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道:“这个自然!”举步向那火龙驹走去,伸手拉住嚼环。
火龙驹鼻中不住喷气,瞧着蓝岳,又转眼去看红面老人欧阳铭。
无名氏微笑放开手,摸摸它的面颊,道:“你可是感到不知适从么?不要紧,你先和旧主人聚首几日,说不定以后你永远都和旧主人厮聚,过去吧!”
火龙驹似是听得懂他的话,低嘶一声,便向红面老人走去。
蓝岳自觉伤势不轻,连忙取出一粒丹药服下,接着就在墙角盘膝趺坐,再也不理会无名氏他们。
无名氏陪着红面老人,带着火龙驹走开,穿过两座残破院落。欧阳铭道:“火龙乃是当世间唯一的通灵神驹,它的脚程也是天下第一,我真想再尝尝御风飞驰的滋味!”
无名氏道:“为什么不?你老尽可以随心所欲,放怀骋驰啊!”
欧阳铭道:“你有所不知,像小火龙这等盖世名马,遇上擅长骑术的人,一旦放辔骋驰,可能连续飞驰数昼夜方始停下。我怕那时赶不及回来,你如何对蓝岳交代?”
无名氏哂然道:“你老太多虑了,如果依在下愚见,你根本就不须回来。”
欧阳老人摇头道:“你虽是满怀信心,估量那蓝岳赢不了你,可是我却不以为然。”
无名氏道:“如果你老不信,可以试一试在下的武功程度。”
欧阳老人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且试你一试,再说别的。”
他和无名氏对面而立,道:“我看你手法之中,竟有帝疆四绝凌波父的绝艺,但又有一招似是而非,也感到很是诧异。现在我们动手,你可以全力进攻,我才查得出你武功深浅。”
无名氏点头应了,两人开始绕圈窥伺,待机而发。
双方走了两圈,红面老人倏地向身后望去,道:“是谁来了?”
无名氏不觉转头去看,蓦地感到风力压体,这才晓得欧阳老人竟是使用诈语,当时但觉对方出手直如风雷进发,凌厉异常,如果闪退的话,决不及他迅快,唯一死中逃生之法便是设法封架。
说得迟,那时快,欧阳老人双掌已堪堪击到无名氏身上,但见他身躯微沉,旋了半圈,左手顺着微旋之势骈指疾戳。
欧阳老人如果仍然不变化招式,则纵然能够击中无名氏,可是自家也得被无名氏这一招重手法击死。是以他只好悬崖勒马,陡地停住前劈之势,双手急沉,其中一掌已抓住无名氏手腕脉门。
无名氏运气护住脉穴,五指翻上去拂扫对方腕脉。欧阳老人五指一紧,仍然不能制止对方反击,疾忙向侧推开,俾使对方因角度不对,无法拂中自己腕脉。
那知无名氏正是要他这样,暗运真力,施展出修罗七诀中第五诀“扣曲”心法,疾如闪电般将受制之手缩了回来。
两人顿时又变回对面相峙之势,欧阳老人微笑道:“你虽是手法奇奥,居然还夺闯出我五指大关,但如果对方的指上练有外门奇功,如那蓝岳的灭神掌或武林太史居介州的千毒指,你早就吃了大亏啦!”
无名氏道:“老前辈说得是,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欧阳老人挺直身躯,放弃了进扑之势,无名氏也跟着放松了身躯。就在他松懈之际,欧阳老人快如飘风般掠迫到他面前,一掌当胸拍去,同时之间,底下一腿迅快踢出。
无名氏万万想不到欧阳老人故技重施,再度偷袭,慌急之下,本能地一横虎躯。但这一下躲得开上面一掌,却躲不过底下一腿。
欧阳老人这一回已十拿九稳,就在快要得手之际,方要撤回真力,那样即使踢中无名氏身躯,最多也不过把他踢开数步,决不致令他受伤。谁知无名氏居然横侧着身躯发出掌招,底下双脚先提起数尺,恰好避过他一腿,接着连环踢了出来。只见无名氏整个人横侧在空气中,宛如一枚煮熟了的大虾。
这等招数因是出人意料之外,但接下去却难以为继,别说继续抢攻敌人,连逃开也不大易。
欧阳老人经验丰富,不由得长笑一声,一面发招,一面喊道:“你这是那一门的心法……”话声未毕,他的一只手掌已经拍中无名氏的鞋尖,另一只手正向他胁下直劈落去。
忽见无名氏身形疾退,在空中一翻身,回复正常姿势,稳稳落在丈许以外。隔了这么一段距离,欧阳老人武功再强,也没有办法接续加以迫攻。原来无名氏乃是借他一掌拍中鞋尖之力,陡地借势飘身飞开。话说得容易,其实却甚为困难。
欧阳老人怔一下,道:“噫!这一招叫什么名堂?怎的你的怪招层出不穷?”
