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少林寺内,显得特别安静。
巧的是两间禅房里,禅榻上各躺着一个胖老者,及一个绝色少女,均是昏迷不醒!
左边禅房里的百奇老人,由四名红衣女童守护。右边禅房里的上官婉倩,则仅留白小仙一人看着她。
慧因大师已亲自为他们诊治,服下少林寺珍藏之“回阳再生丹”,静待自然苏醒。
此刻,掌门人在禅房内,正与天齐道长密商大事。疯和尚及白云峰恭立一旁。
白云峰已将遇见南海奇叟之事,据实禀报,使这一僧一道,不禁为之忧心忡忡。
天齐道长沉思片刻,忽打破沉寂道:“掌门人,南海奇叟此来嵩山,既非为徐元平,只怕另有图谋,说不定就是冲着少林寺而来啊!”
慧因大师神色凝重,微露愤怒之情道:“想我少林寺,虽位于少室峰北麓。但自三百年前建寺以来,少室峰数十里方圆之内,已划为少林区,无人敢在嵩山另立门户。南海奇叟竟在距此不足二十里处,据山扎营,分明是存心向少林寺挑衅!”
天齐道长道:“对方既已摆明态势,掌门人打算如何?”
慧因大师反问道:“道兄有何高见?”
天齐道长慎重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目前咱们只有严加防范,静观其变。但对方扬言,七日之内,将有惊天动地大事发生,嘱转告各路人马暂勿离去,此事颇有蹊跷,不知是故弄玄虚,抑或缓兵之计,志在争取充分时间由署一切。是以贫道认为,不妨前往该处一探,以明虚实究竟。”
慧因大师微微颔首道:“老衲也正有此意,但……”
正说之间,突见一名小沙弥入报,恭然道:“启禀掌门人,那位姑娘已醒过来了。”
白云峰闻言大喜,急欲夺门而出。
幸而疯和尚一施眼色,他才自觉失态,赶忙止步。
慧因大师微微一颔首,起身道:“道兄,咱们一起去看看那姑娘。”
疯和尚、白云峰随着一僧一道,来至西禅院禅房,只见白小仙正在极力劝阻,上官婉倩却挣扎欲往外冲。
慧因大师等方走到禅房门口,就听上官婉倩娇叱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凭什么拦住我,不让我出去!”
白小仙劝阻道:“上官姑娘,你……”
不料上官婉倩竟问道:“谁是上官姑娘?”
果然不出所料,她已丧失记忆!
慧因大师跨步入房,诧然道:“姑娘不记得自己谁了?”
上官婉倩茫然道:“我,我……”
天齐道长、疯和尚、白云峰相继跟入。
上官婉倩一脸惊愕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云峰见状,顾不得有慧因大师在场,趋前急问道:“上官姑娘,你连在下也不认识了?”
上官婉倩摇摇头,突然出其不意推开白小仙,欲夺门而出。
慧因大师迫不得已,出手如电,点中她后颈昏穴。
白云峰及时抢先一步,双手将她倒下的身体托住,抱回禅榻放下。
慧因大师深深一叹道:“回阳再生丹竟然无效,这就难了……”
话犹未了,突见菊儿一头闯入,气急败坏道:“老爷爷醒了,在大发雷霆,问谁把他武功废啦!”
慧因大师一怔,急向天齐道长一施眼色,随着菊儿出房,赶至另一间禅房内,果见百奇老人坐在禅榻上,咆哮如电。
三个女童吓得不知所措,一旁噤若寒蝉。
百奇老人一见僧道二人步入,顿时勃然一怒道:“原来是你们这秃驴和老杂毛!”欲待出手,却是力不从心。
慧因大师单掌举胸,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老施主能保命,已是托天之福了。”
百奇老人毫不领情,怒哼一声道:“哼!一定是你们,趁我老人家伤重昏迷,下手废了我武功!”
