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伙计替江帆,商秀,牵过马匹。
江帆转身朝逼反天拱手道:“霍伯父可有什么吩咐?”
逼反天笑了笑道:“江世兄路上珍重,老夫已经吩咐过韩、范两人,他们自会安排,毋须江世兄操心,只是这位甄公子,你要多担待些。”
江帆躬身应“是”。商秀也朝逼反天拱手辞行,两人从伙计手上,接过马缰。
那书童也在此时,牵过两匹骏马,伺候公子上马。
别看这主仆两人,一身富贵气息,这两匹马,可真神骏。前面一匹色早淡青,全身没一根杂毛,显系千里名驹,就是后面一匹小花马,也非凡品。
甄公子朝逼反天拱拱手道:“有劳总镖头,兄弟谢了。”说完,手按雕鞍,跨上青驹。
商秀看着他有些不大顺眼,暗暗哼了一声:“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这种人当真辜负了这匹名驹。”
大家相继上马,甄公子一身天青长衫,配上了这匹青驹马,看去倒也着实英俊!
他一手控缰拱拱手,笑道:“少局主请啊!”
江帆眼看石敢当韩大路,穿山甲范世荣两人,已策马前行,赶到镖车前面去了,自己还是第一次运押镖银,不知该到前面去好?还是该押在最后?
此刻经甄公子这一谦让,心想:“前面已经有人招呼,让正主儿走在中间,自己押后,总该不会有错。”
这就拱手道:“公子请前。”
甄公子居然朝他笑笑,不再客气,抖缰先行,那书童一夹马腹,也跟了上去,赶在公子马后,江帆和商秀两骑,走在最后。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的穿越大街,直向汤山进发。
这一路上,江帆发现自己前面主仆两人,虽然不懂武功,但骑术却是极佳,尤其甄公子,坐在马上,顾盼之间,依然十分潇洒!“五陵裘马自轻肥”,许多贵介公子,精于骑术,原是极平常的事,当时也并不在意。
刚出麒麟门,蓦地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鸾令齐鸣,由身后传来。
江帆听出那是一匹弛行极速的快马,瞬息工夫,已到身后,蹄声突然放缓下来。只见一匹黄骠健马,打自己两人身边擦过。
马上人是一名腰悬长剑的锦袍汉子,双目炯炯,打量了镖车几眼,扬鞭一挥,又泼刺刺的疾驰而去。这举动极为明显,就是没有江湖经验的人,也可以瞧得出,他是在注意镖车!
江帆心中不觉一动,暗自忖道:“莫非会是贼党?镖车刚出金陵,居然就缀上了!”
商秀手上一紧,跟上半步,低声道:“大哥,你瞧到没有,这人路数不对!”
江帆点点头道:“很对!”
商秀听得一奇,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江帆低笑道:“他要是找上咱们,那就找对了。”
商秀噗哧笑道:“我当你说什么很对!”
江帆道:“难道不对?”
商秀低头笑道:“很对!”
两人不觉都笑了起来。
甄公子回头道:“少局主有什么好笑的,可否说出来,让兄弟也笑上一笑?”
说着,立即放缓缰绳,一而吩咐道:“灵儿,你上前而去,我好和江兄两位聊聊。”
他居然纡尊降贵,和江帆称兄道弟起来。
那书童灵儿,答应一声,果然催马上前,越过了主人的坐骑。
江帆答道:“没什么,只是说方才那人……”
他不善说谎,等到话声出口,忽然想起这话不能和他直说,要待改口,已是不及。
甄公子偏过头来,目注江帆,问道:“方才那人怎么样?”
商秀连忙接口道:“在下兄弟,看他十分面熟。”
甄公子道:“两位方才好象说了句‘很对’,接着就笑将起来,是么?”
原来他也听到了!
商秀道:“我大哥说很是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我说,他叫小狗子,大哥说很对,说起他的名字,我们就笑起来了。”
江帆听他信口乱说,心中暗暗好笑。
甄士珍俊目流盼,点头轻笑道:“这名字果然好笑!”
他和江帆并辔徐行,一面又道:“江兄两位,可曾到过苏州?”
