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德十八手李鸣这么一威吓黑面郎君葛继,镖局子的手下人也跟着凑趣,真的送上了一把牛耳尖刀。
黑面郎君知道事关重大,他哪肯随便吐露消息,只是一个劲地说自己名叫司徒杰,是司徒教主的同宗旁支,藉以威胁李呜不敢处死他。
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是笑嘻嘻地道:“亲爹(秦杰)体上天好生之德,但得一步地,绝不会将你酒血祭奠土地爷,我喊一、二、三,再不说出你肚子里的真东西,看亲爹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将手中的牛耳尖刀晃了一晃。
黑面郎君葛继虽然吓得体如筛糠,面色如土,但瞽目飞龙焦一鹏的凶残狠毒,和规定守口如瓶的戒律,使他虽然遍体淌冷汗,可还是不想说出。
缺德十八手李鸣真是说到做到,从一数到三,不听黑面郎君葛继回话,手中的牛耳尖刀“嗖”的一声便划开了葛继的衣服,露出了胸前的皮肉。吓得黑面郎君葛继眼球都快要掉下来了。
缺德十八手甩手又是一刀,葛继的前胸左乳下顿时出现了一道血槽,他刚想求饶,哪知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划开了手,就不肯再停下了,手腕连连甩动,刀光霍霍吓人,黑面郎君葛继的前胸和小腹又出现了横七竖八的好几道血槽。
黑面郎君葛继不敢再硬了,什么焦一鹏的凶残狠毒,什么戒律严酷,统统丢到了九霄云外,为了能保全性命,皮肉不再受苦,他不光招出了林大海和赵小鸿被自己囚禁在荆轲山的荆轲塔内,还供出来峨嵋五龙的窝巢是盘在安国县的药王庙内。
缺德十八手这才停住手不再折磨黑面郎君,他吩咐镖局子内的下人,先将葛继送往隐秘之处囚禁,然后向奇门剑赵正鸿、太极掌门林惊鸿说道:“武林之中从来都是失道者寡助,也从来都是得人者昌。振宇镖局已创业二十多年,基础不是不牢固,如果联合你们太极门派的高手,再请出岳振宇和俞允中夫妻,势力也不能说不雄厚,这样既可以发达镖行大业,又可以光大振兴河北一带的江湖正义。请二位老人家分头营救被捉去的二人,再派人去狼牙山山洞内接回岳振宇,然后去请求俞允中夫妻出山。”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镖局子的下人送上了饭菜。饭后,武、李二人借口身体疲乏,需要休息,被林惊鸿亲自引到了东跨院中的一处客舍门前,林惊鸿便知趣地告退了。
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哪里是想休息,有多少急如星火的大事,需要二人立即去干。望着林惊鸿走远,兄弟二人就掩上了房门,挑亮了灯火。坐在了桌子的两边。
武凤楼首先提出要设法寻找魏银屏的下落,免得她遭到恶人的毒手。
缺德十八手李鸣沉吟了一下说:“对银屏姐姐的出走,我也是时刻不安,但马上集中全力去找,绝不会有大的效果,反而误了进京面君和我奉旨完婚的大事。特别是峨嵋五龙不除,不光河北不得安宁,还可能危及京师。我们如果两事相衡贵从权的话,目前第一件要干的就是连夜奔袭药王庙,立即除去这五条孽龙,免除后顾之忧。”
武凤楼点头答应后,二人才和衣上床休息。天色未明,为了方便,哥俩并未改回原来的面貌,就悄悄上路了。
到了安国城内,天色也不过刚到中午,二人一来腹内空空,二来也想从侧面打听一下药王庙的情形,就一前一后走进了一座名叫迎宾楼的酒楼。
这座酒楼的规模不小,又正值中午吃饭时人多,几乎座无虚席,再加上武、李二人又改装易服,丝毫没有出众惊奇之处,几个堂倌哪有功夫睬他们。
武凤楼怕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不痛快,找这家酒楼的麻烦,刚想硬唤李鸣出去,另外再去寻一处吃饭的地方,突然楼梯上一阵暴响,虎势凶凶地走上了五个人来。头一个四十岁不到,一张黄白面皮,细眉长眼,明显着机警,暗含着奸诈,两只黄眼珠滴溜溜地先扫了楼上酒座一眼,确信没有让他能岔眼的地方,才将手朝身手一挥,他自己就站在酒楼正中间不动了。
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一律是高一头,宽两膀的愣头青,北国春迟,此时天气还很寒冷,而这些愣种早就敞怀露胸了,其中一个更愣的家伙,右腿一曲,顺手一抽,寒光一闪之下,亮出了靴筒内的手叉子,紧接着手腕一翻,“吧”的一声钉在了酒楼上首的一张八仙桌子上,圆瞪怪眼喝道:“我家少爷今天在这座酒楼吃饭,所有的驴粪蛋、马粪球统统给我滚出去,只要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子胆敢龇龇牙,说出个不字,我这把手叉子就会成为他肚子中的蛔虫,准能搅翻他的五脏六腑。”
看起来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鬼怕恶人,为了吃一顿饭,谁愿意搭上条老命。一刹间酒楼上所有的食客,除去武凤楼和李鸣二人之外,无不滚的滚,爬的爬,一窝蜂似的走了。
