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帝疆争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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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吟诗考武

葛山堂微微颔首,转身走去,走了数步,忽然停步回头,细细打量那中年女尼几眼,面上泛起惊讶之色,道:“世上果真有返老还童,白发变黑之事?”

女尼举掌合十道:“破七情,去六欲,便是要诀,老擅越可抛得掉嗔怒好胜之心?”

葛山堂恍然地“哦”了一声,摇头道:“办不到,办不到,领教了……”这时方才当真放步出寺,颜峰紧紧跟随,一转眼已无踪无影。

十二金钱叶葆抱拳欠身道:“多蒙大师出言解围,永铭恩德,还想请教大师法号称呼?”

女尼道:“贫尼因见叶施主为义忘身,实是大勇之士,是以破例一管江湖恩怨。叶施主若将这一腔义勇用于大处,人间受惠者更无穷尽!”

叶葆道:“多谢大师教言,在下仍想得知大师法号?”

女尼道:“贫尼伽因。”

她只说了这一句,叶葆已经大叫一声,跪倒地上,道:“晚辈久闻神尼高名,想不到有缘拜谒,并蒙赐助。”

伽因大师虚虚一摆手,叶葆但觉一股大力从地下升起,把他托起,只好垂手肃立。

伽因大师道:“叶施主过于推许,倒教贫尼大觉惭愧。近数十年来贫尼潜修自守,于己略有寸进,于世却无裨益,岂似施主济世救人,功德无量?”她微一停顿,接着道:“叶施主还有什么心事,想要贫尼略尽绵薄?”

十二金钱叶葆也不作态,立将凌玉姬失踪,神指丁岚如何营救受辱之事说出。最后道:“那蒙面人功力之高,行踪之奇,实在令人参详不透,因此极是悬虑,深恐凌姑娘发生变故惨遇,则晚辈及罗门兄皆难辞其咎。再者那蒙面人既是远强胜过丁兄,则晚辈等纵然找到了他,亦无能为力!”

神尼伽因寻思片刻,道:“凌姑娘必可确保安全,这事交在贫尼身上便是!”

叶葆虽然测不透伽因大师凭什么敢担保凌玉姬的安全,但深知她武功盖世,佛法高深,自有凡俗莫测的禅机,当下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伽因大师又道:“无名施主以后可能对你们两位发生误会,你可告以凌姑娘包在贫尼身上。他如不知贫尼是谁,可告以大悲佛手便是贫尼所创,又他身上的达摩秘录亦业经贫尼改动,故此并无昔时不能衔接之弊。叶施主这么一说,他自会明白。”

叶葆满腔塞满感激,反而表示不出。忽然想起一事,道:“神尼大名还凌驾在帝疆四绝之上,适才葛老人为何不识神尼?”

伽因大师道:“我们从未正式会面过。在帝疆四绝中,贫尼只见过蓝、凌、吴三位,因为他们皆是昔年‘中原一恶’食人秃王的私淑弟子,贫尼远在五十余年以前,便见知于老秃子前辈,是以后来贫尼为他老人家尽一点力,便在这三位初得绝艺不久,暗查明访,使他们知所约束,不致为祸天下。这位葛老施主只从他们口中得知贫尼相样貌,而贫尼自少年时便即白了双眉,最近方始转黑,因此他们更加认不出来。”

叶葆骇然忖道:“葛山堂目力大非常人可比,居然瞧得出神尼眉发由白变黑,也许他心中已隐约猜出神尼身份是以不再生事。”

伽因大师道:“叶施主赶紧前赴北关坪,免得错过了这一场龙争虎斗。”

叶葆讶道:“大师竟不去?”

伽因大师道:“这一场比武无异是后一辈帝疆争雄的开始,除此之外,还有两宗要事须得由贫尼从中调解,焉能不去!”

叶葆应声遵命,赶紧施展轻功,徒步向北关坪赶去,一路上但见伽因大师缓步跟随,形状一如平常闲步,功力之高,已达不可思议之境,心中更是佩服。

到到北关坪时,只见人山人海,挤个水泄不通,坪中已搭起一座丈半高的平台,宽达三丈见方,知是神指丁岚杰作。

平台上共有四个人,两个年轻的则是无名氏和颜峰这两个主角。余下两人,一是风华绝代的美艳夫人,一是矮胖红面的葛山堂。

这座平台刚刚落成,因此无名氏和颜峰尚未动手。叶葆一回顾时,伽因大师已不知踪影。他深知这等世外高人喜欢独来独往,也不愿多被人识,便不寻她。

他挤入平台边,台前丈许之处,摆着三排长凳,坐着的都是武林各宗派的领袖人物。他几乎都认识,于是走过去逐一见过,然后在罗门居士和丁岚之间落坐。低声把经过讲出来。罗丁二人一听凌玉姬之事已有冠绝天下的神尼伽因大师担承,不觉都眉飞色舞。

这时平台上颜峰和无名氏各自趺坐运功,尚未开始,平台四下千百武林好手都议论纷纷,猜测这两人胜负之类,语气宛如潮水一般,从四方八面升起。

美艳夫人原是一代高手,眼见颜峰神采奕奕,举止凝重,与以前判若两人,分明已经脱胎换骨,功力精进了不知多少倍,心中暗暗讶骇。再看无名氏时,只见他全无改变,甚且比往日更觉平凡。一时猜测不透他是功行精进到含英敛华的地步,抑是比以前还觉不如?

