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并不是呆子。
白千山、蓝如玉似乎已经黔驴技穷。
他们显然已经没有办法能把这四十个人赶出去。但是,他们还得赶,还得想办法把茶馆的人赶走。
白千山似乎想到利用言光牛这一伙人和齐敢发生冲突。
但是,言光斗并没有上当。
因为,齐敢让白千山吃瘪的事,是他亲眼所见。
在江湖上能令关外的白千山吃瘪的人,可也数不出来几个。
不幸的是,眼前就有这么一个。
言光斗再笨,也不会自找苦吃。何况,言光斗不是笨人。
他目光在白千山身上一转,低声道:“白老哥,这个人我好像听说过。”
白千山道:“他是谁?近十多年来,中原武林道上的高手,老哥哥我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能有这样武功的人,老哥哥至少也有个耳闻!”
言光斗道:“也许……他成名更早呢?白老哥,此人年过五旬以上……”
白千山忽然失声道:“对,对……如果他成名在十多年前,那就难怪了……”
蓝如玉皱眉道:“白老,这个人我们可以不管,但……但是——这些人不肯让出小茶馆,咱们怎么向七格格交代呢?白老,你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白千山一笑道:“没有!”
蓝如玉似乎呆了一呆。
他可想不出白千山这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
白千山心中也同样觉得吃惊。
他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笑。
也许,他是无可奈何,也许,他是自我解嘲,也有可能……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
但是,此刻却有一个人知道他为什么笑。
这个人就是齐敢。
只有齐敢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当年,在恒山东麓的遭遇,他就曾想笑。
一个人在完全没有办法控制眼前所遇到的困扰时,他只好笑。一种下意识而又无可奈何的笑。
齐敢心中更明白,当年,他想笑的时候并没有笑,结果却是在桃花娘子手下隐身桃花岛十六年。
白千山今天的遭遇,看来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但是,结果如何,别说齐敢现在看不出来,就连白千山自己,恐怕也猜想不到。
蓝如玉摇摇头,道:“白老,咱们总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呀!咱们……”
白千山长叹一声道:“如玉,你看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即令我们全力一拼,又有多大用处?”
他话音一落,转身向外走去。
蓝如玉呆了。
言光斗也大感意外。
只有齐敢在想,白千山倒是不失智者。
不必要的险,当然不冒最好。
白千山已走到门口。
突然,他仰天发出一阵长笑。
笑声未已,霍地转身,他手中已多出一个长约五寸,径约一寸的黑色钢管。
齐敢皱了皱眉,暗道:难说我料错了么?难道白千山刚才乃是使诈么?
蓝如玉忽地像一阵轻风般,飘身退出茶馆门外,站到白千山身后去了。
言光斗也脸色一变,看着白千山发呆。
白千山笑声一顿,喝道:“各位,你们见识过老夫手中的利器么?”
利器?齐敢可还没想出这个小黑管子会是什么利器。
言光斗也没说话。
因为,他也没有见识过这东西是什么?
四十个人,被摔出去了两个人,还剩下三十八名。
但这三十八人却依然那么冷静的坐着。
他们对于白千山手中的钢管,依然视若无睹。
白千山目光一转,又道:“桃花千朵雾,南海一声雷,诸位,你们总不会没听过吧?”
桃花千朵雾,南海一声雷?齐敢脸色忽然变得很可怕了。
这两样,他都见识过。
他知道,以自己的功力,还真惹不起这两种暗器。
因此,他立即暗中提气,待机而遁。
本来是十分镇定的三十八个人,这会儿忽地人人都在变色。
显然,他们都听过这两种暗器的名头。
言光斗更是闪身而起,大声道:“白老哥,你……你这手中拿的……拿的是桃花千朵雾?”
白千山微微一笑道:“言老弟,你看,这个像是桃花雾?”
言光斗道:“不是?难道不是?”
白千山大笑道:“不是!”
他忽然一扬那黑管:“不过,它比桃花雾要霸道十倍?”