酒楼上的堂倌和店伙似乎怕死了这一伙凶徒,一拥而出,手忙脚乱地清理了桌案上的碗碟残肴等物,还擦抹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比刚才让人舒心多了。
依着缺德十八手李鸣非要去最上首那张桌子上落座不可,武凤楼不肯惹出大麻烦,就先去靠窗的一副座头上坐下,李鸣也只好跟着来到这厢。
饶是这样,那个愣头青还是不愿意,拔出桌上的手叉子,身形一晃,欺了上来,倒握手叉子瞪着一对怪眼吼道:“老子刚才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想往老子的眼里填捧槌!趁早滚蛋,是你的便宜。”说完,再一次一甩手,“吧”的一声又将手叉子扎在了二人所坐的桌子上。
缺德十八手仗着改变了原来的相貌,不怕惊动外人耳目,加之也真气恨这伙凶徒太已横行霸道,他左手一伸,故意装着去拔桌上的手叉子,引得那个愣头青猛地前扑去护手叉子,这就中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引鱼上钩妙计了。那愣头青刚一扑近,李鸣将自己的右脚从桌下翻起,一个“扁踩卧牛”正好踹在愣头青的迎面骨上。尽管缺德十八手只用了两成功力,不想让对方筋断骨折,但也够这愣小子躺上十天半月的了。只听他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抱着右腿嚎起丧来。
这在外行人的眼中,缺德十八手安然稳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很象是那个愣头青自己碰上了什么东西,但这些情形却瞒不过那黄白面皮的中年人。在他的示意下,先有一个愣汉下楼而去,大概是搬救兵去了,另两个愣汉把受伤的人扶起,搀在靠隔扇的地上坐下,他才两手一拱,阴然说道:“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尊驾,小可先替家主人赔礼。”说完,吩咐堂倌替武凤楼、李鸣二人上菜拿酒。
明知这小子是缓兵之计,艺高人胆大的缺德十八手乐不得吃喝个痛快,直到二人吃喝得差不多了,才听楼梯有了声响,原来是回去送信的那个愣汉跑上楼来。他向黄白面皮的中年人一使眼色,意思是救兵已到。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暗暗好笑,当下故作不知,和大哥武凤楼照旧吃喝不误。
又过片刻时光,楼梯又一次响起,看来这伙凶徒的领袖人物,已然率众来到了。
别看武凤楼的一身先天无极派内外功力都已臻绝顶,但他坚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如今听楼梯一响,知人已来到,连忙将杯筷一齐放下,扭头向楼梯口望去。只见首先走上来一个五旬左右的黑瘦老者,一身黑衣,状极阴森,特别令武凤楼惊奇的是两条手臂几乎及膝,比寻常人要长出不少。
接着走上楼来的是两个高大魁伟的猛汉,令人奇怪的是每人的肩上都扛着一只极大的五行轮,并且能看出左边那猛汉扛的月轮,左边的猛汉扛的是日轮,正好和缺德十八手李鸣使用的兵刃一模一样,不过比李鸣的可大得太多了。
看见对方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正吃喝得津津有味的缺德十八手也来了兴趣,他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筷,盯着比自己大出好几号的日月五行轮,想象着兵刃主人的形象。
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书童从楼梯口钻了上来,他狠狠地扫了武凤楼、李鸣二人一眼,喊了一嗓子:“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公子爷驾到!”嗓门还真响真亮。
缺德十八手李鸣听说自己驾到,笑得差点趴在桌子之上,心想: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年粉面二郎侯玉堂为了陷害我,冒名顶替,夜入宫内刀杀侍卫,盗去国宝,害得老子我差点身败名裂,全家抄斩,此乃坏事也;可偏偏又钻出来个钦佩英雄的红蔷薇雷红英,和我缺德十八手一见之下两情相投,如今竟缔结了良缘,这又是一场天大的喜事。不料今天在安国城内,又冒出来一个冒名顶替我李鸣的人,还不知主何吉凶。
不提缺德十八手既觉好笑又觉稀奇,默默地在一旁猜想,身为掌门大师兄的武凤楼可不把此事当作儿戏了,因为前车之鉴不远,他岂能不存“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之心,更加全神戒备地紧盯着楼梯入口。
忽然人影一花,从楼梯口飞身纵上一个人来,只见他落地生根,脚下站成了子午桩式,脆生生地笑道:“哪条道上的朋友?硬想摘我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的眼罩子,岂不是咄咄怪事!”
