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双手各各使出一招绝学,同时发挥本身功力,顿时掌力排空扫荡,掌影纵横,举手之间竟把围攻他的四位封爵高手全都迫开六七步远。
众人无不骇然变色,都不知他还有多少绝艺未曾施展出来,正在严密警戒之际。无名氏大喝一声,人随掌去,疾向苦行禅师扑去。
他的身法迅快异常,一扑到苦行禅师身前,更不留情,左拳右掌,迅急猛攻。
无名氏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尤其是他忽然变得如此勇猛可怕,使得这一群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莫不迟疑一下,各自暗下盘算要不要赶过去助拳。
无名氏得到这一线之机,因而能够发挥威力。苦行禅师但觉对方左右两手的招数都奇奥绝伦,这时不但难以封架,甚且连退走也不行。
苦行禅师也明白无名氏这般大怒,为的是他击伤了夏雪。他本可大声喝出自己业已手下留情,夏雪目下虽是负伤,其实并不严重。但此刻他如果说出这种话,虽然存心光明,仅仅纠正对方错觉,可是在旁人耳中听来,却会变成他怯惧敌人威势,是以说出此话讨饶。
无名氏一口气迅攻猛击,把个苦行禅师圈在掌影之内,情势危殆异常。
凌玉姬娥眉轻蹙,道:“瑛姑,你竟不出手救一救苦行禅师么?”
瑛姑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凌玉姬倒抽一口冷气,但见苦行禅师当真十分危险,只要稍一失手,非死不可。她在近数日来对苦行禅师甚有好感,极是不忍他负伤身死,更不愿苦行禅师乃是死在无名氏手中。当下惶急四顾,忽见蓝岳、祈北海、辛龙孙等三人业已走出山门,都站在一边观看。
凌玉姬忍不住叫道:“喂,你们帮一帮苦行禅师行不行?”
蓝岳朗目光芒暴射,长啸一声,振臂纵起,直向战圈扑去。祈北海、辛龙孙也不肯落后,齐齐联袂纵上去。
瑛姑眼中又射出狠毒愤怒的光芒,这数日来她突然发觉所有男人无不对凌玉姬十分恭顺,人人都尽力博取她的好感。这已使她感到十分妒恨,目下那蓝岳对凌玉姬之言居然也如奉纶旨,这一下实在使得深沉如她的人也忍耐不住,目光一转,突然伸手把所有的马匹缰绳取过来,催动坐骑,向山门内走去。
蓝岳及祈北海、辛龙孙等三人刚刚扑到战圈时,无名氏早就听到凌玉姬所说的话。左手运足功力横扫出去,苦行禅师拳掌封架,无名氏施展出修罗七诀中第三诀“挑扫”心法,手掌倏地软垂,接着急挑疾扫。苦行禅师但觉双掌俱被敌人震开,同时一股潜力击中胸口,顿时一阵剧疼,登登踉跄退出七八步之远。无名氏若然不是急于应付蓝岳等三人,这一招绝对可以制他死命。
这时蓝岳及祈北海等三人先后扑到,蓝岳一出手就是迅急快疾的连环重手法,不特手法奇奥精妙,而且掌力雄浑,武功之强,令人咋舌。
祈、辛两人一向是一刚一柔,特别是辛龙孙阴毒异常,一上手就连发三脚,脚脚都足以立毙敌人而又无影无声。
无名氏碰上这三人,顿时感到他们攻势之强烈较之早先神指丁岚等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这三人出手的招数无不是武林罕见的绝学,不似丁岚、莫庸他们武功虽高,但部分已被他的手法克制住,是以更加感到难以应付。
楚南宫上前探视苦行禅师伤势,苦行禅师用手指一指身上玄机穴,楚南宫自然会意,立时伸手拍在他的玄机穴上,并且运出真气,从他穴道中攻入。
苦行禅师喘过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迅速地服下一粒。
楚南宫见他狼狈模样,转眼又见到那几个后起年轻名手已在龙争虎斗,所施展的武功无不是武林绝学,精彩绝伦。不由得心头涌起一股郁闷之气,突然仰天狂啸一声,接着厉声叫道:“我们在自称雄武林,一生练武,如今才知多年心血都是白费,气死我也!”他大叫声中,放步向山门内奔去,不再观看那一场激斗。
他的话顿时引起所有封爵高手们的共鸣,人人面色剧变。苦行禅师长叹一声,举步走到夏雪面前,递给她一粒丹药,道:“夏姑娘服下此药,伤势立刻就可减去十之七八。”
夏雪已运了一会内功,这时冷笑道:“谁要你的丹药……”一手推开苦行禅师,接着向前纵去,纤掌起处,疾向蓝岳后背大穴拍落。
蓝岳倏然旋闪开去,见来人乃是夏雪,不由得又纵开两步,愣了一下。
无名氏好不容易减去一个强敌,趁机连发两招,稍稍迫开祈、辛二人。夏雪接着举掌向祈北海攻去,口中叫道:“无名氏你快点走开,这场架值得打么?”