一阵惊讶之声在茶馆内响起,连那个小六子也站在那儿不动了。
白千山冷冷地横扫众人一眼,道:“各位如果不想粉身碎骨,最好马上走出茶馆!”
粉身碎骨?
齐敢忽然一怔,难道是南海一声雷?
这个不起眼的黑管,就是当年自己曾经眼见的南海一声雷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陪着大伙死在这里。
因此,他放下了茶碗。
不过,他还没有向外走去。
言光斗皱眉道:“白老哥,你……手中拿的可是南海一声雷?”
白千山道:“也不是!”
齐敢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言光斗和茶馆内的人,也同时吁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南海一声雷,这种暗器即令是很霸道,那也不见得就能把在场的人尽数杀伤。
于是茶馆中的人又冷静下来了。
白千山冷冷地笑了一笑,向言光斗道:“南海一声雷也不见得如何霸道,据老夫所知,江湖中至少有三种暗器,比南海一声雷更凶……”
他目光在茶馆内一转。果然,每个人都为之动容。
不过,每个人都没问白千山,哪三种暗器更凶?但不约而同的,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向白千山手中的那个小小的黑管子。
白千山得意的大笑,接着道:“南海一声雷的威力,老夫见识过,他可以使一个人粉身碎骨,但他却不足以使四十个人同时血肉横飞……”
他忽然一扬手中黑筒子:“老夫手中这最不起眼的筒子,却正好能做到此点。只要在十五丈方圆之内,一炸之威,绝对无人可以幸免。”
言光斗终于忍不住了,他干咳了一声道:“白老哥,你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白千山道:“老夫是不是危言耸听,立即可以见效,……”
他哈哈一笑道:“关外雷火堂的霹雳棒,是不是比南海一声雷逊色,你们总该有所耳闻。”
雷火堂的霹雳棒,这些人当然听说过。
但是,若说威力能胜过南海一声雷,相信的人不多。
因此,言光斗等人只是略现惊讶之色而已。
白千山皱了皱眉。
他看看蓝如玉,蓝如玉忽地朗声大笑道:“白老哥,看来他们是有些不信了……”
白千山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只可惜这儿没有人见识过当年逍遥公子秋水仙是怎么死的。不然,老夫相信他们不会如此托大……”
齐敢呆了。
秋水仙之死,他是亲眼目睹后还能活在世上的少数几人之一。
当年,他只知道那是南海一声雷的杰作。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炸死秋水仙的火器,是关外雷火堂的手法。
血肉之躯,挡不得雷火堂的霹雳棒,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因此,齐敢忽然掏出了一串铜钱,丢在茶灶上,放下茶碗,一声不响的向门外走去。
白千山笑了。
他吃了齐敢的瘪,他也一直以齐敢为难对付的高手,所以,他忽然最先离去,他焉能不笑。
言光斗也站了起来。
他看看还坐在桌子旁的三十多人,叹了一口气,道:“白老哥,秋公子真是伤在雷火堂的火器之下么?”
白千山道:“老夫岂是信口开河之人?”
言光斗忽然一笑道;“很好!白老哥,看来,你也是雷火堂中的人了?”
白千山摇头道:“不是!老夫只是认得雷火堂的人而已。”
他目光一转,又道:“言老弟,老哥哥可以告诉你,雷火堂的霹雳棒,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的,所以,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言光斗道:“是!是!”
他忽然也像齐敢一样,丢下五个钱,大步走向门外。
蓝如玉笑笑。
白千山则得意的一挥手道:“言老弟,好走!”
