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驸马冉兴毅然下令叫李鸣和王承恩二人分别搜查武清侯刘国瑞和他的二夫人客文芳时,是因为客文芳是女人,其他人是不好搜查的。
王承恩一来是老太监,二来又是宫内秉笔太监,职权极大,又不会倒向刘国瑞一方。缺德十八手李鸣够多么精明,只用眼神搜寻刘国瑞身上一遍,就撒手退至客文芳的身后,防止她狗急咬人,伤了老太监王承恩。
哪知客文芳却老老实实地服从搜查,一点也不加以拒绝,也毫无惧色。众人的心开始下沉,万一搜不出御宝,刘太后岂肯善罢甘体?王承恩虽是太监,对一个侯爷的夫人,皇太后的侄媳妇总不好搜查得太不象话。
正当王承恩没有搜出任何东西,皇太后勃然发怒的时候,小神童曹玉突然冒了出来。他一甩头,把那顶不伦不类的员外巾摔落地上,双臂一震,一件绣满福、绿、寿的员外开襟大氅,也掷在地上。低头直趋刘太后驾前,行了参拜之礼后,朗声奏道:“草民曹玉亲眼窥见,侯府护卫邵一目将御宝藏于侯爷的马鞍之下。”
这一句话,真好象晴空霹雳,石破天惊,所有在场之人都被震惊了。客文芳的如花美面一下子变成了煞白,失去了往日的娇艳。刘国瑞则呆呆的发怔,看样子,这个酒色之徒是没有参与这些阴谋,只是受美色所迷罢了。
皇太后一听,倒是有些相信了。因为任何人,除去是个疯子,傻子,谁也不敢这样胡说。要不,就是活腻味了。她上下打量了曹玉一眼,冉兴乘机把小神童曹玉的来历,以及预先奉师门之命打入侯府卧底的情况,向皇太后禀奏了一遍。
刘国瑞张口结舌,大出意外。
二夫人客文芳娇躯一抖,猛然一抽身,就腾身蹿出,一式“落絮随风”,飘落到刘国瑞乘骑的马上,一抖丝缰,就想夺逃命。缺德十八手李鸣右手一抖,两支丧门钉已打中了那匹马左边的前后两条马腿。他出手很重,那匹马向里一倒,冷不防把客文芳摔到了武凤楼的面前。
武凤楼为人正派,不愿用手去接触女人,一塌右肩,五凤朝阳刀挟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已压上了客文芳的右肩。客文芳脸色陡变,娇躯颤抖,不敢妄动了。
由于客文芳没作困兽犹斗的打算,使江剑臣的心很为震动。他虽相信李鸣的才智,出世以来,一向对任何事情判断无论。但智者千虑,难免一失。他突然欺身到二夫人客文芳面前,寒声逼道:“死到临头,你还在为他人作嫁衣呀!”
听了江剑臣的这一句话,二夫人客文芳的两只美目中现出了一丝凶狞的光焰,紧跟着就垂下了粉颈。
武凤楼右手一送,客文芳的粉颈上立时沁出了一丝血珠。这个凶狠淫荡的女人神经崩溃了,嘶叫了一声:“别杀我——”
可惜那个“我”字只吐出了一半,御林军人丛中突然射出了一支利弩,正中了她的咽喉。绝代红颜,妖艳美妇,倒地只滚了一下,就一命呜呼了。所有的人,都忙着抓刺客。缺德十八手李鸣却从死者身上,用死者衣襟包着毒弩,起下来收于身上。
御林军数千人众,一阵骚乱。再想追查暗发弩箭的人,犹如大海捞针,哪里去寻。
武凤楼刚想掀开马鞍去取御宝,吴觉仁早已钢拐一点,蹿到死马跟前,一拐挑开了马鞍,果然,里面隐藏了一条黄布锦袋。吴觉仁伸手取来,左手执袋,右手伸入,先掏出一挂精光闪射的朝珠,挂在左腕之上,再探手去掏那四十五颗珍珠时,脸上的颜色陡然一变,右手猛的一甩,一条七寸青蛇摔落地上,而吴觉仁的右手中指已摘出了血来。
众人大惊。江剑臣本来就很敬重他的为人,见他为了搜寻御宝遭了暗算,心头一沉,抢步跨至近前。
吴觉仁面容一惨,把朝珠交给了江剑臣。接着,右膀平伸,苦笑一声说道:“请三爷代劳吧!”那意思,是让江剑臣砍去他的右臂。
众人的心,猛然一沉,陷入了一种悲壮苍凉的沉默。
刘太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王承恩赶紧扑地跪倒,奏道:“事情突变,尚未查明,太后不宜再去东岳。奴婢请銮驾回宫,斋戒十日后,再去不迟。”有了王承恩这一句话,刘太后立即传下口谕,全部人马车驾,调转方向,一阵风似地往京城驰去。
江剑臣在王承恩奏请銮驾回宫时,已把眼离开了吴觉仁伸过来的手臂。直到銮驾向北动身,他仍是不忍回过脸来。
是的,吴觉仁已残了一足,哪堪再断去一臂,而且是一条右臂!但没有解药,这种罕见的毒蛇,只要毒汁顺着血液流到中腑,马上就得致人死命。江剑臣不禁身躯抖颤起来,虎目之中垂下了两滴清泪。
吴觉仁哈哈一笑说:“壮士断腕,何足挂齿!大不了拜在三爷门下,传我一套左手拐法。请三爷快快下手!”
江剑臣为吴觉仁这浩然胸襟深深感动了!