无名氏笑道:“这是从石墩上学来的达摩图解中一个变式,在下不知不觉中,居然用了出来。”
欧阳老人微愕道:“那本达摩手着秘录不知害死多少天下英雄,而你居然能得到益处,真是咄咄怪事!”
他举步向无名氏走去,无名氏有了前次教训,连忙蓄势以待。
欧阳老人摇手道:“不必再试你了,这一回可不是装伪啦!你有这种怪招在身,纵然功力尚未足以教找放心,但想来蓝岳也无法将你怎样。”
不过,他显然不能十分放心,因为他双眼之中仍然流露出忧色。
无名氏微微一笑,洒落地道:“纵使他能赢得我,我也不在乎……”
欧阳老人道:“目下这局势变化得连我也无法控制啦!你可知道我为何两次偷袭于你?”
无名氏摇摇头,欧阳老人道:“我为了要你提高警惕,因此不得不这样出手,以后你得牢牢记住,那蓝岳、祈北海、辛龙孙等人对你都怀有很深的敌意,是以随时随地可能出手暗袭。”
无名氏道:“你老放心,在下记住啦!”
欧阳老人点点头道:“那么我这就走了,我尽力赶回来就是。”
他一招手,火龙驹迅速地冲到他身边,欧阳老人飘身纵起,稳坐鞍上,倏然间一阵豪壮之气从他心中泛涌起来,须发飘舞,宛如息影家园已久的老战士突然间又置身在疆场之上,顿时激发起不能抑制的雄心壮志。
无名氏感动地大声叫道:“欧阳老前辈,你才是这匹千里驹的真主人,去吧!骋驰到天涯海角……其余的事有我代你负责。”
火龙驹昂首长嘶一声,奋髭扬蹄,骋驰而去,形态雄壮威武异常,转眼之间已经隐没不见,但这动人的景象,却永久印在无名氏心头。
顷刻工夫,蹄声也在空气中消失,无名氏振起精神,面上泛起愉快的笑容,举步向前走去。
他又穿过两座院落,只见身披大红斗篷的夏雪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另一角的石几旁边辛龙孙屹立不动,俯首凝思。
他首先发觉夏雪面色泛青,此刻双目紧闭,正在调元运气。
辛龙孙也是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双目却一直盯在石几的黑白棋子之间,瞬也不瞬。
无名氏走到夏雪身边,伸出手掌,贴放在她背心将台穴上。暗暗运聚真元,从掌心透传出去,助她体内真气运行。
片刻之后,夏雪的面色已经好转得多,无名氏收回手掌,夏雪立即睁开眼睛,道:“我早就听到你的声音,是什么事呀?”
无名氏正要回答,夏雪目光掠过宛如石像的辛龙孙,不觉“呀”了一声,道:“他也和我一样入了迷啦!”
无名氏道:“再过一会工夫,他就得吐血而死!”
夏雪眸子一转,想起自家的经过,不能不信,接着她又忖思一下,扬声叫道:“辛龙孙!辛龙孙!”
无名氏道:“你叫他没有用,他根本听不到,不然的话,就不会呕血而死啦!”
夏雪皱眉道:“那怎么行?是他救了我一命。”
无名氏“哦”了一声,却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夏雪放软声音,道:“我不能白白受他救命之恩,你帮忙我把他拉开行么?”
无名氏摇头道:“我对你帮忙太多啦,这一回不行。”
夏雪怔了一怔,缓缓道:“我却想不起你几时帮过我很多的忙。”
无名氏道:“你自然不晓得,刚才在那边我见到你的表弟蓝岳,也是被棋局迷住,当时我因为想起你,才把他救了。”
夏雪大讶道:“是么?他在那儿?”
无名氏道:“他后来还跟我动手,我本来可以趁他身负内伤,功力大减之际取他性命,可是我也没有杀死他!他此刻就在那边打坐调元运气,急于恢复功力,好和我打出生死!”
夏雪道:“这样他就不对啦!唉,他能够行动,居然不来找我……”
无名氏突然对这个气度高贵,面貌娇美的姑娘泛起怜悯之情,因为他确知假如换了是凌玉姬的话,蓝岳纵然只有半条性命,绝对会不顾一切先找到她。除了这种感想之外,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夏雪其实也是不易多见的美貌姑娘,却被命运簸弄,和凌玉姬碰上了,自然要发生许多不如意事在她身上。
他的心软下来,道:“夏姑娘你可是要我把辛龙孙拉开么?”
夏雪流露出惶惑不解的神色,抬眼望住他,道:“难道你肯帮助我?”