天齐道长趋前道:“老檀越岂可故入人罪,掌门人亲自救治你时,四位小姑娘均在场亲目所睹。你不妨问问她们,可曾趁人之危,废你武功?”
百奇老人眼光一扫,见四女童均连连摇头,不禁暗忖道:“难道恨天一妪那一掌,竟然如此厉害,使人武功全废?”
慧因大师正色肃然道:“老施主虽曾硬闯本寺,伤我少林弟子多人,但出家人慈悲为怀,绝不趁人之危,否则也不会以回阳再生丹施救了。”
百奇老人冷冷一哼,状至不屑道:“回阳再生丹算得了什么,若用我老人家的成形何首乌……”
梅儿急道:“老爷爷,那只铁盒不见啦!”
百奇老人惊道:“不见了?”
梅儿沮然道:“咱们赶来向老和尚求救,回去时就发现它不见了……”
百奇老人惊怒交加,斥道:“你们几个鬼丫头,为何不留两个人守着我老人家?”
梅儿被骂得泪光闪动,讷讷道:“咱们见老爷爷昏死过去,全都吓坏了……”
百奇老人怒不可遏道:“你们还不快去找回来!”
天齐道长道:“老檀越,她们不知是何人所盗,上哪里去找?”
百奇老人双目一瞪,怒斥道:“这是我老人家的事,不需你这老杂毛过问!”
天齐道长怒从心起,正待发作。
慧因大师劝阻道:“道兄,老施主突失武功,心情可想而知,何妨让他两句,不必计较。”
不愧是一代宗师,气度果然非常人可及。
天齐道长冷哼一声,强自压住怒气。
百奇老人却得理不饶人,不屑道:“老杂毛,你不必神气,我老人家武功虽废,就凭她们几个,对付你已绰绰有余!”
天齐道长也按捺不住,怒形于色道:“老檀越一再相逼,莫非……”
四女童不约而同,迅速站成一排,掩护在百奇老人身前,严阵以待。
慧因大师哈哈一笑道:“道兄身为武当掌门,岂能跟这几个小姑娘动手!”
天齐道长被他一语提醒,不禁暗叫一声“惭愧!”只得再度强抑怒火。
百奇老人霍地双手一撑,跳下禅榻,向四女童道:“走!咱们去追回失物!”
言毕,连招呼也不向慧因大师打一个,带着四女童就向外走去。
他竟是这么个老怪物!
慧因大师急道:“老施主……”
百奇老人充耳不闻,直向前殿走去。
四女童哪敢怠慢,紧随在后掩护。
少林寺防范森严,哪容外人横冲直闯,任意进出。慧因大师惟恐寺中弟子拦阻,发生冲突,急忙亲自跟去。
天齐道长余怒未消,不愿跟出,转身来至另一间禅房。
只见白云峰正不厌其烦,费尽口舌,欲使上官婉倩记起些什么。原来她的穴道已被解开,情绪稳定下来。
可惜他枉费心机,上官婉倩已全然丧失记忆,甚至不知自己是谁!
白云峰仍不放弃,忽问道:“你可记得徐元平?”
上官婉倩茫然道:“徐元平?他又是谁?”
白云峰终于失望,深深叹了口气。
天齐道长问道:“谁替她解开穴道的?”
白云峰忙道:“是晚辈……”
天齐道长正色道:“掌门人出手点了她穴道,未经允许,你岂可擅自作主,为她解开穴道!”
白云峰暗自一惊,急道:“晚辈急于助她恢复记忆,一时未虑及此……”
天齐道长置之一笑道:“不用紧张,掌门人若追究,由贫道承当就是。”
白云峰喜出望外道:“多谢道长!”
天齐道长故示小恩,实因别有用心,忽问道:“小檀越可曾问过上官姑娘,百奇老人身上的成形何首乌,是否为她取去?”
