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灶边上有个小板凳。
齐敢就坐在这个小板凳上。
他要了一碗茶,也学那四十个人一样,津津有味地喝着。
小茶馆的老板是个跛子。
小伙计则是个赖痢头。
所以,齐敢就叫他小癞痢。
小癞痢好像不怎么喜欢人家这么叫他:“客官,我姓杨,叫杨小六,老板是我的四叔,人家都叫他老人家杨四爷。客官,你记得么?”
齐敢笑了。
他点点:“我会记得!”
小六子想走,齐敢拉住他,道:“杨小六,你们生意不错呀!是不是天天都是这么好?”
杨小六摇头:“天天是这样,我四叔早盖大酒馆啦,象这么多客人,一年也遇不到一次!”
齐敢笑道:“这些人……来了多久了?”
杨小六道:“他们吗?”
他指指四十个茶客,笑了笑:“打昨晚来到,就没再走了。”
齐敢一怔:“他们晚上也坐在这儿?”
杨小六道:“是啊!”
齐敢笑道:“他们不睡觉?你们呢?也不睡?”
杨小六道:“客官,他们睡不睡我不晓得,但是,到了晚上,我跟四叔还是照睡不误。反正他们只要喝茶,水放在灶上,夜里他们可以自己照顾。”
齐敢笑了。
他点点头道:“有理!有理!不过,他们今天走不走?”
杨小六一摊双手,刚刚苦笑得一声,忽然就不笑了,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发抖。
齐敢回头。
忽然间,他也呆了。
门外,又来了人。
齐敢至少认得这来人中的一个。
七格格。
这个来自关外的女人,齐敢不会忘记。
四个彪形大汉,抬着她。
她坐的不是轿子,有一点儿像金莺当年坐的那个花篮,不过四周不是镶的花,而是镶的珠宝。
藤榻满镶珠宝,齐敢还是头一次见到。
四个脚夫的前面,还有两个人,一老一少,像是侍卫而不像侍卫。
不过,齐敢知道,这一老一少,决非易与之辈。
因为,能陪七格格进入中原,并且远到江南,若非武功绝顶之人,只怕他们也走不到这么远了。
不过,齐敢心中不安的是,她们也赶来黄山,为了什么?
藤榻已经放下来了。
四个脚夫像树桩一样站着。
七格格还是斜躺在座位上,半眯着眼,仿佛还在好梦之中。
那一老一少,就跨入了茶馆。
对于眼前的景象,这一老一少也似乎颇为意外。
青衣少年叹了一口气道:“白老,这儿太挤了!”
白老一笑道:“不错,人多的地方,总是会挤些,蓝老弟,你看,咱们该走呢?还是他们该走?”
蓝姓少年道:“白老的意思呢?”
白老道:“老夫千里奔波,已经很累,所以,一定要歇歇了。”
蓝姓少年哈哈一笑道:“那好,咱们就请这些朋友走开。”
他两人一问一答,似乎没有把茶馆内的人放在眼中。
而那四十个人,包括齐敢在内,居然也无人搭腔。
白老和蓝少似乎也有些奇怪。
按理,他们这么一搭一档,一定会激起那些人的怒意和不满。
但是,眼前却无人答理,这可是他们进入关内以来的第一次。
白老皱眉沉吟。
但是,蓝姓少年却已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目光一扫老人,陡地大声道:“各位都是聋子?我说的话,你们听到了么?”
四十个人就真像是聋子,没有一个人抬头看这一老一少。
蓝姓少年忽然抢先一步,到了离他最近一桌,伸手抓住了一人,喝道:“你是聋子?”
那人忽然一笑:“不是!”
白者笑了:“不是聋子哑巴就好,如玉老弟,请他先走吧?”
蓝姓少年原来叫如玉。
齐敢笑笑,心想,这少年面如满玉,名唤如玉,倒也不差。
不过,他心中在想,蓝如玉有没有本领把这个人乖乖地请走。
蓝如玉有这个本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蓝如玉的运气不怎么好,第一个被他抓到的这个人,居然是他入关以来,所遇到的唯一劲敌。
因此,他请这个人出去,可费了大劲。
齐敢冷眼旁观,心中也暗暗吃惊。
他可没有料到,这四十个人中,竟然有如此好手。
如果四十个人都跟这个人一样高明,那岂不是麻烦大了么?