江帆道:“没有。”
甄士珍神彩飞扬笑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江兄两位,没到过苏州,那可要好好盘桓几天,兄弟当略尽地主之谊。”
江帆道:“公子盛意,小可兄弟谢了。”
甄公子双目一挑,回目道:“江兄两位,风仪俊逸,不是俗人,兄弟甄士珍,如蒙不弃,大家最好兄弟沦交,不可再以公子相称。”
江帆道:“甄公子折节下交,小可如何敢当?”
甄士珍大笑道:“兄弟久闻武林中人,处处不脱英雄本色,江兄这么说法,岂不令人失望?”
江帆心想:“这位公子,敢情是初次见面,觉得他傲气凌人,其实却不脱名土风流。”
这就拱手道:“甄兄既然如此说了,兄弟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路说笑,谈得倒也投机。
商秀落后了半个马头,心中总觉此人有些不大顺眼,但却说不出甄士珍的不顺眼,究在哪里?因此也就极少搭腔。
这天傍晚,赶到句容。
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虽有两三家客店,但都是供普通商贾行旅落脚之用,地方狭小,便是嫌脏,看的直是摇头说这种地方如何能住?
这可把韩、范两位镖头逼得大感为难,最后还是石敢当韩大路想了办法,临时向城个一家王姓大户人家,商借了几间房子,甄公子才算首肯。
这王姓大户,原是城中豪富,屋宇十分宽敞,当下就腾出了前面一进房屋,给大家落脚。
韩、范两人,招呼镖局伙计,把镖车推进大天井中,一行人总算安顿了下来。
这一阵折腾,已是上灯时候。
甄士珍一高兴,便要犒赏全体伙计,吩咐书童灵儿,到城中最有名的松鹤楼,送五席酒菜,和大家痛饮。
江帆瞧他处处都摆出公子哥儿的阔气,分明从没出过门儿,心中觉得暗好笑。
石敢当韩大路皱皱眉道:“甄公子,咱们吃镖行饭的,有个行规,镖头伙计,护镖出门,在途中是不许渴酒的。”
甄士珍笑道:“没关系,这里是在城中,这时候城门早已关了,咱们镖车,又都在大天井里,就是有强盗,谁敢明日张胆的来抢?今天是第一天,兄弟和大家还是第一次见面,这是表示兄弟一点意思,替大家接个风。”
韩大路为难的道:“请公子原谅,这是敝局的责任所在……”
甄士珍没待他说完,回头瞧了江帆一眼,扬扬眉笑道:“韩镖头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怎的墨守成规,拘泥小节起来,兄弟和江兄,难得一见如故,这几十万两银子,兄弟还不在乎。哈哈,韩镖头无非是怕饮酒误事,江兄,你是少局主,兄弟预告声明,要是今晚出了差错,全由兄弟负责,和贵局无关。”
江帆想起义父和霍伯父一再交待,不可得罪了他,眼看韩大路神色尴尬,下不了台,心想纵有不开眼的贼人,凭自己一人,也足可对付,这就笑了笑道:“韩镖头说的,原是镖行规矩,但甄兄既然这么说了,若再拘泥成规,岂不扫兴,今晚就不妨破例,让大家痛饮一杯,韩兄以为如何?”
韩大路陪笑道:“少局主吩咐,兄弟自无话说,其实兄弟也是好意。”
甄士珍大笑道:“江兄果然豪爽,这才是英雄本色!”
商秀暗想:“丢了镖,是你的银子,和别人有什么相干?”
一会工夫,松鹤楼送来酒席,大厅上筵开五桌。
甄士珍神彩飞扬,朗笑道:“来,来,江兄、商兄、韩、范两位镖头,今晚是兄弟对诸位的一点敬意,大家尽兴才好。”
说着,伸出他贵介公子柔润的手掌,把握住了江帆的手,另一只手,正待去拉商秀。
商秀缩手后退了半步,道:“甄兄请先。”
甄士珍微微一笑,和江帆手搀手并肩走入大厅。
大家相继入席,第一席上坐了甄土珍、江帆、商秀、韩大路、范世荣五人,其余四席,分有镖局中的伙计坐了。
这是吃镖行饭的从没有过的场面,先前大家还觉得这是护送镖银的途中,不敢畅饮。
但经不住主人意气飞扬,连连劝酒这些久走江湖的镖局中人,谁不喜欢喝上一杯,渐渐也就放杯畅饮起来。
甄士珍当真是名士风流,几杯下肚,一张俊脸,色泛桃红,星目中漾起异样色彩,不住的向江帆劝菜劝酒,十分殷勤。
江帆和他一天相处,知他生情好客,不好过份推辞,这下连喝了几杯,也感到面红耳赤,有了几分醉意。
韩大路方才还说什么行规,这会和范世荣对上了,两人酒到杯干,喝得好不豪迈?