祈北海回身接住夏雪的一掌,辛龙孙恨极这夏雪从中助敌,突然舍下无名氏,转身向她夹攻。
无名氏听了夏雪的话之后,为之一愣,觉得当真没有什么好打的。
那边厢突然有人大叫道:“大家都活不成啦!”
这话乃是铁胆赵七所发,众人听到此言,都大感讶异转眼向他望去,连祈北海、辛龙孙都跃开数步,看看是什么事情。
只见铁胆赵七站在山门当中,举手指住门内,接着道:“一定是瑛姑把大家的干粮和水囊都带走啦!”
神指丁岚和酆都秀士莫庸齐齐跃了过去,但见好些马匹都散立在山门内沙坪上,但马上带着的干粮食水一概不见。
丁岚和酆都秀士莫庸一言不发,放步向寺内奔去。蓝岳情急之下,一手拉了凌玉姬马缰,便冲入寺内。
祈北海、辛龙孙也跟踪追入,只剩下无名氏,夏雪和苦行禅师三人。
苦行禅师道:“在这大漠之中,如果失去水囊,就算有天大本领也活不成!两位最好一齐走,跟着神指丁兄,相信终会追得上瑛姑!”
无名氏向夏雪道:“你追上去吧,我还得等一个人,他把火龙驹骑走了。”
苦行禅师拔步向山门纵去,一面叫道:“要走就得赶快,不然就追不上大伙儿啦……”
夏雪迟疑一下,忽见无名氏面上流露出淡漠之色,突然感到一阵畏惧,转身向苦行禅师背影赶去,口中一面叫道:“无名氏,你快来吧!”
无名氏没有回答,转眼间此地只剩下他一个人,顿时感到十分落寞空虚。
蹄声渐遥,他缓缓走入寺内,到处巡视了一遍,全寺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他的坐骑。
他忽然觉得留在此地也没有意思,当下走到偏殿,从那座佛像肚子里掏出先前藏起的水囊,牵马走出寺外。
在那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一点也不畏惧,相反的正好愿意置身在这杳无人迹的地方,可以清清净净地度日。
他走了六七日,水囊中滴水全无,干粮也已经吃光,脸上也长出长长的胡须。可幸这天黄昏,居然瞧见炊烟,敢情前面已经是定远驿。
于是,他又再次踏入人世,但这一回他却是独个儿,无羁无绊。
他在路上几乎走了一个月,才到洛阳。
这时,他满身风尘,白皙的皮肤多少已变为褐色,加上许多日子没有剃的胡子,谁也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的马匹早已卖掉,自个儿踽踽步入城中。在闹市中转了一圈,不觉走到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突然有个仆从装束的汉子,打另一条巷子内出来,凝目打量他。
无名氏也没有理会,径自在墙边一块石上坐下,舒一口大气。
那个仆从装束的汉子走到他面前,搭讪道:“老兄可是本地人氏?”
无名氏摇摇头,因觉此人眼中露出狡诈之色,也就懒得开口。
那人又接着道:“老兄离家多久了?是何处人氏?”
无名氏道:“我自家也不知道!”
那仆从装束的人讶道:“老兄你怎会不知道?请教尊姓大名?”
无名氏简短地道:“都不记得啦!”
那人又问道:“老兄真会开玩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穷途潦倒,所以没有心思说话?”
无名氏道:“我当真记不得以前之事!”
那仆从装束之人突然叫声“我的老天”,声音中透出十分惊讶的意味。
无名氏望也不望他一眼,却听那人道:“你老兄当真不是开玩笑么?”
无名氏只点一点头,那人接着又道:“如果是真的话,在下倒是有话奉告!”
无名氏淡淡道:“什么话?”
那仆从道:“在下觉得你十分眼熟,可惜你脸上胡子太多,瞧不出真面目,不然的话,在下也许可以告诉你,你是什么人!”
无名氏默然一阵,缓缓抬头道:“我倒想知道自己是谁,你贵姓大名?”
那仆从定睛望着他,面上尽是惊疑之容,接口道:“小的李保,咦,当真越看越熟……”
无名氏道:“你觉得我像什么人?”
李保道:“你老跟小的走,把胡子剃掉,梳梳头,弄干净了,小的就认得出是也不是啦!”
无名氏站起身子,跟他走去,李保边走边道:“小的也是外处来的,乃是随同账房黄先生专程到洛阳来看一样东西,等会儿若果黄先生也认得你,那就不会错啦。”
不一会,他们已走到一间客栈。走入房中,那姓黄的账房先生不在,无名氏不免觉得有点失望。他并非一定要知道自己的过去,但目下既然来了,便希望早点晓得事实真相,到底他们有没有看错人,目下还不晓得。
李保张罗着替他准备洗面沐浴及梳头剃须等事,等到无名氏修饰一番之后,回到房中。李保双眼发直,愣了一阵这才讶道:“啊呀,当真是二少爷那!”
无名氏道:“我到底姓什么?”
李保道:“二少爷你姓李名达仁,难道你一点也记不起来么?”
无名氏想了一下,道:“这句字怪生的,但且不管它,我家里有什么人?”
