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半个时辰,秦烈目光一横,忽见前头树枝有断折之象,心头一跳,连忙快步走前,果然在一棵大树下,见到地上伏着一个人,看衣服正像严孝德。他伸手抬起那人的头,目光一落,果然是严孝德。
秦烈一惊,几乎连火把也跌落地上,再伸手一探,幸而尚有呼吸,他急忙一手把其提起,展开轻功望竹舍飞去,同时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到了竹舍,秦烈把严孝德放在厅中的竹桌上,见他左胸的上角,有道剑伤,鲜血依然不断地沁着。秦烈伸手往自己怀内一摸,却没带伤药,幸而周湛已闻声赶至,见状二话不说便取出了伤药,替他敷上。
大概触及伤口,严孝德忽然发出一道轻微的呻吟声。周湛喜道:“三师弟你醒了?”
严孝德喃喃地道:“爹爹,孩儿没死么?”
厅内的人一听都是怔了一怔,当下暗忖道:“这人年纪已不小,怎地仍然如此脓包,开口便叫爹爹?”
周湛却早已见惯,忙道:“师弟,是我,你且勿动,待愚兄替你包扎伤口。”
秦烈轻咳一声,对严孝德的德性大为鄙视,沉声道:“不必呻吟,死不了!”
严孝德脸色一红,忙道:“是是,前辈教训得是,小侄不再呻吟就是!”
秦烈冷哼一声,问道:“贤侄是被谁所伤的?”
“是刁三进。”
“刁三进?”秦烈诧异万分地问道,“就是那个驼怪刁三进?
“不错,就是‘铁拐铜驼’。”
周湛眉头一皱,问道:“刁三进为何要杀你?”说着,穆程等人亦都赶了回来。
严孝德道:“小弟入林之后,便胡乱向一个方向走去,过了一阵,忽然听见一个‘沙、沙’的脚步声……咳咳,二师兄你也知道,小弟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是以……”
秦烈急道:“是以什么,快说呀!”
“是以晚辈不能肯定那是人的脚步声,还是野兽的脚步声,不敢乱叫,只怕弄错了,要让人笑话。”严孝德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晚辈便悄悄跟了下来,不料跟了十佘丈,那声音忽然隐去,晚辈心头忐忑,连忙抽出长剑,准备应敌。
“就在此刻,忽然一道劲风扑脸,晚辈急把头一低,只听背后树干上‘噗’的响了一声,连忙把剑向前一刺,不料竟然刺了个空。
“黑暗之中,晚辈看不到人,不知他是谁,急忙喝问,那人不答,挥动兵器再度攻来。这次晚辈长剑一格,‘当’的一声过后,晚辈只觉虎口一麻,长剑几乎飞出,却也觉得那人使的是一件外门的重兵器!”
秦烈忽问:“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谁,刚才为何又说他是刁三进!”
严孝德道:“前辈别急。”他顿了一顿,才续说下去:“晚辈跟他哑斗了几招,那人尽量不触及晚辈的长剑,大家凭风声辨位。晚辈经验粗浅,只觉得十成武功施不出三成,不久胸口便着了他一记!”说着挣扎起来,把衣襟拉开,众人只见他身上青一记、黑一记的,料必受伤不浅。
秦烈暗道:“刚才我还以为这小子怕死,否则怎会着了一剑便晕死过去?原来他受伤不轻。”
穆一程问道:“后来又如何?”
“晚辈着了一记后大吃一惊,左手忙向那兵器抓去,一抓抓及,却原来那是一条方形的铁条,当时晚辈大喜,连忙振腕把长剑回削,只听‘当’的一声细响,长剑明明刺及一物,但竟然刺不进去,当时又是一惊,便给他的铁条挣脱出手掌!”
众人又忖道:“刁三进的铁拐下半截果然是方形的,而他在驼峰上安了一块薄铜皮,也是人人皆知之事,这脓包的剑自然刺不进去啦!”
严孝德喘了一口气,继道:“晚辈问道:‘你刀枪不入么?’那人不答,却乘晚辈说话分神之际,又戳了我一记,幸而我运气护住胸膛,才没立即晕死过去!
“这时候,晚辈自忖必死,也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力,左手一翻,紧紧握住铁条,长剑再一刺,又是‘当’的一声响,只听他嘿嘿冷笑道:‘小子,我的驼峰是铜的!’
“晚辈脑内灵光一闪,叫道:‘你是刁三进?’他道:‘现在告诉你又何妨?正是刁大爷!’
“就在此刻,晚辈忽觉一道风声传来,长剑来不及招架,身子一缩,便觉一柄长剑刺在晚辈的左上胸。
“晚辈大叫一声:‘你为何要杀我?’长剑胡乱一刺,只听他惊叫一声,料是我这剑不是刺在他驼背上!
“他叫声一落,晚辈忽觉铁拐上传来一道大力,五指再也握不紧,让拐头戳在胸膛上,便不醒人事了……”
说罢,严孝德仍满脸惊悸之色,不断喘着气。群豪听过,也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穆一程闭目想了一会儿,忽然喃喃地道:“刁三进要杀你,莫非是怕你泄露了他的秘密……”
“严孝德极少离庄,又怎会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因为令狐硕是他杀死的!”
