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秋。
处处是生命的悲歌。
清洌的北风吹动他那三绺长须,那是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留下的。
目光冷沉,他凝视着城外高地上展开成两排的队伍。
再远处便是倭寇的营帐,那是十分简单的营帐,远远望去,好像是一片坟山。
数约四五百众的倭寇,一色穿着黑衣。裸着大大的脑门,撅着短短的山羊尾巴一样的短发辫。他们正在集队,看样子是马上又要发起进攻了。
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半月前当传来倭寇入侵,威海卫陷落的消息时。谁也都说登州地处西北,兵精粮足,倭寇不会来犯登州的。
照常理倭寇应向不设防的内地进犯,取莱阳下招远直逼潍县。
林相成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倭寇一定会骚扰登州的。因为倭寇劫掠沿海的特点决定他们不会放弃登州。也正因为登州防备严密,所以打下登州才有威慑意义。
六天前,倭寇真的到了登州。
登州城防确实坚固。除了敌楼外,弩台、白露屋(瞭望之用)无不加固,吊桥新修,皮竹笆、右垂钟(均用生牛皮裹,开箭窗,相当于大型盾牌)、木马子、狗脚木、陷马坑、鹿角木、铁蒺藜、铁菱角、塞门刀车、夜叉擂、狼牙拍、飞钩等一应俱全。
虽然倭寇也懂攻城之法,不知在哪里建造了云桥,下以巨轮为脚,阔数丈,竟推至城墙前,云桥上的倭兵,用毡子泼上水,有的顶着生牛皮,就这样运土填堑壕,一夜之间竟将东城门右侧的堑濠填了一半。
他观敌瞭阵,料定次日敌人将以此为突破攻城。
他下令准备滚油柴草,等敌人云桥推近时,扔下火把。但见柴薪烛日,火焰窜天,烧得贼寇抱头鼠窜。副将率骁骑出城追击,斩敌数十级,全胜而还。
一连五天,倭寇没敢再动手。
而今天,天刚晓,从西城放进了上差。他们是从京里来的。
京里的事,他已有风闻,兄长林忠早有信来,言称在朝伴君如履薄冰,阉党专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此庙堂还有什么可以留连,所以他要归隐园林。谁知过了没几天就传来了兄长死于非命的消息。
一人犯案,诛连九族,他确信那些阉党是干得出来的。
他作了挂冠的准备,将家眷送出登州,谁知就在此时倭寇来犯了。
作为登州的军事长官,不愿报效昏庸的皇帝是为了保身。然而,作为一方守土的将士,他不能眼看着衣食父母沦入血海,他毅然召回了家眷,整整战袍,上了战场。
他想到过这一天。
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钦差大人还是那些阉党,正在总兵府中等他回去。
不接,决不接那圣旨。在没有消灭倭寇,保卫百姓之前,他不能先被阉党消灭,尽管结局只有一个,他还是要让它晚一些发生。
倭刀在阳光映耀下熠熠发光。
目光悲愤,他深情地回望这登州大地,秋收正紧,黄澄澄的苞米,沉甸甸的谷穗,都等着人去收割,然而农人为了躲避兵灾刀祸,不得已四处逃难。
城楼上大明旗帜猎猎飘动,刀枪耀日,旌旗下身披甲胄的将士们斗志正旺,然而他的心情却异常悲愤。
他走过吊桥,吩咐看守吊桥的士兵,无论如何要把守好这一关口。因为吊桥一旦失去控制,城也就不保了。
护城河里的水不多了。枯水季节,水源奇缺,他只能用鹿砦、拒马来阻挡敌人。他嘱咐还要多准备滚木擂石,在弩台上、堞口两侧多备一些箭镞。
他褒扬他的那些士兵们。
他向身后的副将说道:“守城之道一忌城大而人少;二忌粮寡而人众;三忌蓄货积于外;四忌壕疆不畅,如果外水高,而城内低,土脉松而池浅,守具不足,薪水不供,那样虽有高城也是不好守的。登州城总算没有这几忌。”
副将道:“一切都已齐备,可以以逸待劳了!”
