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程、秦烈及齐云高到了座小镇后,歇了一夜,次日再买三匹健马上道。
不一日,到了黄山之下,穆一程自个上山,秦烈及齐云高继续赶路,却是折向东进。
这天到了皖浙边境一座小镇,忽遇见纪继祖。秦烈问道:“纪兄为何在此?”
“小弟师门在东天目山,自那日离开之后,便赶着回去,不料前夜在山下无意中碰到蒲松柏,小弟自忖力量不足擒敌,所以不敢暴露身份,一直暗中跟着他,昨日黄昏,却见他到了临安,在平安客栈交了五天租钱,小弟估计他不会立即离开,是故回去找你们,不料在此处相遇,那实在是太好了!”
秦烈大喜,忙道:“咱们正要去找他,请纪兄带路!”三人立即抽鞭拍马,望临安驰去。
次日晚上便到了临安,三人立即到平安客栈找人,不料掌柜道:“那位客官早已离开了,今午也有人要找他!”
三人一怔,互视了一眼,齐云高问道:“那人是几时离开的?”
掌柜道:“老朽也不知道,今午有人来找他,老朽叫人去拍门,才知道他已不在房内!”
纪继祖问道:“今午是谁找他的?”
掌柜笑道:“那几位客官并无留下姓名,老朽也不方便问他们!”
“一共有多少人?”
掌柜算了一下,道:“并是五个人,年纪都在青壮,携刀插剑的!”
三人想不到那五人是何方人马,又不知蒲松柏去了何处,只得在客栈内过了一夜。吃了晚饭后都聚在秦烈房内商量。
秦烈恨恨道:“姓蒲的当真奸狡!要想找他倒不容易!”
齐云高道:“只望能找到管神捕,希望他能尽速解决此事!”
纪继祖道:“听说管神捕共有三十多处行宫,要找他同样也不容易!”
秦烈哈哈笑道:“只要找到一处,便能迅速知道他的行踪!这件事包在某家身上,现在你们都去睡觉吧!”
齐云高及纪继祖正想离开,秦烈心头一动,忽道:“齐公子,你今夜留在此处过夜,某家还有话跟你商量。纪兄弟,你今晚睡觉时也得小心一点!”
纪继祖不知齐云高的名字在青冥钱上出现的事,点点头,齐云高却暗赞秦烈粗中有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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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平安无事渡过。次日一早,三人策马去杭州。经一日急驰,日落之前,已经入了城门。秦烈跟管一见的交情不浅,也无须问路,便直驰去管一见的行宫。
那是一栋小院,厕身在街道中,从外表观之,平平无奇。秦烈招呼齐云高及纪继祖下马,他走到门前,伸手拍起门来。
过了一阵,大门才“呀”的一声打开,开门的是管一见的一个手下冯晓年,去年冬他曾经与秦烈见过面,当下忙道:“堂主要找咱头儿?请进!”
秦烈把马牵入,把其系在院子内的树干上,笑问道:“老管在么?”
冯晓年道:“头儿去江北未回来!”
秦烈脸色一变道:“端木侄子呢?”
“在!他在书房跟人谈话!三位请先进厅喝杯茶!”秦烈精神一振,道:“你头儿是武林第一品茶大家,你学到他几成功夫?”
冯晓年一边带引,一边道:“晚辈愚昧,学不到三成!”秦烈哈哈大笑:“三成已可以了,快泡一壶来试试!”说着三人已至厅上,内厅忽然走出一个白衣青年来,却是皇甫雪。原来他在里面听见秦烈的笑声,跑出来看看。
齐云高大喜,奔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皇甫雪神情亦甚激动,道:“齐兄一向可好?”
齐云高苦笑一声,道:“自上次在苏州别后,小弟无时不想来找你,可惜你们行踪不定,未能如愿,今日一见倒也可聊慰一二!
皇甫雪道:“小弟对齐兄的风范亦心仪不已,只缘俗务繁多,未克抽空到府上拜晤!”两人相率大笑,皇甫雪道:“请坐!请坐!”(有关齐云高及皇甫雪在苏州把晤之详情,请阅本故事集之《龙王之死》。)
皇甫雪又与秦烈寒暄几句,然后道:“不知今日是什么风把堂主吹来!”
去岁秦烈偶尔牵涉入一件案子中,曾与皇甫雪有几日之聚,对皇甫雪敬业乐业、不辞辛劳、不畏困难的精神十分激赏,曾在管一见面前感叹自己没有一个同样的助手(详见本故事集之《虚无宫》),若非管一见亦十分钟爱他,秦烈必会邀他入霹雳堂担任要职
当下秦烈笑道:“来这处的人,若不是被魔风吹来,便是为邪妖之风所送!”
皇甫雪轻咦一声,道:”堂主也遇到麻烦?”他见冯晓年送上茶来,忙亲自替客人斟茶,同时因为秦烈跟管一见交情非浅,他有麻烦,管一见自不会坐视,是故又吩咐冯晓年去通知厨子弄几个可口的小菜来下酒。
秦烈喝了一口茶,润一润喉道:“某家不是主,这位齐公子才是!”
皇甫雪一怔,脱口问道:“齐兄又遇到麻烦么?”
齐云高苦笑一声:“小弟命途多蹇,这次又得麻烦皇甫兄了!”
话音一落,内堂忽然走出两个人来,只听后面那相貌堂堂的汉子道:“蒲兄慢走,过几天敝上回来后一定代为转告!”
前面那汉子道:“请端木捕头多费点心!”
齐云高一抬头,喝道:“好呀,原来你比咱们还先到一步!”
秦烈却自椅上跳了起来:“蒲松柏!你杀人还敢先告状!”原来前面那汉子赫然是“飞天蝙蝠”蒲松柏,秦烈三人苦追不果,不意竟在此相遇,颇令人产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
蒲松柏又是一怔,看清了人之后,随即冷冷地道:“秦堂主要倚多取胜吗?”
秦烈哼道:“你别自抬身份,某家一人足以收拾你!”
蒲松柏冷哼一声:“蒲某自出道以来,已不止千次听过这种话了,不过蒲某还未被吓死。”
秦烈沉声道:“别再废话,有种便到院子中决一生死。”蒲松柏冷笑道:“有何不可!”
端木盛忙劝道:“两位都是在下宾客,何必为些小误会而大动干戈,请瞧在敝上的面上言归于好吧!”
管一见的面子两人都不敢不给,刹那间,两人同是冷哼一声。端木盛忽道:“蒲兄,今夜便请留下吃顿饭如何?”秦烈哈哈一笑,道:“端木侄子,你千万勿要强人所难,今夜就算有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咽不下的了。”
蒲松柏也哈哈笑道:“端木捕头盛意拳拳,蒲某恭敬不如从命,不但如此,而且尚要厚颜求留一宿。”
齐云高见他骨头硬,心中暗暗佩服。秦烈也是一怔,几乎难以相信,半晌才问道:“你来此做什么?”
蒲松柏也反问一句:“你又来此做什么?”
秦烈大怒:“某家的事你管不着!”
蒲松柏亦是语气铿锵:“蒲某的事你亦管不了。”
端木盛见两人又再说僵,忙排解道:“两位少说一句,听在下一言!”转头对秦烈说道:“堂主,刚才蒲兄述及你要杀他哩。”
“不错,”秦烈坦言承认,“某家的确要杀他。”
“因为他杀了刁三进?”端木盛含笑而问。
“正是!”
蒲松柏冷笑道:“姓刁的跟你是什么关系?”
“哼,天下人管得天下事。”
端木盛忙道:“但蒲兄说,他根本在离开铁剑庄后便未再与刁三进谋过面。”
秦烈道:“你勿听他胡言。”
蒲松柏怒道:“姓秦的,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人,请问这是否你亲眼目击?”