嗖的一声,抽出了短刀。钢牙一错,高高举起。但是,他将要下落的手颤抖了。这只手曾屠戮了无数生命,但那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呀。而今要断去的,却是为了帮助自己的血性朋友的膀臂,他下不了手。
吴觉仁左手一伸,夺过短刀,从肩井下只一切,就卸下了自己的右臂,人也昏死在江剑臣的怀中。
展翅金雕萧剑秋亲自下手,为他点穴止血。武凤楼撕下了自己的衣襟,用刀创药敷好,细心地为他包扎起来。老驸马冉兴拇指一伸说道:“真是一条硬汉子!曹玉,雇车去,由本宫带回府去调治。”
车子雇来之后,吴觉仁已经苏醒。他面无血色,满脸痛切地用左手抓住江剑臣的手腕说道:“我的家门不幸,大师兄罪不容诛,杀之实不足借。两个师弟枪霸、斧王如迷途不深,请三爷放他们一马。
还有我的小妹,因为先天残疾一手,名叫吴守美,可能会来找我们。三爷有机会见她,可传我之话,令其速回黑风峡,以奉老父晨昏。结识你,我很荣幸!”说完,被武凤楼、江剑臣挟上车去,随老驸马冉兴奔赴了京城。
吴觉仁走后,江剑臣足足有两盏热茶的工夫没有平静下来。
这个客文芳太狡猾、太狠毒了!她早在极盛之时就找下了今日的替死鬼。看来。这个侯府二夫人必是柳万堂的独生女儿柳莺儿无疑了。而且这个柳莺儿,也是她为了杀人灭口,遣人暗杀。邵一目有意藏蛇马鞍,也是她安排下的迷雾。可笑自己和曹玉潜入魔窟,混迹魔群之中,也没有在幢幢鬼影中辨出她的庐山真面,竟被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携宝逃去,怎能不叫江剑臣思潮起伏,悚然心惊!
掌门人萧剑秋喟然一叹道:“为君者,一事不明,就会酿成大乱。两代皇帝,宠信了魏阉,就造成这么大的杀孽。客文芳是谁?逃向了何方?连她是什么模样我们都不曾见过,茫茫人海,何处去寻。这串朝珠必非原物,到底如何追综?要是有……”
众人心中雪亮,知道掌门人萧剑秋咽下去的那句话是“要是有侯国英活着,就好追踪捕拿客文芳了。”但女魔王生死茫茫,香消玉殒,谁又能肯定她是死是活。所以听了掌门人的话,先天无极派老少群侠无不追念伊人,黯然神伤起来。
这时,树林里突然走出了一个断臂的中年人。
来到切近,大家才看出是追云苍鹰白剑飞,他先给掌门师兄见了礼,江剑臣又率领武凤楼、李鸣、曹玉等人拜见了白二侠。白剑飞向掌门师兄萧剑秋说:“从本派资料上看,明年就是我先天无极派开山一百年的大典,许多友好不断去蒿山黄叶观打探,催问大庆之日。剑飞一向粗鲁贪杯,怕得罪了友好,请大师兄返回黄叶观主持筹备一切。据说,住在天山的三位叔父,也动身前来。”
展翅金雕萧剑秋为人端谨,对师门百年大典,他岂能轻视?一听白剑飞提起,就安排江剑臣等人谨遵门规,小心从事,少造杀孽云云。然后,随二师弟白剑飞向蒿山赶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高兴起来。在向南追赶的路上,武凤楼私下埋怨说:“三师叔日坐愁城,十日之限将到,亏你还能高兴得起来。”
李鸣悄悄地对武凤楼说:“大哥,我估计我师娘死而复活了。”
武凤楼愕然一震,但马上又斥责李鸣道:“无凭无据,你胡嚼些什么!玉儿都成大人了,你还是没个长辈的样子哪行?你再像以往那样调皮,我就告诉三师叔,看他调训不好你才怪呢。”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吭声了。武凤楼忍不住贴近了他,悄声问道:“喂,你的话有点儿根据吗?”
李鸣反而又端起了架子来,绷着脸说道:“从今往后,我算哑巴了!我可真怕师父他老人家揍我。袁家堡只一巴掌,几平没打掉我左边的全部牙齿。我还想多啃几年鸡大腿呢!”
武凤楼知他越架越端,索性不问了,加紧脚程向前追去。江剑臣青衫飘飘走在前面,一手挽住了小神童曹玉,一面向前驰着,一面向他传授先天无极派真功诀窍。对后面这一侄一徒的谈话,当然是一无所知了。
晚上,住在一家客栈里,爷儿四人要了三间上房。李鸣私下里逼着小神童曹玉不准扰乱三师爷爷清静,气得曹玉嘟着小嘴,却又不得不和武凤楼、李鸣爷儿仨挤在西面套间里。江剑臣虽觉奇怪,也没去管他。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就继续向南沿官道搜查下来。晚上住店,李鸣还是安排江剑臣单住。因为需要拜访一路上的友好门派,探寻客文芳的行踪,每天赶路,不过三百行程。第四天,才到了济南。
晚上住店时,江剑臣抢先发话了。他向李鸣说道:“三日住店,你都用上了心思。不过,你这番孝心白费了。今晚,我罚你自己单住,楼儿、玉儿陪我。”李鸣只好听从了师父的安排。
二更过后,李鸣正反复思索着如何搜寻客文芳时,忽听后窗响起来轻微的弹指之声。几天来,缺德十八手李鸣都是和衣而睡,右脚轻挑,身上的棉被已推往一边,左手按床,飘身窗下。窗外人只轻轻地吐出了“出来”俩字,就不吭声了,好象怕惊动别人似的。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听口音,几乎喜得跳了起来。女魔王真的现身了!