听口吻,看架势,论穿著打扮,简直无一不象从前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可是再仔细一瞧脸膛,很好的一大盘包子,可惜露馅了。因为这个冒充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人,不管花费了多少心血,把李鸣的一切生活习惯、举止打份打听得多么详尽,揣摩得多么透彻,效仿得多么逼真,毕竟年纪太小了,朝大处说,也不会超过十四岁,一股子年轻毛嫩、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公子少爷气息,都没有退净,举手投足之下,更差得太远。不过这娃儿的长相,倒真和缺德十八手李鸣有七八分相象。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纨挎子弟小娃娃玩把戏而已,身为先天无极派掌门的武凤楼就懒得出头多管了,他示意缺德十八手沉住气,不要过分难为人家孩子,说不定他也是一个慕名崇拜者。
缺德十八手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前跨半步和假李鸣保持了足够的距离,故作稀奇地问道:“阁下真是缺德十八手?”
假李鸣昂然答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尊驾何出此间?”
缺德十八手心想:行!这小娃娃的嘴皮子倒很利索,满能糊弄一阵子。又接着问道:“阁下之言确实乎?”
假李鸣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斥道:“在下出生在按察使门第,投师在先天无极派门中,十四岁闯荡江湖,十五岁借刀灵隐寺,十六岁巧骂多尔衮,十七岁重伤火神爷,十八岁轮砸郭云亮,声名赫赫的一指神功尚且跌翻在李某的手下,何况他人。”
这小娃娃竟把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出身履历背得滚瓜烂熟,不光语言流畅,口清牙白,并且还慢而不断,快而不乱。
别说一心想光大先天无极派门户的武凤楼有些爱才,就连刁钻古怪的缺德十八手心中也有些喜爱了。假李鸣见对面的半百老者(缺德十八手还是昨天的那副模样和装束)不象有多么高深的武功,他无精打彩了,扭项回头瞪了那黄面中年人一眼说:“你小子跟着我人见愁已有两个多月了,按理说,也该鸟伴良禽身价高了,怎么还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沉不住气!快替这两个老家伙垫上饭钱,打发他们上路,我要陪朱大伯喝酒去了。”
经此一来,缺德十八手李鸣才看出这个冒充自己的小娃娃人不算坏,只不过手下的一批恶奴狐假虎威而已,也看出这小娃娃骨格不凡,天生机警,稍为教导,就不难出脱个很不错的人材。又见他称黑瘦老者为朱大伯,并且状极客气,估计可能是他的武功启蒙老师,心中一动,来了主意,晃身欺到黑瘦老者身前,冷然说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黑瘦老者先是一怔,然后怒道:“一面不识,我凭什么告诉你名字!”
缺德十八手故意激他道:“老夫一言问出,已成开弓之箭,你非告诉我不可。”
李鸣这么一不讲理,果然激得黑瘦老者脸色冷紫,恨然说道:“你不配知道。”话一出口,一只黑瘦如鸟爪的手掌拢指成爪,一招“金豹舒爪”抓向了缺德十八手的面门。
李鸣成心想拿他开玩笑,等对方手爪快要临近面门之时,才险险地闪开,这更激得黑瘦老者怒发如雷,双爪齐出,迅如电光石火地迭次向缺德十八手抓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高兴,施展开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步法,在黑瘦老者的一片爪影之中如鱼游水,从容镇静地穿行了起来。
黑瘦老者果然识货,猛然收住了攻势,愕然问道:“尊驾到底是什么人?请将姓名示下,免得发生误会。” 缺德十八手刚想说:“你不首先通名报姓,我绝不会先把姓名说出”时,冒充李鸣的那个小娃娃两手一拍大腿,沉声喝道:“朱大伯退下,让我来收拾他。”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小娃娃也学自己的缺德打法,借两手一拍大腿之机暗暗在掌心偷藏钉、针一类的暗器,一时失神竟然扑哧一笑说:“好小子,没磕头拜师,就将我老人家的独门秘技偷学了去,按江湖规矩,这是要截去两只手腕的。”
黑瘦老者既非平庸之辈,小娃娃也是鬼灵精过人,听完缺德十八手的话,都一齐睁大了眼睛。李鸣一看既已失口,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于是大马金刀地往上面一坐,瞟了左右人等一眼,示意他们都暂时退去,并挥退了酒楼的堂倌、伙计们,只留下黑瘦老者和冒充自己姓名的那小家伙。
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寒得能刮下几层霜来,他厉声斥道:“小小年纪,假冒他人之名,已经罪在不赦,并且纵容家奴鱼肉乡里,更为罪有应得,速将所有的劣迹一并报出,再视其情节轻重予以处治。”
吃准了傲然上坐的就是自己仰慕已久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小家伙横下了一条心,拚着遭受皮肉之苦,扑地而跪,口喊“师父”,连连磕头不止。
