,还能一一记住,普通高手都是万万办不到的。何况即使有这等本事查看出来,假如没有练成“修迷密步”的无上身法,也是万难幸免。
白瑶琴算是倒霉透顶,在短短的时日之内,连败两次。
不过何心寒的震凛决不在她之下,只因那王元度一直都全力针对白瑶琴,阿心屡次使出最凶毒的秘传刀法,他都不曾出手封拆,只仗着神妙身法,就容容易易的躲过。在她看来,王元度不单是身法神奇无匹,并且也深知本门秘传刀法的虚实,方克臻此。这一点既使她大惑不解,而同时又万分震凛,心想:“他既是深悉本门刀法奥秘,可知他早已存心入侵本堡,白瑶琴虽是引他到此之人,其实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她这么一想,可就沉不住气了,当即提聚功力,打算加入战圈,忽然有个女郎向她打个暗号,表示有十万火急的重要消息禀知。
何心寒退开七八步,那个女郎凑上来,低声道:“外面有人求见堡主,他说是云姑娘的朋友,非见到堡主不可。”
何心寒想起被奸杀惨死的爱徒阿云,登时大为震撼,一言不发,疾驰而去。在堡门口,她见到一个俊美少年,神色异常不安地在那儿打转。
她现身出去,冷冷道:“我是何心寒了,你是谁?到此何事?”
那个俊美少年打量何心寒一眼,目光锐利之极。他道:“在下平天虹,因云姑娘出了事,特地赶来晋谒堡主。”
何心寒哦了一声,她也知道这次金鳌大会有平天虹这一号人物,也晓得他是武林中大大著名的川北桃花洞出来的高手。尝闻这一派出来之人,俱是俊美人品,目下这平天虹果然是如此。
她哼一声,道:“阿云死了没有?”
平天虹大惊道:“堡主既然晓得,那么在下远远望见火光冲天,敢情正在围捕凶手同党?”
何心寒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醒悟,道:“不错,但那厮棘手之极,我们正以全力对付……”她掉转身躯,作出便要赶回堡内的姿势。
平天虹忙道:“堡主请听在下一言,那凶手已死于路上,在下业已验明,方恨无以泄忿,既然尚有同党,而且竟敢踏入贵堡,负隅顽抗。堡主可不可以暂解禁令,让在下得以找到那厮,亲手杀死?”他不但显得十分着急,而且大有哀求之意。
何心寒正希望他如此,以免自己开口请他助阵。当下回头道:“好!你若有舍命一拼的决心,本堡就暂时废止禁令。”
平天虹大喜道:“多谢何堡主成全。”当下掣出他那柄折扇,随着何心寒跃入堡内。
他们很快就奔到战场,但见王元度如生龙活虎,指东打东,指西打两。
白瑶琴和阿心二女,已露出败象。
平天虹大喝一声“淫贼休得猖狂”,欺身扑入战圈。
王元度自然认得平天虹,见他居然现身于三禁堡中,不觉大为惊讶。只因平天虹这一派人物,素来以风流自命,见到合意的女子,绝不放过,而三禁堡则是对男人深痛恶绝的“男人禁地”,像平天虹这等人,更是视如仇寇,怎会让他闯入?