他轻轻地推开了后窗,穿了出去,重新把窗户关好,窗外黑影已越墙而出。
李鸣急忙追出了院墙。只见不远处一棵垂杨柳下,站着一个青衫书生,双手倒背,凝神注目地望着自己。他一眼就已看出,那人正是前锦衣卫总督女魔王侯国英!从她突然变藕荷色花袍为一袭青衫来看,分明是为了怀念江剑臣才变更了服饰。
李鸣不由得眼圈一红,抢步跪下,口称“师娘!”嗓中就哽咽了起来。
女魔王侯国英徐徐伸出手来,抚摩着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头顶,凄然说道:“以我之所为,确实不配作你的师娘。我真的后悔莫及啊!”
李鸣这才注意到,女魔王侯国英仗以横行一时的杀人利器,那把阎王扇已不在她手上了。
又听女魔王深沉地说道:“你师父被我连累得身败名裂,几乎被逐出师门,获罪朝廷。你掌门师伯始终视我如魔头怪物,我怎好以师娘自居?”说到这里,话音逐渐低沉。也更加悲凉。
接着说道,“我原想诈死埋名,将他的孩子养大,赎回以往的罪孽。不料我妹妹又掀起更大的腥风恶浪,要置你师于万劫不复之地。我不出头露面,是很难捕获她的。所以才暗去嵩山,找到了白二哥。蒙他不念旧恶,终于鼓动起我再次出现的勇气。
我真不愿意见到你掌门师伯。知道你聪明得很,我的诈死,必不能让你相信。你二师伯骗走大师伯,也引起了你的疑心。难为你三宿让你师父独宿,为我开路。可我实在没有勇气见他呀!还是让他以为我不在人世的好。”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李鸣刚想好言劝慰,女魔王突然止住悲伤说道:“你三次卖弄鬼聪明,你师父早已明白。只怕他这就要来了,你告诉他,要捕客文芳,先审柳万堂。
柳万堂匿迹东昌府北十八里残人堡。堡中都是身有残疾的人物。堡主是一聋一哑两个残疾人,就是武林中传言的天聋地哑,是柳万堂的两个师叔。经常管理堡务的,是柳万堂同胞兄弟柳金堂,外号叫七指翻天,外门掌力很是厉害。
客文芳的下落,也只有穿肠秀士柳万堂一个知道。要是弄不好,势必惹上了残人堡,岂不招来个欺负一窝残疾人的恶名。所以,我不想叫你师父声名有损,趟上这残人堡的浑水。你告诉他只在这里等我,由我一人去拿柳万堂归案,就可逼出口供,一鼓而捕客文芳了。”
李鸣正想出言反对,女魔王好象发现了什么征兆,突然反转了娇躯。月光下,已看出江剑臣正好挺立在她的身后。而且江剑臣的身后左有武凤楼、右有小神童,先天无极派中一脉三代,一齐在此,侯国英惶然无主了。
只见江剑臣一飘身,已和女魔王侯国英站了个并肩。小神童头一个扑过去,跪下喊道:“孙儿曹玉给三祖母叩头。”武凤楼、李鸣也对着他们二人跪了下来。
连江剑臣包括在内,先天无极派的三代四人,都认为女魔王侯国英准得含泪搀扶,亲如一家。那里想到,女魔王猛然一顿莲足,腾身而起,一个“飞鸟投林,”竟然穿入前面的一片树林,扬长而去。
江剑臣一怔,李鸣已下达了命令:“玉儿速回店内去取东西,别忘了留十两银子。然后,追往东昌府,迟则不及。”
听李鸣一说,大家才真急了。女魔王孤身独闯残人堡,那可是太危险了。江剑臣怕女魔王随身带来了她的那匹御苑良驹“雪压红梅”宝马,同时,也真的想知道她为他生的婴儿是男是女,所以只所李鸣的上一半话,就独自一人率先追去。
等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会齐,赶到东昌府时,已经日落西山了。奇怪的是堡门紧闭,毫无一丝一毫厮拼的迹象,武凤楼不由得迟疑起来。
李鸣可不管他什么残疾人,什么江湖人俱皆裹足不前,最让人头疼的残人堡!他一到残人堡外,就用日月五行轮狠狠地敲打着堡门。武凤楼连忙阻止,缺德十八手哪里肯听?日月五行轮砸得更响,更厉害了。
这残人堡,可是一般江湖人物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方。因为凡属正道门派,不仅每年一次都捐赠大批的金银,让这块慈善之地能收容更多的残疾人,而且谆谆告戒自己的门下弟子,对其只准帮助,不许滋事。就是黑道门派,也为了捐个善名,送来的金银更多,手下人更不敢前来无事生非。
加上残人堡正副两个堡主为了让残人堡名副其实,正堡主权立达不是聋子而装成天生聋子,副堡主权立远不是哑巴却装做终日不发一言的哑人,光凭这一份甘愿入地狱赡养残疾人的苦心善举,就博得所有武林人的尊敬。因此,声势不抬自高。时间一长,更加势焰日升,堡中的人,反而出现了残疾人欺压不残疾人的倾向。