秦烈不由哑口无言。端木盛笑道:“这件事看来必另有内情,堂主何不坐下仔细一谈?”
秦烈悻悻然道:“你问齐公子吧?”
众人坐下之后,齐云高才把连日来的经过,一一详述了一遍。那经过之奇诡,不但端木盛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连蒲松柏也张大了嘴巴。
良久,蒲松柏才道:“你们既然知道了详情,更不该怀疑人是蒲某杀死的!”
秦烈瞪了他一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暗中搅鬼?”说着,酒菜已送了上来,众人立时入席,吃饭间仍然在谈论这件事。
齐云高问道:“请问蒲兄离开铁剑庄后去过什么地方?又怎会在那树林中?”
蒲松柏脸色微微一变,终于说道:“蒲某不喜欢热闹,离开铁剑庄之后,便想过江到大别山飞凤寨。”
秦烈截口问道:“找谁?”
蒲松柏怒瞪了他一眼,续道:“谁知刚想渡江,忽听人说飞凤寨寨主到江南要找我,蒲某本要去找他,他既然到了江南,蒲某便由来路走回去。
“蒲某本想折回仙霞岭找个老朋友,但到了浮梁景德镇,忽见人拿了一张告示贴在墙上,上书寻人,而所寻之人竟是蒲某,告示上写明要蒲某到景德镇的好景客栈。
“蒲某天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看后便决定到好景客栈探一探到底是谁要找我。当蒲某向掌柜表露身份后,那掌柜便拿出一封信给我……”
端木盛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这信便在此,请堂主过眼。”
秦烈接来一看,只见信上画了幅地形图,说明〈山 历〉崌山,下面写了三个字:程一凤!
秦烈及齐云高一看便知图中所标示之处,正是那天他们与蒲松柏所遇的那座树林。秦烈把信交给端木盛,问道:“后来又如何?”
蒲松柏喝了一口酒续道:“蒲某接信之后十分奇怪,觉得用此方法寻人有异寻常,但偏偏程一凤与蒲某有换命交情,万一有什么急事,蒲某若畏缩不前的,岂非对不住朋友,是故蒲某暗中藏了一些暗器,然后去赴约。
“到了那树林,因为占地极广,蒲某找了一阵,不见有人,心头暗暗诧异,无意中却见一棵树上钉着一张青色的冥钱,心头暗惊,又忍不住上前观看,就在此刻,背后一棵大树后,忽然飙出一人,持剑刺向蒲某背心……”
秦烈插嘴问道:“那人是谁?”
蒲松柏怒道:“你再插腔,蒲某便只吃酒了。”
齐云高连忙向秦烈打了个眼色,秦烈按住心头之恚,故意转头他望,双耳却竖起静听。
“蒲某听见背后金刃劈空,虽然吃了一惊,但终因为心中早有戒备,是故仍能闪开那一剑,但那人长剑奇招不绝,蒲某失却先机,登时落于下风。
“平心而论,蒲某自忖即使不是先失先机的情况之下,跟其决斗,仍要输他一二筹。
“二十多招之下,蒲某身上的衣襟已被剑气裂碎数处,若非仗着身法灵活,轻功奇妙,早已经死了。”
秦烈冷哼一声,道:“自吹自擂!”
蒲松柏把杯中酒喝干,住口不言,秦烈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你们的马嘶声传来,那人便跃上树梢逸去!”
“最后呢?”
蒲松柏粗着声道:“最后你们来到,以后的事还用说?”
秦烈脸上一红,巴巴地道:“你为何不去追他?”
蒲松柏却不答。端木盛道:“当时蒲兄曾喝问对方为何要杀他,那人只道:‘我要为刁三进报仇!’蒲兄问:‘刁三进几时死的?’那人怒道:‘人是你杀的,你假惺惺什么?’“蒲兄道:‘我没杀他!’那人道:‘江湖上的朋友都已知道,你还狡辩!’蒲兄又问:‘你是他什么人?’那人不答,直至离开!”
席上众人都觉得这件事错综复杂,难以找出线头,以作分析。
齐云高忽问:“请问蒲兄,那人的脸庞如何?你总该看清楚吧!”
“他脸上蒙着布!”
“身材如何?”
“一般。”
他用的长剑式样有何特别之处?”
“薄而窄,跟一般剑有异!”
齐云高道:“这倒是条线索。”
蒲松柏冷笑一声道:“照蒲某所知,单只大江两岸,便有十数家用这种薄剑,何况尚有其他地方的!”
端木盛道:“虽然渺茫一点,终归是条线索。”
话音一落,大门忽然三重两轻地响了起来,端木盛道:“是在下同僚,诸位不用停箸。”
冯晓年忙下阶开门,门一打开惊喜地叫道:“头儿,你回来啦?”
厅上众人一听,俱是大喜,只听管一见道:“快替老夫弄些东西填肚!”冯晓年应了一声,忙跑入灶房。
管一见信步走上厅堂,众人连忙长身立起相迎。
管一见一怔,笑道:“想不到今夜竟然这般热闹。”
当下众人让开一个座位,让管一见坐下。端木盛忙把情况转述了一次,管一见听后眉头一皱,目光在蒲松柏及齐云高脸上转来转去,轻笑一声,道:“两位好大的命。”
齐云高道:“神捕何出此言?”
管一见道:“凡名登冥钱的人,都已作了古人,两位却仍可在此饮酒作乐,岂非命大。”
众人登时凝神静听,管一见夹了块肉,送入口中细嚼:“那个隐身凶手胆子之大,魄力之强,实在令人佩服!老夫办案万次,从未遇到一个自视如此高的人。”
秦烈叫道:“老管,你怎地反而赞他?那人不该死?”
管一见把肉咽下,哈哈笑道:“他该不该死还很难说,但……”
秦烈截口道:“他杀了这许多人,还不该死?”
“假如他所杀的人都是一些该死的人,或是与他有仇之人,你倒说说着,什么叫该?什么叫不该?是谁该死?谁不该死?但此人每次杀一人,便先将那人的名字告示出来,这胆气及魄力岂非大不寻常?”
秦烈道:“你说胡尚孔不是令狐硕杀死的,令狐硕又不是万重山杀死的……”
管一见正容道:“对,假如真的如你以前的设想,这其中的关键如何解释?而天下间又岂会如此巧合,一人杀一人?”
齐云高道:“不错,神捕分析得合情合理。”
管一见续道:“实际上,这些人全都是那个隐身凶手所杀的,他本没有想要用嫁祸手法,只不过你们自己想错了。”
“老管,你看那人是谁?”
管一见又笑了:“老夫又非神仙,若能掐指一算,便知道过去未来,也不用这般辛苦了,不过这人也有线索留下来!”
秦烈吃惊地道:“咱们都找不到,你怎会反而知道?”
管一见说道:“这人用剑,这剑又薄又窄,身材中等,胆识过人,这都算是线索。”
蒲松柏道:“在下跟他谈过话,可惜他说话时故意捏尖了声音。”
管一见点点头,道:“不打紧,任何凶手,不管他做案时如何仔细,做案前计划如何周详,做案后掩饰工夫如何巧妙,终究会有纰漏露出来,这跟钓鱼一般,只要你有耐心,有技术,鱼儿终会上钩的。”
蒲松柏及齐云高都舒了一口气,管一见又道:“你们两位今后行动要小心一点,那人说不定还会找你们。”
齐云高谢了一声,忽然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黑布来,道:“这块黑布是盖在刁三进头上的,不知是否凶手留下。”
管一见道:“应该是他留下的!”他接来一看,见布质甚佳,心头一动,忙把布交给皇甫雪:“雪儿,你明日去问一问,这种布是哪里出产的!”