从小就缺德刁钻的人见愁李鸣,今天让这个小赖皮给磨得没咒可念了。他一来看出这小娃娃出身不错,生性也并不过于顽劣,又见他骨格清奇,尚知尊敬前辈,只得故装生气,抬腿一脚将小家伙踹出去三四步远。难得这小家伙一个鲤鱼打挺,又重新跪在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面前。
武凤楼见师弟李鸣心已活动,就是绷着脸不吐口,又见黑瘦老者用请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心肠素软,向小家伙说道:“拜师之说尚谈不到,速将你的姓名来历说出,我好给你做主。”
心生七窍的小家伙,从身材口吻,特别是从肩后的刀上,猜出了武凤楼的身份,忙不迭地又向武凤楼磕了四个大头才迟迟疑疑地说道:“弟子的名字很有些拗口,有心换掉,因为是亡父生前所起,又不忍改动,弟子实在不敢说出,恳求二位师长饶恕弟子问名不答之罪。”
缺德十八手李鸣稀奇道:“姓名再为拗口,难道还能是骂人不成!只管大胆说出来,不怪罪你,也就是了。”
武凤楼也告诉他,只管将姓名来历说出,就有什么拗口之处,也绝不会怪他。
饶是武凤楼和李鸣二人将话说得这么清楚,那小家伙也只是连连磕头,就是不敢将姓名说出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火了,抬腿一脚又想向跪在地上的小家伙踹去,黑瘦老者心中一急,趋前一步恳求道:“请二位息怒!小主人说得一点不错,他那姓名的谐音很容易让人想到骂人上面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和武凤楼兄弟二人这才相信小家伙的话是真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又和声说道:“话已说明,就更不会怪罪你了,快把姓名告诉我们。”
那小娃娃这才又磕了一个头禀道:“弟子姓秦,乳名蝶儿,亡父生前将秦蝶改为秦杰。”
真是天缘凑巧,这小于竟然和缺德十八手李鸣昨天晚上的化名一字不错,看起来冥冥之中果然有这段缘份,李鸣和掌门大哥武凤楼都惊奇得差点叫出声来。
心思灵巧的小秦杰这才将自己的出身来历,一一禀报给武、李二人。
原来秦姓在安国城内本是大族,士农工商,各行各业都有。秦杰的父亲秦泰十八岁考中了武举人,也于同年生下了秦杰,实指望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不料天不与永寿,二十岁上就夭折而逝。幸得秦泰生前有一至交好友,姓朱名盛,原是五行门的弟子,却练了一身鹰爪功力,从小就为秦杰打下了练功的基础,因为有自知之明,怕误了孩子的前途,始终不敢收之为徒。偏偏缺德十八手的威名一时传遍宇内,小秦杰心向往之,一心一意地模仿了起来,才引出了今天的这幕喜剧。
水到渠成,不需秦杰再多苦求,掌门人武凤楼已经做主替师弟李鸣收下了秦杰。有了这可靠的地方落脚,打听峨嵋五龙的下落可就方便多了。重新让酒楼给准备好菜蔬,直吃到日落西山,才一齐回到了秦府。二人也趁此恢复了本貌。
秦杰的母亲张氏亲自出堂,向武、李二人道了谢,又恳请二位师长严加约束捣蛋鬼秦杰,才退回内宅。
一团高兴,直到半夜子时,秦杰还是依依不肯离二位师长身侧,缺德十八手一高兴,将自己那套十八罗汉手一招不剩地传给了徒弟,并详细讲解了用法和诀窍,然后让秦杰将那对大得出格的日月五行轮拿来。
秦杰这小子扑哧一笑说:“师父你老人家想必早已看出,我的那对玩意是摆出来吓唬外行和胆小鬼的,世上有用那么大的日月五行轮的吗?我是让木匠师傅用木头给我刻的,再涂上油漆,你别说,还真能唬他一气。”
听这小子竟然这么调皮捣蛋,连在一旁静坐的武凤楼都被引笑了。
就在这时,房门外人影一闪,隐约中好象是黑瘦老者朱盛,小家伙秦杰借口让人送茶闪了出去。
在门外朱盛向秦杰报道:“据家下人回来报说,南关药王庙果然住有五个来历不明的人,年纪、穿着、口音、极为庞杂,很象是传说中的峨嵋五龙。只是现代药王皇甫济以医行道,济世活人,声望极佳,也极受一方父老们的拥戴,人在他的庙中,倒是不可不防。”
小秦杰丝毫也不以为意地说:“我师父志在必得的人,岂能因为皇甫济而畏手畏脚,在咱爷们一亩三分地上,要是让人跑了,我秦杰就更是窝囊废了!让几个小子今夜睡足,明天跟着我去捆大活人。”
这小子说的声音再低,也被隐身在门内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听了个一清二楚。怪不得狗屠户魏方在世时,曾取笑矬金刚窦力说: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如今李鸣一见秦杰小小的人儿,不光胆子大得出奇,和自己相似,就连办起事来的干净利索,都和自己差不了许多,缺德十八手暗暗高兴了。
次日一大早,秦杰先过来侍候师伯、师父洗漱。用早点已毕,又请出母亲和武、李二人闲话,他自己就借机溜走了。
安国药王庙在县城的南关,北宋建中靖国元年建成,大明嘉靖年间重修。它坐东朝西,占地极广,前面有牌楼、山门,门前有石狮子一对,并竖有三丈高的铁旗杆两根,门内有马殿、钟鼓楼、药王墓亭、大殿和后殿等,庙宇雕梁画栋,状极肃穆。
据本县县志记载:药王姓邳名彤,安国县人,是东汉光武帝刘秀驾下的开国功臣,才兼文武,精通医道,转战南北,功勋卓著,特别是光武帝几次染疾,都赖其深湛的医术而愈。是以遐迩闻名,死后葬之于安国南关。建中靖国元年,北宋徽宗追封灵贶侯,并建庙祭祀。明代又重修庙宇,并在西厢房塑有秦越人、张仲景、张子和、华陀、孙思邈、刘河间、孙林、张介影、徐文伯、皇甫士安等历代十大名医象陪祀,现在的当代药王皇甫济乃名医皇甫士安的后代。
秦杰乃当地首户,其父在世又名重一方,刚刚徐步踏入了药王庙,药王皇甫济就亲自将他引到了自己的静室之内,小童儿送上了茶水,便躬身退了出去。
秦杰单刀直入地问道:“药王爷,你老人家好大的胆子,明为济世活人,暗中窝藏匪类,你是能对得起自己的先祖皇甫士安老先生,还是能对得起药王爷这块金字招牌?”