只有商秀说不会喝酒,略微沾唇即止,眼看大家都已有了醉意,心中暗暗嘀咕:“这趟镖,听说为数极巨,差幸此地离金陵不远?想来还不致出岔,否则光凭这两位镖头押运,如此贪杯,不出事才怪!”
他坐在江帆下首,正好面对天井,心中想着,目光一抬之间,瞥见左厢房上,出现一条人影,一闪而没!心头不觉一惊,忖道:“这贼人胆子不小,此刻天黑了不过一会工夫,就敢前来踩盘,看来今晚当真要出事!”
心念方转,不觉脚下一动,正待悄悄站起,出去看个究竟,只觉自己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江帆一手托着酒杯,含笑说道:“贤弟,我们也干一杯。”
商秀方目一怔,只听江帆以“传音入密”说道:“方才韩镖头早就发现了他,要我们别露声色,对方只是踩盘来的,今晚大概不会有事。”
商秀听得又是一怔,心道:“原来韩大路早就发现了,那么他和穿山甲范世荣的大碗拚酒,敢情也是故意如此的,自己倒真把他们看扁了!”
一面连忙举起酒杯,朝江帆道:“小弟该敬大哥。”
这席酒,吃得尽欢而散,除了几名伙计轮流值夜,大家各自带了几分酒意回房。
江帆和商秀住了一间,商秀瞧到房中只有一张床铺,暗暗皱了下眉,推说自己独宿惯了,不惯和人同榻,坚持要让给江帆。
江帆自是不肯,两人互相推让了一会,商秀压低声音道:“方才既然有贼人前来踩盘,也许晚上有事,此时还不到三更,大哥养养神,小弟不困。”
江帆道:“韩镖头方才说过,贼人只是踩盘来的,决不会在此地下手,贤弟只管安睡,我做回功夫就好。”
商秀道:“那么我们一起做功夫吧!”
江帆拗不过他,两人就和衣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这一晚,果然没事,第二天,镖车继续上路。
石敢当韩大路,穿山甲范世荣因昨晚发现有人踩盘,就提高了警觉,一左一右,护着长龙似的镖车,缓缓进发。
车过东昌,穿山甲范世荣忽然放缓马匹,故意落后,朝江帆暗暗使了一个眼色,才抖缰一夹马腹朝前驰去。
江帆只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人都没说话。
商秀瞧得奇怪,不禁回头瞧去,只见身后路上果然有两骑马,远远跟踪。这两骑马,确实大是蹊跷。
镖车载了银子,份量沉重,进行不快,自己一行人,跟在镖车后面,自然也快不起来,但后面这两匹马,也是策马徐行,岂不是有意跟踪?
商秀不住侧过脸,朝江帆瞧去,他依然若无其事一般,心中暗暗哼道:“好啊,你倒沉得住气,哼,要是换了平时,我不赶上去盘问他们才怪!”
又走了一段路,后面两骑已渐渐接近,当然,一直遥遥跟踪,岂不使人动疑?
商秀眼看江帆依然恍如不觉,连看也没向后看过一眼,忍不住靠近了些,低声叫道:“大哥……”
江帆抬头望了他一眼,笑道:“贤弟,你是说很对吗?”
“很对”,是昨天一出金陵,就有一名马上汉子注意镖车,江帆曾说过“他找上咱们,那是找对了”,此刻说出“很对”,自然是暗语了。
商秀低笑道:“是啊,大哥该说两声很对才对。”
车声如雷,两人说的声音并不响,但又给甄士珍听到了,他掩口打了个呵欠,星目闪动,笑道:“怎么,两位又在说很对了?”
商秀没待江帆回答,抢着道:“我看甄兄坐在马上,似有倦意,正和大哥商量,是不是让大家到前面林下歇歇脚?我大哥说得对。”
甄士珍点头道:“很对,很对,兄弟昨晚喝多了酒,今天又是天一亮就起来了,此刻确定有些困倦,江兄叫大家歇歇再走,那是再好不过!”