李保正要回答,忽然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推门进来,一见到无名氏,立刻震惊地叫了一声“二少爷。”
此刻面临立刻解开身世之谜的一瞬间,无名氏蓦地感到有些畏缩。
那个身披长衫的中年人面目瘦削刻板,可是眸子中也隐隐闪动着狡诈的光芒。
这姓黄的账房先生转面问道:“李保,是你碰上二少爷的么?这功劳可不小!”
李保道:“黄先生也认为是二少爷的话,那就没错啦。二少爷已经完全忘却从前的事呢!”
黄先生道:“这……这……不要紧,回到家里,他就会记得起来。”
无名氏感到一阵迷惘,倒在椅上。账房先生连忙道:“二少爷想是过于疲累,目下先休息一阵,待会再谈话不迟!李保,你先去买些衣服鞋袜之类回来,二少爷如果不换上衣服,怎可见人?”
第二日,无名氏已经扮得像个花花公子,衣饰华丽加上他本来的仪容俊雅,显得更是出众。
他已从账房先生口中,得知自己出身的家庭富甲一郡,乃是江南望族,家中人口不多,只有父母及兄嫂,他是四年前突然失踪,但如今的样子似乎更年轻了。
但这账房先生所说的话,一点也勾触不起他的回忆,因此,他觉得十分迷惘,并且盘算着要不要回去?假如他老是想不起以前之事,纵然回到家中,有何意味?
姓黄的账房先生并且告诉他说,这次他带同李保北来名义上是出来走走,试着访寻他,但其实是受到大少爷之嘱,设法赶紧把一件家传之宝购回来。那是大少爷去年豪赌之下,输掉十万两银子,因田庄等财产如果售让,势必让老爷晓得,所以把家传一只白玉精雕成的猫儿作抵押。但届期仍然没法偿债,故此这只玉猫就辗转落在别人手中。
黄先生说:“那只玉猫本身虽是贵重无比,但最值钱的还是那一对用猫儿眼镶嵌上去的眼睛,那真是无价之宝,若是碰上真识主,起码值百万两银子。最近大少爷已积起一笔银子,有一部分是赢回来的,所以嘱我暗中赶来,把家传之宝买回去。”
无名氏听了这番话,仍然想不起一丁点往事,那账房先生忽然欣喜道:“我记得二少爷最是喜爱这只玉猫,有时人猫相对,一坐就两三个时辰。有人说二少爷已经着迷,因此老爷把玉猫藏在库中。”
他歇一下接着道:“我已和那聚珍庄的老板约好,下午到他家中看货,二少爷到时见到那只玉猫,担保你一定会记得许许多多的事!”
无名氏觉得颇有道理,便耐心等候约会时间。黄先生一直教他待会见到那个老板之后,要怎样表现气派,不可被他看小,就算因那玉猫勾回记忆,当时也不可谈论,以免被人家知道此事,以后传为奇谈话柄。
终于到了下午未时,他们乘坐一辆华丽的马车,直驶那聚珍庄金老板的住处,无名氏晓得这辆马车也是用来装点门面,所以不曾询问。
不久,马车在一座巨宅门前停下,门外有两名家丁,还有一个带着腰刀、身躯雄壮的汉子。
其中一名家丁飞跑入去禀报,不一会,一个大胖子和几个都是掌柜打扮的人迎了出来。
无名氏听了黄先生的话,果真装得气派架子都很大,使得那个大胖子金老板不住哈腰弯背,恭请他们进去。
他们在厅中落座,无名氏放眼一瞥,只见厅中陈设十分典雅,华而不俗,不由得暗暗惊讶起来,想不透这个胖子怎会有此眼光胸襟。
那个先前在大门外见到的带刀汉子此时和另一个也是劲装疾服的带刀汉子,不住前后巡视。自然这是由于金老板要出售的是价值极目的奇珍,所以防御严密。
金老板捧出一个铁箱,放在云石桌上,慎而重之地打开来。箱内有个红木制的匣子,再打开这个匣子,只见在红绫垫上,有只拳头般大的白色玉猫蜷伏不动,神态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对眼睛,生似射出猫儿特有的警戒的神情。
无名氏望着那只玉猫,虽是非常激赏此猫的精美名贵,可是脑子中混混茫茫,竟不能从此猫身上勾起一丁点回忆。
金老板见他沉吟不语,便道:“李爷觉得怎样?这只玉猫的确是我平生仅见的第一珍宝。李爷如果能找出一点瑕疵,在下就心服口服!”
无名氏淡淡道:“这只玉猫诚然是罕见宝物,当真没有一点瑕疵。”
黄先生答腔道:“金掌柜的意欲卖多少银子?”
金老板道:“在下用十五万两银子买进来,已经存放了几个月,这笔利息也算不清啦,李爷随便给个价钱,大概总不会教在下吃亏……”
无名氏望着黄先生,道:“你看怎样?”
当下由黄先生议价,讲了老半天,才谈妥以十八万五千两成交。
金老板笑得面上肥肉乱颤,坚要设宴招待这批阔客。黄先生亲手把玉猫放回红木匣中,之后,把红木匣子转放在自己带来的一个漆皮箱子里,然后摆在云石桌上。向主人告个便,就离开大厅。
李保一直侍立在无名氏身后,一方面看管那口箱子。筵席已摆上来,还有歌伎之类唱弹助兴,杯筹交错,宾主欢治。
席间金老板又取出一样宝贝给无名氏看,那是一支粗如拇指的精钢管,长约五寸,两头嵌着一块水晶。
金老板道:“这件宝贝在下也不晓得是什么名字,虽是非常神奇的宝贝,却不容易卖出,李爷请请用这钢管向远处瞧看,就知道其中妙用了!”