她对这两人看来看去,总是无法使自己不对无名氏发生偏爱,因想这两人只要得知凌玉姬失踪之事,定然暂释干戈。

当下嫣然一笑,向葛山堂道:“他们这一场生死之战,为名之事少,为凌玉姬之事多,山堂兄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她一笑之时,全场声音立时平息,定场魔力之大,不可思议。因此她的娇声婉语,全场皆闻。

众人一听她管叫帝疆四绝之一的葛山堂叫做“山堂兄”,都大感惊奇。

葛山堂在她面前,尽力矜持,心中却暗暗艳慕凌波父的福气,当下应道:“夫人说的不错!”

美艳夫人又道:“若玉姬已经身亡,或是嫁了第三个人,他们不知还打不打?”

葛山堂摇头道:“这就不晓得他们心意了,但夫人这时最好别扰乱他们心神!”

神指丁岚忽然纵上平台,道:“在下有几句话想私下告知夫人!”

美艳夫人走到一侧,道:“什么事?”

丁岚道:“刚才神尼伽因大师曾经面允担承凌姑娘之事,保她丝毫无恙,在下特上来奉告,夫人毋用担心!”

美艳夫人眉头一皱,道:“玉姬的相貌福泽绵厚,眼下只是有惊无险,我也深信她不会发生任何不幸之事。但我要泄漏这消息之故,旨在维护无名氏。”

丁岚神色一凛,道:“夫人这一着错了,无名兄一向英雄磊落,今日当着天下武林同道之前,我知他宁可战死,也不愿受人维护,以致不能一拼!”

美艳夫人怔一下,道:“然则你们宁可见他战死此地了?”

丁岚道:“不错,就算要我陪他同死也是甘心!”

美艳夫人挥手道:“好,你下去吧!”丁岚随即退下。

美艳夫人惘然忖道:“女人心胸,究竟比不上男人。丁岚向来精打细算,处处要占便宜,想不到一旦碰上这种场合,他仍是少见的英雄人物。我从此以后,要稍稍改变对男人的看法才是!”

这时无名氏和颜峰相继运功完毕,先后起立。葛山堂洪声道:“你们公平比武,老夫当作见证。”

葛山堂身材矮胖,但声若洪钟,坪上千数百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美艳夫人接口道:“葛老岂可忘了我?”她声娇调软,如乳莺出谷,台下千数百只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时都移不开。

葛山堂道:“不错,不错,这儿证人正该有两人充任方是。”

所有的人都噤声屏息,静候台上无名氏和颜峰动手,但在他们还未出手以前,没有一人舍得不多看美艳夫人几眼。他们之间最热烈的话题便是无名氏和颜峰孰胜孰败,其次就是美艳夫人和凌玉姬那一个长得漂亮些。但遗憾的是凌玉姬今日并未在场。

这时万籁俱寂,正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蓦地一声长笑起自人群之中,冲破了紧张气氛,连台上的颜峰和无名氏二人都不禁讶异地向发出笑声之处望去。

人丛中飞起一条影子,快如掣电般向台上跃去,身法轻灵美妙,一望而知乃是内家高手。人影落在台上,现出身形,却是个丰神俊逸的翩翩佳公子,衣服华丽,英气迫人。

许多人都认出这个俊公子正是外号“情海恶魔”的蓝岳,因此都晓得将有事故发生。

葛山堂可不认识他是谁,环眼微瞪,道:“来人乃是蓝商一蓝大先生的什么人?”他一开口就喝破蓝岳来历,眼力之高,无人不服。

蓝岳拱手道:“晚辈蓝岳,蓝大先生就是家伯父!”

葛山堂哼一声,面上毫无丝毫卖账之容,还未发话,人影一闪,台上凭空多出一人,身量瘦长,面容严峻,穿着一袭蓝布长衫。

蓝岳立刻上前行礼,口称伯父,葛山堂也道:“蓝兄忽然现身,有何见教?”

坪上千数人这时皆知这个高瘦之人正是帝疆四绝之一的蓝大先生,莫不大感兴奋。

蓝商一道:“兄弟上台来正是要查询舍侄此举用意!”他接着把目光转投在蓝岳面上道:“你自己说。”

蓝岳安详如故,道:“侄儿意欲参与这次盛会,生死荣辱由侄儿一身担当!”