残人堡的人,无事尚且生非,哪里容得李鸣这般上门找事?哗啦一声,堡门大开,一个五十多岁形态凶横的独臂人,身后跟着几个清一色都有一些小残疾的黑衣彪形大汉,每人手中一盏气死风灯,直眉竖眼地怒瞪着堡外这三个不速之客。
武凤楼刚想以礼想见,说明求见两位堡主之事。李鸣已大马金刀地厉声斥道:“青天白日,大门紧闭,上差登门,还胆敢拒而不开?幸亏是一窝子残废,要是零碎一件不缺,那还不窝奸藏盗,图谋不轨了!唤你们总管出来,就说是巡抚衙有人到此。”说完,把脸昂向了天上。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李鸣这一作威作势,再加上三人仪表不俗,还真把这伙子闭门称尊的残疾人给唬住了。
工夫不大,一个体格雄壮,左手四指右手三指,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出门来。
三人一看,此人大概就是穿肠秀士柳万堂的胞弟,残人堡总管、名震一方的七指翻天柳金堂了,果真透着一股子慑人的威力。
缺德十八手李鸣哪里容他开口占先,冷冷地自我表白道:“我姓李,以兵部尚书衔兼署山东巡抚李老大人,是我伯父。少爷奉命来此提审权大权二,拘捕一个逃犯。”说完,看也不看柳金堂一眼,带着武凤楼和曹玉直闯进去。
事出偶然,凶横到牙齿的七指翻天柳金堂倒被吓了个翻过儿,竟然没敢发横,一声不响地随在三人身后向正厅走去。
大厅中烛火辉煌,两个骨瘦如柴的古稀老者不光面貌一样,就是服饰也一样七黑色头巾,黑色长袍,镔铁似的脸膛,就连嘴内的牙齿也是黑色牙根,通体墨黑,死板板的面孔,就好象全身的肌肉神经永远不会跳动一下似的。胆子稍小一点的人,真能吓个半死。
武凤楼知书达礼,尊老爱幼,李鸣为了装得象个官差,也是暂时严肃。只有小神童曹玉心中暗暗生气,心想:就凭这两个怪物一样的老东西,在江湖上竟然有那么多人捧他们的臭场,骗来了这么高的声誉!我就不信这个邪,一个不聋的人能真装成天生的聋子。一个本来会说话的人硬是常年一声不吭。我倒要瞧瞧这两个怪物,到底有多高的通行。
李鸣是成了精的缺德中的魁首人物,小神童曹玉那点鬼心眼儿,哪能瞒过他的眼去?也在心中想道:我是名成功就的缺德老祖了,也该多调教几个小缺德鬼,这一道,就看你小子的了。
想到这里,转脸对毕恭毕敬、紧随身侧的残人堡大总管七指翻天柳金堂说:“大总管,贵堡二位堡主正好都在厅上,适巧又没有下人伺候。为了保住二位老堡主的颜面,只要他们交出窝藏的钦犯就算完事,你可留在厅外,严禁闲杂人等处内。”
七指翻天柳金堂心中有鬼,装作很服从官面来人的吩咐,不光在大厅外站住了脚步,而且把站立的位置挪移得离大厅门口远远的。
武凤楼虽然忠厚,但为人精明颖悟,看了曹玉的神情,又听了李鸣的话,就已猜出是这一对大的不大、小的不小的一双缺透了德的师叔侄在使坏了,目的是惊吓柳金堂,使其将受伤的兄长柳万堂挪移潜藏。又知道三师叔和女魔王必然早先后来到,可能一时之间暗查不出柳万堂的藏身所在。
这一手,是让七指翻天柳金堂亲手把他的哥哥交到三师叔夫妻手上。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赞一声:真高!真绝!
武凤楼心中暗笑,随着大小俩缺德跨进了正厅。在武凤楼认为,李鸣、曹玉进了大厅,必然要有一番手脚。哪知这两个缺德鬼小子,就在闪进大厅的一刹那,突然左右一分,李鸣抢占了东方上首正堡主权立达的身后,小神童曹玉却一个扑到西边下首二堡主权立远的身后,把一个正面主要位置留给了自己。
心想,两个缺德鬼让自己当上了傀儡,只好看他们的眼色行事,把这场演下去了。遂大模大样地往中间正位一坐,与大小俩缺德配合起来。
就在这时,潜藏在大厅对面箭楼檐下的江剑臣和女魔王,早已把大厅内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江剑臣的脚力竟然超过了女魔王那匹一向爱如性命的“雪压红梅”宝马,二人一齐潜入了残人堡。为了怕惊走柳万堂,他们只在暗中窥探,白白耗掉了两个更次,也没有查出迹象。
依着侯国英,早就要公开找权氏兄弟强行索讨。江剑臣终归是名门出身,怕弄不好,先天无极派声名受损,坚持暗查。正在女魔王万分焦急的当儿,武凤楼等三人赶到了残人堡。
女魔王把瘦削而憔悴的面颊,贴近了江剑臣的腮边,悄声笑道:“有了这两个缺德鬼徒儿徒孙,准能帮助咱活捉穿肠秀士柳万堂。你好福气!”
江剑臣瞟了一眼她那容光大减的俏脸,忍不住说出了他一贯不曾说过的暖人心窝的话来:“这两个淘气精,难道不也是你的徒儿徒孙吗?”