他一面急急挥剑招架,一面讶然忖想。很快就推想出平天虹一定就是那对受害的情侣之一,无怪他来势汹汹,大有同归于尽之慨。
王元度虽是坚毅卓绝之士,从来不怕敌人势力强大。但今晚情势与平常不同,他岂能变成淫贼同党而与这一干人拼命?心念一动,登时趁平天虹尚未发挥全力之时,猛可挥剑决荡,硬是闯出了战圈。他极快地掠出火炬圈子,没入屋檐下面的黑暗中。
平天虹跟踪疾追之际,却被何心寒拦住,她向他连比手势,平天虹顿时明白她将要利用机关埋伏的力量,把对方擒下。于是,这一批人在何心寒指挥之下,迅快散开,火炬照亮了所有屋顶,使王元度必须在底下觅路逃生。
屋顶上平天虹睁大双眼,打量着这个以憎恨男人著名武林的何心寒,但见她看起来年纪只有二十六七岁,玉面朱唇,长得甚是美丽。如若在江湖道途中碰上,决计想不到她就是琥珀刀何心寒。他的目光转投到白瑶琴面上,只见她也甚是美貌,记得刚才她力拼王元度之时,剑法奇诡奥妙,功力深厚,一时猜不出她是什么门派出身,不由得注目沉吟。
何心寒一直纵目四望,忽见正东方七八丈外,一盏红灯冉冉升起,她那冷漠的面上,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转回头来,恰见平天虹目注白瑶琴,颇为出神。不由得长眉一皱,星眸中闪过一片凶光。她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可以到下面等候结果了。”
平天虹大喜道:“那恶贼武功之高,在下平生罕曾得见,何堡主若然已擒住了他,那就太好了。”
他跟随着何心寒、白瑶琴二人跃落平地,穿过一重房舍,走入一间布置清雅的小厅内。
厅中灯烛高挑,明如白昼。何心寒请客人在一张太师椅上落坐,一个青衣侍婢奉上香茗。
何心寒这才说道:“敞堡有一处地方经过精心设计,纵是天大英雄,若然误入其中,亦无法破屋而出。那个贼人就是闯入这一处名为‘铜墙铁盖’的处所,出是一定出不来了,但能不能顺利生擒,还须等候消息。”
平天虹哦了一声,举起香茗。他自从入厅之后,鼻中就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这刻陡然间感到喉中干渴,举杯一饮而尽。他放下茶杯,又好奇地向白瑶琴打量。
何心寒突然冷冷道:“平天虹,此堡不许男人涉足的禁条,你自然知道的。”
平天虹一听她口气不善,心中暗惊,忙道:“在下已得堡主亲口允准,方始踏入,难道堡主已经忘记了?”
何心寒道:“我没有忘记,但敝堡另有一条禁规,那便是勾引本堡门下弟子之人,一律诛杀不赦。孽徒阿云犯了本堡禁规,即使能活着回来,亦须处死。目下她已遭报应,不必再说。但你还好好的活着,按照敝堡的禁规,须得取你性命才行。”
平天虹大加警惕,他为人极为诡诈多计,心知目下已陷身对方的险地中,决不能轻举妄动。当下缓缓道:“本来这等禁规不能约束外人,不过堡主既然这么说法,想必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好走的了?”
何心寒嫣然一笑,道:“如若没有第二条路好走,我也不会当着白姑娘的面前说出来了。”
平天虹忙道:“在下洗耳恭聆,请堡主示下。”
白瑶琴也因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这宗事似是不便接口,于是只好伸长颈子,等候下文。
何心寒呷一口茶,徐徐道:“由于你出手相助,使强仇入伏,不能抹煞你的功劳。因此,我让你存一条生路,那就是请白姑娘说一声。她如要你死,你就非死不可。如让你生,那么我就不杀死你。”
白瑶琴大为奇讶,忖道:“她为何把这生死之权交给我?”这白瑶琴本来亦是任性大胆之人,虽是不明其故,却不费心多想,纵声一笑,道:“何堡主这话可是当真?”
何心寒道:“自然是当真了。”
白瑶琴道:“只不知何堡主可晓得小妹生性甚是憎厌男人?假如要小妹决定,可能不大公平呢!”
何心寒透出亲切的笑容,道:“原来如此,但不妨事,他已别无选择了。”
平天虹忿忿朗声大笑,声震屋瓦,接着道:“本人走南闯北,会过天下群雄。但还未有人胆敢如此不把平天虹放在眼内的。”他话声一顿,又道:“本人决意听个明白,始作答复,两位即管商议。”
何心寒瞧也不瞧他一眼,道:“白姑娘快说出你的意思,我好遵办。”
白瑶琴却沉吟一下,才道:“这一位便是参加金鳌大会,名闻当世的十大高手中的桃花派平天虹么?”
平天虹亢声道:“正是区区在下。”
白瑶琴道:“若是略有声名之人,可就不能让他死不瞑目了,何堡主你说对也不对?”
这话听起来似是暗示不判决他死,但弦外之音,却大有藐视之意。
平天虹只冷哼一声,没有插口。
何心寒道:“白姑娘尽管说吧!”
白瑶琴道:“小妹的意思是先领教他十招,才说出最后的裁决!”