无名氏取过来,凑在右眼上,闭起左眼,向厅外望出去,只见远在十余丈的屋顶,都缩到眼前,连屋瓦上的纹路裂缝都看得十分清楚,宛如摆在眼前一般。
他不但十分惊讶,而且大感兴趣,立刻询问价钱。
金老板喜动颜色,笑嘻嘻举起一个手指,算是开出价钱。
这个当儿,李保上前一步,在无名氏耳边低低道:“二少爷压低点价钱,小的去瞧瞧黄先生回来了没有,他最会讨价还价。”
无名氏觉得这话有理,颔首道:“你快点去!”
李保衔命而去,无名氏转面向金老板道:“金掌柜不须打哑谜,多少钱不妨直说!”
金老板道:“李爷是敝店的财神爷,这宗宝贝如果是别人的话,起码要付十五万两,但李爷真个想要的话,十万两就使得啦!”
无名氏一听这玩意儿也要十万两,登时愣了一下,道:“等我和账房先生商量一下、以我看来,十万两似乎太多了一点。”
金老板沉吟一下,道:“李爷当真想要的话,那就减一万两,若然低于此数,实在无法脱手。”
他们谈论了好一会,筵席已经到了尾声,可是黄先生和李保还没有回来。
无名氏觉得有点不对,忽然起身过去把箱子打开,只见那个红木匣子仍然在里面,他略感放心,随即又揭开红木匣子,但见匣子空空如也,那只价值连城的白玉猫业已失去踪影。
他心中大吃一惊,思前想后,顿时明白自己竟在无意之中落在骗子彀中,目下已变成人质,押在这个金老板手中。
他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甚至还微笑一下,回到座上之后,他先发制人地道:“这只玉猫的眼睛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魔力,看过之后没法忘记,日后我对着此猫,也许能够和它瞪上半天眼睛。”他顺口把别人骗他的话略加修改,用来掩饰他突然开箱瞧看之故。
金老板深信不疑,当下又命人另行取出一些珍宝,让他鉴赏。
无名氏一面鉴赏珍宝,一面大动脑筋,寻求化解今日的局面。
他心神彷佛之中,竟意外地口若悬河地把那些珍宝好坏之处都一一指出来,所说的话内行之极,并且眼光独到,使得金老板及几个陪席的掌柜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他忽然发觉了自己居然具有鉴识珍宝的功夫,这一点不免令他大吃一惊,用心想时,脑中一片空茫混沌,找不出一点印象。
时候已耽误许久,金老板他们都微微流露出着急的神情,无名氏可比他们更为焦急,然而他又不能蹬脚上房,仗着一身功夫开溜,更无法赔出十八万五千两银子,这件事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无法解决。
他暗暗叹一口气,突然起身道:“我命他们去提银子来,怎的还未来到?我还是自己去瞧瞧。”
金老板面色倏然一变,但立即陪起笑脸,连声说好,暗中去打个手势,并且推一下旁边的人。他们都一齐起身,金老板旁边那人迅速地走到箱子旁边。
无名氏早就瞧见,这时要是被那人打开箱子,马上就原形毕露,可是那人已经走到云石桌子旁边,他纵然改口说不出去,也阻不住那人开箱。
情急之下,无名氏再也不能考虑,大踏步冲到桌子旁边,伸手按住那个箱子,厉声道:“你干什么?”
那个掌柜吃一惊,讷讷道:“没有……没有什么……”
无名氏把面孔一拉,道:“你动这个箱子,敢是不相信我么?”
金老板连忙上来道:“李爷不用生气,他太不懂事啦,无怪李爷不悦!”那个掌柜连忙退开,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无名氏大剌剌地道:“这才象话,哼!我岂肯受这种闲气。”
说着话时,已向门口走去,刚刚走出厅门,金老板追了上来,道:“李爷可认得路么?”他满面殷勤的笑容,无名氏心中大感歉疚,蔼然笑道:“谢谢你,我只到大门口瞧瞧,并不准备走远。”
金老板见他举止潇洒,风度高贵,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多疑,像对方这么雍容高贵的人,怎会是骗子之流。他连忙应道:“如果李爷只是在大门外瞧瞧,那就是在下过虑了。”
无名氏心中甚为紧张,可是面上仍然从容不迫,转身举步向外走去。他每跨出一步,便不由得沁出一些冷汗。
好不容易走了六七步远,眼看大门就在前面,忽地后面传来一声怪叫,一听而知乃是金老板的声音。
大门外的家人闻声挡住门口,无名氏如果要出此门,其实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却站住,徐徐转身。
只见那金老板手中捧着红木匣子,面容大变,嘶声喊叫旁边的人追上来。那两个带刀劲装大汉疾然纵到,一前一后夹住无名氏。
金老板冲过来,口中直喘气,把匣子推到无名氏手中。
无名氏冷静地接过那个空匣,在外表上看来,他仍是胸有成竹,镇定之极。但其实他心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一点应付之法。
金老板喘了一阵,才能够说话,他已急出满头大汗,讷讷道:“玉猫呢?那只玉猫呢?”