女魔王侯国英心中一热,她能说什么呢?苦水只好往内心深处流去,故意岔开话题道:“七指翻天想溜了。”
江剑臣一看,七指翻天柳金堂果然悄悄地向厅后溜去。他轻揽女魔王的腰肢,双双跟在了柳金堂的身后。这就叫“棋高一着难对敌”,凭柳金堂在江湖中武功精湛、神通广大的名头,才有七指翻天之称。可是遇上了这一对武林英杰,他就显得逊色多了。
柳金堂象鬼魅一样,悄悄地出了残人堡,向一片丘陵奔去。江剑臣和侯国英不敢贴得太近,远远相随。只见他到了一片乱葬岗子前面,猛然伏下了身子,向附近仔细观望起来。
江剑臣和女魔王连忙隐身在一棵大树后边,知道窝藏柳万堂的地方就在这乱葬岗子附近不远了。
七指翻天柳金堂确信没有人追踪自己了,就猛然离开了乱葬岗子,奔向残人堡西边大约二里之遥的集镇之上。
这是一座不到十户人家的乡村小集。所有住户都是做小生意的,铺面也都不大。但却给残人堡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日用百杂,在这个小集上都能购到。七指翻天柳金堂进了小集,就头也不回地一直扎进了最东面的一家院内。
江剑臣和女魔王二人知道是时候了,倏然分开。侯国英性急,早已轻盈地翻过矮墙。这户人家是开杂货店的,除去三大间门面外,和门面东边相通的是两间帐房,一溜五间堂屋。
侯国英久经大敌,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对这个小院的格局一目了然之后,就断定穿肠秀士柳万堂一定藏匿在帐房之中,不禁暗暗佩服这只老狐狸的老谋深算。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他不藏在固若金汤的残人堡,反而明摆着似的躲在这川流不息的官道小集上,从临街的门面,可以提前发现行迹可疑的来人和不利于他的情况。最有利的是,一旦有警,从临街大门或院内小门都可以潜逃。
女魔王和江剑臣分开时,已示意江剑臣堵住临街的大门,她本人却紧钉在柳金堂之后,欺进了院内。
七指翻天柳金堂也不愧是个久闯江湖的人物,女魔王这一毫无顾忌的欺近,被他蓦然地发觉了之后,他那只原来拍向帐房院内小门的三指右手陡然一甩,三枚金钱镖已化成一串寒星,向身后的女魔王突袭过去。临变不惊,应变之速,加上出手之狠,确实是个强敌。
但是,七指翻天失算了!他这手“惊鹿三点头”的暗器手法,是很妙绝。可他今天却打错了对象。他做梦也想不到,身后敌人竟然是专门用阴毒暗器追魂夺命的武林煞星女魔王!他的三枚青铜钱全部落入了侯国英的玉掌之中。
七指翻天一招被制,悚然心惊。他回转身来一看,蒙蒙月光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衫书生飘逸地站在小院当中,正用藐视的目光盯着自己。柳金堂故意放松了戒备,很客气地问道:“尊驾何人?怎么无故夜进私宅。”
女魔王侯国英早已看出七指翻天柳金堂没有认出自己,想投石问路般地测探着来敌的人数。他的这点鬼聪明,哪里能瞒得过女魔王侯国英的一双锐眼。她轻笑了一声说道:“柳金堂,不要问我是谁。你不也是无故夜进私宅吗?痛快地把你哥哥穿肠秀士唤出来,只要他说出我要知道的话,他就可以跟你在残人堡安享天年,了此一生了。否则,连你也即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七指翻天柳金堂身子一震,但他也是个凶狠阴毒的角色,怎么会让女魔王几句话给吓趴下?迅即功力猛聚,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亮底牌,柳二爷可要大开杀大戒了。”
柳金堂的话音刚落,帐房的小门突然打开了。穿肠秀士柳万堂满面惊恐的神色,颤抖着声音截住柳金堂的话头说:“老二,休得无礼!这就是我曾给你提过的锦衣卫总督,小爷侯大人。”
穿肠秀士认出女魔王侯国英,吓得六神无主,言语颠倒,又是小爷,又是侯大人,简直不象个称呼了。
七指翻天柳金堂一听说来人竟是女魔王侯国英,着实地吓了一跳。凡是江湖上人,谁不怕手握锦衣卫五万兵符,麾下怪杰如云,一把阎王扇三十六支追魂钉杀人不眨眼的女魔侯国英呢!
女魔王一见柳氏兄弟震于自己的旧日威名,有些怯阵,一时间竟然发了善心。心想,只要柳万堂供出客文芳的下落,自己就饶他一条老命不死。遂放缓了口气说道:“柳万堂,多谢你还认识我这只失时的凤凰。说出来你主子的去向,我就饶恕了你和你的兄弟。”嘴里说着,手里也把刚刚接下来的三枚金钱镖抛还了七指翻天柳金堂。
常言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穿肠秀士和七指翻天兄弟二人,没有一个不是穷凶极恶的煞星。开始时,一来怕女魔王麾下两客、四煞、双杰等人一齐跟来,二来也真怕女魔王那把杀人利器阎王扇。
如今一听侯国英自称“失时的凤凰,”二人的四只怪眼同时一亮,心中大喜。女魔王已不是锦衣卫大都督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她一个手下人赶来,说不定真的树倒猢狲散,成了孤家寡人了。
特别是她向来刻不离手的那把阎王扇也不见了,真是“失时凤凰不如鸡”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兄弟二人心意想通,又都狡猾奸诈,一对眼神,由穿肠秀士柳万堂说道:“小爷的命令,万堂怎敢不听。请小爷入内,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真的和兄弟柳金堂双双前行,走向了那早已被柳万堂打开了的帐房小门。
女魔王这一次确实大意了!就在她刚刚走近小门时,走在前面的柳氏兄弟刷的一声,不约而同地闪退到了她的左右两侧,黑洞洞的记帐房中,吧、吧、吧,三支毒弩闪电般地射向了侯国英的咽喉和双目。时机选择得恰到好处,出手又凶又狠。
而且在这同时,柳氏二兄弟也一齐发动了猛袭。柳金堂用上了他的翻天掌力,掌势凶猛霸道,拍向了女魔王的左边太阳穴,而穿肠秀士柳万堂的手中也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扎向了女魔王的右肋。三方猝然夹击,迅猛凌厉,纵然女魔王功力再高,应变再快,躲开一处,不能躲开两处。纵然她侥幸躲开两处,也万万躲不开第三处。