平天虹鼻孔中冷嗤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本人如若全力出手,只怕白姑娘接不满十招之数。”
白瑶琴起身道:“空言无益,厅外的院子足够我们动手施展,先斗完十招再说。假如我技艺浅薄,死在你桃花扇下,那是死而无怨。”
平天虹霍地站起身,大步走出厅外院中,仰头一望,星斗满天。
何心寒站在厅外台阶上,冷冷道:“你想逃走的话,不妨先斗完这十招再试。反正本堡的布置早已完成,现在逃走和过一会才逃走都是一样。”
平天虹怒道:“谁打算逃走了?”
突然间,一股冷森森剑气迫来,平天虹挥扇发出内力,护住全身。转眼一望,只见白瑶琴已提剑作势,招式极为森杀诡奥。
他皱皱眉头,道:“本人这十招是一定要接的了,但心中不明白的是,白姑娘是否与何堡主已经串通好的?”
白瑶琴道:“你猜错了,何堡主刚才的用意十分明显,旨在试探一下我到底偏帮男人抑或帮助女人。当然我的答复你已知道,毋庸再说了。”
平天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想:“这等事不过是一句话可解决,何须用别人性命作试?”他平生傲视当世,横行无忌,从来未受过委屈。以金鳌大会之事而论,他也不过是技不如人,受了挫败而已,并非委屈。目下却被这两个女人弄得气忿难平,当下喝道:“快动手吧,再说下去,本人可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白瑶琴果然不敢惹出他的污言秽语,道:“好,看剑!”光芒打闪,剑势已当胸刺出。她这一剑去势绝快,但风声却极为微弱,极易使人判断错这一剑的速度。
平天虹刷地打开折扇,封住剑势来路,左手骈指疾点,嗤一声指力激射出去。
白瑶琴喝一声“好强的指力”,长剑轻挥,已破解了敌指。
这一招双方已察觉出对手的武功造诣极是不凡,都格外的全力应战,不敢稍懈。
白瑶琴娇喝一声“第二招”,但见剑光暴涨,潮卷而至。
平天虹一瞧她这一招变化极多,若是以破拆手法应付,防不胜防。当下也大喝一声,挥扇疾拍,叮的一声,剑光已击中扇子,双方都震得退了一步。
平天虹冷笑一声,道:“姑娘好深厚的内功,你且接我一扇瞧瞧。”唰一声,挥扇击去,但见那半张半合的折扇,幻化出十余把之多,宛如一群巨蝶飞扑而去。
白瑶琴晓得厉害,挥剑拒拆,一连使出“仰矩翠岩”、“白云封洞”、“来拒复攻”三招,方始于最后反攻一剑,迫退敌人。
她不禁喘一口气,忖道:“怎的我最近连遇强敌,都难以得手?若是如此,我岂能辅助红袖姊姊霸踞武林?”此念一生,顿时杀机大盛,双目射出森冷光芒,准备出手。
她自然不知自家运气实在不好,最先是碰上了博学渊知的钱万贯,刚才的对手却是王元度。这两人在目前俱是一流中的顶尖人物,她之败阵,乃是理所当然。眼下这个平天虹亦是罕有高手,她除非使出“无声剑法”的三大绝招,否则难望取胜。
这时双方都蓄势待发,平天虹恨声道:“你虽是貌美如花,但心比蛇蝎,我今晚非取你性命不可。”
白瑶琴一直紧盯住对方面庞,听了他满含怨愤之言,忽然发觉这个年轻人长得十分风流俊俏,芳心不禁一动,自家却也不晓得是不是对方夸赞她一声“貌美如花”,所以陡然消失了杀他之心。她突然连退四五步,大声道:“请堡主熄灭灯火。”
平天虹冷笑道:“摸黑拼搏,岂能难倒我平天虹?”
何心寒知道白瑶琴要使出“无声剑法”绝艺,连忙转身入厅,扇灭灯火。
平天虹忽然听到白瑶琴低声道:“灯火一灭,我们拼两招,然后你让我轻轻刺伤。”平天虹一怔,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瑶琴已再低声道:“你已中了毒,即使逃出此堡,也是死路一条,记住我的话去做。”话刚说完,大厅内透出来的灯光完全熄灭。
白瑶琴娇叱一声看剑,黑暗中锵锵连响两声,接着白瑶琴一阵得意笑声,但人已跃开一旁。
平天虹哼一声,道:“本人虽是失手受伤,但尚可一战。”
白瑶琴讥声道:“十招都接不下,你还夸什么?”