言光斗没回头,也没答话,一闪身,就追向齐敢而去,剩下那三十多个人,这时忽然纷纷起身,纷纷丢下了铜钱,人人都争先恐后的向外行去。
白千山抓着那根黑色钢管,笑得合不上口。
杨四跛子和小六子则忙着收钱、收碗,也同样的笑得合不上口。
小六子看着白千山,直乐道:“四叔,这位老先生真好,真帮了我们大忙,不然,这四十个瘟神,也不晓得要在这里泡上多少天……”
杨四跛子道:“小六子,埋怨客人是不对的!快把这些茶碗洗净,好生接待这位老先生。”
小六子道:“是,四叔……”
小六子抱着茶碗,到屋后边洗,杨老四则去招呼白千山和蓝如玉,笑着请他们入座。
白千山没坐下去,他恭敬的向门外一抱拳道:“七姑奶奶,老朽幸未辱命……”
七格格娇声一笑道:“白老先生,你办得很好……”
她缓缓地由软榻中站起来,娉娉婷婷的走入茶馆。
四名轿夫,也跟着步入茶馆之内。
蓝如玉迅快的过来挽扶七格格,笑道:“七姑娘,您请这儿坐。”
七格格媚眼如丝,瞧了瞧蓝如玉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娇笑道:“好!小蓝,你也坐。”
蓝如玉一笑道:“是……”
齐敢没有走远。
他绕到了屋后的井边。
言光斗动作很快,但他并没料到齐敢会到茶馆屋后去了。
所以,言光斗没有追到齐敢。
小六子在洗碗。
齐敢蹲下来,一笑道:“小六子,你想不想多赚几个大元宝?”
小六子一呆,道:“你说什么?”
齐敢伸手拿出两个五两重的银元宝,笑道:“这个,你想不想要?”
小六子眼睛亮了。
他傻傻地一笑道:“元宝?元宝谁不爱?”
他的手已经伸了出来:“大叔,给我吗?”
齐敢道:“是呀!”
小六子伸手就去拿,
但齐敢却摇了摇头道:“等等,咱们得有个交换条件。”
小六子一怔道:“大叔,你要换什么?我……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齐敢道:“我只要问你几句话,你能照实回答我,我就给你这两个元宝。”
小六子笑了:“好哇,大叔,你问吧!”
齐敢笑了一笑道;“小六子,你那杨四叔,是你亲叔叔?”
小六子想了一想道:“不是。”
齐敢道;“他是你什么人?”
小六子道:“他是我四叔的朋友……”
齐敢哦了一声道:“你……四叔呢?他在哪儿?”
小六子道:“我四叔就住半山的茅屋里面。”
齐敢笑道:“这个茶馆是你四叔的?”
小六子道:“原本是的……不过,大叔,我四叔说,现在这茶馆已卖给这位跛四叔了!”
齐敢道:“跛四叔?”
小六子道:“就是这位假的四叔嘛!”
齐敢点点头,笑道:“很好,小六子,你过去见过这跛四叔么?”
小六子摇头。
齐敢笑笑,把两个元宝交到小六子手中,道:“小六子,我问你的事,千万别向你四叔说起!”
小六子捧着元宝,笑道:“我不会说的……”他忽然皱眉道:“大叔,两个四叔都不能说么?”
齐敢道:“不错,两个四叔都不可以提起……”他拍拍小六子,“你要是不想被人杀死,你最好少提遇到我的事。”
小六子一呆道:“我……我……”
齐敢一笑,站起来向茶馆的前门绕去。
言光斗和那三十九个人,此刻正聚集在石林之中。
他们并没退去。
显然,他们还是在想回到茶馆之中的办法。
齐敢来了,他看看言光斗,言光斗也看看他。
齐敢一笑道:“秋水仙的死,我知道,如果那白千山手中的暗器真是炸死秋公子的霹雳棒,我敢打保票,要炸死四十个人,一点都不难!”
言光斗皱了皱眉,道:“区区相信阁下!”
齐敢笑了:“言先生倒是很瞧得起老朽。”
言光斗微微笑道:“十六年前的天下第一杀手……”
齐敢一怔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言光斗道:“言某人不聋,齐老的像貌,在下早已听人说过。只是……十六年来未见你老的行踪,所以,江湖人却以为……以为你……”
齐敢大笑道:“以为我死了,是么?”
言光斗点了点头,道:“是……是……齐老隐居十六年后,再出江湖,仙踪忽然驾临黄山,莫非也是为了秋水仙遗孤之事么?”