无名氏微微一笑,那俊逸的风度登时使夏雪更为发怔。
于是他过去拦腰抱起辛龙孙,把他放在另一边的墙角,然后又走回夏雪这边。
夏雪明眸连转,过了一阵,轻轻道:“你真的不讨厌我么?”
无名氏道:“像夏姑娘这么美丽的姑娘,谁都不会对你讨厌。”
夏雪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道:“那也不见得,有了凌玉姬,我就算不了什么啦!”
她一提起凌玉姬,无名氏心中就涌起既爱且恨的情绪,当下默然不语,暗想心事。
夏雪静静地看他一阵,道:“可不是么?一提起她你就不由得默认了。就像蓝岳似的,自从遇见凌玉姬之后,前后就完全变成两个人。”
无名氏好在能够淡漠地抛开心中的思想,接口道:“他怎么样?以前对你很好么?”
夏雪道:“也不能说很好!但比起他对别的女孩子,那简直是如同公主一样崇高啦!你大概不知道,他一向风流自赏,而事实上凡是和他见过面的女孩子,莫不对他大为倾倒。而他却天生喜欢捉弄那些女孩子,一定要把她们弄得如痴如醉,又痛苦又快乐,最后,他冷冷地走开,再也不回头一顾!”
无名氏眉头一皱,鄙弃地道:“听起来他简直是个恶魔。”
夏雪道:“不错,他有个外号叫做情海恶魔,简单一点就叫做情魔,而他也以此为荣。”
无名氏道:“我该让他呕尽心血而死,免得日后再去害惨别的女孩子。”他停一下,耸耸肩膊,道:“其实我对女孩子也没有什么好感,假如我有他的本领,也许我会学他一样,叫天下女孩子为我心碎,每晚躲在被窝中痛苦地哭泣。”说到这里,他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看了他的双眼,谁都相信他的话绝对不假。
夏雪茫然地摇头道:“我不能了解你,也不能了解蓝岳!但你比蓝岳好得多,因为你虽然有时变得骇人,但大部分时间都很仁慈,就像起先对待我一样,我奇怪一个人怎会一下子就转变得这么厉害?”
无名氏没有回答,却忽然想起凌玉姬。她的一颦一笑都十分鲜明地从记忆中浮起来,而且使他永远不能忘怀。可是尤其如此,他更觉得痛恨。
他突然想到假如自己也学一学蓝岳,设法找到凌玉姬,对她低声下气,等到她对自己依恋之后,骤然间丢掉她,就像丢开死苍蝇一样……
这个遐想令他感到一阵刺激、兴奋和畅快,不禁大声笑起来。此一意念并非由他自己构想出来,却是昨日他躲在大佛肚中时,听到蓝岳这样对夏雪说的。
那边辛龙孙倏然大叫一声,他们一齐转眼瞧去,只见辛龙孙吐出一口热血,接着茫然四顾。
夏雪道:“你觉得怎样了?”
辛龙孙抚胸道:“难受死了,那一局棋古怪得很,教人舍不得走开!”
夏雪笑道:“你明明见到我的情形,应该晓得厉害才是。”
辛龙孙目光停留在无名氏面上,冷冷道:“他怎会在此?居然没有死掉么?”
夏雪正要开口,辛龙孙举手道:“别告诉我是他救了我的。”
无名氏大感不悦,道:“自然不是我救你的,是夏姑娘她为了报答你救她出险,所以她也这样回报。”
夏雪道:“你刚才怎的说他居然不死?难道他已经负伤么?”
无名氏代辛龙孙答道:“我曾被祈北海打了一掌。”
辛龙孙哼了一声,道:“老祈真不中用,他的武功越来越糟啦!如果当时不被他抢先,你早就到阎王殿报到去了。”
无名氏不理睬他,转身就要走开。夏雪忙道:“你到那儿去?”