平天虹长叹一声,何心寒已点起灯火,道:“两位回到厅中谈谈吧!”
白瑶琴首先走入厅中,何心寒连声恭维。
平天虹也颓丧地跟入厅内,仍在原地坐好。
何心寒道:“姑娘的最后判决可以宣示了。”
白瑶琴笑道:“此人武功还过得去,同时虽是心性高傲之人,却肯认输,乃是英雄本色,所以我不让他死。”
何心寒颔首道:“好!”举手一挥,平天虹突然哎了一声,原来他双手双足都被钢箍箍住,全身紧贴太师椅上,动弹不得。
何心寒向他摆摆手,道:“你先别出口辱骂,须知我此举乃是让你活命的手段。”
她掣出三粒紫色丹药,又道:“你中了化骨散奇毒,若然不得解药,七日之内,身体全无感觉,武功仍在,但七日届满,全身骨头突然发痒,半个时辰内,骨骼全化,变成一个侏儒而死。”
平天虹一听这话,可也不能不信,道:“何堡主可是在茶内下的毒么?”
何心寒冷笑道:“不错,我已点燃了一种异香,男人嗅吸入鼻,便感到口中烦渴,非喝光那杯茶不可。”
她转眼向白瑶琴望去,微笑道:“前此奉赠的异香和化骨散,不知有效没有?”
白瑶琴道:“堡主赐赠的香药,宝贵无比,岂能轻易施用。但今日眼见异香灵效,足见高明。小妹佩服之至。”
何心寒笑道:“白姑娘客气了。”
她的目光转到平天虹面上,又道:“但服下解药之时,他仍然得受点活罪,我记得已向白姑娘讲过。”
白瑶琴点点头,道:“当得拜睹灵药之效。”
平天虹这才明白那白瑶琴何以晓得自己中毒,又得知自家实是在生死之间打过滚,这何心寒分明是拿自己当作试验品,好让白瑶琴深信那化骨散和异香的威力。
何心寒把三粒丹药都给他服下,片刻间,平天虹但觉全身奇痒难当,但四肢被完全箍住,无法移动搔抓,心中难受之极,额上汗珠一滴滴的流下来。他虽是如此痛苦,但仍然紧紧咬住牙关,闷声不哼。
只过了一会工夫,在平天虹来说比一年还长。他实在挺不住这奇痒的痛苦,竟昏了过去。
何心寒道:“这就是刚硬自负的好处了,寻常人熬受不住之时,势必呻吟叫喊,这一来就泄了药气,虽是奇痒略减,却不会昏迷过去,并且又须多挨不少时间才可无事,他只等醒转,就没有事了。”
平天虹悠悠回醒,身上已全然无事,转眼一看,自己躺在地上,数尺外一道铁栅,隔绝去路。他跳起身,略一运功,竟然恢复如常,武功并未失去,探手入怀一摸,身上之物都在,桃花扇也好好的插在腰间。
他打量四周一眼,却是个方丈石室,连窗洞也没有。铁栅外却是一条宽大甬道,对面石壁上挂着一盏风灯,火焰黯淡,他一向心高气傲,根本没有瞧瞧肩上的剑伤,便厉声大喝道:“有人么?”连喝三声,回声隐隐,可见这条甬道相当的长。
他听不到回答,只好暂时忍住怒气,细瞧铁栅,都是儿臂粗的铁枝,武功再高,也无法击毁,他审视片刻,才冷笑一声,取出桃花扇。他在扇柄处板出一截刀刃,又短又窄,但寒光闪耀,显然锋快无比,这数寸长的刀刃,用以对敌自是无甚用处,但却能斩钉削铁,对付这些铁栅,当然绰有余裕。
忽闻一阵步声传来,他连忙收起桃花扇。片刻间,两个黑衣女走到灯光之内,她们面上都蒙住黑布,使他瞧不见面目。平天虹厉声道:“这儿可是三禁堡么?”