原来白云峰回头去见上官婉倩,即是此为借口,故而天齐道长有此一问。
显然这位武当掌门人,对那天下四大珍奇之物中的成形何首乌,颇有觊觎之心。
哪知白云峰摇了摇头,道:“不是上官姑娘所取!”
天齐道长仍不死心道:“当时只有她一人在附近藏身,她若取了先藏起来,小檀越怎么知道?”
白云峰为之一怔道:“这……晚辈不敢确定。”
天齐道长老谋深算道:“上官姑娘为了救她师父恨天一妪,急于找萧夫人,欲索回万年雪莲子。”
“各处找不到萧夫人,无意间撞上昏死的百奇老人,发现他身怀那成形何首乌,亦为天下四大珍物之一,同样具有起死回生神效,来个顺手牵羊,当属意料中事。如果不出所料,必是发现你们赶回,不及走避,而将之藏在了附近!”
疯和尚忽道:“不太可能,除百奇老人及四个女童之外,只有在下知道,那铁盒内所盛何物。”
“别人即使见了,亦不易认出,那是天下四大珍物之一。否则,上官姑娘既获成形何首乌,又保必再找萧夫人。”
天齐道长略一沉吟,道:“不然!上官姑娘急于索回万年雪莲子,不仅是救治恨天一妪,同时亦要对老婆子有个交代。”
“纵然无意间获得成形何首乌,也得找萧夫人。”
“不料恨天一妪突遭人掳去,未知老婆子生死下落之前,上官姑娘自不便让任何人知道这天下四大奇物之一在她手中!”
疯和尚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碍于身份,不便争辩。
确实的答案就在眼前!
但上官婉倩已丧夫记忆,纵然她承认确有其事,又上何处去取出那成形何首乌?
而她只是以失神的目光,迟滞地望着眼前这几个人,一脸茫然,似乎根本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提的“上官姑娘”就是她!
最失望的莫过于天齐道长。
他虽认定成形何首乌,确为上官婉倩藏在某处,但此刻无法问出个所以然,使他懊丧不已。
正欲继续试探,上官婉倩是否真已丧失记忆,刚好慧因大师背负双手步入。一路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到上官婉倩穴道已解。
天齐道长趋前问道:“那老怪物走了?”
慧因大师微微颔首,将背负的手伸向前,只见手中持一信函,向前一递道:“道兄请过目!”
天齐道长伸手接过,诧异道:“这是什么?”
慧因大师道:“方才老衲送了百奇老人,正待回寺,突见一头巨鹰临空,投下此函即振翅飞去。”
天齐道长“哦?”了一声,急忙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少林掌门人台鉴:天道定时,非人力所能胜者,惟人定亦能胜天。七日之内,嵩山东峰将有惊天动地大事。敬烦转知襄天下群豪,暂留少室峰静候。”
“若七日之内在任何时辰,遇雷电交加,无论晴雨或昼夜,即往东去约二十里处,自有人接引至指定地点,共襄盛举!知名不具。”
阅毕,天齐道长冷冷一哼,愤声道:“好一个知名不具,谁知他何人!”
慧因大师问道:“道兄从此函中,可看出什么端倪?”
天齐道长沉声道:“无论其人是故弄玄虚,或有何阴谋诡计。
但此函之事,分明是在向掌门人发号施令,为其转知天下群豪。未免过于狂妄自大,简直自命不凡,目中无人!”
慧因大师神情肃然道:“道兄,有一点颇罕,昨夜老衲曾夜观星象,半月之内,方圆百里以内将是晴空万里。而函中所云,七日内将有雷电临空。若非未卜先知,即是老衲星象之学远不及他!”
天齐道长置之一笑道:“狂人狂语,不足以信。依贫道之见,何妨前往一探,便知分晓。”
慧因大师微微颔首道:“但不知派何人去探,较为妥当?”
天齐道长自告奋勇道:“贫道愿往一探!”