无名氏道:“像他这种人……”他指一指辛龙孙,“还是少在一块儿为妙。”说罢,他一径走开。
辛龙孙陡然感到伤势不轻,连忙取出丹药服下,接着趺坐用功,自疗伤势。
无名氏走出寺门外,纵目遥观,但见黄沙茫茫,远接天边,阳光甚是强烈,天上一丝云影都没有。
他把系在寺门外的马匹上的水囊取了一个,走回偏殿,藏在佛像肚中。然后,又向后面走去,但见辛龙孙自个儿在打坐用功,夏雪已不知去向。
走过蓝岳藏身的院落,也没有见到夏雪。再向后面走去,不久就见到那座特别高大的白石墩。
只见石墩脚下已倒着一人,乃是那暴躁自大的祈北海。此刻他趴伏在地上,连连喘气,生似跋涉了千山万水,已经筋疲力尽、不支倒地的样子。
在他旁边不远之处,身披大红斗篷的夏雪呆呆站着,面上一片茫然之色。大概是因为她走了好一阵,还找不到祈北海,所以感到十分迷惘。
无名氏已从欧阳老人口中,得知这座阵法奥妙在于制住闯阵者的心灵,从而生出种种幻觉。莫看夏雪现在站着不动,其实她可能觉得自己正在用力飞奔,因此再过一阵,便将因真力耗竭而引致内伤发作,立毙当场。
于是他走入阵中,一手拉住夏雪,正要出阵,突然又俯首去瞧地上的祈北海,凝眸寻思。
他耳中忽然响起早先听到夏雪说过的话,她当时对蓝岳说:“若果你把无名氏杀死,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便与你正面冲突,不如留下无名氏性命作为缓冲。”这时他反而想到相反的道理,假如他救出祈北海,则祈、辛两人亦等如是他与蓝岳之间的缓冲。
当下他顺手把祈北海挟起,一手拉住夏雪,在阵中转来转去,一会便走出阵外。
他把祈北海放在地上,然后一掌拍在夏雪背心大穴上。
夏雪“嗳”的一声,恢复神智,见到无名氏在她面前,地上还有祈北海,不禁霎霎眼睛,随即便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微微笑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很是感激!但这一回祈北海脱出险境,可不是为我而做的吧?”
无名氏道:“不是为你,我自家另有打算。”
夏雪道:“你救了我一命,要我怎样报答你才好呢?”
无名氏本来不想回答,像这一类感恩的话,他只须谦逊一下就是。但突然一个意念掠过心头,微一凝思,道:“你当真要报答我么?”
夏雪道:“当然是真的!你要我怎样做我都依你。”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柔和的光芒。
无名氏似乎感到不安地避开她的目光,道:“我只要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夏雪喜泛眉梢,道:“你尽管说,我无有不从!”
无名氏道:“夏姑娘,你当知你是个很美丽的姑娘……”
夏雪微露娇羞之态,但样子更为愉悦。
无名氏接着道:“但我深感古人所谓红颜祸水之言,真属至理,因此……”
夏雪觉出他的请求似乎并非自己所想,不由得娥眉颦蹙,插口道:“因此怎么样?”
无名氏道:“因此,我请你对男人心存怜惜,不要随便……”
夏雪双眉一剔,愠声道:“我几时对男人随便过?你说,你说!”
无名氏忙道:“夏姑娘千万别误会在下的意思,在下并非说你对男人随便,而是请你不要随便使男人为你痛苦。”
夏雪听了他的解释,心中顿觉甚是受用,要知如果无名氏不是当真认为她长得漂亮的话,决不会请她不要随便使男人痛苦。换句话说,美丽便是能令男人痛苦的本钱。
她双眉一舒,道:“以后你最好不要把话说断,引起别人误会。你且说说看,我不要使谁痛苦?”
无名氏突然神色一冷,淡然道:“其实这些事完全与我无干,夏姑娘请恕我多言之罪。”
夏雪最怕见到他冷漠的神色,生怕从此又变得像从前一样,连忙支开话题,道:“祈北海会不会就此死掉?”
无名氏向地上瞧一瞧,道:“我不知道,大概死不了!你刚才没有见到你的表弟么?”
夏雪道:“见是见到了,但他正在打坐用功,我就没有打扰他。再走过来刚好见到祈北海跌倒地上,我连忙冲过去,谁知宛如掉在大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使得我无法行动,心中十分迷惘。”
无名氏插口道:“你最怕大雾,是也不是?”
夏雪道:“是啊,你怎会晓得?”
无名氏没有告诉她为何晓得,却问道:“为什么你怕大雾?可是你小的时候……”
她道:“一点不错,这是我心中最隐密的往事,连蓝岳也不晓得。”
无名氏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夏雪道:“不,我愿意告诉你。”
无名氏微愣道:“为什么呢?”
夏雪道:“因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我可以信赖你不会向别人传扬。再者,我这个隐密已藏在心中十多年,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
大凡被人认作正人君子之后,便很难开口拒绝,尤其是要他分享秘密。无名氏不禁蔼然一笑,道:“若然你愿意告诉我,我就洗耳恭听。”
夏雪停歇了一下,这时她似是忆起昔年之事,面上流露出悲惨惶恐的表情。她沉重地叹息一声,道:“在外表上,谁都看不出我有这么悲惨可怕的身世。”
无名氏也大感惊讶,道:“是啊,我看你举止娴雅大方,一派高贵气象,因此猜测你的出身一定是阀阅门第、富贵世家的千金小姐。”
夏雪道:“也可以这么说。夏家在江右确实是名门望族,富贵双全,尤其是我父亲夏恭正,曾经出任封疆大吏,权势显赫!”
无名氏大感疑惑不解,道:“那么你为何说你的出身十分悲惨可怖?”