商秀望着江帆笑道:“甄兄是不是连说了两个很对么?”
甄士珍格的笑道:“原来商兄方才就是在笑兄弟?”
江帆只觉商兄弟果然机謦,把话掩饰得极巧,一面连忙叫道:“韩镖头,甄兄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大家歇歇脚再走。”
石敢当韩大路碰上这么一位没出过门的公子哥儿,也毫无办法,只好传下令去,吩咐大家到前面林下歇脚。镖车停下来了,大家纷纷下马,在路旁休息。
后面两骑马,也在此时,缓缓驰近。
马上两人,是一老一少,老者身穿古铜色长袍,年在六旬以上,生得浓眉大眼,方面大耳,配着疏疏朗朗的花白长髯,精神饱满,一手控缰,一手摸着胡须,策马徐行,神态安详。
后面一骑,是一名二十四五岁的蓝衫少年,眉目之间,英气勃勃!
这两匹马,蹄声得得,走的不快。经过一列镖车,那老者只漫不经意的瞧了甄士珍主仆和江帆等人一眼,就缓缓过去。
江帆看了这一老一少两人,心中大是纳罕。
那老者脸上,一团正气,根本不象坏人,就是身后少年,也面目端正,举止稳重,难道他们只是适逢其会,和自己同路?
心头这一起疑,不由装作没事一般,缓缓走近韩大路身边,低声问道:“韩镖头,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石敢当韩大路,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这老者如果是线上的朋友,多少总认得出来,何况他如敢动到正义镖局头上来,当非碌碌之辈!
石敢当敢情没想到江帆会问他认不认得两人,不觉张口顿了一顿,才微微摇头道:“兄弟不认识他们。”
话声出口,敢情觉得对少局主不应如此回答,咽了口口水,又道:“江南道上似乎没见过这两个人。”
江帆虽没江湖经验,但人可不笨,石敢当这般神色,和吞吞吐吐的说话,他那会瞧不出来,点点头道:“也许只是过路人!”话虽如此,心中止不住更觉可疑。
石敢当分明认出老者,他何以不肯对自己明说,就算老者是贼党,石敢当就是承认认识他,也不是什么了得的事。
大家经过一阵休息,重又上路,赶到丹阳,才不过是申牌时候,甄士珍就叫着要入城落店。
进入丹阳城,这里的招商老店,是家远近闻名的大客栈,五间三进,房屋深邃,里面还有许多独院,专传过路官眷富商店住。
韩大路包了两个相连的独院,二十辆镖车,推入后院,停放在院落之中。
大家盥洗之后,甄士珍吩咐店伙,要城中有名的朝阳楼,送来一席酒菜,其余的镖局伙计,一例犒赏每人五两银子。
镖局中的伙计,几会遇上这等好主客,莫不欢天喜地,人人兴高彩烈。
后院庭中这一席酒,这是甄士珍、江帆、商秀,和韩大路、范世荣五人共饮。
韩大路已经知道了这位公子的脾气,不好多说,也就和大家畅饮起来。
这时只见一名店伙,匆匆进来,躬身道:“公子爷,外面有位孟府管家,前来求见。”
甄士珍抬头道:“叫他进来见我。”
店伙应了声“是”,返身退出,一会工夫?领了一个青衣人进来。
那青衣人一眼看到甄士珍,立即趋前两步,躬下身去,道:“小的孟禄,给表公子叩头。”
甄士珍一摆手道:“你来有什么事么?”
孟禄躬身道:“小的奉老夫人之命,前来……”
甄士珍没待说完,忙道:“顺便弯一弯,也要不了半天时间。”
“兄弟已有多年没和姑母见面了,实在是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咱们明天就到孟河去打个办,也耽误不了多少行程,不知江兄和两位镖头的意见如何?”
江帆想起昨天韩大路曾向扬州二怪提到过孟河,说他们是在孟河遇上陆安镖局镖车的,这孟河想是就在西夏墅附近。
心中想着,不觉朝韩大路望去,一面说道:“兄弟路径不熟,这要问问韩镖头了。”
韩大路皱皱眉道:“照说,咱们镖行有个规定,凡是镖货不到地头,除了必经之路,中途是不能打转的……”
甄士珍笑道:“韩镖头一开口,又是镖行规矩?”