皇甫雪应了一声,众人此刻心头暗松,又再吃喝起来,一直吃至将交二更才散席。
蒲松柏忍不住问道:“不知神捕肯不肯接办此案?”
管一见哈哈一笑:“老夫接案固然要观委托人的诚意以及条件而定,但假如做案的人太过脓包,即使一百万两黄金摆在老夫面前,老夫也未必肯干!”他边走边谈:“但这个凶手骄傲得紧,老夫自然要跟他斗一斗。”
蒲松柏及齐云高大喜。管一见脚步一顿,说道:“老夫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等下请来贵舍观光,老夫还有话要问你们。”
端木盛送他们入客房,也吩咐下人送上洗澡水毛巾给他们洗涤。
过了一阵,皇甫雪过来相请,说管一见在书房中等他们。
秦烈、蒲松柏、齐云高及纪继祖到书房,只见书房内已立着一个五十余岁的汉子,管一见却坐在躺椅上品茶:“诸位请坐下喝杯茶,这位是老夫的得力助手高天翅。”
众人寒暄了一阵,便相继坐下。管一见问道:“你们去找令狐硕共有几人?各人用什么兵器?身材武功又如何?”秦烈及齐云高仔细说了一遍,高天翅在旁记录。
管一见之后又再问,去到紫云庄的人数,秦烈照答如仪。管一见对川东双义及万重山遇刺的情况问得十分仔细:“齐公子,你被人偷袭竟无知,无所见么?”
齐云高脸色一红,嗫嚅道:“晚辈只看到一条黑影,甚至看不到他出剑!”
“看到人影,看不到剑?”管一见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人一共刺了两剑,第一剑刺你的后背,你看不到不出奇,但第二剑刺出时,因万重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倒有点奇怪!”
齐云高道:“不错!的确有点怪!”
管一见转头问秦烈:“川东双义的武功跟你相较如何?”
秦烈想了一下,道:“可能略比某家逊一筹,但相差绝不大!咦,他们两人有问题?”
管一见摇摇头,道:“再说下去,发现刁三进的尸体时,共有多少个人?”
齐云高一一作答,管一见闭目想了一会,又查询一些有关胡尚孔死后的情况。
秦烈见他久不做声,急道:“老管,你该说一说吧,这案子……”
管一见道:“你们可以去休息了,有事老夫自会再去找你们,老夫若不去找你们,你们亦莫来打扰老夫!”
秦烈知道他的脾气,不吭一声走了,最后管一见忽然叫住蒲松柏:“请蒲兄弟稍住!”
蒲松柏重新坐下,问道:“神捕有何指教?”
“那个跟你动手的蒙面人武功跟你相较如何?”
蒲松柏脸色一红,说道:“要高小弟两筹,甚至三筹,若不是小弟轻功有异别派,早已被他杀死了!”
“他的剑法有何特色?”
“快、诡、狠三者兼备!”
管一见又问:“你能记得他一两招招式么?”
蒲松柏摇摇头,道:“小弟若再有机会见到,便能认得出来,现在要我比划出来,可不行!”
“那个姓纪的在铁剑庄时,表现的如何?”
蒲松柏道:“那时小弟根本不认识他,也没留意!”
“好吧,明日再会!”
蒲松柏道:“请问神捕,咱们何时开始调查?”
管一见道:“明日老夫要到府台处巡视一下,后天起程吧!”
蒲松柏去了之后,管一见道:“高老弟,你有铁剑庄的资料纪录否?”
“铁剑庄没有,却有铁剑门的!”
“念来听听!”
高天翅拿出一本簿子来,掀了一阵才停下来道:“严令坤二十四岁初出江湖,嗯,照推算,他今年已七十二岁了。严令坤毕生好武,心怀大志,一直立志要自创一套剑法,成为大宗师,四十余岁后剑法已成,名气也渐大。妻梅氏,今年才五十岁,只产下一子,取名严孝德,严子极之孝顺父母,有‘孝子剑’之称。
“至于严令坤的父母及出身,本着英雄莫问出处的观点,也没人去查问过,而他亦甚少在武林中走动。
“四十岁娶妻,五十五岁创铁剑门,连儿子在内共收十二个弟子,总坛设在临江城内的铁剑庄,但至今尚未有分坛。
“又,铁剑庄颇怪,严令坤竟请了不少高手在庄内吃闲饭!”
话音一落,管一见道:“只这些?嗯,严令坤所创之剑法,有否名称?”
“叫‘铁剑凌风’!剑身比一般人宽阔。”
“铁剑凌风,铁剑凌风……”管一见忽然道,“很好,你也去休息吧,老夫也要睡了!”
高天翅跟管一见时日不短,见他在问铁剑庄的一切,料想管一见必是怀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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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管一见悄悄办了很多事,秦烈却告别回霹雳堂。管一见带着高天翅、皇甫雪及蒲松柏、齐云高和纪继祖离开他的行宫。
杭州城极为繁华,街上行人如鲫,众人不便乘马,牵着马慢慢穿过街道。
走了一程,齐云高无意中看见人丛中有人闪动,虽只匆匆一瞥,但其背影极为熟悉,他心头一动,把马缰交给皇甫雪,随即追上前查看。
纪继祖恐他有失,也忙抛缰推开行人追前,大声叫道:“齐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他声如霹雳,路人侧目。
前头那人侧着头向后面一瞄,齐云高只看到他小半张脸庞,便认出了他,叫道:“严掌门,严掌门!”
那人双脚一住,转过身来,正是严孝德,他见齐云高忙问道:“齐公子,你为何跟杀人凶手蒲松柏在一起?”
齐云高轻叹一声,心想这事说来话长,只得长话短说:“习三进并非蒲松柏杀死的!严掌门怎会千里迢迢赶来此处?”
严孝德苦着脸道:“你跟秦叔叔离开敞庄,后来爹爹开关出来,查询了咱们在芙蓉山的一切经过,便又令小弟出来找寻蒲松柏,并严令小弟在未找到蒲松柏前不得回家……如今他……他又跟你们在一道,这叫小弟如何是好?嗯,纪叔叔!”
纪继祖见到他也是一怔,齐云高不想在街上议事,忙牵着严孝德的手,道:“严兄,小弟替你介绍几个朋友!”言毕拉着他向管一见走去。
双方略为寒暄了一阵,管一见忖道:“这可巧,老夫正想去他家内!”当下道:“令尊那里有老夫替你说项,咱们一齐去抚州吧!”
严孝德大喜,道:“多谢前辈!晚辈还有几个手下在那边!”
管一见含笑说道:“你去把他们找来吧!”
不一刻,严孝德带着他四个手下回来,齐云高心头一动,出言询之,才知道去临安平安客栈找寻蒲松柏的五个挂刀插剑的人,便是他们五人。原来,铁剑庄为了洗脱胡尚孔死于庄内的嫌疑,派出大量人手去调查蒲松柏的行踪,但当他们到达临安时,蒲松柏已先一步离开了。
齐云高想起这件事,心中也甚为佩服蒲松柏的机智狡猾。
一行十一人,自西城门出城,立即跃上马背,策马急驰。盛暑之下赶路,实在苦不堪言,午时一至,管一见便下令入镇休息,过了未时才再上途,一直至起更才入镇歇息。
如此走了三天,才到达寿昌。这里的客栈虽小,却颇为干净,管一见包下一座客栈,十一个房间,刚好每人一间,管一见住在正中,其他却随便挑选。
三更时分,天气转凉,正是好梦刚浓之际,蒲松柏忽被一声轻响惊醒,睁眼一看,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执利剑,正自窗台跃了入来。
蒲松柏一惊,推开被子大叫一声。那蒙面人见刺杀事败,一个倒翻,由窗口射出去。
蒲松柏叫道:“有刺客!”几个箭步冲上来,也射出窗口,只见那蒙面人已经跃上围墙,正欲离开!