夏雪又沉重地叹口气,道:“我且把十八年前的旧事告诉你。那时候我只有六岁,有一天拂晓时分,我跟着母亲站在荒僻的郊外,那时候白雾沉沉,周围的景物几乎没法瞧得见,我母亲突然向前面跑去,竟没有理会我,那时大路上雾影中出现了一队人马,有车子也有马匹。我母亲向那队人跑去之后,一会雾气更浓,什么都瞧不见了。我耳中只听到母亲尖锐的叫声和哭声。那时我害怕得不住发抖,并且十分恨我母亲把我丢下,因此我转身向后面跑去,但走了一阵,便十分后悔和害怕,因为什么东西都瞧不见,脚下都是草地。于是我又回转去,可是我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我筋疲力尽,跌倒在地上,那时虽然大雾已散,但四下荒凉僻静,这景象也使我害怕得走不动,躺在一处树丛后面……”
无名氏听到这里,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插嘴道:“你光躺着也不行啊,如果你没有气力站立,你该出声叫喊!”
夏雪悲惨地望着天空,缓缓道:“我躺在树后之时,就是生怕碰上陌生的人或者豺狼虎豹把我害死,加上找不到母亲的恐惧,使我害怕得简直要发疯,现在回想起来,我所以筋疲力尽,一方面是体力消耗过多,另一方面也是恐惧之故。”
她停顿一下,接着道:“这一段噩梦似的遭遇,每每在梦中侵袭我,我每每声嘶力竭地叫喊大哭,直至回醒……”
无名氏异常同情地道:“那真是太可怕了,无怪你无法忘怀。”
夏雪道:“也许我今日向你倾诉之后,以后会觉得好些。且说当时我躺在树丛之后,心中尽是惊惧悲伤之情,过了不久,我就陷入昏迷状态之中……”
无名氏叹口气,道:“令堂几时找到你的?”
夏雪突然流下两行泪珠,道:“她永远没有找到我,直到今日仍是如此!”
无名氏骇然道:“真的没找到你?”
夏雪苦笑道:“当然是真的,不然的话,这件事怎会变成我平生最隐密的事?”
无名氏问道:“那么你后来究竟怎么样?”
“我不知昏迷了多久,忽然醒来,面前有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望着我,他的样子瘦长严肃,但并不教人害怕。他一只手轻轻按摩我身上穴道,手掌上传出一股热流,传入我体内,不但使我感到十分舒服,而且心神舒泰,不再惊恐。接着,他取出一粒丹药,放在我口中,顿时一阵清香,遍布齿颊。”
她拭去泪痕,想了一阵,接着道:“他就是蓝大先生蓝渊,也就是蓝岳的伯父,位列当今武林至高无上的帝疆四绝之一,这却是我这一回踏入江湖才知道的事,以前我一直都不晓得。”
无名氏听到蓝大先生之名,并无惊异之容,却追问道:“你怎会姓夏呢?可是原来的姓氏?”
夏雪摇头道:“我记得我原本姓王,当时蓝大先生问我家住何处,为何会独个昏睡于树后,我只能告诉他像告诉你那么多。蓝大先生把我带到一家农舍中暂住数日,他独自去查访我的亲生父母。可是查了几日之后,都没有一点头绪,于是他把我带到京师,那时,我义父夏恭正在京师做官,只有夫妇两人在京师居住,并且恰巧他的一个女儿夭折了。蓝大先生要他们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据他们说我很像那个夭折的女儿,所以果真把我当做亲生爱女看待。我父亲是蓝大先生的表弟,一向十分敬服蓝大先生。此后,也许是蓝大先生暗中帮助,他升迁得很快,几年光景,就做到了两湖巡抚,接着的几年都是出任方面大臣,权势显赫。前几年急流涌退,离开宦海回到老家,家中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我的身世来历,不过都晓得我得到蓝大先生传授过武功之事,所以这一次我潜入江湖,托词要找蓝岳回去,家人都不觉得吃惊稀奇!我义父母他们得过蓝大先生的嘱咐,不许替我定亲及阻止我的行动,我能够离开夏府,这也是主要原因。”
无名氏愣了一会,才道:“你有这种经历,真是难以令人相信!这么说来,蓝岳也不晓得你的秘密了,是也不是?”
夏雪迟疑一下,道:“我相信他不晓得,蓝大先生怎会随便告诉他?”
无名氏道:“你这次离开夏家,是不是还有访寻亲生父母的念头?”