药王皇甫济气得脸色大变,张目斥道:“黄口乳子,胎毛未退,竟敢教训起老夫来了。看在汝父为本庙的最大施主,不与你一个小孩子家计较,快出庙去吧!”说完之后,真的就要举茶送客。
小秦杰一仰脸,先把杯子中的茶水一气喝干,然后一甩手,“吧”的一声把茶杯掼于地上摔成了粉碎,正色说道:“药王爷,咱爷们多年来可都是好里、好面、好棉花,暖得咱们双方的心中都热乎乎的。我今天是夜猫子进宅,好的坏的都有,也知道我一个小孩子家有点儿人微言轻,吓唬不了你这位当代大药王,可秦某人不是傻瓜笨蛋。你皇甫济不会不知,我秦杰要没有弯肚子,还真不敢逛你这家镰刀铺。你庙中住的五个坏家伙要是偷偷地跑了,也跑不了你这座大庙。”
小秦杰这么一吓唬,心中有鬼的药王皇甫济果然脸色大变了,他刚想辩驳,小家伙将声音放低了许多说:“我知道你老人家一心济世活人,并不想为非作歹,受匪徒的要挟也不是出于本心。安国乃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能容鼠辈横行!我已上奏朝廷,请来锦衣卫官员,只盼老人家能将功折罪献出峨嵋五条孽龙,人不知鬼不觉地结了此案,你老照旧还是受人尊敬的药王爷。”
真真假假,有实话有瞎话,只说得药王皇甫济脸色一变再变。他默察秦杰这小子的沉稳冷静,开门见山,估计他来头不小,否则绝不敢孤身来此,又一想安国县城内姓秦的人家几乎占四分之一,每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药王庙给泡起来,自己投靠峨嵋派,原来是畏其声威,勉强屈服,怎能为峨嵋五龙去铤而走险。可是只是凭自己一人的功力,要想缚住五条孽龙献给秦杰。也等于痴人说梦。正在皇甫济脸色连变,忐忑不安的时候,秦杰微微一笑说:“你老人家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总认为自己一人无缚龙之力,你就不会在‘药’字上动点脑筋。”
一句话提醒了药王皇甫济,他一想是啊,以药物之力,何求不得!那真是要死的不会活一个,配剂毒药即可;要活的不会死一个,一束迷香就可以全部晕倒,任人摆布。再说由自己亲自下手,绝不会引起峨嵋五龙的疑心,因为自己已被逼应聘作为峨嵋派内三堂专司药物的香主了。
二人又计议了一下动手时间,秦杰就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中,见了师伯武凤楼、师父缺德十八手,将自己威逼利诱药王爷投药活捉峨嵋五龙的前前后后,一一详述了一遍。
武凤楼点头叹道:“以峨嵋五龙之凶之狠,今日竟跌翻在杰儿一人之手,岂非天惩恶人!只是焦一鹏狡诈多端,未必能轻易如愿,还是妥为筹划地好。”
缺德十八手却深信不疑地冲口说道:“此事必然能成,这算杰儿入门之后的第一功。我会去求炉中仙陶旺为你打造一对得心应手的日月五行轮赏你。”
小秦杰喜出望外地磕头谢过了师父李鸣。
按说秦杰这一次策划药王皇甫济收拾峨嵋五龙之举,不管是从地利还是人和上来说,都应该是十拿九准,手到擒来的,哪知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下午药王皇甫济亲自前来告知说,峨嵋五龙突然离开药王庙,去向很可能是北方,并且走得非常匆忙。药王空有毒药迷香,也英雄没有了用武之地了。
秦杰气得小脸一红,跺脚埋怨药王皇甫济误了大事。
皇甫济有理说不清,只好自认倒霉,任凭秦杰说三道四。
倒是缺德十八手李鸣说道:“峨嵋五龙必是嗅出了我们弟兄的行迹,河北的垛子窑又被我们挑了,三少主又在河南失踪,他们担不起这个沉重,有可能去京城找无情剑冷酷心哭诉去了。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药王爷有心,还愁没有人来喝你煞好的药汁!”