左边的女子道:“不错,我们奉命来瞧瞧你回醒没有,如若回醒,就送食物给你。”
平天虹闻言,顿时感到腹中饥饿,当下喝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那个女子冷冷道:“你这等凶残口气,谁跟你说话?”
平天虹一怔,只好沉声又问一遍。
那蒙面女子道:“这就对了,现在是午刻时分,你可感到饥饿么?”
平天虹凝目瞪视着她,过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何心寒?”
蒙面女子道:“不是,但我劝你对堡主客气些,别直呼她老人家的名讳。”
平天虹冷笑一声,目光向另一个也蒙着面的黑衣女,道:“你怎的不开腔说话?”
那黑衣女不言不动,但平天虹却感觉出她面幕后锐利的目光。当下又道:“你可能是何心寒,所以不敢开口,对不对?”
左边的黑衣女道:“她也不是堡主,平先生请相信此言。”
平天虹想道:“那么她为何不敢出声说话呢?”他忽然想起被卫步青奸杀的阿云,心中又是悲痛,又是忿恨。但转念忖想及自己目下落在何心寒手中,看她似有借故杀死自己之意,自己的生死既是尚有问题,为阿云报仇这一层,岂易谈到?因此除了悲伤忿恨之外,又增添一种虎落平阳,龙困浅水般的沉郁。
他面上的表情变化极巨,右面那个女子突然开口道:“你想得不错,此地专门用来禁锢高手,你虽是武功犹在,兵器未失,但若想逃走,只怕比登天还难。”她虽是没有瞧出平天虹是为了阿云而悲恨,但却也猜中了一部份。
平天虹听她口音不是何心寒,较觉心平气和,冷笑一声,对于能不能逃出此地一事,不表示半点意见,却道:“我只想请问姑娘一声,那个万恶淫贼的同党,现下怎样?他亦是不夜岛之人么?”
右面的黑衣女啊一声,敢情从他这一问中,方始悟出他刚才实在是念及阿云。她缓缓道:“本堡从昨夜开始,就展开大规模的行动,严查附近各地,确知没有不夜岛之人在附近,我们也是刚刚才回得来。至于那个恶贼的同党,现下已陷入本堡绝地‘铜墙铁盖’之内,此人虽是十分机警,武功强绝,但只等他到达最后一间石室内,即是束手就擒之时了。”
她转头向左面的黑衣女道:“心妹,你去吩咐她们送茶水食物来。”那黑衣女欠身应了一声,迅快去了。
平天虹道:“姑娘和阿云如何称呼?”
那黑衣女道:“我是她的大师姊,单名阿芳。”
平天虹道:“原来是芳大姐。”
他沉吟一下,才道:“小弟有几句心腹肺腑之言,只不知大师姊肯不肯相信?”
阿芳道:“你还没说出来,我怎知可信不可信?”
平天虹道:“小弟当时眼见阿云惨死,痛不欲生,矢誓为地复仇!现在既知那恶贼是不夜岛高手,自是不能放过不夜岛了。”
阿芳沉吟道:“你可是说想到不夜岛去,杀尽这一派之人,为阿云报仇么?”
平天虹道:“正是此意,小弟若是白白毁在三禁堡,还不如死在不夜岛中,好歹也得拼掉他三五个高手,方始甘心。”
阿芳道:“这话有理,你可是想我转告家师?”
平天虹摇摇头,道:“不是,小弟要大师姊作主,私下释放了我。你若把这话告诉何堡主,她一定不答应。”
阿芳奇道:“你怎知家师一定不肯?”