蓝如玉抓着那人向外走去。
那人身材不高,只到蓝如玉的肩头,所以,蓝如玉抓他出去很方便。
不过,那人出了茶馆的门口,蓝如玉刚一松手,他就像一条鱼,又滑到了原来座位上坐下。
齐敢心中暗笑,这人真滑溜,简直跟黄鳝差不多。
蓝如玉也在这么想。
但他和齐敢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正好就叫黄善。
蓝如玉脸色一变,回身面对黄善道:“你很滑头。”
黄善一笑。
白老忽然笑道:“如玉老弟,这人滑得就跟黄鳝一样,你可得小心了。”
黄善忽然笑道:“正是!正是!区区就是黄善!”
蓝如玉呆了一呆,很想笑,但他笑不出来。
他冷笑一声,挥手扣向黄善的肩井大穴。
黄善很滑。
所以,蓝如玉这一抓并没有抓到。
黄善居然又避开了,蓝如玉脸色一变,冷冷地看着黄善。
黄善一笑道:“我是黄善,所以,别人不容易抓住我。”
齐敢呆了一呆。
心想,这黄善一点儿也不出名,怎么身法如此高明。
他看看在坐的那另外三十九个人。
瞧他们一个个对于黄善的事,仿佛未见一般,就是这份镇定,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
齐敢开始不安了。
他觉得有些事不如他预料的那么简单。
更糟的是,他自己也并不知道在这个黄山小茶馆还会遇到什么怪事。
因为,桃花娘子根本没告诉他——没告诉他来做什么。
妙的是,他居然还真的来了。
就这么一个黄善,已经够瞧半天了!伺况,还有三十九个。
他看看七格格。
七格格还在那个明珠镶成的软榻内斜倚着。如花的脸上,还是在笑。
好像跟前的这些事,与她无关一般。
白老的脸这时也变了色了。
他冷冷一笑道:“如玉,小心些,这小子不简单。”
蓝如玉道:“白老放心,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话音一落,忽然逼前一步:“黄善,你小心了!”右手一伸,抓向黄善的肩头,左手却一曲,食中两指一弹,击向黄善的眉心。
黄善似乎对于他右手这一抓并没有看在眼里,而是对于他那左手弹出的指劲十分吃惊。
这一回黄善不再是滑退了。
他忽然一矮身子,钻入了桌子下面。
这一手也大出蓝如玉意料。
他呆了一呆,指力却已收不回来了。
嘶嘶劲气,越过桌上的人,直奔向那个跛子茶馆老板背后。
白老头一惊,大喝:“跛子当心!”
但跛子却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反应,一听人叫,慌慌张张的一回头,把一壶水都甩了出去。
这壶水是冷的,由他胸前抛出,无巧不巧的正好挡住了蓝如玉的指力。
水壶立即穿了两个小洞。
水由洞中喷了出来。
好指力。
齐敢在心中暗暗喝采。
在坐的人,也都为之一呆。
似乎大家都觉出蓝如玉的指力之强,确实是犀利。
犀利得足可洞穿自己的脑袋。
所以,本来很镇定的四十个人,已经不再那么笃定了!
白老头笑了笑,忽然大步走向了跛子。
他上下打量了杨跛子一阵,陡然一伸手,抓住了杨跛子的肩头,道:“老板,你很不错。”
杨跛子皱眉道:“我有什么不错?老先生,能混一口饭就够了!”
白老忽地手上劲道一紧,冷笑道:“别给老夫打哈哈,你……”
杨跛子忽然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敢情,白老头的手劲太大,把跛子捏得疼昏过去了。
白老头颇为意外,他不相信这个老板不会武功。
刚才那一壶水,甩得那么巧,决不是不会武功。
所以,他才过来试试。
但是,不料杨跛子居然被他一下于捏昏了。
白老头摇摇头。
蓝如玉也走了过来,看看跛子一笑。
白老儿摇头道:“真想不到……他居然真的连一点武功都没有学过!”
蓝如玉道:“如果他不会武功,那就一定另有高人在暗中帮助他了。”
白老点头道;“可能……”
他目光一转,忽然就落在齐敢身上。
齐敢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怀疑自己。
所以,白老头一看他,他马上笑了一笑。
“是你?”白老头耸肩道,“你帮助他的?”
但是,齐敢摇头。
因为,齐敢自己心中有数,他并没有帮助杨跛子。
“不是你?”蓝如玉道,“那会是谁?”