由窗口至围墙尚有五丈宽的花园,蒲松柏叫道:“哪里跑!”纵身跃出,冷不防旁边柱后也蹿出一个身穿黄衣的人来。
蒲松柏向左斜跃,那人向右斜飞,两人在半空相遇,蒲松柏大吃一惊,左掌随手拍出!
黄衣人反应也极快,宽背剑一圈,往其手臂斩落!两人同时发动,同凛于对方的势力,攻势一起,便随即沉身落地。
此刻其他人也都听到声音,赶了过来,齐云高一望,急道:“两位住手,都是自己人!”
原来那黄衣人正是严孝德,两人看清楚对方的面貌之后,同时冷哼一声,纵身跃上围墙,抬眼一望,那黑衣蒙面人早已不知去向!
蒲松柏怒道:“若不是你阻一阻,那人怎能逃得掉!”
严孝德急忙分辩:“小弟也是想擒住他,怎知你来得那般快!”
管一见忙道:“刺客既然已去,两位下来吧!”回头一望,十一个人全部在此,他望了纪继祖一眼,心头一动:“纪继祖住在蒲松柏隔壁,严孝德为何反而比他早到?”随即含笑问道:“严掌门,那刺客未入房之前,你便听到声息?”
严孝德道:“惭愧!晚辈根本完全不知道……晚辈只因睡到一半便急,是故下床去茅厕,回来时,忽听蒲先生在房内大叫一声,晚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走去观望一下,哪知道这时候,房内忽然飞出一人,接着跃上围墙,晚辈连忙……”
蒲松柏冷笑一声:“那人一出窗子,你为何不立即上前拦阻?”
严孝德窘急地道:“小弟以为那人是你呀!因为你也是身穿黑衣裤的!待得他跃上围墙,小弟才看出不对,待上前拦截,想不到你也在此刻飞了过来……”
管一见忙道:“这是误会,两位回房睡吧,大家小心一点!”
次日开始,管一见即安排两人睡一房,一路上果然没再发生这种事。到了临川,众人立即跟着严孝德到铁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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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令坤听说“笑面神鹰”管一见率众上庄,心头大喜,忙吩咐大开中门。
众人进入大厅之后,严令坤又吩咐手下备酒菜侍客。管一见是第一次到铁剑庄,也是第一次与严令坤见面,一双利目四周打量。
坐定之后,严令坤说了一堆恭维管一见的话,管一见甚不耐烦,严令坤察言辨色,连忙岔开话题:“秦堂主为何没有同来?”
管一见道:“秦兄堂内事务繁忙,已回去了。严庄主,老夫有个不情之请,盼你能答应!”说着双眼紧紧瞪在他脸上。
严令坤一怔,忙道:“神捕有话但说无妨,老朽若办得到的话,自不会推却!”
“老夫听令郎说,你令其擒蒲松柏回家,若不果便不准他回家是否?”
严令坤尴尬地一笑,道:“是有此事,未知神捕有何高见?”
管一见道:“老夫认为这件案子错综复杂,要想弄清楚其来龙去脉,极不容易,而蒲松柏亦未必真的是杀人凶手,是以斗胆请庄主收回成命。”
严令坤忙道:“神捕既然有此见解,必有原因,老朽自无不答应之理!而且老朽也不是有意与蒲兄为难,只是要请他回来研究一下而已,如今既然神捕肯出面,老朽便放心了!”
蒲松柏冷哼一声:“蒲某也是被贵庄的人苦苦追迫,迫于无奈才去求神捕相助耳!”
严令坤赔笑道:“老朽鲁莽,请蒲兄勿怪!德儿,还不向神捕敬谢,向蒲叔叔告罪!”
管一见及蒲松柏连声不必。严令坤喝道:“你娘整日在叨念,还不进内堂陪她!”
严孝德恭恭敬敬地向父亲叩了一个头,然后告罪退下。管一见道:“老夫想到客房看看,未知方便否?”
严令坤喜道:“欢迎之至,待老朽带路!”
一行人跟着严令坤走向中院,严令坤沿途指点路径,管一见暗暗惊叹铁剑庄的庞大。
到了一座小院,严令坤道:“客房分设在这座小院中,诸位请进!”
管一见抬头一望,见月洞门上嵌着一个门匾,上书“迎宾轩”三个字,他眉头一掀,问道:“严庄主,贵庄时有很多远道而来的宾客?”
严令坤含笑道:“小庄下人不少,有时这些人的亲戚路过,少不免入来与亲人相会,是故出出入入的人还是不少,有了个宾馆便方便得多了!”
管一见点头称善。入了迎宾轩,踏上走廊,严令坤又道:“这房是胡尚孔当日歇息的地方!”
管一见双脚一住,眼光在外面周围来回扫射。这房是第一间,别的房只一边有窗,这房却两边有窗,门口那一堵墙壁,不是用砖堆砌,是木板间隔,配以窗花及琉璃,望之颇为华丽。
管一见指着向外的窗道:“庄主,这一排窗子为何不用琉璃,而用纱纸?”
严令坤脸色微微一窘,道:“此物难求,加上价钱不菲,是故也只能在正面添饰一下而已,倒令神捕见笑了!”
“岂敢岂敢!”管一见转上暗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严令坤立即把当日发现胡尚孔的经过及情况说了一遍。
管一见问道:“庄主以前跟胡尚孔很熟悉?”
严令坤摇摇头,道:“只有一面之缘,当时老朽亦料不到他会留宿!
“那根短箭何在?”
严令坤叫人到他书房把箭取来,道:“神捕若认为此箭有助破案便取去吧!”
管一见见那箭毫无出奇之处,便把它放入怀内。严令坤道:“胡兄尚留下一些银子……”
管一见笑道:“这些银子老夫不要了!庄主,那夜贵庄是否有人巡夜?”
“自然有!”
“由谁负责?”
严令坤抓抓头皮,想了一下才道:“是老朽的第八徒弟显贵负责的,老朽十二个弟子轮流负责,每人一夜。”
管一见道:“再请问,负责迎宾的是谁?”
严令坤道:“这个倒没有专职人选,老朽只记得大徒邵宇负责首席的嘉宾,其他的宾客是由谁招呼的,事隔已久,老朽可已忘记了!”
“请吩咐令八徒来一趟,如何?”
严令坤一怔,随即道:“敢不从命!”忙派人去找金显贵。
不一阵,金显贵便来了。管一见见他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嘴唇厚肥,一副忠厚的相貌,心头一动,忙又说道:“请诸位到大厅稍候如何?老夫欲跟金兄弟谈一谈!”
严令坤向两人望了一眼,道:“神捕何不待晚饭后再问?”
管一见道:“老夫办事时,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惯了,心中无底时,吃下去也不知其味!”
“如此老朽在大厅上等候了!”严令坤厉声对金显贵道:“贵儿,神捕是帮咱们洗脱冤情,你要好好答他!”
金显贵忙弯腰作揖:“徒儿知道,请师父放心!”
管一见眼光来回扫射,待他们都离开之后,才道:“金兄弟请坐下!”亲自跑去关门,顺道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况,见四围无人才把门闩扣起。
管一见坐在椅上,双眼如刀,紧紧瞪在金显贵脸上。金显贵神色惘然,继而低下了头,轻声问道:“神捕要问晚辈什么事?”
“金显贵!”管一见出其不意一叫,“望着老夫,从实招来!”