石敢当道:“甄公子误会了,兄弟说的,只是由咱们镖行押运的规矩,但如有客户同行,要求改变路程,自可由客户决定,只是改走的路程,万一出了岔子,镖局并不负责。”
甄士珍爽朗的一笑:“这就是了,改道是我的事,如在这段路上,出了差错,一切自然全由兄弟负责,和贵局无干。”
江帆因韩大路也已表明镖局立场,甄士珍既然这般说了,自无话说。
甄士珍转脸朝孟禄说道:“你替我覆上姑母,我明天准去探望她老人家。”
孟禄面有喜色,连忙躬身道:“多谢表公子,小的告退。”
甄士珍吩咐道:“灵儿,替我赏他二十两银子。”
灵儿答应一声取出二十两银子,赏了孟禄,孟禄谢了赏,才行退出。
这一晚,仍然平安无事。
第二天离开丹阳,镖车就一路朝东,向孟河进发。
这里仅仅是一条黄泥小路,车行轮轮,行进甚缓,但这条平日很少人行径的路上,今儿个却显得有些不大寻常!
从正义镖局的镖车以生折入小路之后,不到半天工夫,就曾有三拨人马,从后面赶来,越过镖车,绝尘而去。
第一拨是两骑马,前面是个虬髯汉子,后面一匹马上,是个青布劲装大汉,背上还背着兵刃。这两人跃马急骋,宛如风驰电掣,骑术极精,一望而知是武林中人,身手不凡。
第二拨是个面貌白晰的文弱书生,也骑着马,走得不快,但也越过镖车,得得远去。
第三拨有三骑马,马上人也都是一式青布劲装,背着兵刃的大汉,打扮的和第一拨的人相同。
这是乡村间的小径,并非必经之路,那会有这些武林中人打这里过路?
情势已极明显,至少这三拨人中,一、三两拨的人,是冲着正义镖局来的。
甄士珍敢情不习惯早起,马匹跟在镖车后面,走得又缓又慢,这位公子爷成了“子章骑马似乘船”,闭着眼睛打盹。
要是让他知道这一路上,已经发现了点子,不把他吓得一个倒栽葱昏过去才怪!
江帆纵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他因第一天就发现有人跟踪,一路上有了警觉,自然也瞧得出来,情况有些蹊跷。
这就一夹马腹,追了几步,正待找石敢当问问。
只见穿山甲范世荣带转马头,驰到近前,低声说道:“少局主大概也看出来了,前路只怕会出事呢!”
江帆哼了声,问道:“范镖头可曾瞧出这些贼人的来路么?”
范世荣道:“不清楚,这些人好象不是江南线上的朋友。”
这话和昨天石敢当回答的相似。
江帆道:“他们真敢找上咱们,管叫他一个也回不去。”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这里不是邻近西夏墅么,可能这些贼人,就是劫陆安镖局赈款的贼党!”
穿山甲范世荣神情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江帆又道:“范镖头可知这附近有什么江湖上人吗?”
范世荣摇摇头道:“没有,这一带,接近苏常,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线上朋友。”
江帆目光一转,问道:“韩镖头呢?”
