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樱内拒绝救治,自绝心脉而死了。
徐玉郎心中不无懊丧,“怨冤相报几时休,结什么?”这是他在寻找解晶儿,路过布袒洛迦(今普陀山),在禅寺听高僧讲经时获得的偈语,高僧说那是观音大士的喻世明言。一共二十五句,全文是这样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
欺什么?
得便宜处失便宜
贪什么?
前人田地后人收
占什么?
死后不带一文去
惜什么?
才过三寸成何物
馋什么?
补破遮寒暖即休
摆什么?
人世难逢开口笑
苦什么?
穴在人心不在山
谋什么?
一生都是命安排
求什么?
今日不思明日事
愁什么?
不礼爹娘礼世尊
敬什么?
兄弟姐妹皆同气
争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
忧什么?
岂可无人得运时
急什么?
荣华富贵眼前花
傲什么?
他家富贵生前定
妒什么?
前生不修今生苦
怨什么?
赌博之人无下梢
耍什么?
治家勤俭胜求人
奢什么?
冤怨相报几时休
结什么?
世事如同一盘棋
算什么?
聪明反被聪明误
巧什么?
谎言折尽平生福
谎什么?
是非到底见分明
辩什么?
谁能保得常无事
诮什么?
一旦无事万事休
忙什么?
“怨冤相报何时休”出在第二十句。
佛是反对这种怨冤相报的,所以劝喻世人。然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人一到了那个漩涡中就身不由己,这也是悟性不够使然。他一直希望魔君樱内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尽管他知道这是十分渺茫的事。
他觉得魔君樱内虽然死了,却也不失一条汉子的雄风,日本和中土在悟性方面明显有差别,魔君樱内以日本的方式成仁了,他觉得应该以中土的方式报以厚殓。
徐玉郎刚刚吩咐完毕,突然,对马岛港口方向传来了一阵骚动。顷刻间半壁天空被映得通红。
雪无垠连声惊呼:“糟糕!糟糕!”
徐玉郎忙问:“雪姐姐,怎么回事?”
雪无垠虽然不清楚港口发生了什么,但她一下想起在大名卧室见到的大明来的通倭信函。
她对徐玉郎说道:“师弟,我在魔君樱内的卧室见到过一封大明来的信函……”
“谁的信函!”徐玉郎甚为关切地问。
“威海卫来的,看样子是威海卫的一名守将,曾在汉王府与魔君樱内同过事。”
“你没有把信拿到?这可是罪证啊!”孙三山说。
“我……我……被一个孩子拾去大解用了……”雪无垠呐呐地说。
“这……这……大解用有什么关系……”
徐玉郎知道师姐的洁好,说道:“那信秽了,你去找到把它弄干净如何?”
“千手佛”孙三山应声说是,随即拉着雪无垠去找。才走两步,雪无垠便小声道:“死猴子,姑奶奶爱干净,你要是什么地方都敢打滚,那……”
“哪里哪里,姑奶奶爱干净,姑爷更得爱干净不是,要做萝卜就一定做不带泥的白萝卜,这不是为了国家大事嘛!”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走远了。
徐玉郎见他们如此亲昵,猜到了三分,也不点破。
大明有人通倭,徐玉郎和众人闻听倒并不为之吃惊,因为他们不了解倭寇的动向。
对马天龙心中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对徐玉郎道:“父亲,倭寇掠明的船队昨日已经派定,今日出发,港中所留船只不多,如果悉数焚毁,那么要想追上那船队并制止他们就难了。”
徐玉郎闻听此言,十分着急,便道:“走!快到港口去看一看。”
好大的火。
不知道日本信不信祝融爷,反正火神爷的长长的火拂扫向哪里,哪里就发出哗哗的声响。那声音犹如无唇的巫婆,声音是从她那缺了牙齿,露了风的嘴里发出来的。那声音带着哨音,十分刺耳,十分尖利。那火光如同她那尖尖的十指,挖向那里,那里便一片血红。那些易燃的,很快变成一片灰烬,那些残存的乌焦巴弓,木条木板像是剔光了肉的鱼骨架。
一片赤红,一片橙黄,随着风势,又一片熊熊煌煌的火焰冲天而起。碰到什么就毁灭什么,船是火船、海是火海、天也是充满了火焰的天空。
徐玉郎带人赶到港口,看到的是一片惨景——大火过处仿佛一切都被吸干了,颜色、质地,无论多么鲜艳、多么强劲,美丽仰或是丑恶,一切都被吞食净尽。火撕裂那些靠在码头上的船只,撕开那些卷着的帆樯,咬裂那些严封的仓板,无论是装载过罪恶还是装载过荣耀,这一切都随着灰飞而烟灭了。
这是对马倭寇费尽心血经营了多年的巢穴,这是对马倭寇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血本。
顷刻之间要被祝融爷消化了。
港内乱成了一团。
大火映照着尚芳子,她像一个鏖战归来的胜利者,屹立在火海前面,就像大火要载着她腾空飞起一般。
徐玉郎这才知道,这火是尚芳子放的。
雪无垠冲上去将尚芳子拖了下来。
当她看见徐玉郎时,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张开手扑了上去,她泪流满面,不知是复仇的快感还是久别的思情。
徐玉郎在她即将扑入怀中之时,疾出骈指,看似怕她跌倒,实质用内气逼住,不让她有过分亲近的表示。
尚芳子感到了面前有一堵气墙挡住了去路。
尚芳子知道是徐玉郎运功。心中十分气恼,返身飞跑向火海,大有以死殉情之慨。
徐玉郎依然以气吸之,不让她跳落火中。
尚芳子只有蹲在火海前面放声大哭。
“好了,你要哭,就一个人坐在这里痛痛快快地哭个够!我们已经找到龙儿了,我们回我们的大明,你回你的琉球,我们救过你的命,你也为我们做了不少事,两下里算扯平了。”雪无垠可不那么客气。
“找到龙儿了?这可是真的?”