金显贵惶恐地抬起头来,嗫嚅道:“晚辈不知……”
管一见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把凶手放进庄来!”
金显贵脸色涨得通红,道:“晚辈并没有放凶手进来……”
“你没放凶手进来?那么是你偷懒了,凶手进庄你也不知道,这后果跟放他进来,可没多大的分别!”管一见说罢站了起来,转身望窗,双手负于背后。
金显贵怔怔地道:“晚辈没有偷懒,可能……可能弟兄们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精神恍惚也是有的!”
“巡夜的人也准喝酒么?”
“师父说那天是本帮的大事,可以破例!”
“你呢?你当时在哪里?”
“晚辈……晚辈那天也喝了很多酒,头有点晕……后来……酒力发作,呕了起来……”
管一见霍地转过身来,沉声道:“这样说来,你也失职了!”
“晚辈睡了一阵……”金显贵低下头,“但晚辈并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
“平时庄内的防守情况如何?”管一见语气略为和缓,“贵庄的护院及庄丁共有多少人?”
“平时的防卫自然严紧得多……本庄共有四十八位护院,两个领班,庄丁也有百余人!”
“庄子这么大,以这些人手布防,必有漏洞!”
“是的,但本庄所雇的护院武功都不错,他们分三队,每日有一队休息,其他两队轮流当值,都是伏在庄内的暗处!”
“哦?他们是暗桩?这迎宾轩是否有暗桩?”
“这里也有一个,但他那夜却喝得酩酊大醉,事后掌门师兄去找他,他醉倒在假山后,还未醒来哩!”
管一见冷哼一声:“这就难怪!”一顿:“那天是哪几个负责招呼宾客的,你知道否?”
“那夜晚辈看见胡尚孔是由七师兄带他来这里的,他几乎是最后一个来的!”
“你七师兄叫什么名字?”
“七师兄叫刘全。”
“好,你现在立即去把他找来,不要张扬出去!”
金显贵应了一声,开门出去。管一见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金显贵便带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进来,介绍道:“这位是管神捕!神捕,他是晚辈师兄!”
“拜见神捕!”
“请坐。”管一见望了他一眼,道,“胡尚孔是你带他到迎宾轩的?”
“是,当时晚辈在轩外的花园见到他,他说欲留宿一宵,所以晚辈便带他来此歇息!”
管一见心头一跳,脱口道:“你的确是在花园看到他的?”
“是在花园遇上他的,晚辈到花园时,他慌慌张张自内堂走过来!”
管一见心头再一震:“他由内堂出来?一个人?没人问他,没人截查?”
刘全抓抓头皮,说道:“那夜宾客多,师兄弟们及护院们大多在前院送客及收拾椅桌,情况有点乱……”
“你也没问他?”管一见目光灼灼地瞪着他。
“晚辈问他,他说进来时遇见一个庄丁,那庄丁叫他自个进来,他不知道路径,是故走错了,后来才碰到晚辈!”
管一见侧着头思索一下,觉得事情大有可疑,续问:“你便这样相信了他?”
刘全道:“当时他又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再说他是宾客,又是前辈,晚辈不敢无礼!”
“你可知道他到过内堂什么地方?”
刘全摇摇头。管一见又问:“没人看见?令师是否知道此事?”
“家师没问,晚辈也没告诉他……神捕,胡前辈是受害人,你为何调查他,而不调查凶手?”
管一见眉头一掀,不悦地道:“不了解受害人的情况,又如何能知道凶手的动机及身份!”一顿:“令师为何没查问此事?”
“也许家师也认为他是受害者,不是凶手……”
管一见再思索了一下,道:“你们带老夫出去走走!”刘全及金显贵互望一眼,目光满含疑惑,但都没再发问,依言带管一见出轩。
出了月洞门,管一见问道:“刘兄弟,你在何处见到胡尚孔?”
刘全指指由外堂进中院的路口,道:“便在那边,当时晚辈刚由外堂进来。”
“你见到胡尚孔时,他在哪里?”
刘全指向内堂,道:“在那里!他一见到晚辈便跑了过来!”
“带老夫去那里看看!”
三人沿着石板而行,两旁栽了不少花树,杂以假山,倒也颇为清雅。
中院除了迎宾轩外,尚有几个小院,是丫头、庄丁等下人的居所,严令坤一家以及其徒弟和护院领班则是住在内堂。
穿过中院与内堂之间的那道矮垣,刘全于是指指一处道:“晚辈见到胡前辈,当时他就正在此处……”他闭目思索了一下:“看情况,他还是由内出来的,而不是站着不动!”
管一见心头又是一跳,目光一掠,见附近有栋小屋,屋外花竹扶疏,环境幽静,不由问道:“此屋是谁住的?”
“这是掌门师兄的书房!”
管一见再望进去,见其他房舍离此都颇远,便问:“令师的书房在哪里?”
刘全道:“就在最后面的一栋石屋内,石屋是家师的书房及练功房!”
“石屋之后呢?”
“是后花园!”
“多谢两位,天色已晚,两位去吃饭吧,老夫自个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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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灯火通明,华筵早开,只等管一见一个。
管一见见状忙道:“让诸位久候,老夫心头难安!”
筵开三席,管一见、高天翅、皇甫雪及齐云高、纪继祖、蒲松柏与严氏父子一席,铁剑门的弟子及护院领班占两席。
管一见问道:“庄主,尊夫人为何不出来一同进膳?”
严令坤道:“拙荆非武人,又生性好静害羞,这种场面她是宁死也不会出来的了!来,诸位都是严某的嘉宾,请勿客气,老朽先敬诸位三杯!”
这顿饭,菜香酒醇,席间不提胡尚孔一字,宾主尽欢,直至二更才散席。
晚间,管一见等人自然住在迎宾轩内。管一见正想上床,房门忽然被敲响,一个声音问道:“请问神捕睡了否?”管一见认出是严令坤的声音,连忙下床开门:“庄主请进!”
严令坤也不客气,在椅上一坐。管一见把门关好,坐在他对面,道:“庄主夤夜来访,敢是有以教我?”
“不敢。老朽无能,胡先生在敝庄已死了近月,仍毫没头绪,请问神捕刚才跟小徒谈得如何?是否找到什么线索?”
管一见略一沉吟,便把与刘全及金显贵的说话略述一下,问道:“令七徒所提供之线索颇令人玩味,也许胡尚孔留宿贵庄,另有所图!”
“哦?竟有此事?”严令坤吃了一惊,道,“老朽完全不知!”
管一见见他不似造作,讶然问道:“庄主事后为何不做全面调查?”
严令坤苦笑一声道:“一则老朽毕生都浸淫在武学上,对其他事都混混沌沌,碰到那种事,心神早已乱了,哪能像神捕这样清醒?二则,老夫在次日便开始闭关苦研剑法中的破绽,十二月后才启关,咳……咳,老朽有个不好的习惯,心神一到剑法上,其他什么事便都不放在心上,老朽也自知不通世务,是故甚少到外间走动!”
管一见道:“一个人若醉心于某件事,自必如此,算不得是坏习惯,老夫曾听人说,上辈高人上官三败,武功虽到灿古烁今之境,但曾经也连靴袜也穿错!”
严令坤哈哈大笑:“老朽怎能跟上官前辈相比!不过上官前辈的事迹也确实令人入迷,只可惜他毕生没收弟子,以致武功也没法流传下来,当真可惜!”一顿,问道:“回头说胡尚孔的死因,神捕认为如何?”
管一见道:“如果只研究胡尚孔一人的死因,可得花费不少时日。老夫认为令狐硕、万重山、刁三进等人之死,都同为一案,应该一同调查研究,才能举一反三,迅速揭开真相!”
严令坤连声道:“有理有理!”