蓝商一眸子中精光暴射,似是动怒,但旋即敛去,大声道:“你伯父倒没有想到你如此强顽,拚死出手。现下若是阻止你,便教天下英雄笑话,你好自为之。唉,伯父应该多传你几手才对。”

他缓缓退开一边,这话人人尽皆听见,因知帝疆四绝身份不比等闲,话不轻发,这等说法,可知这蓝岳未曾得到蓝大先生真传。

蓝岳谢过伯父,随即剑眉一挑,朗声道:“兄弟突然参加,请两位不要见笑!”

无名氏和颜峰一齐道:“蓝兄说那里话来,我自是欢迎蓝兄加入!”

西北角陡然升起一声洪亮大喝,接着人丛中呈现奇景,只见许多人纷纷扑倒,由喝声之处直到平台之下,恰恰是铺成一条道路。

却见两个年轻汉子并肩踏过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体,一直走到台下,跃上台时,却是祈北海、辛龙孙二人。

众人都目瞪口呆,想不出那些人为何扑倒得如此齐整,一如预先已演习熟练。

葛山堂首先道:“咦,你们从何处学得毒仙程珠的独门绝艺?”

蓝大先生插口道:“这两位曾得吴遐兄传授过几手武功,却不是吴兄传人。”

葛山堂颔首道:“兄弟也看出一点端倪!”

辛龙孙道:“晚辈等奉家师吴遐之命,特地上来参与盛会!”

祈北海连忙接着道:“但晚辈两人只当是一个!”

坪上群雄一听又来了帝疆四绝的另一支,更感兴奋,同时又被他们现时的声势所慑,猜想他们定有出类拔萃的能为,这时都鼓掌喝采。

等到喝采声稍低,辛龙孙才道:“晚辈等方才用的‘鹊桥渡天河’毒功虽是程仙子老前辈所传,但待会儿动手,只用家师所传手法!”

葛山堂颔首道:“这还罢!”他接着望住蓝大先生道:“那位毒仙子程珠一身毒功天下第一,有不可思议的威力。兄弟曾经见过她两面,第一次因有少林寺山海两神僧两位老前辈在场,她是向两老求教而来,还不怎样。第二次碰面时,使兄弟也险险吃了亏,端的有神出鬼没的神通!”

蓝商一点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宇内能人甚多,像她也可以算是巾帼奇人!独惜缘悭一面,至今尚无由得晤!”

葛山堂一晃半秃脑袋,道:“这人还是不要见到为妙。‘毒仙’二字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接着向祈、辛二人道:“既然你们是奉老赌徒之命出场,那就过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如何安排出手次序。”

祈、辛二人敬应一声,转过身子,蓦地眼前一花,无端端多出一人。只见此人秃脑袋,大眼睛,颔下蓄着一撮山羊胡子,衣衫破旧,背上背着一口破烂木箱,正是帝疆四绝之中的老赌徒吴遐。

二人立即跪倒台上,吴遐摆摆手,道:“起来,我不怪你们,可是程仙子命你们自称是奉老赌徒之命出手,以便迫我出头?”

辛龙孙道:“正是这样。”

老赌徒吴遐环顾台下一眼,两道目光寒如冷电,台下凡是碰到他目光的人,无不暗暗打个寒战。

他似乎没有发现要找的人,当即滑稽地大笑一声,道:“老赌徒早已断定有今日之事,你何苦深藏不出?”

台下人头如潮,却没有人答话。老赌徒吴遐接着向葛山堂,蓝商一道:“今日这一场比武越来越热闹,不知底细之人,还道他们是代表我们四人出手。”

葛山堂道:“老赌徒有何高妙主意?快点说出,你就是鬼主意比别人多,兄弟这厢恭聆!”

吴遐道:“像他们这几个人,究竟有那一个足以代表授艺之人出手,大成疑问,因此老赌徒提议设法加以考核,合格者方许动手。免得咱看得气闷苦恼。”

葛山堂,蓝商一都点头赞成,美艳夫人嫣然一笑,道:“这话有理,可是教谁来做考官?你们亲自出手的话总有不妥之处,可惜武林太史居介州不在此地,不然的话,教他用史家巨眼一评,就不成问题了!”