齐敢忽然笑了。
他心中暗道,果然没错……金莺果然有了安排。
只怕黄山石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齐敢笑着摇头。
他不承认自己是为了秋水仙遗孤之事而来,是不想让人知道当年他曾教养过这孩子。
言光斗有些意外:“齐老,你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齐敢道:“不是,我只是碰巧赶上了这次热闹。”
没有人相信,连齐敢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他还是这么回答了言光斗。
妙的是,言光斗居然也不反驳,而是笑道:“齐老,既然遇上了,少不得就不妨看看热闹。”
齐敢大笑道:“正是!正是……”他笑声一顿,指指众人,“你们都是为这件事来的?”
言光斗道:“是”
齐敢道;“谁要你们来的?”
言光斗笑了:“齐老,这事说来只怕你也不信,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谁要我们来的?”
齐敢不由得呆了一呆。
四十个人,忽然在这黄山石林的小茶馆中出现,居然还不知道是谁要他们来的,这件事,岂非是胡说八道?
不过,说来也妙,齐敢虽然呆了一呆,但却是仿佛相信了言光斗的话。
他摇摇头,道:“言老弟,老夫相信你说的话,但老夫认为,至少,你们总该接到过什么人的指点,才会到黄山石林来的吧?”
言光斗道:“不错,是有人指点我们来的。”
齐敢道:“谁?”
言光斗微微一笑,取出了一个小柬,交到齐敢手中道:“这个……”
齐敢接过了小柬,看了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柬上,只有这几十字:“速赴黄山石林小茶馆,保护逍遥公子遗孤。”
齐敢有些不解地笑了笑道:“老弟,你们……你们跟秋水仙是朋友?就这么一张小柬,就能惊动你们赶来此处么?”
言光斗点了点道:“我们不一定都是秋公子的朋友,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愿意做秋公子的朋友,所以,我们才赶来此处。”
齐敢道:“老弟,你越说可越叫老夫糊涂了。”他指指几个年轻人,“像他们那样年纪,根本不可能跟秋水仙论交,是不是?”
秋水仙十六年前就已遇害身亡,那些二十几岁的人,当然不可能跟他论交。
言光斗笑道:“是!”他看看齐敢,低声道:“他们虽然本身未曾见过秋公子,但是,他们的父兄或是师长,都曾受过秋公子恩慧……”
齐敢忽然明白了。
他哈哈一笑道:“是了!是了……你们都是怀着极恩还德之心而来的。对么?”
言光斗道:“齐老,你总算明白了。”
齐敢当然明白了。
若非报恩,这些人怎么会接到这个小柬,就赶来黄山。
但是,齐敢现在想知道的事,只剩下一点了。
这个小柬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桃花娘子,然后,他想到的是恒王的郡主朱蓉蓉。
可是,他却马上就否决了这两种想法。
因为,如果是桃花娘子,她就不会用保护二字。
秋水仙的孩子,本来就一直在她的保护之下,何须别人代劳?
至于郡主……齐敢觉得也不可能。
蓉蓉郡主如今身在何处,连齐敢都不大清楚,可见这位娇柔的金枝玉叶,早已不再介入江湖事件之中了。
齐敢沉吟。
不是她们,还会有谁。
言光斗在看着齐敢。
另外那三十多个人也在看着齐敢,他们都在等着他说话。
但齐敢偏偏没再说一个字。
他把那小柬交回到言光斗手中,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向那茶馆走去。
黄善忽然一溜,就溜到了齐敢身前。
“齐老,留步。”
齐敢铁桩似地站住,冷冷地看了黄善一眼:“你要做什么?”
黄善抱拳道:“血肉之躯,难挡雷火之器,齐老本是智者,何必前去……前去……”
他似乎不好意思说出:“送死”二字,是以,期期艾艾地说不下去了。
齐敢道:“怕老夫去送死,是不是?”
黄善想不到齐敢自己并不忌讳,闻言不由得笑了。
他搓搓手,道:“齐老好说……”
齐敢不等他再说,忽然摇摇头道:“黄善,你大可放心,老夫历经灾难,还能保全顶上首级,没有被人割去,总也有道理吧?”
黄善讪讪一笑道:“这……”
齐敢笑了:“再说,白千山说他手中拿的是关外霹雳棒时,第一个离开小茶馆的是谁,是不是老夫?”