管一见抬头问道:“庄主何不问一问贵价之中是否有人与胡尚孔相熟?”
严令坤略一沉吟,拍掌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老朽这就去调查!”
“顺便请问一问下人,看是否有人见到胡尚孔到过内宅什么地方!”
“这个自然!”严令坤正色道,“老朽明早即把结果告诉神捕。”
管一见道:“多谢费神。”
严令坤愀然不悦地道:“神捕这样说岂不见外?何况胡尚孔是死在敝庄之内,老朽也想早日知悉内情及揪出凶手。”
管一见哈哈一笑:“是老夫说错了,庄主莫怪。”忙长身送他出房。
次日一早,天尚未大亮,管一见便下床,略一整理装束便信步走出迎宾轩,忽听前堂传来一阵吆喝声,他心头一动,快步循声寻去。出了大厅,只见庭院中,铁剑门的弟子赤着上身正在练武,有些庄丁在旁举石锁,开声提气之声,震耳欲聋。
管一见悄悄站在柱后观望,见邵宇正在代师指导师弟练剑。铁剑门的剑法走的是沉稳正大的路子,以拙、重见长,是故长剑要比平常的宽厚,使这种剑法的人,一定要到内功有一定的造诣,威力才能发挥,否则将是平平无奇,不足以杀敌。
管一见心头一动,忖道:“难怪严令坤要请人来保护铁剑庄了。”
心念未了,忽闻背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回头一望,却是严令坤。
严令坤见到管一见微微一怔,道:“神捕好早!”走到管一见身旁,问道:“老朽这自创的剑法难以入法家之眼吧。”
管一见正色道:“不,这剑法之佳,大出老夫意料。”严令坤大喜,竟有点手足无措,口吃般道:“老朽的……能得神捕盛赞……实在荣幸……惭愧之至!
管一见含笑道:“这剑法不尚花巧,而以拙胜巧,以重制快,正是深得上乘剑法的三味!只是习这种剑法非练得有二十年的火候,难以发挥其威力。”
“正是,”严令坤深有体会地道,“十年还嫌短,资质中等者,非要三十年苦练,不能掌握其精粹。宇儿资质虽不错,可惜性子急躁,还是未能得其精粹。”
管一见问道:“昨夜庄主调查那两件事,结果如何?”
“请神捕入厅,”严令坤道,“这两件事竟然都无结果!”
管一见跟在他背后,问道:“庄内无一人与胡尚孔相识?”
“他们都是这样子答,老朽也不知真伪。”
“亦无人看见胡尚孔入内宅?”
严令坤长叹一声:“他们都说不曾发现!”
管一见沉吟不语,心念电转。严令坤问:“神捕准备如何调查?”
“老夫准备去一趟紫云庄!”
“调查万重山之死?”
管一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严令坤又问:“何时出发?”
“这种事越快越好,今日便去。”
“可惜老朽已金盆洗手,嗯,犬子跟神捕同去,一则代表敝庄聊表寸心;二则让他多个历练机会;三则,能跟随神捕效犬马之劳,实乃天大之荣幸!谅神捕不会拒绝。”
管一见本想反对,但严令坤这样一说,他倒不好意思推却,便点头应允。
说话间,皇甫雪、蒲松柏等人都走出大厅,严令坤令人送上早点来,又交代了儿子一番。
早膳后,众人告辞,严令坤亲送出城,严孝德仍带了那四个手下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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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城至紫云山庄只三百多里,第三天中午,众人已来至庄外。
庄门外的护庄大汉喝道:“你们上次侥幸逃脱,今次又来,当真不怕死么?”
管一见喝道:“告诉你们庄主,说管一见有事求见。”
那几个大汉都听过管一见的名,闻言脸色登时一变,忙道:“请等一等。”连忙缩入门内。
过了好一阵,庄门再度打开,只见丁六甲带了几个人出来,问道:“请问神捕亲临本庄,有何指教?”
管一见道:“商老大为何不出来?”
丁六甲忙赔笑道:“神捕何必明知故问,强人所难……”
管一见冷哼一声:“他怕老夫抓他去官府?”
丁六甲一直赔着笑:“这些事在下不敢乱说。”
“告诉他,老夫此次来只为了调查万重山的事,他本身的事,暂时不理!”
丁六甲问道:“不知这暂时到底有多久?”
“在万重山的事未办毕之前,不会动他!”
丁六甲抱拳道:“请诸位稍候,丁某再进去把这件事通知敝上。”
管一见道:“速去速回,老夫的耐性有限。”
丁六甲忙不迭答应,过了一阵果然陪着商老大出来,那商老大肥胖如同不倒翁般,笑容可掬,道:“诸位请进,打开大门。”
庄门大开,商老大肃手请进,众人入庄之后,见紫云山庄比铁剑庄还大,都暗暗咋舌,管一见冷笑道:“老大这些日子过得挺不错啊。”
商老大呵呵笑道:“托福托福,不愁三餐而已。”
“这可难为了那些无片瓦遮头的人,天下间最好赚的生意莫过于无本生意了。”管一见双手负背,道,“不过这种钱却不能长久,老大当然也知道。”
商老大脸上不动声色,道:“商某自然知道,否则怎会找这么多人来吃饭?”
管一见哈哈一笑:“他们能保得了你一世么?”
商老大走前几步,道:“神捕,这些钱我出手得来的只占很少数目,这一点你可知道。”
管一见道:“是你出手也好,是你兄弟出手也好,总是不义之财吧!”
商老大大声道:“但其中很多是我这数十年赚来的。”
管一见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商老大语气一软:“假如我把赃款交了出来……”
管一见道:“夫下间岂有这种便宜的事?借钱也需利息,抢来的钱难道就是应该的?”
商老大一呆,不再发一言,说着已至厅堂,双方坐定之后,管一见道:“你那一笔老夫暂时还不跟你算账,但万重山的事却希望你能鼎力协助调查!”
商老大道:“这个自然。”
“万重山是何时来贵庄的?”
“三十年前,本庄刚建庄不久他便来了,商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也一直掩饰得很好,他自称姓蒋,没有家小,对薪酬又要求不高,商某见他颇有教养,便让他在本庄担任西席。
“三十年来,蒋夫子循规蹈矩,而又道履清高,商某按年增加薪饷与他,夫子平日与同僚相处甚佳,日夕均在西厢内,若非课徒,便在书房内读书,本庄上下对他都极之尊敬。”
说至此,他顿了一顿,管一见道:“后来如何?”
“后来的事请丁壮士代我转述吧。”
丁六甲轻咳一声,道:“那天齐公子等人来至,咱们才知他的身份。说句老实话,他既然知道敝上的底细,敝上自然不能再容他住下去。”
齐云高截口问道:“咱们并不知道万大侠在贵庄的化名,你们又如何知道?”
丁六甲尴尬一笑,道:“咱们逐个夫子试验,看他是否身怀绝艺。岂知尚未轮到他时,他已猝然发难,冲入内室,挟持二公子,提出条件,这以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管一见道:“万重山为何要隐居在贵庄?”
商老大道:“这一点咱们至今都还未能查出来,事实上他一直都不曾显露武功,咱们亦没有留意他。”
“他平日的行为举止呢?”
商老大苦笑道:“一无所知。”
“好,老夫且相信你们,但他平日跟谁比较合得来,你们大概知道吧!”
“他向都有和其他夫子来往。”
管一见长身道:“请派个人带老夫去西厢一下。”
商老大道:“丁总管,你带神捕去一趟。”
齐云高忽道:“且慢,贵庄的总管姜白云呢?怎地不见了?”
丁六甲道:“姜兄今早出庄去探亲,大约需十天八日才能回来。”
“哦?”管一见目光一闪,笑道,“探亲是假,大概是去讨救兵吧!”