无名氏道:“我老实告诉你,我想出去的缘故,正是要去查明此事。”
他本来还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因有谁会相信他竟然也是受诱骗?谁会相信他失去从前的记忆?何况他刚才还吓唬了人家一顿,在在都显出他乃是知情的同谋共犯!因此,他只好闭起嘴巴。
此刻的一切,生像是掉在醒不转的恶梦之中,既尴尬又困窘,任何言语都不能令人置信。
金老板向他说了好些话,他都没有听见。后面的劲装大汉突然怒喝一声,伸手抓住他手臂,运力一扭,扭转他的手臂。
无名氏被人制住之后才发觉,他向金老板望去,只见他面色忽青忽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看了之后不觉暗暗叹口气。
金老板喝道:“你到底供不供出来?”
无名氏身后的大汉运动劲力,曲扭他的手臂,无名氏感到手臂快要折断,不由得运功行气,护住手臂,那汉子察觉他运功抵抗,便更加用力,无名氏本能地用臂背肘向后碰去,一碰着对方前胸时,立刻发出暗劲。那劲装大汉哼了一声,再也抓他不住,不但松手,同时身形也禁不住飞开数尺,叭哒一声跌在地上。
另一名劲装大汉厉声道:“好贼子,居然还敢动手抗拒!”喝声中右手抽出利刀,左手使个擒拿手法,疾扣无名氏臂弯脉穴。
无名氏发觉此人出手不凡,大有名家风度,真不敢让他扣住脉穴,蓦地沉肩旋身,避开对方左手攻势。
这个劲装大汉右手利刀虽是出鞘,却不使用,仍然以左手迅疾擒拿,所取部位更是人身要紧穴道。可知此人一身艺业,的出名师无疑。
无名氏轻而易举地一闪开对方三招,第四招便吃对方五指扣住右手前臂。
那劲装大汉冷笑道:“谅你也无法逃得出我这秘传神拿七式。”
无名氏道:“尊驾出手神奇,不知是何人门下?”
那劲装大汉道:“我杜镇国决不怕你日后寻仇报复,但师门渊源却不能告诉你!”
无名氏道:“我并无丝毫日后寻仇之念,只不过觉得杜兄手法光明磊落,大开大阖,必是名家所传,故尔好奇出口相询!”
金老板见杜镇国已擒住无名氏,忙忙道:“杜师傅快用绳子把他捆起,别教他挣脱跑掉。”
杜镇国道:“他纵然力巨如虎,也挣不脱区区五指,我抓住他比用绳子捆还要妥当!”
无名氏淡淡道:“不见得吧,我若是要挣出杜兄之手,却恐怕以后你们更不相信我的话。”
杜镇国愣然道:“这话怎说?”
无名氏道:“杜兄手法虽是奇奥,尚难不住在下,但在下想到今日之事,已经无法取信于金老板,如果强下去,更变成情虚抗拒,岂不是倾西江之水,难洗嫌疑?”
杜镇国这时才听懂了一点,道:“依你说来,你竟不是骗子?同时也是故意让我擒住的?是也不是?”
无名氏道:“杜兄说的不错!”
杜镇国仰天大笑,神态甚是威猛,并且这种威猛神志纯是出乎自然,令人印象深刻异常。
无名氏惊讶地注视着他,暗自忖道:“看他的态度举动,好像是一个有把握赢得天下群雄的高手一般,我虽见过不少奇人异士,都是在武林中享名甚盛,其中也有的以凶残著名之人,但都比不上他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慑人气派。”
杜镇国接着道:“你且挣一挣看,如果我抓不牢你,那时我们再行动手,可就不必留情了!”
无名氏迟疑一下,道:“在下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知道金老板及杜兄都不会相信。”他停了一下,接着又道:“因此在下只好遵命挣上一下,以便证明在下虽有逃脱之力,却无此心。”
杜镇国“嘿”了一声,道:“你尽管挣一下试试!”
无名氏暗运内力护住穴道,然后道:“杜兄小心了!”手腕一翻,只见杜镇国五指撒开,手臂震起两尺之高。
要知道无名氏一身内家功力非同小可,连名列爵榜的高手们出手击中他的穴道也能忍受,何况杜镇国功力远比不上那些封爵高手,自然扣不住他的穴道。
杜镇国双眉一展,沉声道:“好家伙!当真有一手,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道:“在下忘了自家姓名,因此目下就叫做无名氏。”
杜镇国嘿嘿冷笑一声,道:“无名氏?刻下在武林中声名虽是响亮,但决唬不住我杜镇国!”
无名氏道:“杜兄不相信在下就是无名氏?”
杜镇国又流露出那种震慑人心的威猛神志,道:“不管你是不是,目下我只要知道你的同谋躲在何处?”
金老板陡然冲上来,劈胸抓住无名氏,气急败坏地嚷道:“你这骗子把我的玉猫弄到那里去了?”