范世荣道:“韩师傅方才发现情形不对,到前面照顾去了。”
江帆点点头,道:“好,如果发现贼人,你和韩镖头及伙计们就负责看顾镖车,那甄公子主仆,由商贤弟保护,贼人们统统由我打发就是了。”
范世荣笑笑道:“还说少局主没有走过江湖,光凭你这几句话,就分配得有条不紊,就是老江湖,也不过如此了。”
江帆笑道:“范镖头好说,我只是气愤不过这群贼党,横行不法,劫掠赈款,还敢动到咱们正义镖局头上,想给他们一个厉害罢了。”
未牌时光,赶到孟河,这是面临长江的一个镇集,只有百来户人家地方不大。
甄士珍主仆两匹马,走在前面,出了镇集,又南行五里光景,才到一所大庄院前面。那孟禄早已在门前等侯,瞧到甄士珍,立时趋上前来拢住马头,服伺甄士珍下马。
镖车长龙似的在门前广场上停了下来。
甄士珍朝江帆,商秀,和石敢当,穿山甲四人,拱拱手道:“江兄、商兄,韩、范两位镖头,这里就是我姑母的家了,大家路上辛苦,请到里面待茶。”
韩大路悄悄朝江帆道:“局主、商少侠,只管随甄公子进去,兄弟和范师傅留在这里好照顾镖车。”
江帆会意,点点头,朝甄士珍道:“甄兄只管请先,韩,范两位镖头,还有事呢。”
甄士珍道:“既然如此,咱们先过去吧!”说着连连肃客,陪同江帆、商秀两人,从大门过去。
里面是一个大天井,迎面一道清水砖墙,门上横匾,写着“光禄第”三个大字。
甄士珍领着两人由右首回廊过去,到了一座花厅之上便请两人落坐,早有家人端上茶来。
甄士珍略坐就起身道:“江兄、商兄请在这里宽坐,兄弟过去见过家姑母再来奉陪。”
江帆只觉这坐大宅第,除了仆佣,没有男主人,敢情官宦人家,男人在外做官,只有老夫人宅里。当下也并不在意,连忙拱手道:“甄兄不必客气,只管请便。”
甄士珍拱拱手匆匆往里走去。
一会工夫,灵儿领着石敢当韩大路,穿山甲范世荣两人进来。
江帆感到奇怪,韩镖头明明说他和范镖头要留在外面照顾镖车,怎么一起来了?心中想着,不觉问道:“韩镖头,咱们镖车……”
石敢当韩大路没等他说完,点头道:“是的,都推进来了,就停放在大天井中。”
江帆虽觉他回答得有些文不对题,但临行时义父交代过路上自有韩、范两位镖头安排之言,也就不好多问。
家人替两位镖头送上茶来,韩大路等家人退去,才悄声说道:“少局主,今晚只怕会出事呢?”
江帆道:“可是发现了贼踪?”
韩大路点点头道:“方才咱们在路上遇上的三名青衣劲装汉子,有两名回过头来,从庄前经过,这两人的赶回头,自是和咱们镖车没再下去有关。”
江帆道:“所以咱们的镖车都进来了?”
范世荣道:“那倒不是,方才甄公子打发灵儿传的话,这里的老夫人坚持要留公子住上一晚再走,才叫咱们把镖车一起推进来。”
韩大路按着道:“兄弟方才和范师傅商量的结果,觉得把镖车推进来了,在照顾上咱们人手集中,就方便得多,所以没再向少局主请示。”
江帆道:“韩镖头不用客气,兄弟从没在江湖走动,什么都不懂这一路上,原是全仗两位作主,只是今晚真要有事,咱们事先总得有个准备才好。”
韩大路笑了笑道:“少局主想必已有高见?”
江帆道:“这里是甄公子的亲戚,咱们既然在此,总不能让贼人惊动了这里的老夫人……”
韩大路道:“是,是,兄弟也是这么想。”
江帆道:“因此,兄弟之意,后院可由商贤弟负责,贼人们胆敢闯人后院,商贤弟只管出手,不必客气。”
商秀道:“小弟敬遵将令。”
江帆又道:“韩、范两位镖头,和局中伙计,仍以守护镖车为主,贼人们没有接近镖车之前,两位最好不要出手。”
韩大路道:“这样就好,镖车由兄弟和范师傅负责就是,咱们虽然事先声明过,这绕道之事,万一出岔,咱们不能负责,但总究竟是咱们正义镖局保下来的镖,万一出了事,面上也不光彩。”
他说到这里,忽然望了江帆一眼又道:“少局主是要一个人会会他们了?”
江帆道:“不错,我就要瞧瞧他们究是什么三头六臂之人,敢这般横行不法!”
韩大路道:“这些贼党,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少局主出身木门,在武功上,兄弟自然可以放上一百个心,只是来的也许不止一个,对付这种人,也不必和他们多说,尤其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个……”
他这话似有激将之意!
江帆轩眉笑道:“韩镖头说的极是,兄弟决不会让他们跑掉半个的。”口气自负已极!
韩大路、范世荣两人互望了一眼,脸上不禁流露出笑容。他们这笑容来得好不蹊跷?
但江帆并没去注意他们,回过头去,朝商秀笑道:“看来咱们要去的地方,不用去了。”
商秀扬眉道:“就是啦,贼人们自己送上门来,那是最好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