“不!高墙深垒只是单纯防御,现在看来,倭寇历五六日不去,定是因为估计我们不可能久守,会像威海卫一样弃守。”
“他们就像一群豺狼一样,在那里等着老虎打盹。”
“对!不挫敌人的锐锋,不煞一煞其气焰,防也是一时,不可久长。”
“大人待末将率领一干人马,前去闯一阵!”
“不可掉以轻心,倭寇诡计多端!要干也要察清来势以后再作计议。”
“大人,我担心的不是外敌,倒是城里来的那些……”
他摆了摆手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谈这些了,我已经拟好军令,一旦我遭遇叵测……你要代行总兵之职,绝不能让倭寇入侵登州的阴谋得逞,不光如此,还应组织力量,发动各地义兵将倭寇赶出胶莱半岛。”
他无论如何摆脱不了那悲愤心情。
又一道命令传来了,要他去接诏书。
总兵府中。
朝中来的钦差,王山门下的得力干将太监李保和吉贵,锦衣卫指挥龙腾云,副指挥马历飞,正坐在中堂等待着登州总兵林相成视察城防回来。
登州知府巴进才,面色死灰,双腿止不住斛觫。
吉贵一脸不高兴,嘟着没有胡子的嘴巴,扯着女里女气的尖嗓门说:“这个林相成真不知好歹,把我们这些钦差当成芝麻绿豆了是不是!咱家,早些个念完圣旨也好早些个赶路。”
龙腾云没有什么表示,他右手按在鱼皮刀鞘上,那里有个按纽,只要一按,那把刀就会弹出来。
李保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擦拭酒具,一旁一个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里放着一只小小的但精致极了的小酒罐,上面用黄色绸布扎着口,全然是一派皇家气派。
知府战战兢兢地说:“公公,大敌当前,总兵又是登州军事主管,能不能宽限时日,等退了兵再……”
吉贵把眼珠子瞪得跟个牛蛋似的:“你敢违抗圣命!”
“小臣不敢,可是……”
“还要多嘴!是不是你也想喝这御赐美酒?”
“小臣不敢,只是未曾开战,先折主帅……”
“什么狗屁主帅,来人!将这个饶舌的东西绑起来!”吉贵发了淫威。
“且慢!”
随着一声高喝,他出现在总兵府大堂门口。
林相成一身甲胄,手提银枪,三绺清髯迎风拂动。
“请问上命差遗所为何来?”
“大理寺卿林忠,阴结朋党谋反,名单上有你林相成,难道你还要抵赖吗,还有林忠写下密函一扎,快马专递给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忠如何,我林相成无凭无据不能妄加非议,但我要告诉尔等,林相成既没有参加什么朋党,也没有收到什么密扎。是保国之士,还是谋反狂徒,眼前有一块最好的试金石,那就是面对侵入我国的倭寇,威海卫方向已经有人举起降旗,而登州,我林相成发过誓,只要人在城就在。”
陡然间,总兵府外人声喧嚷。
有人急报:“报告总兵大人,倭寇开始攻城了。”
“列位大人,听到没有,倭寇开始攻城了,我这总兵食皇家俸禄,能不负守土抗战之责吗!”
“林相成,你是想把我们拖在这里?”吉贵十分恼怒,他一下想到的是自身的安全。
“是啊,你先把皇上赐你御酒喝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去交差。”
“二位钦差在重兵压境,大敌当前之时,想到的首先是自己的安危,请问我登州城内成千上万百姓呢,谁管他们的死活?”
他走到先前放银枪的地方。
龙腾云警惕地按动了按纽,那把宝刀皇然一声弹出了刀鞘。
林相成朝龙腾云笑笑说:“阁下不必紧张,我这枪虽利,却不会对准自己的同胞。”
李保揭去了酒罐上的黄色封绸。
杀声阵阵从外面传进来。
李保斜倾那只酒罐,醇香的酒像一道棕色的匹练流下来,渐渐地斟满了那只精致的酒杯。
“林大人,这是皇上的赏赐,请吧!”
这是一杯什么样的酒,林相成心中十分清楚。
这是一杯断肠酒。
这是一杯喝下去便会七窍流血而死的断肠酒。
“大人,你不能喝,不能喝!”总兵府中的家丁、家将纷纷跪在当庭。
随着声声惨嗥,一支支血箭飞溅,副指挥马历飞瞬息之间已经杀了三个求请不要喝毒酒的人。
林相成目毗皆裂,怒发冲冠,指着马历飞道:“竖子,敢如此横行,滥杀无辜不怕天道报应么!”