听缺德十八手李鸣为自己开脱了罪责,药王皇甫济千恩万谢地走了。李鸣转脸见小家伙垂头丧气的样子,就拍了一下秦杰的头顶说道:“此次没有网住峨嵋五龙是时机对他们有利,非战之罪也。幸好没有打草惊蛇,药王皇甫济依然如故地顺从他们,还愁他们不会再来上钩!用得着垂头丧气吗?”
小秦杰这才有了些精神,也不磨缠着要跟随二人进京了。看他规规矩矩的样子,也很象个听话的孩子,缺德十八手心中暗笑了。
临动身的时候,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向武凤楼说道:“杰儿已是咱们先天无极派的门下,五儿比他还小的时候,就出道闯练了。请大哥允准,让孩子跟咱们走吧,说不定还有用他之处呢!”
武凤楼只好点头依允,喜得小家伙眉开眼笑,收拾了下行囊,备好了三匹好马,朱盛还给他带上了五十张金叶子,拜别了母亲和朱大伯,跟随掌门师伯和师父扬鞭就道了。
次日下午,爷儿三人就策马进入了北京九城,小秦杰初次游历京师,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恨不能跳下马来狠狠地逛他三天两后晌,只因怕师父怪罪,不敢出口而已。
也是该着出事,武凤楼很喜爱这个调皮的小家伙,看出秦杰贪玩的心意,为了不使孩子失望,到了前门附近,他就跳下马来,手牵马匹,徐徐地走着。
秦杰高兴极了,让马匹随在二位师长的马后缓缓地走着,他自己就东张西望地看了起来,那些琳琅满目的京广杂货、绸缎布匹、精美糕点、酒楼饭店,一家挨一家,一座连一座,真令小家伙目不暇收。
逛着逛着,秦杰突然看见一群兵丁推推拥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一条小巷中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武官,肋下佩刀,象是这群兵丁的头目,他停下脚步不走了。
等这群人来到切近,秦杰才看清那个四十多岁的人,身材五短,焦黄的一张瘦脸,灰白相间的一头蓬乱头发,两只三角眼,一对半截眉,鼻孔微塌,唇薄如刀,一套质地怪不错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油渍,一副地老鼠的功架,满身京城土混混的油滑相,正和那群兵丁乱嚼着舌头说:“我刘二孬名孬人不孬,除去好喝两盅酒,赌几场输赢不大的小牌,从来一不欠公粮,二不欠私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你们凭什么抓我?”
一听这个土混混就是自己师父的好朋友野鸡溜子刘二孬,秦杰更不能走了。他晃身堵住了巷口,逼得那群兵丁不得不停下脚来,只听秦杰沉声斥道:“这位老朋友说得清楚,人家一不欠公粮,二不欠私债,平常光喝两盅酒,大不了赌几场小牌,犯大明律的哪条哪款了?列位就是穷疯了,也不该向一个混世的苦朋友打秋风。”说到这里,又冲着从后面抢过来的那名武官说道:“什么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请你这位总爷高抬贵手,放了这位姓刘的朋友,我送给你们大家每人一双鞋袜钱如何?”
俗语说世事人情皆学问。别看秦杰这小家伙年不满十四,三教九流,六行八道,上至官场中营私舞弊,行贿受贿,下至绑票拉户,敲诈勒索,他都是滚瓜烂熟,样样精通,所以才把几句话说得四平八稳,头头是道。
那军官是名把总,见秦杰虽衣着不俗,口齿伶俐,毕竟年纪太轻,况且他是奉了上司私下里差遣,前来秘密绑架刘二孬,根本不是刘二孬犯了什么罪名,就让秦杰许给他的好处再大,这位把总大人也不敢吞吃。他当下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斥道:“一个小娃娃,不安分守己地去上学念书,反而跑到外面来胡闯乱撞。冲着你能认识野鸡溜子刘二孬这一点来看,也准是一个小赌棍无疑。识相的滚开,不然连你也一齐捎上。”那把总一面冲秦杰威吓,一面催手下人夺路而走。
原来就胆大包天的秦杰,仗着师伯、师父撑腰,哪肯受那把总申斥,加上救护刘二孬心切,趁那位把总不注意,晃身扑出,一个“野马分鬃”,先将抓住野鸡溜子的两名兵丁推向了一旁,跺脚向刘二孬说道:“一切有我挡着,你赶快溜走。”
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野鸡溜子刘二孬原本是游荡在京城下层的一个泼皮,平日里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地道的土混混一个。自打结识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曾拜见过钻天鹞子江剑臣,不自觉地身份就高了起来。今天他正在自己的秘密窝巢喝酒,无缘无故地被这群兵丁抓来,已经憋足了一肚子闷气,秦杰这会不仅挺身而出救他出险,还催他提前逃走,这就激起了他最近两年来才有的一股子豪气,哈哈一笑说:“天塌下来,有地接着,头掉下来,碗口大的疤痕,小兄弟你太小瞧我刘二孬了。”这小子当顶上的豪气一振,肚子里的七成酒量一下子升到十成,头脑一热,弯腰拔出自己靴筒里的手叉子,一个冷不防,竟从软肋中给那位把总爷插了进去,眼看着他横尸地上。