无名氏愣住不动,自然他如果存心闪开的话,金老板连影子也扑摸不着。
他窘得无法分辩,又不肯逃走,僵在那里,真是进退维谷,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了进去,免得现丑丢人。
金老板情急之下向他拳打脚踢,无名氏身上面上挨了几下,陡然间这种痛苦窘迫勾起他以往的冷漠消沉的应世态度。
原来大凡一个人碰上解不开的死结时,天生就会激起逃避的本能。无名氏虽然不晓得自己以前用这种态度逃避什么,但此刻却明白了自己以前对世事那等漠冷消沉,敢情真是逃避心中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因此,他才会失去记忆,才会用肉体的痛苦来减轻内心中深沉的痛苦。
金老板喘着气放开手,嚷道:“你虽然肯捱打,也得把玉猫还我。”
杜镇国一直没有哼声,旁边一个掌柜道:“把这厮送到官里去,不怕他不招供出来!”
金老板面色陡然发白,喘吁吁道:“喂,你趁早说出来,我得回那只玉猫,就不送你到衙门去!”
无名氏长叹一声道:“你们把我送到衙门,我也无法阻止。”他的话声表情都显得十分真挚,令人无法不信他的话乃是出自肺腑。
他接着道:“我有个建议,可是在目下的处境中,你们自然很难相信而听从。”
杜镇国突然插口道:“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无名氏道:“我实在是被那两人诱骗,心中也极恨他们,所以也希望能够捉到这两个可恶的骗子,然而他们刻下已鸿飞冥冥,不易查访,除非目下立即由我和杜师傅分头追查,假使他们畏罪急急离开此城,我想他们绝对还在路上,也许可以追上,若果你们不肯相信,把我送到官里,再一耽搁,那时就算把天上神仙请得来,也无法挽回了!”
这一番话诚然有理,可是谁能相信他当真被骗?杜镇国乃是武林中人,听过无名氏的名声,虽会相信,但如果要他担保,他也不肯干。
因此杜镇国摇头道:“此路不通,你不用再说啦!”
无名氏摊一下手掌,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相信,只不过勉尽人事而已!”
金老板面色忽青忽白,似是在思付一件十分重大之事,众人都定睛望着他,等他决定。
过了片刻,金老板突然道:“好,就依你的法子!”
众人都惊讶起来,几个掌柜都纷纷发言反对,只有杜镇国没有做声,无名氏道:“金老板眼光魄力都不是常人可及,在下甚感佩服。目下就请你备一匹好马,以充脚力……”
金老板闻言毫不迟疑,立即命下人备马,那几个掌柜更加反对,都认为此事不值得冒险,更不该多赔上一匹好马。
金老板把无名氏及杜镇国送去之后,才对这些掌柜们说,他作此决定,原因是一来见无名氏武功高强,杜镇国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如果他要逃走的话,早就逃掉,可见得他自称被骗的话不无道理,二来那玉猫价值连城,如果闹到官中,怕只怕玉猫未曾找回,先得破去上万的银子。三来他已看出杜镇国业已相信对方,这杜镇国为人精明能干,又是个老江湖,连他也相信了,这事就不算得十分冒险。
且说无名氏和杜镇国各跨骏马,扬鞭急驰,杜镇国熟悉道路,因此着他向北门追去,到达黄河之后,折向东方,赶到盂津,再兜回来。这个圈子可真不小,但那匹骏马脚程甚快,也许还来得及。他自己则西出洛阳,疾驰古幽谷关,再折向南赴宣阳,沿官道兜回洛阳。这几条官道如果都截不到骗子们踪迹,那就可能尚自潜伏在洛阳城中,或者已经远走高飞。
无名氏把路线记在心中,急急扬鞭驰去。出了北门,天色已近黄昏,他心中十分着急,催马急驰,一路上尽力运用眼睛及智慧,查看形迹可疑的行人。
不久已走了数十里路,到达黄河岸边,纵目一瞥,河中虽然船只甚多,但其势不能一一查看,只好兜转马头,沿着河岸向东驰去。
就在他转向疾驰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叫“无名氏”的声音。
他在马上回头瞧看,只见河边刚好有一艘渡船靠岸。渡船上有人有马,急切间瞧不清楚船上之人,由于这艘渡船乃是从对岸驶来,因此他方才略去不看,是以竟不知是谁认识自己。
他仍然纵马挥鞭,急急驰去。在他心中只有追查骗子的事最是重要。其它的事他一概不理。
天色昏暮中他业已驰到孟津,也不入城,径向洛阳折回。这条官道宽大平坦,行人甚多。他跳下马,牵着走回去,好教坐骑歇歇力。
不久工夫,已走离洛阳数里之处,他大感失望,不觉停下脚步,细细寻思。这时夜色已经笼罩大地,但因刚刚入夜,故此路上尚可见到三两行人走过。
他站在林边的黑暗中,宛如幽灵一般,过了许久,已经没有行人,周围一片死寂。
蓦地一阵蹄声,倏地从沉思中惊醒,抬目望去,只见一骑从洛阳那边如飞驰来。那骑士身手不俗,虽在黑夜之中,犹自纵马疾驰。
转瞬间这一骑已到了他前面十丈左右,倏地向岔路转入去,片刻间蹄声渐远,不知所终。
无名氏仗着超人目力,隐隐看出那个骑士乃是个劲装疾服的大汉,背上插着长剑,他虽是知道此人身上必有急事,但因与自己无关,所以懒得理睬。
只过了片刻工夫,他又发觉低微的蹄声,当下运足目力瞧去,只见黑暗中有三骑相继驰到,可是蹄声甚轻,大概已经用软布扎住马蹄。
这三骑也在他前面十丈左右处停住。然后向岔路转入去。
无名氏耸耸肩,没有理会,忽然想起自己既然截不到那些骗子,回去也没有用处,倒不如上前去瞧瞧这一批人是什么来路?