他几乎呆愣住了,因为他看见马历飞脖间有一道红线,正在慢慢地扩大,洇濡。
龙腾云的刀正在缓缓地归入鞘中。
林相成投去感激的一瞥。
吉贵没有发现马历飞已死,因为他的尸体还没有倒下。他依仍威逼林相成:“林大人,请啊!”
“不!”林相成将御酒送还到吉贵面前。
林相成慷慨激昂地道:“大丈夫宁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还,不愿做如此顺民,悲惨地也是无谓地死去。”
李保和吉贵气急败坏,自打进宫以来无论跟着王振还是王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犯官跟林相成这样。居然敢抗旨,先是不接诏书,后是不喝御酒。
林相成提枪走了,他带着亲随家将上城头指挥督战去了。
吉贵气咻咻地对龙腾云说:“龙将军,你为什么不下手?”
“大人,如果先杀了林相成,倭寇破城,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吊桥放下了。
随着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登州城中冲出一队人马,约略有百十名骑兵,三四百名手持盾牌的刀手,刀手后面则隐伏着百余名箭手。
随着中军旗帜摆动,九通鼓响,登州军中排出了雁行阵。
雁行阵乃太公三才之天阵,孙子演变其为雁行阵,吴起演变其为鹅鹳阵,诸葛亮演变其为衡阵。因为,阵中连接如秤衡一样。
举雕旗鸣九通鼓,则为之背城南敌。易断绕人,则利为雁行。前锐后张延斜而行,便于左右运动回旋包抄。
倭阵内,杀声此起彼伏,黑浪翻卷,就像黑水洋里浑浊的浪头,刀如林,刃耀目,四百余名倭寇在四名倭将的带领下潮水也似地冲了上来。
林相成眼看两军就要相接,一声暴喝:“放箭!”
登州兵雁阵内,雁翅一抖,立时响起连珠强弩的机括声,亮晶晶的箭镞,没羽的铜矢,飞蝗骤雨一般闪耀着光茫,飞向敌阵。
立见人仰刀甩,只一个照面,倭阵内已经折了五六个人。
雁阵回旋,忽而把倭寇挥向东,忽而把倭寇赶向西。登州兵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把倭寇十之斩去四五。
倭阵溃散了。然而,没多久,他们又重新集结。
这一回倭首亲自出马,倭首是西海道萨摩国坊津的龟田吉太郎,他手下有四员猛将,罔片平山、尾崎秀一、佐藤、小西可,他们的来势相当凶猛,为了减少伤亡,他们一个个撑起了盾牌。
十分猛烈,倭刀锐不可挡,特别是四员倭将凶悍异常。跃掠腾旋,快逾闪电,眨眼间闯到了登州军阵中,展开了近身搏击。这可是登州兵的弱点,正规步战,他们都很熟练,而且使用的是长兵器,占了不少便宜,一旦近身搏击,长兵器便成了短处了。
林相成一挺那银枪,双脚一磕金镫,纵马闯入敌阵,银枪舞动如同出水蛟龙一般。
他已经杀敌无算。
稍后的一个小高坡上有人在那里摆动旗帜,显然那是指挥。但见黑旗一摆,从阵右杀出十几名倭兵,他们不讲阵式,不论队形,一涌而上,围住了林相成的战马,生生将他与大队隔开。
林相成见状,知道倭将是想将他孤立,然后,聚而歼之。
那些倭兵手中拿着清一色的三尺长的铁棍,等将林相成围在核心以后,有人猛然一声吼,顿时人人手中的短棍弹出,变成了一头钩镰、一头利刃的怪兵器。
十几支利钩同时伸出,一钩一扯,竟把林相成的坐骑拖翻在地。
就在此时,登州城中突然杀出一支生力军来。旋风般卷入敌阵,格住劈向林相成的倭刀。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从神通寺赶来的天下第一侠牛震寰和众英雄。
林九龙、解晶儿接住了罔片平山;“长不高”和他的师父“百鸟神丐”周千家、“吓一跳”和他的师父四人缠住了尾崎;冷心师太、乾元真人则各自拖住了佐藤和小西可。
林九龙与手持银练锤的罔片平山交手,而同时还得提防罔片平山手下那些倭兵,他们个个手持利器虎视眈眈,看准了时机是会上来就是一口的。而同时他还得照应到解晶儿,因为她九成功力已经失去。
罔片平山决非庸碌之辈,他一眼看见解晶儿身手平常,虽然剑式精湛,剑出却飘而无力。他还掂出了面前对手的强大,于是他咕噜一声,接着有十几个倭兵刷一下围住了解晶儿。
刀剑相加,解晶儿虽然使出浑身解数,毕竟回天乏力,三招之下就挂了彩,肩头中了两刀,大腿中了一剑,跌在了尘埃。