青天白日,兵马皇城,刀杀一个把总武官这还了得,小秦杰心头一惊,跺脚大骂刘二孬笨蛋,逼他赶快逃命。
野鸡溜子失手宰了一个武官,心中虽然害怕,也不得不豁出去了,一晃手中的手叉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和这位小朋友没有关系,人是我刘二孬杀的,我抵他一命!谁要敢跟这位小朋友过不去,我刘二孬一个人是杀,两个人也是宰,反正老子我只有一条命。”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缺德十八手李鸣回头来找自己的宝贝徒弟了。
野鸡溜子一眼看见李鸣向他丢了个眼色,挥舞着手叉子更闹得凶了。二十来名兵丁怕他一人拚命,十人难当,只将刘、秦二人围在中间,并不马上伸手去抓,有人飞快地去九城兵马司衙门报信。
缺德十八手李鸣分开兵丁挤身而进,先将野鸡溜子手中的手叉子夺了下来,一脚把他踹倒地上,让旁边的兵丁用绳索倒剪了刘二孬的二臂,又把秦杰也推到刘二孬的身侧,等候九城兵马司的人到来。
功夫不大,九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一见是前大内待卫缺德十八手李鸣拿下了凶犯,自然一再躬身道谢,并请示李鸣该怎么处治。
缺德十八手李鸣趁机发火道:“青天白日大街之上,刀杀带兵武官,实属罪大恶极。九城兵马司不宜审理此案,速速派人将他们两个一齐押赴刑部,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缺德十八手的话,那位九城兵马司的人还得真听,他亲自带领兵丁,将秦杰和刘二孬送交了刑部扣押了起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皱着眉头向掌门师兄武凤楼说道:“杰儿这小子的胆量太大,固然可气,但野鸡溜子的无故被抓,绝不会无因,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道道,请大哥将三匹马一齐带回老驸马府,小弟去刑部探听一下风声,看看是否真的又和峨嵋派有关。”
武凤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就将三匹马一齐带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徒步来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外,由于刑部尚书黄克赞是李鸣父亲李精文的同科进士,通家之好,众差人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了班房,让他大马金刀地坐下,送上了茶水,才派人去传唤大班头毛金常。
刑部大班毛金常,外号也叫金毛吼,不过可比不上人家峨嵋派的金毛吼阚山岳。当日女屠户飞身扑上西山香炉峰,用飞虹剑杀了三边总督杨鹤来刑部投案,替心上人江剑臣打官司,可没少揍这个金毛吼,从那以后毛金常就改邪归正了。
一听说缺德十八手李鸣来到,毛金常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手下人又做了什么不见天的坏事,让这位人见愁大爷给抓住了把柄,直到给缺德十八手李鸣见了礼起来,他脸上的颜色还是青一阵子白一阵子的。
看到金毛吼吓成这种模样,缺德十八手李鸣知他误会了,就将有兵丁无故捉拿野鸡溜子刘二孬,自己的徒儿秦杰出头干涉,一时失手刀杀一名把总,目前已送来此地的事情,详细地给毛金常说了一遍。
金毛吼毛金常马上就大包大揽地说,“这事好办,案子呈上去,马马虎虎地过一堂,让侍郎大人点验收监。几天过后,我再报一个有病暴死,一个畏罪自杀,名字一勾,一了百了,大爷你就万安吧!保险连牢饭都不要你老人家送。”
缺德十八手李鸣摆了摆手说:“谢谢毛头儿的帮忙,不过我倒不是想要他们马上就出去,多呆上几天也好……”
不等缺德十八手李鸣将真正的意思说出,金毛吼毛金常已哈哈一笑说:“你老人家是怕我作难是不?那可就对小人我见外了!为朋友还两肋插刀呢,何况是你李大爷的事,别人想帮忙还轮不上呢!”
缺德十八手李鸣等他把话说完,才低声对毛金常说:“我想知道那群兵丁是什么人派来的,抓野鸡溜子刘二孬打算干什么。这才是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听懂我的意思了吧!”
毛金常也真会巴结缺德十八手,听李鸣一说,让人给李鸣送上茶点,就转身出去了。
直到日头渐渐西沉,毛金常都没有回来禀报,缺德十八手心中更有底了。快接近吃晚饭的时光,金毛吼才一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腰袋中隆隆地鼓起,好像装了不少东西,一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咧嘴一笑说:“这件事邪门透了,就让你老人家再经多见广,也保险没有听说过,我算第一次开了眼界。”嘴中说着话,一股子酒气喷人,伸手去端桌案上的茶杯,看样子酒是喝了不少。
缺德十八手李鸣等毛金常将那杯凉茶喝下肚后,突然说道:“毛头儿,你刚才所说的希罕事,是不是苦主请你吃酒,送你贿金,托你替他们开脱杀人凶手的罪名?”