商老大及丁六甲等人都是脸色一变。
管一见哈哈一笑:“请带路!”
众人走向中院,沿途只见不少地方仍有火烧的痕迹。西厢叫如玉馆,大概取自“书中自有颜如玉”吧,占地颇大,里面尚有一座布置清雅的小厅。
管一见在正中高背椅上坐下,道:“请把十一位夫子都请出来。”
丁六甲道:“现在只剩十位,除去万大侠之外,另有一位因年纪大已经请辞归家了。”
“那人姓什么?”
“姓简。”
管一见挥挥手。不一刻,十个夫子便都战战兢兢地立在厅上等候吩咐。
管一见温声道:“诸位不必惊恐,老夫是捕快,来调查蒋夫子的生平,你们谁知道他的事的,便请告诉老夫。”
那十个夫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发一言。管一见眉头一皱,道:“难道你们都不曾跟他交谈过?”
一个年纪较轻的道:“启禀大人,不才等虽然都跟他有接触,但他绝口不谈往事,咱们也不好意思问他。”
管一见吩咐高天翅仔细记录,道;“你们一个个慢慢道来,把平常跟他接触中比较特别的事说一说。”
那些夫子一听,脸上都变了色,却又不敢不依,挨次述说,这个说蒋夫子每夜三更后才上床休息,次日一早便下床;那个说蒋夫子身体健壮,不曾生病;还有人说蒋夫子喜欢吃酱瓜蔬菜,喜爱读佛经。
管一见大不耐烦,喝道:“说来说去都只是这些么?”
那些夫子吓得脸青唇白,刚才那个年轻的立即大着胆子道:“蒋夫子气节清高,才识渊博,确实是咱们之表率,但他也的确不曾跟咱们谈家事及往事,大人虽然有令,但咱们确是不知,教咱们如何说。”
管一见叹了一口气,挥手叫他们退下,转头问丁六甲:万重山以前住哪一间寝室?”
“请跟在下来!”丁六甲带管一见等到左首一间厢房,道:“万大侠一向住在此房。”
管一见道:“高老弟、雪儿,你们两个跟老夫进去,其他人请回小厅稍坐一下。”说着把门掩起:“搜一搜,看看有否有壁柜之类的设施。”
三人用硬物敲打起来,这房间不大,不一刻已经敲遍四处,肯定屋内并没有地洞暗格之类的设施,抬头四望,房内除了床、椅、桌、柜之外,别无一物。
管一见开了门,道:“出去吧。”
三人返回小厅,管一见立即问道:“丁总管,万重山以前所用的物品呢?”
丁六甲道:“只是一些旧衣物,及几十本书经而已,那些书经已被其他夫子取去。”
管一见心中忖道:“万重山必不会无缘无故在此居住三十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不知那些书经是否藏下了什么秘密?”心念一动,立即叫丁六甲把万重山以前的书经索回来,叫高天翅收拾起来
就在此刻,一个丫环来传话:“总管,老爷叫小婢来请嘉宾到大厅用膳。”
丁六甲忙道:“神捕请!”
管一见心想任他商老头如何大胆,料也不敢在饭菜内下毒,于是欣然赴会。
众人出到大厅,只见厅中摆了几桌筵席,商老大夫妇笑脸相迎道:“请神捕入座,神捕来得突然,小庄不曾有准备,菜粗酒劣尚请见谅!”
管一见见桌上之菜全是名贵无比的山珍海味,忍不住讽刺道:“这种菜尚说是粗劣,老夫平日所吃的,看来只配喂狗了!早知如此,当年老夫就不该入六扇门了,跟老大同行岂不甚好!”
商老大哭笑不得,连声道:“请坐请坐!”逐一为群豪拉椅。
菜是好菜,酒更是陈年佳酿,群豪都放怀大吃起来,商老大见状一颗心才稍安定。
酒过三巡,管一见问道:“丁总管,贵庄以前那个简夫子,家乡在何处?”
丁六甲也不知道,忙派丫头到如玉馆查询,丫头来报简夫子老家在宜黄。
宜黄近芙蓉山,与抚州只有百余里路,管一见心中暗暗记住。过了一会,有几个汉子匆匆奔入来,丁六甲喝道:“李彪,有客人在此,不得无礼!”
为首那汉子已是满头大汗,欲言又止,神态十分焦急,管一见转头道:“老大,何不让他说个痛快!”
商老大忙说道:“是是,李彪,这些人都是英雄好汉,你有话照说吧,无需隐瞒!”
李彪立即如逢大赦,道:“老爷,今早小的跟副总管出庄,驱马疾走,到了午后已经驰了七十里路……”
丁六甲喝道:“挑重要的说!”
“是是!咱们在半路上遇伏,副总管让川东双义抓去了!”
丁六甲骂道:“饭桶!这许多人连两个人也对付不了?”
“咱们中伏……先是马匹被绊马索弄翻,再而几个兄弟中了暗器……”
管一见心头忽地一动,道:“快带老夫走一趟!”
商老大忙说道:“神捕何必为一个粗人……”
管一见道:“老夫自有道理!告辞,异日再来拜访!”
商老大哭丧着脸道:“神捕,商某的事……”
“你好自为之,乖乖等我,老夫不会取你的命,你若是离开此庄半步,天涯海角都无你容身之所!你不要不信,只要老夫把你底细揭开,哼,天下间要找你算账的人可多着呢,也不必老夫亲自动手!”
商老大脸如土色,唯唯诺诺。管一见一笑,道:“发财立品乃人之常情,发不义之财而不改恶向善,是无天理,老夫的话暂时到此为止,请赐数十匹上驷,待老夫去追川东双义!”
商老大连声答应,吩咐丁六甲立即备马,又配了马灯等应用之物。
管一见也不言谢,招呼众人上马,叫那几个紫云庄的庄丁在前带路。他们每人乘一匹马,另各自牵一匹空马,沿途轮流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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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官途上静悄悄,行走极快,如雷的马蹄声,把栖宿在树上的夜枭惊醒。
严孝德拍马与管一见并肩而驰,问道:“神捕匆匆赶去找川东双义到底有何用意?”
管一见笑道:“老夫岂是为了川东双义?只是为了姜白云罢了!”
严孝德一怔:“神捕跟姓姜的可有瓜葛?”
管一见道:“非也,老夫想问问他有关万重山的事,希望他还未死!”
严孝德讶然而问:“姜白云知道万重山的底细?”
“他不一定知道!”管一见含笑道,“不过老夫相信任何一个人不论如何隐瞒,也不能在三十年内丝毫不露点破绽!”
“但丁六甲等人……”
管一见冷笑一声:“老夫在开始的时候说错了一句话,告诉丁六甲说在解决万重山的事之前,不动商老大,他们即使知道万重山一些奇怪的事,也不想告诉老夫,必定要等老夫有了某种应承,才肯……”
严孝德截口道:“神捕大可以先骗骗他们,待达到了目的再慢慢跟他们算账,这岂非更好?”
管一见哈哈大笑,但笑声一起即止,心头一跳,忖道:“这小子怎地突然聪明狡猾起来?”
严孝德见他脸色阴晴不定,问道:“晚辈说错了话么?”
管一见冷哼一声:“老夫话已出口,岂能再出尔反尔?何况老夫若跟他们讲条件,不但示人以弱,而且有失立场!”
“是是,”严孝德恭谨地道,“神捕此言对晚辈来说当真有醍醐灌顶之效!”