倭刀齐举,倭兵们争要解晶儿首级。而这一边罔片平山将一双亮银链锤儿使得密不透风,不让林九龙脱身去解解晶儿之围。
这一招真灵,大大分了林九龙的心,然而,这一招也就断送了罔片平山自己的性命。
林九龙哪能看着师父娘倒在敌人刀剑之下,情急之下狂吼一声,弹跃至空中,银河剑一旋以无常功法中的“无常摘星”式,接以彩虹剑法中的“彩虹化雨”左刺右扫,那柄银河剑皇然一啸,业已在闪烁之间削掉了一个倭兵的脑壳。
赤白交迸,訇然倒地。顺剑势所向,林九龙变招以武当天罗剑法砍、削、劈、挑、刺,但听见怪叫如泣,惨号连连,包围解晶儿的倭兵纷纷回避,就这一瞬之间,已有七八个倭兵横尸野地,丢臂的丢臂,失手的失手。
再看那些伤者,嫩肉翻转,鲜血淋淋,一个个血人儿似的,打着滚惨号,连林九龙自己也看得呆了。
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杀这么多人。
罔片平山悄无声息,趁林九龙愣神之机,斜刺里窜过来,银链锤寒电般从身后击来,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虽不至于将林九龙置于死地,但也将使他重伤失去战斗力。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一声娇叱,解晶儿从地上跃起,挺剑做同归于尽的一扑。
她不自量力。
她功力已失。
银链锤扫过她的肩膀,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
冷心师太一生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她的脸上挂满了骄傲的笑容,因为她从接敌开始,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为黎民百姓做一件好事,第一次觉得救民于水火是那样伟大的使命,把倭寇赶出大明,远比江湖的拼斗来得有价值。她那索命尺飞来飞去,使不少倭兵横尸荒野。
乾元真人与之配合,十分默契。一把真武剑使得出神入化。他们虽然也不适应步战、野战,但毕竟武功高强,三五个倭寇近不得他们的身。而他们则时时瞅空子杀伤敌人。
佐藤持倭刀和小西可持分水剌两人合力拼战乾元真人和冷心师太,而圈外还有佐藤和小西可的两个小队,约五六十人密密地封起了包围圈。
小西可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外围的倭兵远远地围着他们游走,兜来兜去,你一刀,我一剑,此进彼退,互为呼应,没有一个人肯往近处凑凑。只有佐藤和小西可不停地挥动兵刃袭击他们,使他们不能喘息。
“喂!道长,看样子他们是想把我们拖在这里,拖到我们体力不支的时候再下手。”
“是啊!我扯住这两个头目,你去撕口子。我们一起冲出包围圈!”
佐藤一旦意识到了他们的企图,便狂喊乱吼起来。其实他不是寻常的狂吼乱喊,而是下达了命令,不过乾元真人和冷心师太听不懂而已。
“百鸟神丐”周千家和“摘星鬼才”以及他们的徒弟不那么轻松。
倭寇增兵了,调动了整一个小队三十几人来对付他们四个。
那三十几个倭兵倭将使他们感到很吃力,这毕竟不是施展神技偷些儿什么,拿些儿什么,那样轻松而富有趣味性;
也不同于武林打斗,较武比力,单打独斗也罢,集体围殴也罢,不到仇恨弥深是不会下杀着的。而眼前是正正式式的野战,步战,对手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在这种集团式的攻势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既已推上生死场,就得搏了。
“‘长不高’你紧靠着师父,啊!怎么样,不害怕吧?”“百鸟神丐”周千家关切地问,他怕孩子吓拉稀了,双腿一软,那可成了累赘。他力拒着倭寇的进攻。倭刀已经在他身上划了不少道道儿了。
“师父,放心吧,这阵势你以前见过吗?”“吓一跳”听见了师父沉重的喘息声。
“没有!妈的,这些野狗竟敢跑到大明来乱吠乱叫。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大明好欺负。”
“嗤!嗤!”裂帛声声。
“喀嚓!喀嚓!”骨裂声声。
“是啊!好有劲,你给我的这打狗棒真管用!”