慧因大师愕然道:“这……”
天齐道长道:“此事不需劳师动众,且不宜涉及少林弟子。不知小檀越可否带路?”说时目光转向白云峰。
他自然不敢表示异议,但疯和尚却接道:“道长,他已拜在元泰大师名下,亦属少林弟子……”
天齐道长轻描淡写道:“那倒不妨,他既未剃度,纵然被人发现,也辩认不出身份。”
疯和尚原想以此为由,阻止白云峰去冒险。既然天齐道长执意甚坚,遂也不便表示异议。
倒是慧因大师善解人意,心知疯和尚只是为其子安全顾虑,遂道:“志飞,你对山中地势较熟,也随道长同往吧!”
疯和尚正中下怀,恭然应道:“是!”
白小仙见没有提到她,情急道:“掌门人,弟子……”
慧因大师瞥了上官婉倩一眼,道:“上官姑娘需人照顾,你得留下陪她。”
白小仙大失所望,不敢抗命,只得一脸无奈道:“是……”
暗自狠狠瞪了上官婉倩一眼。
慧因大师这时才发现,上官婉倩穴道已解,追问道:“谁为她解开穴道了?”
白云峰暗自一惊,幸而天齐道长已接道:“是贫道解的,想问问她,那成形何首乌下落。”
慧因大师信以为真,未再追究,随口问道:“道兄可问出结果?”
天齐道长强自一笑道:“贫道一时忘了,她已丧失记忆,如何能问得出头绪。”
其实他心里已有计议,认为如果不出所料,那株成形何首乌,若是确为上官婉倩所取,定然藏在百奇老人昏死之处附近,决心伺机赶往搜寻。
白小仙何等聪明,察言观色,已洞悉天齐道长暗怀私心,对那天下四大珍物之一存有贪念。
她心忖道:“你这道士打的什么主意,能瞒得了本姑娘?我非当场揭穿你不可!”
心意既定,故意道:“道长方才不是判断,那铁盒可能藏在……”
话犹未了,冷不防沉思不语的上官婉倩,突将白小仙一把推开,向禅房门口冲去,欲夺门而出。
天齐道长眼急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出手如电,点中上官婉倩颈后昏穴。随即双手一托,将她娇躯托住,抱回禅榻放下。
上官婉倩再度失去知觉。
天齐道长哈哈一笑,道:“掌门人,方才贫道未经同意,擅自为她解穴,现在交还给你了。”
好厉害的老道,这话分明是说给白小仙及白云峰两兄妹听的,以示为他们担代下来。
如此一来,白小仙自不便再揭穿了。
慧因大师并不知情,莞尔一笑道:“道兄言重了,此番仗义赶来相助,解我少林之危,仁尽义至,实令老衲铭感肺腑……”
天齐道长道:“少林、武当两派渊源深远,唇齿相关。掌门人如此说法,不仅见外,更足令贫道汗颜。”
慧因大师哈哈一笑,言归正传道:“道兄打算何时行动,前往东峰一探?”
天齐道长不加思索道:“天黑以后!”
慧因大师颔首道:“好!老衲预祝道兄……”
正说之间,元泰突入,上前恭然施礼道:“禀掌门人,弟子已……”
慧因大师似有顾忌,忙一施眼色,阻止元泰说出。转向天齐道长道:“恕老衲失陪。”
天齐道长道:“掌门人请便。”
慧因大师偕同元泰进了禅房,走向禅院中,始低声问道:“你们去过后山岩洞了?”
元泰恭声答道:“是。洞内八具骷髅被落石砸毁,弟子已命人将之分别掩埋。”
慧因大师急切追问道:“洞壁上的‘天龙八式’……”
元泰道:“弟子已将之依样画下,可惜有些部分毁损,并不完整。”随即自袍袖内,取出一个纸卷。
慧因大师喜出望外,接过纸卷道:“元泰,随我到禅房来!”