说着话,马匹已驰出三十多里,众人仍不稍息,不断换马而驰。
这些马都是紫云庄用巨资购下的,全是千中选一之良驹,驰了数十里,仍然毫无倦容,管一见大喜。驰了一个半更次,已行了五十多里,管一见见紫云庄的那几个庄丁已体力不支,便下令在路旁稍息一炷香。
四更时分,群豪已到出事地点,马灯高照之下,但见林中空空如也,不见一人。管一见早已料到,忙道:“雪儿,快寻马迹辨别一下方向!”
皇甫雪应声而去,众人下马休息。
过了一阵,只见皇甫雪回来道:“头儿,有两匹马向东北行进!”
管一见道:“希望不是别人留的!”
众人再度上马,走了一程,地上马蹄的印迹已经凌乱,料是尚有其他马匹经过,管一见无可奈何,只得下令继续前进。
再走十里,前面出现岔路,且主路岔路都同时有马蹄印,严孝德又问道;“神捕,这下咱们如何是好?”
管一见转头道:“依你看又如何?”
严孝德目光一闪,随即道:“晚辈一来愚昧,二来甚少在江湖走动,哪里有什么办法分辨?”
管一见笑道:“高老弟,你下马查一查!”
“是!”高天翅接过一盏马灯,跃下马背,蹲在地上查看,旁人都暗暗怀疑:“这些马蹄印子如此繁多,如何还能辨得出来?”
管一见却悠闲地坐在马上,一会问道:“严侄子,你说他能分辨得出来么?”
“自然能!”
“哦?”管一见目光灼灼地望着严孝德,“为什么?”
“高捕头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他还能分辨不出狐狸的踪迹么?何况神捕又如此悠闲,自然对他有信心,晚辈难道反而没信心?”
管一见哈哈大笑:“你且说说有什么办法……”
严孝德急道:“这……这个晚辈倒想不出来!”
管一见心中暗暗冷笑,一抬头,见皇甫雪也已蹲在地上查辨。
过了一会,高天翅首先回来报告:“头儿,属下认为他们是走右首这岔路!”
管一见点点头,半晌,皇甫雪也回来报告,看法跟高天翅的一样。管一见说道:“都上马,走岔道!”
齐云高百思不得其解,催马急驰追上皇甫雪,问道:“皇甫兄,恕小弟无能,看不出玄妙,请问你是如何分辨的?”
皇甫雪道:“这全是经验而已,其实很简单,每一匹马腿的长短都有所分别,而且步子的跨幅大小亦不同,咱们从这一点来分辨……”
“但马蹄印如此凌乱,哪里还分得出哪一个蹄印是哪一匹马的?”
皇甫雪笑道:“你忘记他们只乘两匹马吗?两匹马而有三个人,其中一匹必是两人一骑,重量不同,蹄印的深浅自然有分别了!”
齐云高大叫一声道:“好!”一顿,又想到一个问题:“但路上经过的马可不一定只他一匹负重,可能有的马匹驮了货物,这样又怎样分辨?”
“所以便要看蹄印的距离了,这便是跨幅!”皇甫雪道,“驮货的马一般比较矮小,而且跨幅较小,这样才能驮远,而川东双义所乘之马,本是用来乘人的,由于马匹的惯性使然,虽然多驮一个人,它的跨幅不会突然改变,如此还是有迹可寻!”
齐云高恍然大悟:“听君一席话,当真胜读十年书!俗话云行行出状元,果然没错!”
说着又走了数里,前面又出现岔道,这次皇甫雪拉着齐云高下马追查,经过面提,齐云高也看出其奥妙了。
众人再走岔道,这道越来越窄,只能容两匹马并肩而行,是以马蹄印极少,便更加易找了。
天微亮时,已到了广昌,群豪虽有一身武功,此刻亦已疲累不堪,又见川东双义的蹄印向城内延伸,大家都精神一振起来。
入了城,刚好茶馆开市,管一见叫人上街大声吆喝叫川东双义的名字,说管一见要找他,自己却坐在茶馆内等候消息。
皇甫雪更加把城内的捕快找来,一齐到各客栈探访,果然让他们在一家小客栈内找到王钦明。
王钦明见皇甫雪很陌生,问道:“阁下何人?管一见找在下兄弟有何要事?”
“在下皇甫雪,是管一见的手下,敝上有要事找贤昆仲,请两位稍候一下,敝上即来相会!”皇甫雪说罢吩咐衙差到茶馆找管一见。
不久管一见便随着衙差而来,他吩咐皇甫雪把其他人找来,道:“王兄,老夫有一事相求,请问到你们房间方便否?”
余师靖脸色一变,问道:“阁下到底有何事,可否先说明一下?”
“不知姜白云已被两位处置了没有?假若没有的话,老夫想问他几句话!”
余师靖厉声问道:“你跟姓姜的有交情?”
管一见知他误会,忙道:“两位误会了,在下不但跟姜白云没有交情,而且绝不阻止两位下手杀他!”
余师靖心头一松,忍不住何道:“不知神捕要问他何事?”
“老失欲探知万重山生前的一些事!嗯,老夫忘了告诉你们,这件案子是蒲松柏及齐云高请老夫调查的!”
王钦明及余师靖大喜,忙道:“神捕何不早说?姜白云就在房内,请跟在下兄弟进来!”
“有劳!”
三人穿过暗廊,王钦明推开一扇房门,道:“神捕请进!”
管一见点头为礼,跨入门内,抬头一望,叫道:“不好!”飙前揭起帐子一看,只见姜白云躺在床上,胸前鲜血泉涌,原来管一见是发现地上有一张冥钱,才心生不妙的。
王钦明也吃了一惊,急道:“怎会如此!咦,他还未断气!”急忙解开姜白云身上的穴道,问道:“谁杀死你的?”
姜白云双眼直眨却说不出话来,管一见右掌一落,一股真气自其腕脉渡入他体内,姜白云得管一见之助,精神似乎稍好,但一开腔便呛咳起来,管一见等人心头大急。
姜白云眼睛一阵乱眨,忽然竖起了一只手指向房门遥遥一指,随即“咯”的一声,咽了最后一口气。
管一见道:“快追!”
三人同时自门口冲了出去,余师靖跃上屋顶望去,但见晨曦中,城内平房屋顶不见一人,街道上只有行人,却不见有人手提血剑的。
管一见冲出了客栈大门后,只见皇甫雪、蒲松柏、齐云高联袂回来,后面还跟着铁剑庄主仆五个人。
管一见急忙问道:“有否看见一个手提长剑的人自客栈出去?”
众人脸上俱现惘然之色,一齐摇头,严孝德忙问道:“神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管一见气急败坏地道:“姜白云让人杀死了!”
众人一听,忙又返回客房中,管一见一入房,忽然发觉房内的后窗半掩着,他心头一动,急忙走前推开窗子,随即又跃了出去,窗外有一条甬道,只宽约五尺,此刻甬道无人,甬道之外都是围墙,围墙高八尺。
管一见手掌在窗口一按,人便如大雁般飞出,落足在墙上,可是事隔已久,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一阵夜风吹来,管一见忽然闻到一点血腥味,他心头一动,跃了出去,但街上却无一滴血,这线索至此便断了。
管一见叹了一口气,正想重新跃入客栈,倏地一个念头闯上心头:“看情况,凶手显然是由窗子处出入的,为何姜白云临死时,却是手指指向门外?这里面有什么不明的原因?”
此念一起,管一见越想越远,刚才的情景,如图画般一幅幅泛上心头。
晨风再一吹,管一见瞿然一醒,忙返回房内,此时王钦明和余师靖也都回来,管一见望了他们一眼,他俩都丧气的摇摇头。管一见道:“先把此人安顿了再说!”说着指一指床上的尸体。
王钦明拿了钱吩咐掌柜买副棺材葬了姜白云,众人便离开客栈,同到茶馆进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