这一次,女魔王侯国英是死定了。
就在偷袭的三人暗自庆幸即将得手,女魔王侯国英把心一横,决心与其中两人,至少是一人舍命一拼,同归于尽的一刹那,帐房檐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就把女魔王侯国英提上了房去,黑暗中射出来的三支毒弩,有两支几乎射中了柳氏兄弟的头颅。吓得二人哎呀一声,闪向两边。
帐房内那人因为存着一击必得之心,三弩出手,人也跟着蹿出,竟然是一度装扮成要饭的大孩子暗算武凤楼未成的七凶中年纪最小的客文遥!不要说,隐伏在御林军中出手杀了容文芳的替身柳莺儿灭口的,也必然是他无疑了。
正当三个人惊魂未定的当儿,抓提女魔王的那人已手携女魔王的玉腕,从房上轻轻飘下,二人并肩拦在三个恶魔的面前,又是一个青衫飘逸的书生。
柳万堂本是江剑臣刀下的游魂,一见是他,早已吓得脚腿瘫软了。
再看女魔王侯国英,紧紧地贴在江剑臣的肩下,动情地叹了一口气说:“剑臣,我这个横行一时的假爷们儿到今天才明白,有时候还真得靠正牌的真爷们儿来保护呢!要不是你出手得及时,我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里起不来了。”
江剑臣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转而向柳万堂道:“若知你凶性不改,当时江某绝不会让你走出那座破庙。今夜我杀心已定,一定要宰净你们这三个无耻小辈。来,你们上吧!”说罢,轻轻推开了女魔王侯国英,一步一步地向三个人欺去。
柳万堂等三人自知下手暗算女魔王的手段太狠太毒,身为侯国英丈夫的江剑臣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所谓因兽犹斗,柳万堂突然把手中的匕首向客文遥抛了过去,和其弟柳金堂一打招呼,各人从自己的衣底取出一对离魂子母圈来,决心动用奇形怪刃,诡异的招数,来作垂死挣扎了。
女魔王侯国英向来是眼高于顶,眼前这三人还真没有放在她的眼下。可有江剑臣在她的身边,她就变得象个弱女子似的,要靠大男子来撑腰了。她也不顾声音和穿着不符,娇声说道:“剑臣,用我这个……”话未说完,纤手早从青衫之下抽出一把寒光逼人的短剑来。
江剑臣一见此剑,身躯凛然一抖,脸色也是一变。女魔王也已觉察,却是后悔莫及了。
原来这口短剑就是武凤楼魔窟救母之前,铁扇帮老帮主铁扇仙樊茂找徒侄女侯国英索讨武夫人出狱时,被侯国英逼得碰头自裁,樊茂的这口紫电剑就落在了侯国英的手中。
她和师伯樊茂情如爷女,以后常常睹物自责,一向不用。就连为了怕失去江剑臣而略施小计斩断追云苍鹰白剑飞一条右臂时,情愿用她母亲圣泉宫中的镇宫宝剑乌龙剑,也没舍得亮出这口紫电剑来,足见她当时的愧悔之深,而今因为不用阎王扇,乌龙剑又被荣儿给了江剑臣,才把紫电剑带在了身上。因为剑短,便于携带防身。不料又引起江剑臣的不快,她怎能不后悔莫及。
女魔王是个性情极为倔犟的人,情知已引起江剑臣的气愤,她把一切都迁怒在面前的三个敌人身上,说了一声:“还是由我来!”早已身剑合一,紫电剑化成一缕寒光,直向暗算她的客文遥点去。
说真的,柳氏兄弟对江剑臣是真的畏惧。但要以三对一,他们是不怕女魔王侯国英的。两对离魂子母圈以铁壁合围之势,首先从前后两方向女魔王夹击推来。奸滑的客文遥,两眼乱转,眼看四只离魂子母圈已快要临身,女魔王侯国英已受前后夹击之危,他瞅准机会,认准左侧的空隙,长驱而入,手中的匕首凌厉地扎往女魔王的右肋。
女魔王侯国英原先一身武功已出类拔萃,所向披靡。最近半年,又蒙两位老盟兄六指追魂久子伦和秦岭一豹许啸虹朝夕指点,比前精进更多。所以弃扇改剑,一来是为了减去目标,二来也因学会了六指追魂久子伦的独门剑法“颠倒乾坤大九式”。
这套神异无比的剑法,是六指追魂的恩师,素有神剑之称的醉仙翁马慕起所创,吸取了武林中各门各派剑术之精华,反其意而行,神奇诡异至极。久子伦因寻不到神兵宝刃,怕有损恩师的神剑名声,故秘而未用。他因偏爱这个小把弟,才倾囊而授,使女魔王成了绝代剑术高手。
三敌环攻,女魔玉决心一试锋芒了。起初她是横剑扬眉,冷然怒视。等三人的招数递足了,也贯上了真力,她突然一招“倒转阴阳,”掌中剑首先扫向了左方,先逼退七指翻天柳金堂。接着,剑招由里向外一展,又使对面的穿肠秀士柳万堂不得不退后两步。这就把客文遥完全暴露在自己的左侧了。
突然之间,紫芒大盛,先是仓啷一声,削断了客文遥扎来的匕首。紧接着反手上剑,正穿入客文遥的右肩肩井。这个阴毒的小子顾命要紧,隐忍巨痛,强提真气,把手中半截匕首射向女魔王面门,企图阻得她一滞,他就能逃脱性命。
哪知女魔王早已心中雪亮,趁二柳双双猛攻之时,突然原地拔起,既避开了客文遥的匕首一击,又闪开了柳氏两兄弟的四圈猛砸,半空中右肩上引,斜飘尺许,冒奇险伸左足猛点在柳金堂的离魂子母圈上。借了这一点之力,身形再次飘起,正好赶上忍疼蹿起准备逃生的客文遥。掌中剑紫芒再现,喀嚓一声,客文遥的两条大腿,被紫电剑一下子齐膝削断。客文遥连人带脚一齐摔落地上,登时昏死过去。
七指翻天柳金堂知生死关头已到,只有死中求活,和其兄柳万堂一打招呼,欲退反进地猛挥双圈,卷向女魔王侯国英的下盘。穿肠秀士配合弟弟也把离魂子母圈砸向侯国英的双肩。女魔王知二柳是用死中求活的招数,看似猛攻,其实是觅路想逃。她的傲性一上来,绝不愿江剑臣插手,决心单人独剑收拾三人。
她把握住时机,飘身斜起,由“扭头观花”一改而为“玉带围腰,”身子刚翻了半边,剑光霍霍,紫电剑已扫开了七指翻天柳金堂的半边小腹。柳万堂要不藏头缩颈得快,也遭了灭顶之灾,就这样,后脑上足有巴掌大的一块头皮,带着蓬乱的头发,被扫落了下来。
女魔王玉腕一翻,想要再度出手时,猛听正房上李鸣一声急呼:“请师母手下留人!”随着声音,一行五人出现在这小小院落中间。不光武凤楼、李鸣、曹玉等三人随后赶来,连残人堡两个堡主天聋地哑也一齐来到了小集之上。
女魔王一见来人,收剑后退,又回到了江剑臣的肩下。天聋权立达脸色铁青,俯身验看了他的大总管柳金堂一眼,不由得满脸怒容,浑身抖颤。他的二弟地哑权立远竟然破例开口了,嘶哑着声音说道:“一人犯法一人当。柳万堂是主犯正点,杀他剐他,与残人堡无关。柳金宝是本堡总管,为了手足之情,寻地藏兄乃是人之常情。什么人竟敢要了他的性命?真把残人堡视同无物了!”