元泰恭应一声,随慧因大师来至方丈禅房。
展开纸卷一看,只见纸上画满各种武功招式,其中果有部分残缺,并不完整。
元泰一旁惋惜道:“若干年来,咱们均不知后山岩洞内,藏有少林几已绝传武学,否则……”
慧因大师充耳未闻;全神贯注纸卷上,凝视良久,忽间道:“洞壁上的图形,你已全部绘下了?”
元泰恭然答道:“是的。除了毁损部分,弟子不敢贸然补全。”
慧因大师欣喜道:“好!好!这个不妨,参照前后招式,所缺部分加以补全并不困难。元泰,你即刻带人去后山,将洞壁上图形全毁去,把岩洞封死!”
元泰恭应一声,领命匆匆而去。
慧因大师大为振奋,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失传百年的‘天龙八式’,居然就在后山岩洞内!哈哈……”
一阵狂笑后,掌门人不禁技痒,按照纸卷上所绘图形,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要知这“天龙八式”,并未载于达摩易筋经中。
而是少林立寺百年之后,始由多位高僧通力合作研创,取少林武功之精华,集其大成。总共虽只八式,却等于精通八种武功,因而得名。
更难能可贵者,则是其中每一式,均为一种武功之最高境界。
只需练成这一招式,其他均不足为取。
慧因大师意外获得“天龙八式”,其喜悦振奋之情,可想而知。
他已如痴如醉,独自在禅房内,反复演练……
暮鼓响起几声后,天色已逐渐昏暗下来。
夜幕方垂,几条人影出少室峰,直朝嵩山东峰方向疾奔而去。
这时方交初更,月色朦胧下,前面两条人影身法奇快,恍如鹰飞兔走,早已到达距离一片密林十丈外。
两人身形一收,回身等着后面的两人赶来。
原来后面人之中,有一个不会轻功的小叫化,必须靠丁凤助他一臂之力,速度自是缓慢许多。
他们终于赶上前面的宗涛及丁炎山两人。
小叫化奔得气喘吁吁,向密林一指道:“咱们日间就是进入那密林,被迷阵困住的。”
宗涛观察一下山势,当机立断道:“多走点路没关系,不必节外生枝,咱们绕过去!”
到此为止,已不需小叫化带路。仍由宗涛及丁炎山在前,小叫化、丁凤紧随在后,绕过密林,顺着山边继续前进。
这座山峰远远看去,尚不觉得,走近绕道而行,始发现它不可小视,由山边一绕,至少多走十几里冤枉路!
好在他们是以安全为第一,多走点路无所谓,只要不遇上麻烦。
绕过山边,已至邻接的另一座山峰!
抬眼望去,峰峦叠抱,万壑奔流。
整山处于无声无息中,如同人兽绝迹之境。
丁炎山暗觉诧异,低声道:“宗兄,深山之中,入夜必有狼嗥虎哮,枭鸣猿啼。此山却静寂的出奇,岂不有些古怪?”
宗涛微微颔首道:“老叫化也正为此感到纳罕,那神秘人物虽能严禁外入侵入,难道能将山中所有鸟兽,也全部驱走?除非此人确具玄奇之术!”
丁凤闻言吃惊道:“三叔,宗老前辈,咱们还是回头吧!”
丁炎山断然道:“不!咱们既然来了,岂能不探出个究竟!”
宗涛提议道:“徐老弟,丁姑娘,你们暂留此处,由老叫化与丁兄入山一探。万一情况不妙,你们不必管咱们,尽速离去。”
丁炎山毫不保留道:“对!徐老弟轻功尚未恢复,同去反而不便!”
小叫化无可奈何!
丁凤则正中下怀。
目送丁炎山、宗涛双双掠而去,小叫化不禁忧形于色道:“他们就是发现恨天一妪,也不会设法救她的!”
丁凤嗔道:“老婆子一心欲置你于死地,你还想救她?”
小叫化道:“我是为了上官姑娘……”
丁凤妒愤交进道:“你心目只有她!”