黄善也笑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怕齐敢去冒险是多此一举。所以,他只好笑笑。
齐敢打量了黄善一下道:“黄善,你的心意,老夫仍然心领。”
黄善这回不笑,却抱拳道:“不敢,黄某当不得齐老的盛情,雷火堂的火器,在关外确有盛名……”
齐敢道:“老夫知道,不过,老夫还知道,白千山纵有霹雳棒,但他决不敢真的使用!”
言光斗、黄善全呆了。
齐敢这句话,叫他们都有着被愚弄的感觉。
言光斗忍不住走过来,皱眉道:“齐老,白千山为什么不敢用?他……”
齐敢一笑:“因为,那不是真的霹雳棒!”
言光斗那一伙人全都为之变色,每个人都怒目相视,仿佛要把齐敢活活吞下口中。
黄善冷冷一笑,沉声道:“齐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知道不是真的,为什么领头退出茶馆?”
齐敢大笑:“因为,当时我还没想到这一点。”
言光斗道:“现在你才想到了?”
齐敢道:“不错?”
齐敢和那四十个人,走得很快。
但是,他们回来得也不慢。
虽然是半个时辰不到,但茶馆中已迥然非先前景象。
七格格、白千山、蓝如玉还在。
杨四爷、小六子也在。
四个铁塔般轿夫更在。
可是,齐敢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白千山一眼见到齐敢和言光斗一伙去而复回,似乎是深为意外。
他一拍手,又要去取腰间的霹雳棒。
齐敢却哈哈一笑道:“白千山,你不必再装模做样了。霹雳棒虽然霸道,但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老夫相信阁下应该懂吧?”
白千山一扬眉道:“老夫不懂!你们胆敢再来,可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他探手取出了霹雳棒。
言光斗虽然相信齐敢所说,认为那霹雳棒是假的,但是,一旦见到白千山亮出了霹雳棒仍然为之变色,趔趄不前了。
只有齐敢没有理会白千山,一闪身就逼近到白千山的身前三尺之处。
他冷冷一笑道:“白千山,霹雳棒的一炸之威,十丈方圆,无物可免,你如果不怕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也不怕把七格格炸死,你就不妨扔出这个哭丧棒如何?”
七格格的娇笑,忽然凝结了。
白千山也呆了。
言光斗、黄善那一伙人,却笑了。
霹雳棒不一定是假的。
但白千山不敢用它,倒是真的。
姜到底是老的辣。
齐敢这一手,果然弄得白千山空拿着霹雳棒在手,而一时之间无法有所举措。
他瞪着齐敢,怒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你知道霹雳棒的威力有多大,是从那儿见识来的?”
齐敢一笑,道:“白千山,你最好先收回那根小棒子吧!吓不了人的东西,拿在手上并不好看!”
白千山皱了皱眉,当真很听话,把霹雳棒放回自己的衣襟之下。
言光斗、黄善和另外四个中年汉子,已鱼贯而入。
七格格柳眉一扬,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人的胆子真不小啊!”
齐敢哈哈一笑:“一个人如果天天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胆子不大行吗?”
七格格看了看齐敢,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江湖上几时出了你这号人物?”她忽然向蓝如玉一笑,“如玉,你这些年来,常在关内走动,见过他么?”
蓝如玉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七格格再看看白千山。
白千山笑道:“回格格的话,老朽近十多年来,也没听说过像他这样的江湖人物!”
七格格目光一转,向齐敢娇笑道:“瞧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不该是初出道的人物,是么?”
齐敢道:“不是!”
七格格道:“你既然不是初出道,为什么他们都没听说过你呢?难道你易了容,或是……”
她忽然语音一顿,瞪着齐敢半天,方叹了一口气,道:“你生具异像,不可能是改装易容的,对不对?”
齐敢大笑道:“对!老夫向来就是这副德性,易容改装,也变不了我本来面目。所以,姑娘不必多费心思去猜想了!”