“这条癞皮狗归你,那条黑狼狗归我!”
“啊——”
“噢——”
“徒儿,你以前见过血没有?”
*
李保、吉贵和龙腾云叩拜那黑衣人。
黑衣人是谁?
黑衣人是楚狂客。
“密件到手了吗?”他问得十分阴冷。
“没有!”吉贵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为什么让他出战?”
“是他自己冲出城去的,他说,大丈夫宁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还……”
“糊涂,他死了你上哪里去要密件,要不到密件,拿什么向王公公交待?”
“可是皇上赐的这……”
“那药不死人,不过是以死恫吓,让他交出密件。”
龙腾云若有所思,他说:“现在看来林相成不像有密件,他一心全在与倭寇决一死战上。”
“这样的死士,才是王公公的心腹之患。”李保说道。
“国难当头,无这样的死士将会国破家亡。”楚狂客说。
“是啊,难道靠你们三寸不烂之舌能说走倭寇不成?”龙腾云附和着。
“龙大人,说话要有分寸!”李保恼怒地说。
“林相成被你救回来了,你想干什么?楚狂客你说吧!”门被推开,牛震寰、林九龙,还有冷心师太、乾元真人、“长不高”……他们身上一个个血糊淋漓,不是自己的血就是敌人的血。惟有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比先前更加明亮。
“你们来得好快啊!”
“没有你快,因为你生了一条狗腿。”
“咳!咳!王爷何必出口伤人!”
“没有你嘴快,你已经咬死了许多忠良。如今还想咬死林相成这样的赤胆忠心保国之士。”
“王爷,可不要冤枉人,林大人适才在阵前遇险,是在下将他救下阵的。要不他早已死于非命了。”
“这算你的功劳吗,你救他无非是因为密件还没有到手。”
楚狂客被揭得体无完肤,他不由恼羞成怒。
楚狂客身形一弹,向门外纵来。就在这时,一个矮小的人儿从门前跑过,被他撞个正着,一下子跌出去丈远,哼呀呼痛不绝。
那是“长不高”。
他师父没有冲出重围,阵亡了。他的眼里不光流着泪,还流着血。不过他还是眦着牙带着笑意。
“师兄,不要再为虎作伥了……”林九龙劝他。
“少废话,人各有志,我想干什么,用不着你来管。”
“大路不平众人踩,道理不公人人管得,你可以想想,助纣为虐者哪一个得过好下场?”
楚狂客赤龙金戟在手,刚才在城外略加一用,就放倒了四个倭将,如此神力神威,足可独步天下而永无敌手。他有恃无恐,哪里将众人放在眼里。
“我请诸位放明白些,谁要是想在江湖上走动,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调遣,谁要是想像刚才那几个倭将一样,那我将一视同仁请他尝尝赤龙金戟的滋味。”
虽然他是笑着讲这话,但其间寒意透射令人不寒而栗。
牛震寰也大感意外,他捉摸不透何以楚狂客内力恢复会这么快。竟然在短短两三天内在日夜奔行的路途上,疗好了伤,恢复了体能。现在,赤龙金戟在他之手,凭着自己王爷的身份,他还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那么暂时还不能激怒他。
牛震寰正在思谋对策,忽然报警的金锣乱敲。
“东城门出事了!”有人这样惊呼。
“快!快!一定是倭寇突破了城防。”
牛震寰对楚狂客道:“汤祖儿如果你还是人生父母养的话,那么就应该把这一切暂时抛诸脑后,同仇敌忾对付外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