她的话大有道理,因此台下四处升起嗡嗡语声,讨论起武林太史居介州。

葛山堂洪声道:“小居受苦多年,我们可要放过他?”他的话乃向蓝吴二人而发。那二人一齐点头,葛山堂便即向台下大声宣布道:“居介州昔年故犯我们戒条,我们见他作史之功有益于世,不忍取他性命,因此议决捏造一段事故,说是在他身上刺上十二幅武功图解,故此多年来他一直被武林人追踪,他自知若是被捕的话,定须遭受剥衣裸体之辱,所以一直不敢露面。现下我等郑重宣布,居介州身上并无刺下图解,从今而后,汝等毋须设法加害于他。”

坪上登时又升起一阵阵的议论声,大家都觉得今日之会奇峰突出,大是增长了许多见闻。其中许多曾用全力追踪居介州的高手们却觉得十分冤枉,没想到竟是被帝疆四绝愚弄了数十年之久。

议论之声一落,人群最外边处传来一阵清朗话声,全场皆闻,道:“帝疆四绝今日既是解除居介州苦难,本人与居兄乃是故交,愿为诸位略效微劳,担任考核之责。”

全场皆为之骚动起来,都争着伸长脖子,瞧瞧发话之人是谁,竟敢自荐充任考官。

要知无名氏、颜峰等人的声望目下已倾动武林,便是当今武林各大家派的挺身而出,自愿充任考官,大家也觉得未必胜任。何况这些负有武林重望的领袖人物都坐在台前,那人被挤在最外面,不问可知不属各家派领袖无疑。这一来更加挑起全场好奇之心,连台上的蓝、葛,吴,美艳夫人,以及无名氏、颜峰、蓝岳、祈北海、辛龙孙等人都个个睁大双眼,向发声之处望去。

人丛中波分浪裂,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由最外面之处直达台下,这一下又比上先祈、辛二人施展“鹊桥渡大河”的手法气势浩大得多。

一个身形略矮,须发如霜的人从容缓步而来,长衫飘飘,显得十分飘洒潇逸。

台上的美艳夫人“啊”了一声,道:“柳慕飞是你么?”

那人从容前行,左手按着腰间剑柄,右手轻挥丝鞭,虽是须发如霜,但眉清目秀,直无老态,依然是丰神俊逸之人。

他朗声吟道:“一别星霜二十年,梦里无情是滴仙。容颜未老头先白,相见于今更惘然……”

吟声清越,响彻全场,有些略通诗文之人,都听出诗中之意是说与美艳夫人已经违了二十年,这别后岁月中仍然梦见像是谪凡仙子的她。又说容颜虽然未老,鬓发已白,如今相见,心中极是怅惘。

美艳夫人怅然道:“已经二十年了么?你这一向可好?”

她深情款款,自然流露,竟使得许多人都暗暗妒忌,但“柳慕飞”之名却有如符咒,无人不知当今封爵金榜上名列第一级的公爵高手,仅存的大概只有二三人,而柳慕飞正是其中之一。

柳慕飞走到台下,一跃登台,向葛、蓝、吴三人作揖道:“慕飞作毛遂之自荐,三老意下如何?”

老赌徒吴遐首先打个哈哈,道:“小柳居然熬得过情锁名关,活在世上,难得难得!”

蓝商一道:“柳兄担任考官,自是最佳人选!”

葛山堂接着道:“二十年后的今日,你和居介州已是我们仅有的相识故人了!”

老赌徒吴遐道:“矮神居然也说出有点人情味的话,莫非一去不返的岁月,竟有如许魔力?”

美艳夫人道:“诸位若是要叙叙旧,只等今日之事一了,我来做个东道。”

老赌徒吴遐伸手摸摸秃头,叹口气道:“这本是佳事,却不知老赌徒能不能活着参加!”

葛山堂眼睛一瞪,光芒四射,洪声道:“什么?谁能动你一根汗毛?”接着突然恍悟,道:“是不是毒仙程珠?如果是她,那就说不定了!”

老赌徒吴遐点点头,道:“正是!”他随即振起精神,道:“小柳你这考官怎生做法?”

柳慕飞扬一扬丝鞭,道:“一诗一剑,便是慕飞平生之学。他们接得住一诗一剑两关,自当有资格出手争雄!”

葛山堂道:“昔年曾听小凌提起你的‘诗情鞭意’绝技,文采风流,天下无双,今日开开眼界,也妙得紧!”

蓝商一道:“慕飞兄二十年前已是名冠榜首、举世同钦的一代高手,一别至今,武功自然又更有精进。他们都是才出茅庐之辈,功力有限,只须慕飞兄赐予一诗,也就够了!”

这话要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首先就得挨祈北海一顿臭骂,再说别人也不会相信柳慕飞的一首诗便足够考核之用。可是话从蓝大先生口中说出,却变成金科玉律,谁也不敢不服。

柳慕飞洒然一笑,道:“蓝大先生这般瞧得起慕飞,自当遵命。”

台下千数百观战群雄此时都议论纷纷,四方八面升起嗡嗡语声。要知这柳慕飞昔年为争美艳夫人(彼时美艳夫人外号为玉府天狐,姓容名美艳),曾经力挫当代十大高手,其中包括赫赫有名的直隶颜家第一高手颜大先生。因此关于当年柳慕飞如何吟诗挥鞭,出剑伤敌的种种事绩,至今仍然传颂不衰。

现下众人又听到蓝大先生亲口说出他只须一首诗就足够考核之用,因此都纷纷谈论起他的独门绝技“诗情鞭意”,人人都心急和兴奋,等着瞧他如何吟诗挥鞭,怎生将鞭法化在诗境之中。

柳慕飞缓步走到台中,他举手投足间,都自然流露出一种潇洒风度。

他笑一笑,向无名氏等人道:“你们虽是共有五人,但实在等如四位,慕飞不才,还要逐场领教,请诸位自定先后次序。”

蓝岳朗声道:“柳前辈负天下盛望,我等劳动大驾,心下难安,这次序先后,一发烦前辈随意召唤,诸位意下如何?”