平天虹道:“她如此憎恨男人,一定吃足了男人的亏,所以这一生一世,休望她再相信男人的话。”
阿芳哼了一声,心想:“我也吃过两个男人的亏,现在方知师父常说臭男人之言不可相信,这话的确非假。”
但她又觉得假如让平天虹到不夜岛报仇大杀,的确是个绝妙主意,胜过白白取他一命,是以亦不愿立时坚拒他这个建议。
平天虹见她忖思,晓得她心中已经活动,当下道:“大师姊且想一想才回答,只要你答应了,小弟自有脱身妙法,决不会连累到你。”
此时阿心已迅快走来,道:“茶饭马上就送到,师父命我们去瞧瞧那个恶贼同党。”
阿芳点点头,和阿心沿着甬道走去,到了尽头处,一扇极厚重的大铁门封住去路。她们用钥匙开启机关,轧轧一阵声响起处,铁门往石壁内滑缩。两人迅即出去,把铁门关好,这才再往前走。
这是一条狭窄的隧道,极是黑暗。但她们熟悉地势,都走得很快,几个转弯,已到了一条宽大的甬道内,一边石壁每隔丈许就有一盏灯,另一边石壁却挂着一排黑色的四方布块,乍看好像有一列黑色的窗门一般。
她们迅快把甬道内的光通通弄熄,顿时一片黑暗。然后揭开对面石壁上一块黑布,壁上出现一个比面盆还要大的洞穴,但外大内小,透过一尺厚的石壁时,里面的穴口只有拳头那么大。
阿芳悄悄望入去,却是居高临下,但见整座石室约是丈许方圆,都收入眼底。石室内点有盏灯,倒也光亮,一个人倚壁而立,闭目不动。这人虽是作商贾打扮,上唇蓄着小胡子,看来年纪约在三四旬之间。但阿芳却瞧得出他的真面目,不是王元度是谁?
这座石室已是最末第二间石室了,这“铜墙铁盖”的机关,一共有二十间这么大小的石室,任何人陷身其中,只有设法找寻启门的机括,找到之后,暗门一开,任何人都非进去不可。
这是因为只有这么一道门户,若想寻路逃走,自然得进去探一探。从第一间石室开始,一连串二十间,俱是这等情形,只要踏入第二间,门户立闭,再也不能开启,待得找到机括,却是通到第三间石室之内。
如此一步步紧迫,陷入此地之人,迟早会到达第二十间石室,经过这许多石室,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任何人的警觉性都会减低,加上疲倦饥渴,反应一定迟钝许多。就在这最末一间石室之内,布置有几种生擒敌人的机关。这等手法,可说是万无一失。
现在王元度已抵达第十九间,饶他为人沉稳精细,气度大异常人,这刻也不免十分枯燥烦恼。他倚壁闭目调息了一阵,睁开双眼,望着一块突起的石角,他已可以断定那方石角必是开启暗门的机括。由于他搜查已久,早就不对屋顶上的透气洞加以注意。但他怎知这刻有两对眼睛,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王元度走过去,伸掌覆按在石角,挥力往内一压。轧轧连响,右侧出现了一道两尺宽的窄门。他转眼望进去,但见这间石室和以前所见的都差不多。他锐利的目光在墙上查看一遍,发现不到他弄下的记号,断定从未来过,于是举步跨进去。
砰的一声,身后暗门自动关紧。他已见得多了,毫不在意。但见对面壁上也突现出一块石尖,更不迟疑,迅即走过去,伸手一按。
那块石角应手沉下少许,但力道甚强,因此王元度不得不增加几成真力猛按。石角倏然变得轻如无物,敢情他这一下已把石角按到某一程度,石壁上这方两尺大小的石块,突然缩进。若是旁人,这一下非跟着向前栽不可。但王元度是何许人也,石块刚一缩,他业已气沉丹田,双足牢牢钉住地面,右手仍然作按出的姿势,只是石壁已陷入一块,使他变成摆个空架子。
他身子虽是不曾前倾,可是脚下的石块忽然下坠。此时他全身力道重量完全聚集在双足,这么一来,可就无法及时跃起,身形随着石块猛然坠下了三尺,铮铮连声,七八道钢箍把他下半身箍得紧紧的,全然动弹不得。
王元度身子仍然往下沉,速度已变得甚是缓慢,一直沉下了丈许,又出现了七八道钢箍,向他夹到。他虽是出手抵住了其中两道,但其余的全然不受影响,有的束腰,有的束胸,有的勒颈,总而言之,这十七八道钢箍把他束缚得动弹不得,只有两臂仍然活动自如,王元度心想,此时若有敌人出现,那是最好不过了,定可把敌人抓住,逼他放开自己。
然而王元度这个想法大错特错,敢情敌人虽是来了,他却全然无法可施。原来敌人只是发声,并不曾现于室内,况且他陷入地下丈许,根本也瞧不见室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