女魔王要是据理说明柳金堂伙同柳万堂、客文遥二人暗中偷袭自己的一切情况。最少能逼得两个老堡主不会立即成敌。但是,她被地哑权立远的几句话激恼了。
这也难怪,除去江剑臣以处,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人敢朝她女魔王哈过大气儿。何况分明看见是她一剑扫开了柳金堂的小腹,地哑却偏偏问“是什么人竟敢要了他的性命,”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人,要逼侯国英自己招认吗?
女魔王侯国英发火了!她憔悴消瘦的俏脸上,腾起了一片红晕,扬了扬手中的短剑,用一种极为藐视人的口吻说道:“是它杀的。哪个不顺眼,来找它好了!保险来者不拒。”
这一下子,可把缺德十八手李鸣急傻了眼。他和曹玉好不容易装神弄鬼,逼得天聋地哑相信了他的总管窝藏了朝廷钦犯,又硬逼他们一起来到小集上,打算借他们的威力让七指翻天交出柳万堂,烟不出火不冒地了结这档子公案。他只要审出柳万堂的口供就满足了,怎肯找一个残人窝子为仇。
一看柳金堂倒地,就知道不妙,刚想设法调解,让双方各退一步,哪知道一上来就闹翻了。女魔王是师娘,他不敢硬拦,只好伸手一阻地哑说:“二堡主息怒,这里定有原因,问明了再动手不迟。”
二堡主地哑哪里受得了女魔王那几句有意挑刺的话?他仗着功力奇高,又不知对方何人。他们兄弟二人关门做土皇帝,外面的一切事务都由七指翻天柳金堂办理,一向倚为膀臂。有人一下子砍去了他的臂膀,他能善罢某体吗?遂左手一推李鸣,右手五指成抓,突然向侯国英胸前抓去,又狠又凶,凌厉至极。
常言道,是祸躲不过,是疮准得流脓。地哑要是知道女魔王的身分,凭他七十岁的高龄,仇恨再大,说什么也不会去抓她的前胸。偏偏女魔王侯国英因为一向身居高位,名震天下,认为武林中哪一个不认识自己。
可她却忘记了一件事,她的手中没有了她那作为标记的阎王扇,又加上改穿了青衫,叫地哑这个堡门不出的老人,一时间哪能认出?她的粉脸由红转紫,由紫变青,动上了真气。玉臂一张,掌中剑一招“乾坤倒转,”地哑一声惨呼,暴然抽身,场地上已留下了一只带着小臂的手掌。
地哑暴呼一声:“你是神剑的什么人?竟敢出手残我。”
没等女魔王答话,天聋权立达已怪吼一声,声到爪到,一爪抓向了侯国英的面门。侯国英一声冷笑,一招“翻天覆地,”
紫芒一闪,天聋才看出是一口宝刀,心头一凛,就想缩回手去。侯国英煞气充盈,哪顾得后果?玉臂一圈,竟然用上了颠倒乾坤大九式最厉害的一招“山崩地裂,”天聋功力再高,也难逃出剑芒笼罩之下。这还算女魔王对二人的抓处不同,她报应得也分了轻重,宝剑轻挥,只截去了天聋的右手四指,才收剑而退。
李鸣还想解说,天聋已扶起抉要断气的大总管七指翻天柳金堂,低喝了一声:“老二,走!传武林帖找久子伦讨还公道去,不怕他不赔回这笔血债。”说罢,带着权立远愤然离去。
小神童曹玉一顿脚说:“追!宰了这两个不开眼的老混蛋。”刚一纵身,早被江剑臣伸手阻住。他也想开了,事已至此,就是埋怨侯国英也来不及了。何况,她还是为自己树了这么多的强敌。尤其是刚才女魔王还说过,她这个假爷们儿需要他这个真爷们儿的保护呢。他扭脸看了女魔王一眼说:“看起来,就是我不想保护你,也脱不开干系了。”
女魔王侯国英心中一酸,两眼湿润了。她吃尽了千辛万苦,终归听到了江剑臣两句舒心的话!刚想前去亲自审问穿肠秀士柳万堂,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抢先走到柳万堂的身前,抱出了用柳莺儿衣衫包裹着的那支毒弩,向柳万堂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又从痛死而苏醒过来的客文遥口中审出了口供,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凶手直言不讳,柳万堂惊然震惊了。
他厉吼一声,拣起被女魔王用剑削断的匕首尖来,猛一挥出,扎入了客文遥的心窝,算是为自己的独生女儿柳莺儿报了杀身之仇。如今,他落得孤身一人,身陷绝境,不由得急怒交加,悲愤已极地跌坐地上。
缺德十八手李鸣摆手阻止了女魔王想上前逼问口供的身形,足有一碗热茶的时光,穿肠秀士柳万堂惨然说道:“老夫一生皆以毒计害人,到头来落得个如此下场。看来,客文芳比我要毒辣得多了。要不是李公子细心,为惨死的小女带来了证物,使我女儿大仇得报,死而瞑目,感动了我这颗铁硬的心肠,也使这看穿了客文芳的狠毒用心,就让你们零刀子割了我柳万堂,我也不会说出只有我一人知道的她的存身所在。”
听了柳万堂的话,江剑臣对自己的徒弟李鸣处事之得当,又加了一分赞赏。真的要不是有柳莺儿的衣襟、客文遥的毒弩为证,象穿肠秀士柳万堂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是绝不会说出客文芳的下落的。
正想着,又听穿肠秀士柳万堂说:“魏忠贤长期以来所偷御库财宝,大量白银都放在青阳宫中作为他招揽江湖人物和收买外省大员之用。其中金锭珠宝,稀世古玩,全被我徒儿客文芳偷偷运至徐州她的两个心腹之处。这是个千真万确的消息,她虽然连这一点也对我秘而不宣,但我是知道的。就连她那两个心腹,我也猜出就是独霸古彭一带的黑白双判,话已说完,任凭你们处置吧!”