言光斗此时却在一旁笑了。
他猜不出为什么白千山这样的老江湖,居然把齐敢这号杀手忘了。
但他却不了解,白千山他们所获知的是,齐敢早在十六年前就和李西崖等丧命在恒山古道。
所以,白千山也根本料不到齐敢还活在人间。
白千山不是笨人。所以,他在言光斗发笑时,立即感觉到自己一定是在什么事情上判断有了错误。
他看看齐敢,又看看言光斗,突然走向言光斗身前,低声道:“言老弟,你认得他么?”
言光斗点了点头。
白千山沉吟道:“老弟,他……是不是久已成名的武林人物?”
言光斗笑道:“是!”
白千山一怔道:“哦?”
他忍不住回顾齐敢,低头沉吟了一阵,道:“既是久已成名的人物,老夫怎会……怎会……”
白千山忽然瞪着言光斗,失声道:“他是齐敢,对不对?他……没有死在恒山古道是不是?”
言光斗笑笑,道:“他没有死。当年他就有第一杀手之名,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白千山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本该想到的……老夫本该想到的”他摇了摇头,“能够知道霹雳棒威力的人,在关内而言实在找不出几个……只有当年见到秋水仙被炸死的人,才知道霹雳棒的可怕……”
言光斗道:“若非他见识过霹雳棒的威力,白老哥一句话又怎么就吓走了我们?”他微微一笑,“但白老哥大概也没有料到,他居然会想到,你老哥的人也在十丈方圆之内时,决不会冒险使用霹雳棒,是不是?”
白千山道:“不错。老夫确实是没有想到你们会去而复返!”
他话音一落,转身走到齐敢面前,低声道:“阁下的命很大。”
齐敢大笑道:“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十年。白千山,你未免太后知后觉了。”
白千山冷冷一笑道;“齐敢,凭你还不够格称作祸害吧?”
齐敢笑道:“也许……”
七格格这时忽然咯咯娇笑道:“白老,他就是当年有名的杀手齐敢么?”
白千山笑道:“是!”
七格格道:“瞧他这么高,这么瘦,可真是像个大旗杆……”
她忽然双眉一扬:“奇怪呀?丁翔不是说过,他们都死在恒山么?怎么……”
白千山道:“回格格的话,八成丁总管没有查清楚那些死人……”
齐敢大笑道:“丁翔查是查清楚了,不过,他不敢说出来而已。”
七格格道:“是么?他为什么不敢说?”
齐敢道:“因为,不但老夫没死,连桃花娘子和秋水仙的遗孤都没有死。所以,他才不敢说!”
七格格娇笑了一声道:“不错,你说的有道理!丁翔没把这件事办得很圆满,所以,他才不敢说……”
她指指座位:“齐敢,你请坐!”
齐敢一笑道“好!”
他大马金刀的坐下,目光一转,道:“七郡主,这些人可不可以也请他们进来坐坐?”
齐敢的要求,使得七格格有些意外。她看看齐敢,只是笑。
她并没有立即首肯,也没有把握。
但是,蓝如玉却忍不住冷笑道:“他们不配!齐敢,七格格让你坐下,已是天大的面子,你还想妄求么?”
齐敢一笑。
他回顾言光斗、黄善等六人,道:“老弟台,这位蓝公子的口气很狂,是不是?”
言光斗道:“是!”
黄善则一笑,道:“齐老,蓝如玉只是仗着主人的势力,作威作福,这等奴才,口气狂妄,乃是常事,在下见识的多了!”
六人说话之间,已步入茶馆之内。
蓝如玉可是火了。他霍然闪身而起,挡在言光斗身前,大喝道:“站住!”一挥手,拍向言光斗。
言光斗一笑道:“不见得吧!”右手一扬,接下了蓝如玉的一掌。
砰的一声,两人各退一步。
齐敢大笑道:“两位好掌力,好掌力……不过,言老弟随手应付,居然能够和蓝公子一击之威平分秋色,可佩!”
他这么一叫,蓝如玉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
很显然,他是指明蓝如玉不如言光斗。
言光斗此时却一笑道:“齐老好说,多谢!”