他迅即把马系在林内,然后施展身形,快如闪电般向前面赶去。
到达那一处岔道,但见甚是宽阔,可知平日必有许多人出入。
他的轻功不俗,转瞬间已追上后至的三骑,走了一程,只见他们都慢下来。
马上的人个个身穿短衣,插着兵刃,头上都用红巾包住,显然是一种记号。他们在一片林边勒住坐骑,飘身下马。动作迅快轻灵,一望而知他们身上武功都不俗。其中一个把马匹都牵入林内,接着便走出来,三人聚在一块儿,低声商议。
有个身量瘦长的汉子似是领袖,沉声道:“我大师兄再三提醒此事内中可能有诈,因此两位务必小心,如果发觉情形不对,立刻退走,最上之策是不让对方发觉,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别使用‘飞星爆月’,以免对方确定我们的来历。”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邢兄说得不错,适才那厮不惜露出形迹,催马疾驰,以致叫我们容容易易跟在后面,此中必定有诈无疑,至于尽量不泄露来历一事,令师兄也曾面嘱我们,邢兄毋须担心!”
三人商议既定,一齐向前面走去,动作甚是小心,无名氏隐身在他们侧边的一棵树后,虽然已听清楚他们的话,可是却听不出什么头绪。
当下仍然蹑迹追踪,遥遥跟去,走了一程,但见远处有片黑压压的村庄,背山而建,虽然入夜不久,但灯火寥落,似乎大半业已就寝。
无名氏嫌那三人脚程太慢,于是斜绕开去,迅急抢前,转眼间已赶到那片村庄侧面,耳中便听到击梆之声。
他早已看到人影闪现,心知乃是防守的人,当下觑定其中之一,等他转身之际,便以极快身法纵过围墙,隐入庄内房舍间的暗影中。
入庄之后,尽量隐蔽身形,迅快地闯入庄子中心地区,忽见前面一座庄院射出灯光,并且隐隐传来人声,无名氏打量一下形势,竟自纵到院落对面的一座屋顶上,遥遥窥看。
只见院内一间上房此刻门帘高挑,房内灯烛辉煌,有几个人正围坐在圆桌四周,个个面色沉重,似是正在商议什么紧急之事。
无名氏运足耳力查听,恰巧听到面对房门的紫面大汉,怒声道:“此事虽然重要,但你急驰而来,对头定然发现并派人跟缀,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落脚之所,这一下岂不是前功尽废?”
紫面大汉右边的白面中年人道:“二弟不必太过恼火,李佳师侄虽是一时大意,但二弟他们急须援手也是实情。还是先解决城内的问题为要!”他们说话时都是南方口音,一听而知乃是从别处来的人。
在那白面中年人左边,却是个身量瘦削,獐头鼠目的人。这时他接口道:“小弟以为此事甚是紧急,如果对方集中全力对付三哥,我们一来与他两地相隔,二来人家总是地头蛇,人多势众。因此大哥最好立刻传令,请二哥立即依第二方案处理,所有足以泄露消息之人,全部杀之灭口!”
白面中年人寻思一下,颔首道:“看来只好这样了,虽然未免可惜了一点。”
他转眼望着对面的年轻人,道:“还是由你走一趟,此后记得行踪务必小心,免得发生意外!”
那年轻人应了一声,行礼后匆匆出房。
无名氏看了半天,还弄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一点可以断定的,就是这些人北上洛阳,一定是找旧时敌人寻仇雪恨。
他等了一阵,忽然讶异地竖起耳朵,敢情过了这一会工夫,仍然听不到一点蹄声。他心中一动,迅快地飘身落地,循着原路出庄,走出半里左右,耳中听到半空发出“波”的一声,回头一瞥,只见空中出现一团彩光,外围还有数十点光华,此时一齐向那彩色光团聚击,又发出“波”的一声爆响,那团彩光全部爆发,化作满天光影,缤纷夺目,煞是奇观。
无名氏心中明白这一下乃是潜入此庄的三人之一施放“流星爆月”火弹,显然他们已被庄中之人发现予以围攻,故此发出火弹求救。
他仍然向前奔去,快如飘风闪电,片刻工夫,已走完岔道,来到官道之上。接着,他找到自己的马匹,纵身上鞍,径向洛阳城东门驰去。
堪堪驰到城门,突然发觉道旁暗影中一缕劲风疾袭而至。无名氏咕咚一声,跌落马下尘埃之中。
接着一道人影闪出来,停在无名氏身边,迎风晃亮了火折。但见无名氏仰昂卧地上,双目半开半闭,胁臂之间露出一枝长箭。
这个暗算无名氏的人在火折光亮之下,现出满面惊讶之容,低声自语道:“想不到这一箭竟要了他的性命,我本来只想射伤他,好擒住问话……”
他自言自语,弯腰伸手抓住箭杆,用力一拔。
那支长箭牢固异常,这一下不但没有拔出,反倒把地上的无名氏拉起来,变成坐在地上的姿势。
那人咦了一声,运足暗劲,健腕一抖,谁知那支长箭依然纹风不动。
那人方自惊讶,无名氏陡然睁大双眼,冷冷一笑,道:“李佳,你以为我真的死在你的箭下么?”