夏雪寻思一下,道:“当然希望能够访寻到,可是事隔十八年之久,这希望太过渺茫了!况且我一直很怀疑当年在雾中见到一队人马的景象,乃是官家押解犯人的队伍,我记得有些骑马的人好像是官兵,也许我亲生父亲锁在囚车之上。”
她又流露出恐惧悲惨和耻辱等复杂的表情,可见得她很害怕她的亲生父亲是个罪犯。相信这个念头最是折磨她,使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当真去调查寻访。
无名氏怜悯地望着她,道:“我晓得你心中真正的恐惧就是你亲生父亲是不是罪犯这一点上,但你大可放心的是,第一,这件事纵然是事实,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证实,你可以置之不理;第二,当时雾气已浓,你根本看不清楚,相信是你后来凭着想象,加上这么一笔;第三,假如当日蓝大先生已经查出你亲生父亲乃是车中囚犯,那一定是别有原因的犯罪,不然的话,蓝大先生绝不会怜悯你,他把你送回你母亲不就省事了么?”
他停顿一下,自家也感到所说的理由不大充分,总之,他不能假定蓝大先生已查出她父母的下落而不把她送回去,除非她的父母已经双双亡故。再者,假使她的父亲所犯之罪乃是可以原谅的话,以蓝大先生身为帝疆四绝之一,救人易如反掌,他为何不这样做?
夏雪苦笑一下,道:“这些事都不必讨论了!”言下之意,她早就详细想过这些问题。
无名氏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最好停止胡思乱想,一个人没有亲生父母也可以照样活得很好!假使你一定想找到你亲生父母,我可以替你起个卦……”
夏雪“哦”了一声,道:“你懂得起卦么?那就替我算一算,先看他们可还健在人间……噫,你怎样了?”
只见无名氏面上流露出一副奇怪的神情,这种神情太以复杂,令人无从推测他心中泛起什么情绪。
过了半晌,无名氏叹口气,道:“我根本忘了怎样卜卦,可是我既是忽然随口说出来,自然以前谙晓此术。”
他逐渐平复下来,回复一片冷淡漠然的态度,似乎他一触忆起旧事的影子,就足以使他心灰意冷,对目下的一切都十分消沉淡漠。
夏雪也沉缅在回忆之中,忽然蹙眉,忽然舒颜。两人默然地对立了一刻,无名氏道:“你跟随蓝大先生学艺多久?”
夏雪道:“说不上有多久,他一共教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到了夏府不久,他教我打坐,扎下内功根基。第二次是两年之前,他又来看我。他一见到我,就流露出失望之色。之后,就表现得有点颓丧。”
无名氏道:“我明白了,蓝大先生让你扎下内功根基,历时多年,这次再见到你,必是感到你的进步不如理想。”
夏雪道:“正是这样,他老人家后来坦白告诉我说,蓝岳和我都是他认为能够造就的理想人选,谁知他这一趟回来,蓝岳和我都令他十分失望。但他老人家随即安慰我说,他晓得我遭遇过十分恐惧之事,所以练功之际,时时会因而分心,无法达到上乘境界,他还说这是他的错误,应该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才对。至于蓝岳,他老人家可就不太原谅,为的是这几年蓝岳在武林中已闯出名号,并且得到情魔之名,正由于蓝岳喜欢在情场中打滚,所以无法参悟上乘内功,因此,他老人家决定再也不传授更高深的武功给他!当时,他逗留了一个月,日日传我武功。到他老人家离开时,曾对我说我的武功虽然只有他老人家十分之四,可是在时下武林中,已难碰上对手。他老人家同时也嘱咐我决不可向别人提起他老人家。”
无名氏皱一下眉头,道:“这样说来,你真不该告诉我这些事,日后他老人家如果晓得了,一定十分震怒。”
夏雪叹了一声,道:“你也许心中没有藏过秘密,所以不晓得我的心情。这些年来,我的心被这两大秘密压得十分痛苦,所以今日既然跟你说了,索性都说出来,好教我以后可以有一夜睡得安安稳稳。”
无名氏抬头望着天空,道:“一个人的心被秘密压住,这种痛苦自然是难以忍受。我好像也有这种深刻的体验,可是,那是什么秘密,现在连我也想不起来啦!”
夏雪突然眼睛一亮,道:“你突然失去以前的记忆,会不会就是因为心中有个巨大的秘密迫得你无法支持,所以忽然忘记?”