无名氏、祈北海、辛龙孙都没有异议,颜峰却迟疑一下,公仇私怨两种情感在心中交战。“公仇”是这柳慕飞曾经挫辱过他大伯父颜望,论理他今日当着天下群雄,应该先与他拼一死战,洗雪前耻。“私怨”便是他和无名氏争战之举,不但关系到他们自身声誉,还有凌玉姬的归属更是重要。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反对,柳慕飞道:“要排定次序,容易的很。我先讲明动手之法。那就是我先挑选四首诗词,或是悲壮沉郁,或是凄婉缠绵,或是描摹女态,或是念悲决绝。先编上号,然后由你们抓阄,决定先后和那一首诗词,这个法子,诸位以为公平否?”

这话也没有异议,柳慕飞便道:“第一首是悲壮之诗,用唐人王翰凉州词。第二首用本朝纳兰性德的浣溪纱词,取其凄婉缠绵。第三首用今世龚定公美人诗,第四首采唐末韦庄悼亡姬七律一首。”

美艳夫人听了他说出的这几首诗词,别的都不怎样,独独最后一首韦庄的“悼亡姬”,分明是告诉自己说,他已把她当作已逝的爱宠。心中情思波荡,暗生爱怜之意。

吴遐上前安排抓阄之事,结果是蓝岳首先上阵,祈、辛二人居次,颜峰第三,无名氏压轴。

老赌徒吴遐向众人宣布了次序之后便退到蓝、葛、美艳夫人身侧,四人商议一下,便分别站在这木台四角,共担评判之任。

柳慕飞丝鞭轻摇,姿态甚是舒徐潇洒。蓝岳空手在他面前一站,双方点点头,随即开始考试。

柳慕飞面上忽然流露出悲壮沉郁之容,朗声长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他手中的丝鞭随着诗声激烈飞扬,每一鞭发出,幽怨悲壮兼而有之。蓝岳双掌上下翻飞,竟敌不住他这股气势,连连倒退。

只听他接着吟道:“醉卧沙场君莫问,古来征战几人回……”

吟到这后面两句,鞭势直如浩荡天风,澎湃波涛,蓝岳退无可退,计穷力绌,人人都看出他非毁在鞭下不可。那知蓝岳突然间接连点出三指,每一指都点在丝鞭之上,顿时将鞭势完全瓦解。

柳慕飞击出最后一鞭,虽然无功而退,但蓝岳头额上已沁出点点汗珠。

这首诗一共是二十八字,柳慕飞丝鞭一共发了十四招,招招都奇绝一时,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去。蓝岳从未使出的指法,也是神奇绝伦,只发了三指,就封住对方七招之多,这两人的招数皆是千百群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奥手法。因此两人分开之后,喝采声雷动,良久不息。

蓝岳抹掉冷汗,走到蓝商一跟前,面上露出惊惶之色。蓝商一哼一声,道:“这三才指法我平生只传过一个人,你从何处学到?”

蓝岳垂手肃立,道:“便是那人转传侄儿!”

这话一出,葛山堂和吴遐都睁大双眼。葛山堂怒道:“原来那舟子心机极深,当时装出神智不清,瞒过我们四人。”他说的就是当年对付东海大离岛魔镜长老叶如时,他们四绝都曾传授一个少年舟子三招绝艺。事毕之后,那少年舟子早得吴遐之教,装出神智不清的样子,是以其余之人都没有动念收回秘艺。

蓝岳忙道:“晚辈只学得我伯父三才指法,别无其它技艺。”

吴遐接声道:“这还可以,哼,我敢打赌此子苦练多年之后,有意闯入帝疆争雄逐胜,是以特地传授蓝世兄三招指法,瞧瞧他出手成就如何再作定夺。”

蓝商一颜色稍霁,道:“这也罢了,岳儿你待会还要出手,老夫这就运功增长你的功力!”