蓝如玉一咬牙根,大声道:“姓言的,再接我一掌?”
他双手一合,忽然翻掌拍出。
这一掌显然是蓝如玉功力所聚的拼命一掌。
言光斗不敢轻敌,力贯双臂,也合掌上翻,迎上蓝如玉的双掌。
齐敢和白千山都很紧张的注视着。
他们知道,这一次两人掌力相遇,必将分出了一个胜败、高低。
眼看两人掌力相遇之际,突然,七格格娇笑一声道:“正主子还没到,你们吵吵闹闹的也不怕惹人笑话么?”
她一面笑,一面说话,一双手却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碗盖子,直向两人的掌力之间抛去。
蓝如玉、言光斗两人掌力已发,想收想撤,均已是力所不能。
眼见那菜碗就要触及两人掌力,碎为破片的霎那,蓝如玉和言光斗均忽然感到一股绝大的劲道袭来,迫得二人,立身不牢,各自退了半步。
两人全身功力所聚的掌力,顷刻之间,也随着二人后退之势,及时消去。
蓝如玉和言光斗呆了一呆之间,只见那只茶碗盖忽然由两人掌力之间穿过,回旋着又向七格格手中飞去。
七格格娇笑未歇,低声道:“你们倒也听话,这还差不多!”
她把茶碗盖子放回桌上,一指空着的桌子:“小蓝,请他们六个人坐在那边吧!”
蓝如玉皱了皱眉头,极不愿意的看看言光斗,道:“请吧!”
言光斗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道:“多谢!”
齐敢这时却不禁对这位七格格的功力之高,深感惊讶不已。
他笑笑道:“郡主深藏不露,老夫佩服得紧!”
七格格咯咯一笑道:“齐老,你明明知道那只是雕虫小技,算不上什么的!”
齐敢大笑道:“郡主,像这样的功夫,若说是雕虫小技,那天下还有什么才算是真正的武功?他们两位的掌力之强,老夫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
七格格挥了挥玉手,打断了齐敢的话,道;“齐老,你错了,掌力是他们自己收回的,我不过是利用这个盖子阻断他们那股气势而已,你别以为能凭藉真力切断他们的掌力!”
齐敢笑道:“郡主,就是这样,也已难能可贵了!郡主年纪不大,却能凝炼真力,隔空伤人,老夫怎能不万分钦佩?”
白千山冷冷一笑道:“齐敢,你能知道七格格的武功高明,算是你的福气!否则,哈哈,阁下到时候送了老命,还不知道怎么死的才冤枉呢!”
齐敢目光一转,笑道:“白千山,多谢指教!不过,姓白的,老夫相信,真要说到死字,只怕你姓白的比老夫一定会早死。”
白千山脸色一变。
他霍然怒立而起,抬手又要去取霹雳棒。
七格格淡淡一笑道:“白老,算了,别再自找难看了,你自己也知道霹雳棒不能在这儿使用,老是拿它吓唬人有什么用?”
白千山的手,僵在当地。他还真想跟齐敢拼个同归于尽。
可是,对于七格格的话,他却不能不听。
因此,白千山只能乖乖地坐下。
但他眼中却闪现着怒意,直瞪着齐敢。
齐敢淡淡一笑道:“要拼命,有的是机会,白千山,换个时间,换个地方,老夫随时奉陪!”
白千山道:“好!”
杨四跛子重新沏了茶。
小六子忙着给外面的那一伙三十多人送了几壶茶去。
那伙人还是很安静的坐在地上,他们对于茶馆中的事,根本不闻不问。
小六子送来了茶水,他们就喝,非常认真的喝着。
七格格瞧在眼里,不由得看了看言光斗一眼道:“言相公,你们这批人,很了不起!”
言光斗此时已不再似先前那么傲慢了。
七格格的武功,他已经见识到了。因此,七格格的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郡主好说……他们都是来自草野,只知仁义二字,身外荣辱,并不放在心上。”
七格格听得呆了一呆。
她冰雪聪明,言光斗的言外之意,她当然明白。
显然是,自己一行若敢对秋水仙遗孤有什么不利之处,这些人必将挺身而起,以命相搏。
七格格可不想见到这种场面。
她相信自己这一边握有八成以上胜算,但是,她却无法掌握大局。
因为,一人以命相拼时,胜负之机,就难以掌握,何况,还有一个齐敢在旁虎视眈眈呢?