齐敢笑了:“两位,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
他这一说,可把老少二人说得吃了一惊。
他们同时低头去看杨跛子。
杨跛子还是晕倒在地上。
小六于正在帮他探胸口。
白老头看看蓝如玉,摇头。
蓝如玉却笑了笑,低声道:“白老,咱们还是先解决那些客人吧!”
白老道:“好!”
他目光又在齐敢身上一转,这才走到门口朗声对四十个茶客道:“老夫白千山,由关外而来。老夫今天要借这儿等一个朋友,诸位若是见机,希望你们立即离去。”
四十个人,依然不语。
黄善这时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四十个人中,只有他在笑。
白千山见无人动静,不禁冷笑道:“各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位若是不见机,硬要留在此处,可就莫怪老夫和蓝老弟不客气了!”
齐敢心想:有好戏看了。
四十个人仍然没有动静。
蓝如玉又沉不住气了。
他看看白千山,大声道:“白老,好话、礼数,我们都尽到了!还等什么?”
白千山微微一笑道:“是啊,我们还有什么好等呢?”
他忽然一闪身,到了黄善面前,冷冷一笑道:“黄善,你说吧,你们四十个人,谁是头子?”
黄善一笑,摇头。
蓝如玉冷笑道:“都不是么?”
黄善道:“阁下总算说对了!”
蓝如玉怒道:“黄善,你别以为你很滑,少爷我随时可以取你一命,你信不信?”
黄善笑笑,他不置可否。
不过,齐敢却知道,蓝如玉的话有道理,他是可随时取黄善的性命。
可是,齐敢相信,蓝如玉一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白千山这时也抓住坐在黄善身边的一个车夫般的大汉肩头,喝道:“出去。”
那车夫般大汉皱了皱眉,不肯动。
白干山手上一用力,车夫般大汉也怒哼了一声。但是,他终于还是出去了。
因为,白千山的指力,扣住了他穴道,他已经再也使不上劲,才被白干山给摔了出去。
四十个人中,才出去一个。蓝如玉没有停着,他同样的抓住了一个人。
不过,蓝如玉却没有白千山那么顺手。
他抓住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弱的文士。
而这位文士却是端坐原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蓝如玉脸色一变,冷笑道:“阁下倒是很沉着!”
瘦弱的文士微微一笑。
这些人很妙,非是万不得已,好像他们都不肯说话。
齐敢在旁冷眼瞧着。
他心里好像比那四十个人更为笃定。
因为,他此刻已然发现,白千山和蓝如玉,凭他们的力量,想把四十个人全都赶走,那可是够他们忙半天了。
齐敢此刻就为蓝如玉担心。
那个文士看来是最不起眼的人,也许蓝如玉才去找他试手。
但蓝如玉却没有多想想,江湖上有许多事是十分反常的。
越是不起眼的人,越可怕。
所谓僧,道,妇、丐、儒这一类人物,只要在江湖上行走,十之七八,多是难惹的人物。
蓝如玉这时就碰上了这一号扎手人物了。
白千山又抓出去了两个人。
而蓝如玉却与那文士较上了劲。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却是谁也不能奈何谁。
白千山摔出去第四个人时,才发现了蓝如玉的情况。
他皱着眉走了过来。
“蓝老弟,这是怎么了?”
白千山打量了瘦文士一眼,突然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他是思索这个人,看来似乎有些儿面善。
不过,一霎那间,他却想不出来。
蓝如玉没有答话。
他完全是无法回答白千山,他已经运气行功,全神贯注的对付这个瘦文士。
而对方却居然还在笑,笑得十分轻松。
这可使得蓝如玉越发的恼怒,而心神不宁。
彼长此消,蓝如玉可就吃亏大了。
他本来是主动抓住瘦文士的肩头,扣住了对方肩井穴和锁骨。
但是,这时候,蓝如玉的右手,仿佛变得有些儿力不从心。
白千山还在沉思。
那瘦文士也还是在笑。
只有蓝如玉很痛苦,先前那份趾高气扬的味道,完全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齐敢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个瘦文土为什么这样高明?
如果他不是一位大有名气的江湖高手,怎能坐在原地不动,就迫得蓝如玉施展不开?
如果他是一位很有名气的高手,为什么自己却又从来没见过他?