他们伯侄二人径行落台,就在台前地上盘膝对坐。

柳慕飞等到喧声稍息,道:“第二阵是祈北海、辛龙孙两位。”

祈、辛二人跃了出来,柳慕飞等他们立好门户,当即挥鞭吟道:“谁道飘零不可怜……”鞭势随着凄婉吟声,飘忽发出,如连峰巉巉,中夜猿啸,如潇湘戞瑟,鱼沉鹰起,孤月微明。

祈、辛二人才一接战,便陷支绌之境。柳慕飞似是对这第一句特别欣赏,又从头吟道:“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一片晕红疑着雨,晚风吹掠鬓之偏,倩魂销尽夕阳前……”

这一趟鞭法使得迂回往复,如丝剥不尽,只把祈、辛二人打得头晕转向,不分东西南北。

不少高手已经看出祈、辛二人早就败了,但柳慕飞却似打得兴起,好几次留手不发。大家都以为柳慕飞手下留情,谁知等到最后一个“前”字之时,柳慕飞鞭势直卷横出,同时之间将祈、辛二人甩开丈许。

台下喝采声如雷霆般升起,淹没了一切。祈、辛二人茫然起立正不知如何是好,老赌徒吴遐皱起眉头,挥手喝道:“还不下台去?日后记得好好用功!”祈、辛二人连忙跃落台下。

柳慕飞丝鞭虽然已经停住,吟声亦歇,但面上仍然笼着一层凄郁意味。

老赌徒吴遐望他一眼,道:“小柳自是一代情种,可惜所遇非人,我老赌徒倒要听听你待会儿如何形容心中的美人!”

柳慕飞想不到这个形容滑稽的异人居然看出他的心事,微微一震,道:“慕飞故习难除,情难自已,倒教高人见笑了。”

吴遐道:“古人有云:太上忘情,太下不及情,钟情正在我辈。何人会哂笑于你?”

柳慕飞感激地向他点点头,道:“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正是慕飞写照!”

这时,台下震天喧声渐渐沉静,柳慕飞道:“请颜少侠准备!”

颜峰应声跃出来,意态悠闲地在他面前一站道:“请柳前辈赐教!”

柳慕飞道:“不敢当得赐教二字,却有句话要向少侠说明,便是今日你我交手,谈不上其它恩怨。少侠想必懂得我意?”

颜峰道:“晚辈省得!”

柳慕飞点点头,深深吸一口真气,挥鞭吟道:“美人清妙遗九州岛,独居天外之高楼……”

只见他丝鞭随着吟声收发扫击,神姿清澈,如琼林滇树,又如孤云白鹤,翔舞天表。

吴遐听了这两句吟美人诗,转睛向美艳夫人望了望,觉得果是刻划妥贴,无怪柳慕飞立即就迷醉诗境之中,浑忘世事。

颜峰使出一路手法,拳劈腿踢,抓住鞭势,虽是炽烈紧张,却无丝毫败象。

柳慕飞接着从头吟道:“美人清妙遗九州岛,独居天外之高楼。春来不学空房怨,但折梨花照暮愁……”

他第二次从头吟起,句子依旧,但手法全非,这时颜峰可就大见险艰,全力拚搏。柳慕飞鞭法越来越发飘忽莫测,尤其是到了最后的一句“但折梨花照暮愁”时,更是极尽追忆惆怅而又宛转怜惜之致。

他的鞭法本是随着诗中之情,自创新境。越是清深意切,就越发奇幻莫测。

葛山堂动容,注视局势发展。但他纵有通天能为,这时亦无计可施。

颜峰堪堪不敌落败之际,忽地大喝一声,双拳翻飞,威力陡增。他的手法固然是奇妙莫测,但好几个人都看出仍是葛山堂的拳法,早先业已使过,这回再使出来,竟然威力陡增,个中道理,甚是奇妙。

原来葛山堂的拳法本是武林一绝,颜峰若是一上手就自顾自施展出来,柳慕飞无论如何也占不了上风。但颜峰心意却受对方影响,因此拳法威力只使出五六成。及至后来一落下风,他本是资质盖世、聪敏过人之士,一看不论怎样破拆都不对路,陡然醒悟出一个道理,心想你既然自顾自发鞭,我也可以自顾自发拳。

这一来他心灵上的束缚顿时除去,拳法威力陡增,一直打到柳慕飞吟声已歇,收鞭退开,仍无丝毫败意。

这两人各显奇能,短短一二十招之中,忽强忽弱,忽危忽安,只看得千百武林人物个个都几乎喘不过气来。喝采声又像雷鸣似升起,久久不歇。

美艳夫人含愁脉脉,心中不住地吟诵着“春来不学空房怨,但折梨花照暮愁”之句,末句“梨花”二字,本来就有象征衰老的意味,何况折来照对“暮愁”,更添衰老之意。

她一生毫无所惧,就怕“衰老”二字,这时心中涌起千百种惘思恨绪,几乎要流泪哭泣。

颜峰走到葛山堂身边,葛老人大加慰勉,一副开心的样子。低低道:“据我参详出来的看法,柳慕飞正是借此机会,向美艳夫人表示心迹。因此他最后的一首《悼亡姬》,未必能令旁人感动,但他自己定是感触最深,因此,鞭上威力也得随之增涨,无名氏能不能过这一关,连我也不敢预测。”

颜峰暗自好生庆幸,却见无名氏冷漠如故,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群声渐息,无名氏忽然走到美艳夫人身边,道:“玉姬到底在什么地方?”