小叫化正色道:“上官姑娘曾救过我……”
丁凤更觉不是滋味,悻然道:“我没救过你?家父没救你吗?”
小叫化怔了怔,强自一笑道:“凡是对我有恩的人,将来我总会回报的。”
丁凤一本正经问道:“那你打算怎样回去报我?”
小叫化道:“这……”
正不知如何回答,丁凤一眼瞥见,十余丈外,正有几条人影疾掠而来。
丁凤何等机警,急将小叫化一拖,双双避入深草丛中,全身伏下。
转眼之间,三条人影自草丛前掠过,直向山峰奔去。
虽只是惊鸿一瞥,丁凤已然认出,其中一个是疯和尚,一个白云峰,只有为首的老道不知是何人。
因她从未见过此老道,不知他即是武当掌门天齐道长。
小叫化被丁凤按下,一头栽进深草丛里,根本未及见到掠过的三人。等他抬起头,只见三条人影,已远在数十丈外,正向山峰疾掠。
他不禁轻声问道:“丁姑娘,他们是什么人?”
丁凤道:“最前面那老道不知是谁,后面跟着的两人,好像是白云峰跟那疯和尚。”
小叫化判断道:“那老道一定是天齐道长,听说他是武当派的掌门人呢!”
丁凤诧然道:“哦?他们来此,大概跟咱们一样,也想打探究竟。徐大哥,咱们也入山一探如何?”
小叫化正中下怀,毫无犹豫道:“好哇!只是我不会轻功……”
丁凤嫣然一笑道:“没关系,我不会嫌你累赘,也不会丢下你的!”
小叫化欣然道:“好!咱们走!”
二人起身跳出草丛,立即向山峰奔去。
小叫化不会轻功,翻山越岭确实不便。
等他们奔上半山腰,早已不见一个人影。
丁凤举目四眺,整座山峰毫无动静,且静寂得出奇!
以常情判断,那神秘人物若非具有超人之能,绝不可能使南海奇叟敬若神明,伏首听命,为其在前座山峰把关,严禁外人侵入此山。
既然如此,神秘人怎会百密一疏,想不到若有人存心入山一探,可绕道而行?
小叫化见他若有所思,轻声问道:“丁姑娘,你在想什么?”
丁凤双眉紧蹙道:“此山毫无防范,任人长驱直入,反而使我有些担心……”
话犹未了,突闻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呼令人毛发悚然!
丁凤惊道:“是三叔!”
小叫化大惊失色,吓得顿时不知所措。
丁凤不由分说,一把拉了小叫化胳臂,就循声疾奔而去。
凄厉惨呼声,来至半里外一处山谷。丁凤带着小叫化,狂奔如飞,一口气奔近谷口外突见两条人影迎面奔来。
月色朦胧下,隐约可以看出,一个是宗涛,另一个被他挟扶着的,必然是丁炎山,似乎已受重伤。
丁凤大吃一惊,加快脚步迎上。
只见宗涛一脸一身鲜血,丁炎山却已双臂齐断!
这一惊非同小可,丁凤惊呼道:“三叔!……”
宗涛乃金牌门掌门,虽非名门大派,亦算是一代宗师。一生身经百战,什么样大场面未见过。
即使数月之前,在邙山古墓中,九死一生,亦未使他像此刻般惊得魂不附体。
但见他脸色苍白,双目充满惊恐,急叫道:“快走!”脚下毫未停留,挟扶着已感不支的丁炎山,直朝山外狂奔。
丁凤哪敢怠慢,一拖小叫化,紧随在后。
丁炎山流血过多,终不支昏倒。宗涛左手一托,竟将他双手抱起,继续疾奔如飞,仿佛怕后面有厉鬼追来。
一口气奔出山外,老叫化也已不支,脚步一个踉跄,连同丁炎山一起扑倒地上。
三条人影疾掠而至,正是天齐道长、白云峰及疯和尚。显然他们亦是惊闻惨呼声。急急循声赶来,一观究竟。
想不到竟是宗涛及丁炎山,颇出意料之外。
尤其一眼发现,昏死过去的丁炎山,竟然双臂齐断,更是大为吃惊!