其实,齐敢还是忘了一件事,他自己已经有十六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十六年中,当然会出现不少高人的。
瘦弱文士笑意更浓了。
蓝如玉愁眉苦脸的在硬撑。
显然,再有一刻时光,蓝如玉一定会承受不了。
白千山忽然笑了笑,面对那瘦弱文士一抱拳,道:“言老弟,别来无恙,十年不见,老弟台功力之高,连老哥也要自愧弗如了!”
敢情白千山终于想出来这位瘦弱的文士是何许人了。
他话音一顿,转向蓝如玉:“小蓝,快放手,这位言老弟就是老夫常常提起的摘星手言光斗。”
小蓝早就想放手了。
但是,他却欲罢不能。
因为,言光斗的体内真力,居然磁铁般吸引住了蓝如玉的右手。
他想放,竟然是放不开。
因此,他只能向白千山苦笑。
言光斗的笑容,忽然间敛去。
他看看白千山,低声道:“白老哥,承蒙抬举,兄弟不敢当……”
目光一转,双肩一振,回头向蓝如玉道:“阁下功力不错,可惜驳而不纯,以你的身手,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不过,要想在眼前这黄山石林争强斗胜,不是言某人小看了你,比你高明的人物,至少有十个以上……”
蓝如玉被言光斗振得侧退了两步。
他空自怒发冲冠,但却无可奈何。
武功高低,是假不了的,立竿见影,谁也偷不了巧。
言光斗比他高明,他心里有数。
所以,言光斗数落了他,他却无法反驳。
蓝如玉的处境之尴尬,连齐敢都为他难过。
幸好,白千山替他解围了。
白千山微微一笑道:“言老弟,你怎么也到了这儿?黄山石林小茶馆,本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老弟在此处落脚,是不是也为了……”
他忽然忍住了下面要说的话。
很明显,白千山不想把其中机密泄漏。
齐敢已经竖起了耳朵在听。
当然,他失望了。
白千山没说下去。
齐敢糊涂得连自己干吗来都快不明白了。
失望,有时侯就是另一个希望的起点。
齐敢很失望。
但是,他忽然间又竖起了耳朵。
因为白千山虽然没有往下说,没说出这些人为什么要在黄山石林出现的内情,但言光斗却在说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白老哥,你本来一直在关外逍遥,何必又千里迢迢来淌这一趟混水!黄山石林,打昨儿起,就是是非之地。白老哥,只凭你和这位蓝老弟两个人,绝对讨不了公道的!”
白千山笑道:“老弟,这个我明白,你说老夫只有两个人,那你是看错了。”
言光斗道:“你们——还有人么?”
他看看门外的七格格一眼,摇头道;“可就是那四名轿夫和那位姑娘么?”
白干山道:“是!”
言光斗失笑道:“不够,不够!白老哥,这儿四十个人,几乎有半数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你们想与这些人为敌,胜负之机,岂不早己昭然若揭么?”
白干山道:“老夫当然知道……”他冷冷一笑,又道:“不过,老弟你放心,老夫行事向来也是谋定面后动的,若无把握,我岂会千里迢迢的来冒险?”
言光斗皱了皱眉道:“白老哥,你……你们远道而来,能有什么把握呢?我可想不出来了。其实,你老哥应该知道,中原武林道上,并不仅仅是只有小弟等人在此,眼前即将赶来黄山的人,恐怕不下百人……”
白千山哈哈一笑道:“老弟,就算是一千个人,又能如何?”忽然低声一笑道:“老弟,有一件事,我很希望你能实实在在的告诉我……”
言光斗道:“什么事?”
白千山道:“这儿的四十个人,是不是你老弟所统率的?”
言光斗道:“我?”
白千山道:“这四十个人,看来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若非你老弟所指挥,准能令这些人这样的服贴?”
言光斗忽然失声大笑道:“白老哥,你说这些人是我指挥的?”
白千山道:“是呀,除了你还能有谁?”
言光斗摇头道:“白老哥,你太看得起小弟了!凭我这块料,行么?”
白千山怔了一怔,道:“怎么?不是你?”
言光斗道:“白老哥,我是不是,你老哥还看不出来么?”
白千山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说来,这儿领头的人还有别人?”
言光斗道:“不错!”
白千山目光一转,看了看在场那些人,先是嘿嘿一笑,但他目光转到齐敢身上时,不由得一呆。
他看看言光斗,低声道:“是不是那个瘦子?”