美艳夫人一怔,道:“她……她……”她本是机变百出之人,心窍玲珑剔透。但这时情思惘惘,一时之间比常人还要不如,道:“她失踪了!”

这话一出,不啻是睛天霹雳劈在无名氏头上,只见他神色冷漠,道:“我不打了,我要找她去!”

美艳夫人这时才醒过来,一看已经铸成大错,眼珠一转,道:“好,你快去找她!”

无名氏见她鼓励自己,反而觉得不解,迟疑一下,道:“她怎生失踪的?”

美艳夫人道:“我不说,你踏遍天涯海角去寻她好了!反正你找回了她,她仍然不属于你!”

无名氏一听这话有理,不觉失魂落魄。那边柳慕飞叫他过去,他也不理。

武林中这时无人不知这无名氏的种种怪诞行径,因此一看他冷冷漠漠,便知今日比武之事大有波折。

神指丁岚大叫道:“无名氏你不能不打!”罗门居士和叶葆则连连跺脚叹气。

无名氏听到神指丁岚的声音,冷漠地投以一瞥。目光之中流露出不信任甚至怨怪之色。

丁岚抖丹田叫道:“神尼伽因大师亲口保证凌姑娘的安全!”

他的声音淹盖全场,人人都听到“伽因大师”之名,但却只有葛山堂、吴遐、美艳夫人、柳慕飞等有限七八个人耸然动容。

无名氏淡淡道:“伽因大师虽是一代神尼,但我除非亲眼见到玉姬,否则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神指丁岚说不出话来,只好瞪大双眼,心中替他急得要死。

无名氏寂立片刻,举步走到台边,正要跃下。

人丛忽然奔出一人,身上裹着黑色大氅,头上皮帽已经掀开。无名氏一眼望去,只见此人风鬟雾鬓,面上自双眼以下,挂着一幅白纱。

他不觉大叫一声“玉姬”,美艳夫人跃下木台,搂住凌玉姬腰肢,无限慈爱自然流露。凌玉姬偎倚在她怀中,不知不觉叫了一声“妈妈”,美艳夫人微笑道:“好孩子,你总算及时赶回,现在一切都好了。”

无名氏精神一振,转身走到柳慕飞面前,眉宇间英气勃勃,与刚才判若两人,拱手道:“有劳前辈久候,还望恕罪。”

柳慕飞道:“好说,好说,无名兄虽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但足见用情之深,令人感动!”

他接着神色一整,道:“无名兄小心!”

无名氏道:“柳前辈请指教!”

柳慕飞丝鞭一挥,吟道:“凤去鸾归不可寻,十洲仙路彩云深,若无少女花应老,如有嫦娥月易沉……”

他满面悲怆之色,衬上满头白发,自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鞭势随着吟声挥舞得飘渺杳冥,如孤鸿出没,难寻踪迹。

无名氏双掌前拒后封,招数平淡无奇,但每一出手,都是恰到好处,封闭住全身空隙。

他的打法与别人最是不同之处,便是静多动少,只一出手,快逾电光石火,生似深知对方鞭势来路,每一招封架都能抢制机先,恰到好处。

柳慕飞声调越发苍凉凄婉,接续吟道:“竹叶岂能消积恨,丁香从此折同心。湘江水涧苍悟远,何处相思续舜琴……”

这下半首鞭势更是飘忽曲折,来去无迹。

然而无名氏依旧从容自如,招招都抢制机先,封住门户。

柳慕飞吟声已歇,鞭势犹自盘空飞舞,似是余情未尽。

所有的人包括葛山堂、吴遐在内,都看得凝神屏息,甚是紧张。

柳慕飞忽又长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手中丝鞭仍然极尽飘忽杳冥之能事,开头时无名氏仍然从容自若,但听到“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两句,蓦地神色一怔,心中隐隐约约想起一点前尘往事的模糊影子。

这一来掌招大见疏慢,柳慕飞那根丝鞭刷刷刷直抽入去,每一鞭都贴着他头面胸腹等要害处掠过,当真间不容发,极是惊险。

千数百观战的武林人物都看出无名氏已呈败象,局势比之早先蓝岳和颜峰都更为危殆。人人都暗暗替无名氏着急。只因他过不了这一关的话,可就丧失与颜峰蓝岳争雄的资格了。

偏向无名氏这一方的人都急得叹气顿足,却又无计可施。神指丁岚待要高声叫喊,罗门居士早有防备,碰他一下,沉声道:“你一出声,他就永远过不了这一关啦!”