无名氏睁大双眼,道:“这话甚有见地,可能就因此故。唉,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个秘密一定万分重要,所以我非忘记它不可。既然如此,则我宁可不恢复记忆,以免又得承担那种难以熬忍的痛苦……”
他们越谈越觉投机,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沙漠中冷热十分悬殊,入夜之后,便冷不可当。
蓝岳、祈北海、辛龙孙等三人一直都在运功调气,他们的内功均是当世绝学,是以在练功时丝毫不感到寒冷。
无名氏也不畏寒冷,偕同夏雪在偏殿内过夜。夏雪其实也是身怀上乘内功,本不怕冷,但她却装出奇寒难禁的模样,因此无名氏只好和她静贴着坐在一起。
几乎整个夜晚,她都娓娓地告诉他关于她在夏府生活了十八年的琐事。最后,她在无名氏怀中睡着。
此后的四五天,她都和无名氏形影不离地混过日子,运功疗伤中的蓝岳自然也察看出夏雪对无名氏情意日深。这使得他十分妒忌,这一分心,又使得他延缓了进境,更加令他大为恼火。
第五日将近中午之际,蓝岳一跃而起,举步向前面的偏殿走去。才走过两三丈远,就碰到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他们面上都流露出腾腾杀气,三人会晤后,彼此都心照不宣,联袂向前面走去。
无名氏和夏雪谈了一整夜,早晨只睡了一会,醒后又一齐走到寺门外面晒太阳,接着便在山门外墙根处睡着。无名氏枕在夏雪的腿上,夏雪则靠着石墙,都睡得十分宁恬安适。
无名氏忽然惊醒,睁开眼睛,不由得讶然起身。
原来在他前面出现了许多匹马,化为半月形屏立在他和夏雪前面。而他最先看到的,却是一位面上遮住白纱的女郎。
她踞坐在鞍上,美眸中射出从未有过的怒恨的光芒。在她左边则是美艳夫人的青衣侍婢瑛姑,两边则是爵榜列名的苦行禅师、楚南宫、铁胆赵七、酆都秀士莫庸、灵隐山人,神指丁岚等六人。
瑛姑露出嘲哂的笑容,可是却没有做声。
酆都秀士莫庸首先哂笑道:“呵,呵,好香艳的睡态,我们总算眼福不浅。”
无名氏和夏雪都跳起身,夏雪面泛红潮,尖声道:“你下来,姑娘要教训教训你这狂徒。”
莫庸旁边的神指丁岚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留点气力等无名氏移情别恋教训他吧!”
众人几乎都哄笑出声,夏雪气得面色转白,但又斗不过对方刻薄口舌,正要冲上去,无名氏忽然道:“这些无知之辈,不值得夏姑娘生气,待我弄点苦头给他们尝尝,以后就会懂得规矩啦!”他说时把夏雪拉到后面,举手指住莫庸、丁岚两人,意思要他们下来。
众人都露出惊讶之色,尤其以凌玉姬为甚。她记得无名氏业已恢复消沉冷漠的态度,怎的忽然变得词锋锐利,并且居然主动要和别人动武?
莫庸和丁岚那肯示弱,一同飘身下马,落在无名氏身前。
无名氏踏前两步,双手齐发,招数互异,分攻莫、丁二人。他一出手,招数之奇奥使得众人莫不深感惊凛,但似是功力平常,是以没有特别凌厉的风声。
莫、丁二人本不想一齐动手,可是对方手法过于奇奥,不得不出手封架。他们均属同一心思,准备架开对方这一招之后,暂且退开,以便商量那一个出手。那知无名氏手法变化深奥无伦,奇幻莫测,双手俱不撤退,只是顺势变招疾攻,一下子就粘住莫、丁二人,都无法后退。
数招之后,莫、丁二人已被迫得施展全力,但他们越是增强功力,无名氏便也同样增强威势,节节进迫。
开始时众人还瞧不出其中奥妙,但不到十招,便都看出无名氏敢情尚未发挥本身的威力,仅仅是借势用劲,反击对方。是以那酆都秀士莫庸及神指丁岚所施展的功力越强,他们所遭遇到的反击也就更加厉害。
话说得容易,但身在局中的无名氏居然能够独力应付两位封爵高手,并且纯粹借势用劲以反击敌人,这等手法委实高深得不可思议。是以这时马上诸人,包括凌玉姬、瑛姑在内,都骇讶交集地望着激烈搏斗中的三人。
凌玉姬教过无名氏修罗七诀,其中的第一诀就是“借势”。此诀虽是单独成为一诀,但其余的六诀,莫不蕴含借势生力的妙用,是以“借势”大诀冠于七诀之首。
纵然她明知无名氏学过修罗七诀,可是她却想不到无名氏居然能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举手投足间,俱把修罗七诀的威力发挥至十足境地。因此,她一方面欣喜这修罗七诀的强大威力,另一方面,却也颇悔将修罗七诀传与无名氏。此外,她感到讶异的,便是无名氏的奇奥手法中,时时夹杂有不属十二散手的招数。从他对敌时看来,他这些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招数,其威力奥妙一点也不弱于十二散手。
瑛姑从未学过修罗七诀,因此,她只以为无名氏能够借势用劲反击敌人,全是出手招数的妙用。因而她大感骇讶的便是无名氏分明屡屡使出十二散手中某些招数,出手时姿势架式与自己所学并无不同之处,但奇怪的是同样的招数,在他手中施展出来,却变得威力环生,连续不断,使人有神眩目摇之感。
她在骇讶中更加希望深入一点观察无名氏的绝艺,当下转面向凌玉姬道:“姑娘,婢子意欲命他们增援,姑娘以为如何?”