李佳骇得撒手跃退,连火折也掉落地上。
黑暗中闪起一道刀光,那李佳已经掣刀在手,准备拚命。
无名氏翻身站起来,把长箭扫到他跟前,道:“事实上我是与你们毫不相干之人,但既然挨了这一箭,倒要问一问明白。”
李佳沉声道:“朋友不必装蒜,我本来也没打算取你性命,是以适才发箭只用上三成力量,不然的话,哼!你早就没命了,还能够说长道短么?”
无名氏也不争辩,道:“我且问你,那流星爆月是什么来历?”
李佳怔了一下,道:“你故意这么问我,难道我不敢说不成?流星爆月乃是龙坛派北宗独门信号。”
无名氏接口道:“这么说来,你们就是龙坛派南宗了,是也不是?”
李佳傲然道:“不错,你有什么打算?”
无名氏道:“一点打算也没有,我们就此分手如何?”
李佳愣一下,接着道:“不行,那有这等便宜之事!”
无名氏道:“你说错了,我赶我的路,无端的挨了一箭,还算是我捡到便宜么?”
李佳缓缓迫上去,无名氏不悦道:“你真想动刀子拚命么?我可不怕!”
李佳沉声道:“朋友你贵姓大名?为何半夜在此地出现?又怎会识得在下微名?”
无名氏道:“你管不着。”
李佳轻喝一声“好”,长刀一挥,当头劈落,无名氏倒也料不到这个年轻人心计甚深,处处要争取主动之势。这时已无法不发招封架,疾忙出掌横劈对方刀身。
他掌势才发,李佳的长刀已变招换式,但见涌起一片刀光,凌厉攻到。
无名氏冷冷道:“刀法不错,但功力有限。”话声中连发数掌,抵住对方攻势,他每一掌发出,都带有凌厉风声,是以李佳不敢忽视他的肉掌而躁急轻进。
本来无名氏学会的修罗七诀及十二散手中前三招,加上达摩图解三招,这些绝世奇学都讲究不动声色,专一借力生力,等到敌人有隙可乘之际,方始当真发力迅击,是以动手之际,不但掌上没有凌厉风声,甚且连一身功力如何,敌人也无法查出。
可是这李佳只不过是普通人物,无名氏也不想伤他,诚恐使出上乘武功时,对方不知厉害,奋身猛攻,那时他随手反击之际,李佳就非死不可,故此他故意发出掌力,一开始就使李佳不敢轻敌。
数招之后,无名氏施展出“借势”大诀,铁掌一黏一甩,李佳但觉自己发出的全身力量骤然不知去向,而另有一股潜力托住自己,飞起寻丈,然后不由自主地摔出丈许之外。
无名氏一言不发,放步向坐骑跑掉的方向追去,转眼间已隐没在黑暗中。
他一直追出十多丈,才找回那匹坐骑。这时业已关闭了城门,坐骑无法入城。因此,他设法找到一间尚有人声的小杂货店,敲开了门。将马匹暂寄存在店后,说明明早来取,许以重赏。那店家一看这比做上几日生意还赚得多,自是满口答应。
无名氏回到城墙边,施展轻功越墙而入,穿过两条长巷,忽见右侧人影闪动,他耸耸肩,暗念莫非又碰上了李佳?当下疾奔过去。
追出巷外一看,前面却有两条人影,其中一个肩上托着一件对象。无名氏运足眼力查看,瞧出那样对象似是一个人的躯体。
这一来他不免十分惊讶,设法迫近一点,那两个夜行人脚底功夫比李佳高出一筹,走得甚是迅快,不久工夫,已经由东城奔到西城。
那两人忽地在大街上停住脚步,转头回顾,无名氏早就藏起来,看他们干什么。
其中一个伸手把同伴肩上的人搬下,放在街心路面上。
接着两人回转身向原路奔去,无名氏躲起来,等两人掠过之后,看看已经走远,才纵出来,走到那边瞧瞧,地上的人是死是活。
走到切近,恰好听到一声呻吟,他暗暗吃了一惊,低头一看,那人仰天而卧,身上毫无一丝血迹,但双目紧闭,面如金纸。
无名氏听到那人发出呻吟之声时,已经十分震动,再一细看,不由得双目圆睁,蹲在那人身边,轻轻叫道:“杜兄……杜兄……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