丁岚道:“难道就让他败阵不成?”

罗门居士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两人对答之时,柳慕飞手中丝鞭“唰唰唰”又连攻三招,每一鞭也都贴着无名氏身上要害掠过,险是险到极点,但三招过后,依然只属虚惊。

葛山堂忽然洪声喝道:“小柳住手!”他的声音响震四野,观战之人无不感到耳中隐隐作疼。

柳慕飞心收神领,停手跃出圈外,无名氏也如突然惊醒,回复正常神色。

葛山堂道:“小柳你已打完一首,为何尚不停鞭?”

柳慕飞道:“这位无名兄武功绝世,每一招都封架住我的鞭路,使我余情不尽,无法自抑。当时也忘记一切,才接着打下去。”

老赌徒吴遐道:“你后来吟的纳兰性德所作‘拟古决绝词

’,似乎比前一首韦庄的悼亡姬诗还要威力倍增,无名氏虽然心游神移,但你再也赢不了他。”

柳慕飞点头道:“是啊,我也有此感觉!”

观战的千百人本来都以为葛山堂只是主持公道,才喝住二人,现下一听,敢情无名氏虽呈败象,却永远不会输败。他们谁也想不出其中奥妙,不由得啧啧称奇,互相猜测,四方八面便响起阵阵语声。

葛山堂转眼望住无名氏,道:“原来你除了传得小凌一身绝技之外,还得到伽因大师的大悲佛手心诀,是以举手投足,行藏定止都妙含宇宙至理。老赌徒说得不错,柳慕飞再打一百年都伤不了你!”

无名氏茫然寻思斯语,没有回答。

柳慕飞朗声道:“帝疆四绝中遗缺有后起之秀堪足填补,可喜可贺。我那老友居介州曾有誓言,若是无人能踏入帝疆之中,他永不将帝疆四绝之名录入史中,如今此誓已破,在他也是大喜之事!”

他接着仰天长啸一声,道:“四场考毕,慕飞告退了。”

他双臂一振,飘飞到木台边缘,目光到处,正好与美艳夫人相遇。他不觉一怔,微嗟一声,道:“从此天涯海角,容姑娘多多珍重!”

美艳夫人听他仍然称她做“容姑娘”,芳心中怅惘不已,幽幽叹息一声,道:“你永不见我了?”

柳慕飞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我们不见也罢!”

美艳夫人记起他刚才吟的拟古决绝词,不觉低声凄婉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敌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凌玉姬望着柳慕飞,柔声道:“柳叔叔,谢谢你啦!”

那一角的神指丁岚面色一变,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罗门居士接口道:“也唯有他才有本事赢得丁兄,兄弟早就有此疑惑了!”

柳慕飞刚刚跨步,突然一个苍劲声音喝道:“柳兄且慢!”柳慕飞本是站在木台边缘,这一向前跨步,一只脚已伸向空虚之中,同时身形也是向前倾跃之势。但耳中一听有人喝叫,立刻硬生生煞住去势,单以一只脚定住在原处。

这一手显露出功力造诣,已臻绝顶之境,台下喝采之声登时如雷升起。

人丛中出来一人,只见他身躯颀长,穿着一袭布衣,年纪约在五六旬之间,朴素之中又隐隐含有一种慑人威仪。

他一迈步便上了木台,台下四方都有人惊叫道:“啊,是颜二先生。”霎时间人声皆寂。

要知武林之中,现下声名最是显赫的,要推武林第一世家直隶颜家,这颜家自从数十年前出了颜老大颜望之后,声威如日中天,天下同钦。那颜老大颜望一生游历江湖,家中一切皆由颜二先生主持。自从颜老大于七八年前去世,颜家第一高手就落在颜二先生身上。此所以颜二先生一现身,全场皆寂。

柳慕飞听见人丛中有人叫出颜二先生之名,顿时记起二十年前击败颜望之事,心下已自了然,退后数步,拱手道:“颜二兄有何见教?”

颜二先生向台上的葛山堂和吴遐二人作了一揖,然后应道:“不敢当得见教二字,兄弟特地上来向柳兄领教一招剑法!”

台下观战的千百群雄听说又有一场意外之战,兴奋地鼓噪起来。

柳慕飞道:“柳慕飞多年来未动过此剑,颜二兄如不坚持此意,就让兄弟使用丝鞭如何?”

美艳夫人抱着凌玉姬纵上台去,千百道眼光都聚集在这个绝世尤物的面上。

她道:“柳慕飞你昔年豪气何在?”

柳慕飞眼中光芒暴射,俊秀的面上陡然泛出傲色,立时有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但迅即便傲色全消,叹口气,道:“年来傲骨消磨尽,只为当年一段愁!”

美艳夫人怅然退开一边,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