李鸣的这句极为不合情理的语言,听入了毛金常的耳中后,却刺激得他几乎跳了起来,他右手的大拇指一竖道:“还是你人见愁大爷高明,真是一语中的!详细情形是这样的,我刚从此处出去,武清侯刘侯爷就派来了一个副总管把我硬扯到一家酒楼的雅座里,除去请我吃了二十两银子一桌的上八珍酒席,还塞给我四封银子,共计二百两,让我想办法保住刘二孬一条性命,两天后的晚上,让我秘密将人放出,他们自会派人来接,只要事情办成,再给我八百两银子的酬金,你老说这件事情邪不?”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更有数了,安排毛金常随时有事去老驸马府禀报,并让他把这些话秘密告知秦杰、刘二孬二人,就赶回到老驸马冉兴的府中。一问冉府中的家丁,才知道掌门大哥武凤楼已经奉召去了大内。
原来武凤楼目送缺德十八手向刑部方向走去后,就一人三马回到了老驸马冉兴的府中。老驸马冉兴所尚的公主,名唤金屏,乃万历皇帝的爱女,常洛皇帝的幼妹,也是天启、崇祯两位皇帝的亲姑母,当朝皇亲国戚之中,首推第一。
所赐的驸马府,也极为豪华庞大,整个府邸占地近三十亩之多,分中、东、西三路,由三条轴线贯穿,多进四合院组成。
中路的最前面是驸马府的大门,以及面阔五间的二门,两道门里是一座银安正殿和老公主老驸马起居的后殿,再往后是一座很大的花园。
东路由三进四合院子组成,采用的小五架梁式是明初的建筑风格。西路的院落宽敞宏大,廊庑相接,气派非凡,也有一座花园,不过比后殿北面的略小而已。由于老驸马冉兴非常推崇先天无极派师徒,所以两年以前,就将西院拨出供武凤楼、李鸣等人居住使用,反而使崇祯帝不好再为武凤楼、李鸣二人单独建造府第了。
今天武凤楼从河南归来,下人们打开了他原来居住的房屋,里面竟然窗明几净,清洁异常,看来冉府下人是经常打扫整理的。
就在武凤楼征尘未洗、喘息未定之时,秉笔太监王承恩就奉旨亲自前来宣召了,并钦准武凤楼宫中骑马,以示恩宠。
大概是这一次离开宫廷的时间太久了,过了金水桥之后,武凤楼就有些异样的感觉。来到太和门,武凤楼弃马不乘,随在秉笔太监王承恩的身后,向乾清门走去。刚刚走过保和殿,忽然看见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从军机处方向匆匆赶来。
武凤楼素来尊敬贾学士,马上就停下了脚步,等候贾佛西的到来。
贾佛西来到武凤楼的身边说:“万岁爷驾幸武英殿,特命愚叔赶来召你前去,免去侍从一切人等,连王公公也不让跟去。”
武凤楼只好默默地接受贾佛西传来的口谕,来到了武英殿内。
只见崇祯帝手执书卷正在翻阅,觉察有人进入,掷书于案,抢过来和武凤楼厮见。
武凤楼刚想撩衣跪拜,行君臣之间的大礼,崇祯帝已怫然不悦地说:“朕多次口谕,寻常相见,绝不必拘世间俗礼,有失兄弟之间的情谊,快快免了。”
武凤楼只好遵旨作罢,扶崇祯帝坐于正座,自己和武英殿学士贾佛西分两边相陪。
崇祯帝仔细打量了武凤楼一番后,突然正色问道:“朕听人言,皇兄出入江湖之中,很多人都以壮士呼之,不知果有此等之事否?”问完之后,还目不转睛地盯在武凤楼的脸上,等待他的答复。
武凤楼认真地答出了四个字道:“诚有此事。”同时身子也站了起来,没忘记臣子应对时的礼节。
崇祯帝摆了摆手,让武凤楼重新落座,只说了一句:“不成体统!”说完后,见武凤楼默然不语,又接着说道:“卿出身望族,从前曾和朕折箭为盟约为兄弟,如今又官拜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怎能容忍他们以江湖人物视之,岂不是荒唐之极?” 连连斥责,武凤楼不能忍受了,回奏了一句道:“‘壮士’二字哪些不好,值得万岁龙颜震怒!”
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也从旁边说道;“江湖人物口中的‘壮士’,与‘匹夫’二字大同小异耳,贤侄能不清楚?”
武凤楼知道内定他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事已板上钉钉,不可以挽回,心中一恼,随口说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赞荆轲也;‘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赞勇士也。以臣观之,壮士、匹夫都值得尊敬,并没有什么不好。” 崇祯帝知武凤楼的性情外和内刚,今天君臣二人刚刚见面,不愿意无故失和,只扫了贾佛西一眼,他自己却笑而不语。
果然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坚持己见说道:“武贤侄忘了,还有一句叫‘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看起来壮士还是离不开黄金的,一旦囊空如洗,也就失去色彩了。”
武凤楼心中一气,刚想反唇再争,一个苗条的身影闪处,走进了一个人来。欲知来者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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