言光斗摇头道:“不是!”
白千山颇感意外,低声道;“如果不是他,那可能是谁?”
言光斗笑道:“白老哥,如果你能看得出来是谁,这些人只怕也就不足以难为你们了!”
白千山道:“不错,不错!”
他忽然移步,走向齐敢。
齐敢在喝茶。
白千山看看齐敢,干咳了一声道;“阁下……”
齐敢抬了抬头,咧嘴一笑道:“阁下……”
白千山皱了皱眉,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齐敢摇了摇头。
白千山冷冷地笑了一笑,说道:“很好!你既然不是他们一伙的,最好你出去喝茶?”
白千山右手一伸,按向齐敢肩头。
齐敢皱了皱眉道:“我为什么要出去喝茶?阁下倒真会多管闲事!”
白千山自己知道,这么一伸手,换了一般人,骨头就算不碎,至少也会全身酸麻,不能坐稳。
但齐敢没有。
白千山的手在齐敢身上,就仿佛情人的手一般,轻巧巧地,没用得上力道。
霎那间,白千山又明白了一件事。
齐敢才是这些人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手已经搭在齐敢肩上,势成骑虎。
白千山一向是目中无人。
他从长白山入关,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中原武林道上高手,但他都一一胜过了他们。
因此,他对中原武林人物,虽然颇具戒心,但已然有些自高自大。
不想到了黄山,却整个的改观。
蓝如玉碰了黄善和言光斗的钉子。
接着,自己又碰上了这么一个瘦子,对自己的指力,视若无睹。
白千山咬了咬牙,怒喝:“很好!想不到阁下倒是一位高人!老夫正要领教、领教呢!”
白千山右手再度用力一按。
齐敢依然没有移动。
茶还在手中,他还在喝茶。
不过,他这回没有皱眉,反而抬头一笑,道:“阁下的手指头是不是扭了筋?”
白千山一怔,突然一顿足,左脚一抬。挑向齐敢的左腿。
这一下子齐敢可不能不动了。
白千山左脚刚刚抬起,齐敢已叹了一口气道:“阁下真是烦人……”
他身子一晃,连人带那个小板凳,忽然间就飘出了三尺之外。
白千山的手,居然没有拿捏得住齐敢。
白千山的脚踢空了,他的手也空了。
齐敢已端端正正的坐在三尺之外的灶头上了,还在喝茶。
蓝如玉走了过来,看看白千山,低声道:“白老,这人很棘手啊!”
白千山点点头。
他的傲气已失,他已经不再把自己估计得过高了。
蓝如玉道:“白老,咱们……”
白千山冷冷一笑,道:“七格格还在门外,咱们总不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吧?”
蓝如玉皱眉道:“白老,这儿的四十个人,好象都不好惹呢!咱们怎么请得走他们?”
白千山道:“请不走也得请…”
他忽然再度走到言光斗身前,道:“言老弟,这个人……”他指指齐敢,“他真的不是你们一伙的?”
言光斗道:“本来不是!白老哥,是不是很扎手?”
白千山道:“何止扎手……我看,只怕此间还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出十招。”
言光斗道:“哦?”
他也忍不住看齐敢。
齐敢在喝茶。
小六子已经给他再沏了一碗热茶。
杨四跛子这时正在给靠外的一桌客人倒完了水。
当他走过白千山身边时,有意又似无意的笑了笑。
白千山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这才感觉到,这位跋子的笑容好像很面善,好像在那儿见过。
但他却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他沉吟着,看着言光斗,低声道:“老弟,你认得这位跛老么?他是不是武林中人?”
言光斗摇了摇头。
他这时正在打量齐敢。
因为,他印象中,好像记得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只是,他却忘了听谁说过。
七格格居然很镇静,她居然没有为眼前的事发愁。
她还是坐在那堆满了珠宝的软榻中,瞪着大眼,瞧着茶馆内的人咯咯娇笑,笑容很动人。
像她这么成熟的女人,笑起来总是很诱惑的。
换在平日,她的娇笑,不知道要迷惑多少人。
可是,今天却似乎没有用了。
那些茶客仿佛都是泥雕木塑的,呆呆地不为所动。
一个漂亮女人,笑容不为人所重视时,总是心中有些儿难过的。
七格格表面上在笑,但心中可就满不是滋味。
她切齿暗骂:“这一群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