七格格微微。笑,道:“言相公好说,仁义之士,都是血性汉子,妾身一向很敬重这等人。我哥哥在关外就交了不少这种人物。”
她掠了掠发鬓,又笑道:“言相公,我相信我哥哥见到你们一定很高兴。”
言光斗闻言心中一懔,暗道:“这位格格心机很深,我得小心应付才行……”但他口中却应道,“是,言某对于四贝勒的雄才大略,早已听白老哥提过,有机会言某甚望能够拜见令兄!”
七格格笑道:“好!妾身一定会为言相公引介……”
齐敢这时忽然一笑道:“七郡主,令兄与恒王爱女的婚事,老朽听说十分轰动,十多年来,他们之间相处得如何?”
七格格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蓝如玉和白千山则甚为不安的直看着齐敢。
不过,七格格确实是很机智,她借着喝茶的机会,掩饰心中的不快,然后一笑道:“很好!我哥哥和蓉蓉郡主十分恩受,多谢齐老关怀。”
齐敢笑了,他已经猜得出来,事情不会像七格格说的那么好。
因此,他叹了一口气道:“郡主入关,寻找秋水仙遗孤,想必是受令兄之托吧?”
七格格皱眉道:“齐老,这是我哥哥的家务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齐敢大笑道:“对!对!四贝勒的家务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摇了摇头道:“不过,老夫担心一件事……”
七格格笑笑,道:“不会的!齐老,妾身不信有人敢对四福晋的儿子不利的!”
齐敢道:“不,别人也许不会,但是,如果你们自己的人想对他不利,那就很难说了!”
七格格脸色蓦地为之一变。
她看看齐敢,忽地又笑了一笑道:“还好,幸亏齐老提醒了我……”她作态地:“不错,不错,如果我们自己的人想对于秋家的孩子不利,那还真不容易防范……”
齐敢皱了皱眉。
他觉得七格格很会做作。
七格格这时居然向白千山道:“白老,这件事交给你了,秋水仙遗孤的安全,你可得给我当心些。”
白千山道:“是!是……老朽会留意的。”
七格格目光转向齐敢笑道:“齐老,你放心了么?”
齐敢哈哈一笑道:“郡主,你想错了,老夫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事,秋水仙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老夫不过觉得,中原武林同道,很关心秋氏遗孤,倘若郡主处置不当,必将惹出莫大纠纷而已!”
七格格道:“是,是!齐老说的极是,妾身一定会留意的。”
蓝如玉忽然冷笑道:“齐敢,我们的事,阁下不必费心,七格格自会安排的。”
齐敢依然一笑道:“很好。能够安排得妥当,当然很好,蓝老弟,就算老夫多事了!”
茶馆外面的人很静。
三十多个人,各自捧了一个茶碗,默默地喝着茶。
但是,齐敢却发现有些不对。
他天生有一种能够一眼就算清人数的本领,所以,他忽然发现,外面的人,多出来一个。
在一棵小树的下面,有一个人手里没有茶碗。
他是个年轻人。
年轻的像一个大孩子。
齐敢心中的年轻大孩子,当然会很自然的联想到小牛。而他,就跟小牛差不多。
齐敢睁大眼,盯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很洒脱,他坐在那伙人中,显然有着鹤立鸡群之感。
但是,那些人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小六子很聪明,他居然又拿了一个茶碗走了出去。
他本是一片好意,要给那个年轻人送一个茶碗,好让他喝茶。
但他却没有料到,这个茶碗,却给年轻人带来了麻烦。
蓝如玉好像比别人都聪明,他第一个跟着小六子走了出去。
白千山似乎也不笨,他是第二个。
七格格的笑容,忽然间也消失了。
她看看齐敢。
齐敢却淡淡一笑道:“外面多了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