凌玉姬缓缓道:“随便你,我没有意见!”
夏雪冷笑接口道:“这些人尽是封爵金榜上有名的人物,我劝你别糟蹋他们的声名!”
瑛姑不理会她,道:“灵隐山人、铁胆赵七,有烦两位出手增援。”
灵隐山人和赵七本来都发生莫大兴趣,这时应声飘身落马,冲上去出手夹攻无名氏。
他们这一出手,顿时将战圈扩大,夏雪怒声道:“你们当真不要脸了么?居然以四攻一……”话声中猛吸真气,蓄势扬掌,便要上前助阵。
那边瑛姑迅速道:“楚南宫,苦行禅师两位即速上前阻拦夏姑娘。”
楚南宫纵落马下,人未到拳力先到,“呼”的一声,一股刚猛拳力直击夏雪,迫使他出手化解。
夏雪身形因此略略一滞,顿时吃楚南宫冲了近身,施拳猛攻。
苦行禅师在马上微一犹疑,瑛姑已接着道:“这位夏姑娘乃是蓝岳的表姐,武功高强,禅师不可怠慢!”
苦行禅师生似无法违拗她的话,随即纵下马向夏雪扑去,出手助阵。
无名氏这边独力奋战四位高手,开始的十多招他仍然十分凌厉,指东打西,迫得那四人宛如走马灯般团团直转。但十余招之后,阵势便逐渐稳定下来,那四位封爵高手此上彼落,快如闪电,个个出手时都能够攻敌助己,生似一向就习惯连手作战般严密配合。
瑛姑低声向凌玉姬道:“姑娘瞧见没有,无名氏手法虽是奇奥绝伦,可是他一来本身功力未足,二来他的招数有限,变来变去,不出那几招,是以他们四人已掌握控制局势,不须多久,就可击败无名氏了。”
她停顿一下,又接着道:“不管怎样,无名氏能够力敌这四位封爵高手,激战了这一段时候,此事传出江湖,大概不易教人置信。”
凌玉姬默然不语,看了一阵,但见无名氏渐渐落在下风,他的奇奥招数往往尚未发出,就被对方连手攻势迫得改变心意。她心中的妒恨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担心他会不慎失手立时死在那四人手下。
她轻轻叹口气,道:“瑛姑,你打算要他们杀死无名氏么?”
她确有此意,但口中却不便说出来,支吾道:“婢子料想无名氏不会死在他们手底。”
无名氏开始时本是心无旁骛应付敌人,及至夏雪出手,他就分出一部分精神注意她的处境,因此虽然表面上看来他是由于招数有限,所以已不能困迫住对方,但究其实他分心旁顾却是重要原因之一。
正因他分心之故,所以也就听见了凌玉姬和瑛姑的对话。
只听凌玉姬用那异常动人的声音道:“我看不出实在情形,但假如你没有存心要杀死他,那就叫他们撤退。如果你一定要取他性命,我也没法勉强你。”
她的话本是无可奈何中的真心话,可是在无名氏的耳中,却变成她一派假仁假义,事实上想假手别人取自己性命。
无名氏本来对自己的性命毫不吝惜,可是一旦听到凌玉姬这么说,顿时生出不让她称心如意的想法。
瑛姑突然道:“咦!蓝岳、祈北海、辛龙孙他们走出来啦!”
凌玉姬抬目向山门内望去,只见蓝岳等三人联袂走出来,当先的蓝岳举止潇洒,英挺不群,把祈北海、辛龙孙这两个原本不俗的年轻人都比下去了。
蓝岳的目光有如闪电一般,落在凌玉姬面上。这时他们因被围墙遮挡之故,瞧不见在墙边激斗中的无名氏和夏雪等人。
夏雪独力对抗楚南宫和苦行禅师,开始时仗着帝疆绝学,尚可抵挡,时候一久,便已陷入危殆之境!
瑛姑看看蓝岳的神情,又看看凌玉姬,眼中突然射出狠毒的火焰。
夏雪突然“哎”的一声,“腾腾腾”退了六七步远,娇躯贴在山墙上。原来她在剧战中,吃苦行禅师施展出连环重手法,小腹被他掌力扫了一下,顿时一阵剧痛,人也被苦行禅师震出六七步远。
无名氏转眸一瞥,但见夏雪面色如土,似是伤势极重,可能有性命之忧。突然间一股愤火恨焰从心头冒起,无法遏抑得住。
但见他星目圆睁,威光四射,同时间拳打掌劈,左手使出凌玉姬所传的十二散手“千军辟易”,右手施展达摩秘录石墩图解所学来的其中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