柳万堂说罢,用恐惧的目光瞟向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侯国英,知道必死无疑。
江剑臣哪肯失信于一个折了翅膀的孤雁,示意武凤楼了断。武凤楼更是秉性忠厚,取出一千两银票,打发穿肠秀士觅地潜居。柳万堂喜出望处,深为感动。临走时,又说客文芳身边有两个厉害保镖,请众人注意。说完,才不无依恋地独自走了。
女魔王侯国英看了江剑臣一眼说:“这徐州双判,你我都和他俩有一面之识。我做锦衣卫总督时,还真想通过甘氏三鬼去把赫连方、白连正收揽在麾下听用。后来因为出现了鸣儿以我六指哥哥的名义,诈骗双判黄金千两、明珠百颗、雄黄胆一枚、成形何首乌一只。双判震于六指追魂这吓人的名头,当即毫无吝啬地拿了出来。
那时,我就暗暗奇怪,凭双判两个人物,虽然被人誉为侠盗,地主也有善名,也不过是有些朋友捧架罢了,大不了还是两个江湖人物。这么大一笔巨款,他俩不动声色地献出,实在令人不解。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就是客文芳培植的心腹。那些侠名善举,必定是客文芳这鬼丫头的指命做出来当幌子的。看起来,徐州这一场面对面的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江剑臣等都连连点头。李鸣提出要立即动身,省得夜长梦多,事久生变。
女魔王侯国英这时也不客气了,又恢复了当初的飒爽英姿,首先对武凤楼说道:“你和剑臣所以虽有大功于朝廷而始终不得皇上欢心者,全是被我和银屏二人所累。朱由检对我是鞭长莫及,我真替银屏担心。我估计,小皇帝是不会饶恕她的。
徐州这一趟,你不用去了,速速赶回京城,你白天在老驸马府歇息养神,每晚就去青阳宫暗中保护,以防不测。她为了你,可是不容易呀!”
武凤楼心中感动,默默点头。
女魔王又对李鸣说道:“光凌云一个人守护承德杨府,我总觉不妥,剑臣仇人太多,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你陪你大哥先回京城,再去承德照护你祖母,这样,我俩就放心了。”
一见只留自己一人随三师祖夫妇去徐州,小神童几乎喜得跳了起来,也帮腔催促武、李二人赶快回京。由于女魔王说得有理,江剑臣也感念她考虑得周到。武凤楼、李鸣二人叩别江、侯二人,动身返京。
小神童曹玉高兴极了,贴在女魔王的身边,悄悄地问道:“三奶奶,我是多了个小姑妈,还是我多了个小大叔呀?”这个淘气精问得有趣极了。
一听小神童问到孩子,江剑臣喜得心花怒放,也眼巴巴地看着女魔王的俏脸,等她说出自己渴盼已久、未及也未便相问的消息。
女魔王侯国英这个刚刚做了母亲的一代英雌,也是粉面开花地低笑道:“和你这个淘气鬼一样,也是个小淘气。”说完,慈爱地瞅着小神童英姿勃勃的面庞,并且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曹玉的头顶。
听说生了个儿子,江剑臣悲喜交加,热泪盈眶。悲的是一生不幸的老父,是见不到这个孙子了;喜的是自己有了后代,他这个生来孤苦的人间弃婴,也有了天伦之乐!禁不住带着既感激又亲昵的心情更贴近了自己的妻子,瞅空儿伸出一只膀臂轻揽了一下她的腰肢。
女魔王虽然心中有一种隐隐的忧患,但不忍扫了江剑臣的兴头,玉指撮唇,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唿哨。霎时间,一阵嗒嗒的蹄声传来,她的那匹“雪压红梅”玉狮子宝马飞驰而来。
小神童曹玉欢叫了一声,抓住了辔头,一翻身跃了上去。
女魔王很是高兴,轻轻拍了宝马一掌,向马上的曹玉说道:“反正,一骑马不能驮三人,你先去徐州安置一下等我们好了。但不准路上生事,跑得不要太快,以防招人眼目。”
小神童欢呼着答应一声,一抖丝缰,那匹马就放开四蹄,向徐州方向奔去。
小神童曹玉胆够多大!身后又有两个强有力的大靠山跟着,他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开始时,还能控制,到后来就越跑越快。最后,索性放开辔头,让那匹“雪压红梅”放足脚力,流星闪电似地飞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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