丁凤赶至,不及向对方三人招呼,急问道:“宗老前辈,你们遇上了什么人?”
宗涛已失魂落魄,霍地跳起身道:“大家快离开这里再说!”又将丁炎山抱起,也不顾其他人,拔脚狂奔而去。
众人心知必有特殊情况,始会将宗涛吓成这样。此刻已无心入山一探,只好紧随在后,夺奔出山外。
天齐道长一路暗忖道:神丐宗涛一生闯荡江湖,出生入死,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山中究竟有何怪物,竟将他惊得如此?
宗涛不敢停留,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少室山峰遥遥在望,始停止狂奔,将手中丁炎山,放下席地坐下喘息不已。
丁凤上前查看丁炎山,见他双臂似为利刃所断,全身别无伤处。急问道:“宗老前辈,三叔为何人所伤?”
宗涛已取下红漆大葫芦,拔开木塞,连连猛灌几大口酒,始惊魂稍定,犹有余悸道:“她不是人……但绝不是鬼,似比厉鬼更可怕!”
丁凤一惊,追问道:“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人?”
宗涛又猛灌一大口酒,始道:“不是人,是一具活生生的骷髅!僵尸!……不不不,她一定是人!活生生的一个老女人!”
堂堂一代宗师,居然已吓得语无伦次!
天齐道长再也按捺不住,趋前道:“宗大侠冷静些,请将详情相告,也好让大家有所警惕。”
宗涛强自定下心神,说出一段骇人听闻的经过。
原来他偕同丁炎山直奔半山腰,一路查看,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来至一处悬岩,遥见数里外,山谷内闪烁着数点绿色光芒。
二人商议之下,当机立断,决心赶往一探究竟。
他们一个是金牌门掌门,一个是鬼王谷第二号人物,仗着艺高胆大,双双施展绝顶轻功,直奔山谷而去。
这两位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哪消片刻之间,已然赶至绿色光出现之处。
但举目四眺,却已毫无所见。
二人正暗觉诧异,突闻身后发出两声干咳。
以他们的功力,若有来人掩近,数丈外即可惊觉。不料此人来至身后不足一丈,倘非故意发出两声干咳,他们竟浑然未觉。
由此可见,来人武功之高。
猛一回身,顿时惊得他们魂不附体,只见面前站着个一身黑衣,奇瘦无比,如同皮包骨头的老妇。
尤其是张脸,几乎已见不到肉,简直就是个骷髅!
所幸二人均非泛泛之辈,且不信民间有鬼,双双力持镇定,蓄势待发。
黑衣老妇声如夜枭,冷冷一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此山!”
丁炎山虽明知对方是人,却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黑衣老妇道:“我是人,也是鬼!但这并不重要,今夜你们擅闯之罪,我要略施薄惩,留下你们两人之中,一人的双臂。由你们自己决定,哪一个自愿受罚?”
丁炎山怒道:“哼!好大的口气!”狂喝一声,出其不意双臂齐张,突向对方扑去。
哪知黑衣老妇双袖齐拂,竟似两把断金斩玉利刃,袖角过处,血光飞溅,丁炎山的两条胳臂,已齐齐削断!
以丁炎山的武功,已足跻身武林一流高手,居然一个照面,就被对方以袍袖削断双臂。黑衣老妇武功之高,实已令人不可思议。
惨叫声中,只见黑衣老妇身形暴起,快如电光石火,将即落地的两条断臂,以袍卷起,落在她双手之中。
变生肘腋,快得有如迅雷不及掩耳,惊得宗涛哪还敢出手。
黑衣老妇双手各执一只断臂,厉声喝道:“老叫化,你还不快带着他走!”