“不!没有找到!”
“什么?”轮到雪无垠大吃一惊了。
“雪姐姐,对马天龙不是我和南宫雁的龙儿!”
“我不是他的儿子?那他为什么要来搅碎我的宁静?”
对马天龙不知道该怎样发泄他心中的怒气。这一天他的情感已经几起几落了,他震惊过、迷惘过、痛苦过、欢乐过、憧憬过……时而被抛上感情的浪尖,时而又跌入感惜的深谷,一会儿是魔君樱内的儿子,是对马大名的储君,一会儿又变成了中土人士,是一名杰出武林人士的儿子。面对着受了重伤,说话十分艰难,而还要极力将真情告诉他的“母亲”,他不敢发怒,只能压抑自己的情感。
“他确实不是我和南宫雁丢失的那个龙儿,龙儿身上有一条小小的赤龙纹在右腋下,而对马天龙没有。”
徐玉郎同雪无垠耳语,他们以为对马天龙听不到,其实凭对马天龙的内功,只要谛听,虫爬蚊动,无不清楚。虽然人在那里照顾马莹儿的伤情,耳朵却早已将一切装进去了。
雪无垠道:“那他不是从崆峒岛劫走的?”
“是从崆峒岛劫走的!也是‘赤虎丸’运到日本来的,这一切都不假,我想岔子出在这以前……”
“你是说在这之前就搞错了?”雪无垠十分不解地向。
徐玉郎回答道:“说不清,我怎么也弄不明白……”
马莹儿也听到了这一切,她的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自己费尽了心血,没想到养育卫护的并不是自己一心想养育卫护的人,鸠占鹊巢,把自己的蛋下在里面,等鹊孵够了日子,破壳而出的却是鸠的子女。
眼前这一切虽然与之有所不同,毕竟同样是花尽了心血哺育了另一个人。
她还想到了对马天龙,面对这一切,他又该如何想呢,本来他是以对马大名魔君樱内和她为至亲的,突然的变故,要他认一个从大明来的毫不认识的人做父亲,还要丢开数年如一日疼爱他的她,去另外认一个母亲。过去的一切亲情要割断,新的亲情要建立,在她的劝导和感情的压力下,对马天龙经历了一番曲折,一番痛苦,刚刚用慧剑斩断了旧有的情丝,勉强认下了亲生父亲。可是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后又是一个新的变故在等着他,要他改变刚刚做出的决定。
这将是多么残酷的变故。然而又是多么无情的变故。她强撑着身子要让对马天龙扶她到徐玉郎和雪无垠跟前。
一方面是为了向徐玉郎报告一个情况,那就是魔君樱内在决战前放飞了一大批经过训练的海鸥,他们飞向了附近几个海盗、倭寇基地,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领兵来援,她要徐玉郎作好应战准备。另一方面,她知道徐玉郎他们得到此情报便会很快撤离对马的,那么关于自己的去向,她要向徐玉郎作个交待。
她说她不能离开对马岛,不能离开自己一手养大的对马天龙,不管他是谁家的孩子,她都不会离开他,她说她有责任帮助他找到自己真正的家真正的亲人。
这个决定大出徐玉郎和雪无垠意外,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徐玉郎叮咛马莹儿一要教育好对马天龙,二要把握好对马岛,要化蛮夷为文明,化罪恶为义举,勿使与大明为敌,而力争世代通好。至于对马天龙的生世,他回到大明以后一定会细细调查,以求得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边是倭寇已经远袭山东半岛;
一边是大队海盗和倭寇即将来袭。
幸好“黑鼋龙”路灵风掌握的船只完好无损,于是徐玉郎当机立断:“立即返航大明!”
欲知对马天龙究竟是谁的儿子;明英宗朝又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乱子;江湖道辈出的一代新秀如何惩恶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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