宗涛把心一横,突然以掌齐发,向对方攻去。
以他的功力,这双掌齐发,力足碎石拔树,不料黑衣老妇双袖轻拂,竟将雷霆万钧的掌力,顿化无形。
这一惊非同小可,老叫化不禁惊得张目结舌。
黑衣老妇一声狂笑,抓着两只血淋淋断臂,身形一拔数丈,凌空向斜刺里一掠,转眼已无影无踪。
宗涛这才发现,丁炎山已摇摇欲倒,急忙上前将他挟住扶住,回头向谷外狂奔。
听毕这段经过,天齐道长等人也不禁相顾愕然。
丁凤惊问道:“宗老前辈也不知道,那黑衣老妇是何许人?”
宗涛沮然摇头道:“老叫化活了一甲子有余,对近百年来,无论是武林高手,江湖成名人物,或是异人隐士,均可如数家珍,但搜尽枯肠,却想不起有这么个老婆子……”
天齐道长道:“这老婆子,定然是大家耳熟能详之人!”
宗涛“哦?”了一声,诧然道:“何以见得?”
天齐道长道:“日间曾有一头巨鹰,飞临少林寺上空,投下一函致慧因大师,略谓七日之内,嵩山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嘱转知来此各路人马,拭目以待,共襄盛举,署名为‘知名不具’。
因此贫道判断,这老婆子必是众所周知之人!”
宗涛问道:“道长可曾想到何人?”
天齐道长沉吟一下,道:“当今天下武林之中,论年龄、辈份及武功,最高者莫过于恨天一妪及南海门中萧夫人。”
“但方才听宗大侠所言,那老婆子绝非她们之一,且武功远在她们之上,贫道一时倒真想不出……”
他们说话之时,白云峰已撕下一片上衣下摆,一分为二,为丁炎山将断臂处伤口包扎起来,并且点了左右两处“膺窗穴”,使血止住。
丁凤此刻无暇听宗涛与天齐道长讨论那老婆子是何人,只关心丁炎山伤势,急问道:“白兄,家叔的命能保住吗?”
白云峰神色凝重道:“失血过多,若不尽速救治,恐有性命之虑!”
丁凤惊道:“那如何是好,这荒山野外……”
白云峰建议道:“只有送住少林寺。”
这又是个难题,丁凤顾虑到小叫化,不禁向他一瞥,为难道:“这……”
宗涛知他心意,接道:“丁姑娘与徐老弟都不必去,由老叫化随往,也好跟慧因大师共商对策。”
丁凤心中暗喜,表面上不得不故作姿态道:“三叔身受重伤,晚辈怎可置身事外,偏劳宗老前辈……”
宗涛也故意道:“徐老弟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丁姑娘若不留下照顾,万一他再出了差错,麻烦就更大啦!”
丁凤犹豫一下,始道:“好吧,有劳宗老前辈了,咱们回原地等候消息。”
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宗涛立即抱起丁炎山,随同天齐道长、白云峰及疯和尚,直奔少林寺而去。
丁凤这才发觉,小叫化已半晌未发一言,似被宗涛述说那番经过所慑,已被吓呆,不禁笑问道:“徐大哥,你怎么了?”
小叫化庆幸道:“我在想,幸好咱们没遇上那老婆子,否则……”
丁凤接道:“你放心,如果她要削断其中一人双臂,我一定自让她下手,绝不容她伤害你的!”
小叫化认真道:“不!我拼了命,也不会让那老婆子动你一根汗毛!”
丁凤欣喜道:“哦!这么说,徐大哥的武功已经恢复了?”
小叫化苦笑道:“我根本不会武功啊!”
丁凤娇嗔道:“徐大哥,你又来了!”
小叫化郑重其事道:“丁姑娘,别人不去管他,你必须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什么徐元平!”他的神情、语气如此肯定,使丁凤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