群豪同时发出一道难以置信的叫声,严孝德叫道:“什么,令狐硕已经死了么?但谁能肯定是刁三进杀死他的?”秦烈道:“不错!而且那张青冥钱分明印着‘万重山’三个字!杀人的应该就是万重山!”
穆一程道:“那种纸任何人都可胡乱印些名字用来嫁祸他人,这又有何难?”
秦烈道:“某家始终不信!”
穆一程微微一笑:“那是因为秦兄刚才看得不仔细,所以才有此一见!嗯,如今请诸位再入寝室看看令狐硕!”群豪怀着诧异的心情一齐涌入寝室。穆一程把令狐硕的上襟拉开,露出胸膛上的那个伤口,说道:“诸位仔细看一看!”
秦烈道:“左右不过是被剑所杀罢了,有什么好看!”
穆一程含笑不答。柳沐阳心道:“姓秦的空有一身武功,但办事粗心大意,难怪霹雳堂传到他手上,并没什么进展!”当下道:“从这伤口断定,凶手杀人的剑,既狭且薄,与一般的长剑显然有异!”
齐云高叹道:“不错!柳副帮主好眼光!”
穆一程一笑,指指严孝德身上的剑伤道:“诸位再把它跟严掌门身上的剑伤比较一下!”
齐云高看了一眼便叫道:“这两个伤口显然是被同一类的剑所伤!”
“正是!”穆一程道,是以穆某才认为这张冥钱其实是刁三进故意布下的疑云!”
穆一程接道:“还有一点诸位都忽略了,便是胡尚孔之死,是他第一个发现的!这里面会否另有秘密?”
群豪都是心头一跳,忖道:“不错,说不定胡尚孔是他杀死的,却反来嫁祸于令狐硕,如今杀死了令狐硕又来嫁祸万重山!”
秦烈道:“但刁三进不是说胡尚孔是他的救命恩人么?”柳沐阳冷笑一声,道:“这件事咱们只从刁三进的口中得悉,实情如何有谁知悉?”
秦烈忍不住又道:“刁三进跟胡尚孔、令狐硕及万重山有仇?”
穆一程微微一怔,半晌才道:“一个人要谋杀另一个人,必有其理由,却也未必是有仇!”
柳沐阳道:“话虽如此,但他们之间可又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齐云高道:“这两点咱们因为对他们都不熟悉,是故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
秦烈道:“如今咱们该如何再进行?去捉拿刁三进?”群豪都把眼睛望向穆一程,穆一程沉吟了一阵,道:“刁三进居无定所,要捉他可不容易!”
秦烈道:“不错,还是先去找万重山,他家在翠薇峰下,总较容易找!”
人丛中有一个唤汪维忠的汉子接腔问道:“恕在下孤陋寡闻,请问诸位,这‘一剑荡魔’万重山万大侠到底是个怎样子的人?”
另一个年纪较大名唤纪继祖的道:“老朽刚出道时,万大侠已是名扬四海的大侠了,听说他有一次在岭南与南海十三妖决斗,凭手中一柄长剑而大获全胜,自此便得到这‘一剑荡魔’的美名。万大侠武功高强,嫉恶如仇,有一段时间,曾成为群魔的眼中钉,但又忌其精湛的剑法,只敢怒而不敢找他霉气。可惜万大侠后来便归隐了,他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归隐,却成为一个谜!”
柳沐阳道:“柳某听人说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归隐的!”
纪继祖道:“如此说来,万大侠当真是个至性至情之人!”
秦烈道:“可惜他在武林中的时间如昙花一现,只几年便由绚烂而归于沉寂,以后便再无人见到他!直至十多年前,江湖上才传说他隐居在赣南的翠薇峰下!”
柳沐阳道:“翠薇峰可不小,咱们如何找?”
秦烈微微一笑,道:“某家自然有确实的地点才敢说找他比找刁三进容易!”
汪维忠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请秦堂主带路吧!”秦烈欣然同意,一行人便鱼贯离开竹舍,周湛扶着严孝德行走。
走出树林,天色已逐渐放亮,那两个铁剑庄的护院,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状忙赶马迎前。众人跃上马背,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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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芙蓉山至翠薇峰路途虽比由临川至芙蓉山长,但因为没有江河拦路,速度却快。
群豪早起夜宿,一路马不停蹄,第三天下午便到了翠薇峰下了。
穆一程转头向秦烈问道:“秦兄,你一路上都不肯相告,到此时该告诉咱们了吧,万大侠隐居在何处?”
秦烈道:“告诉某家的人,再三要某家守秘,而且他也是在无意之中得悉的,某家本不想泄露他老人家的行踪,奈何发生了这件事,希望万大侠知道之后,不要怪某家!”他顿了一顿,才问:“翠薇峰下以哪一个庄院最大?”
纪继祖惊叫一声:“紫云山庄!万大侠隐在紫云山庄内?”
群豪一听都觉得“紫云山庄”四字颇为陌生,忙拿眼望着秦烈。秦烈点了点头,道:“不错,万大侠在紫云山庄内当西席教师!”
齐云高忍不住问道:“堂主,这紫云山庄是什么来历?”秦烈看了纪继祖一眼,道:“这个某家也不太清楚!”
纪继祖道:“紫云山庄庄主姓紫名富,是赣南的一名富豪士绅,不是武林中人!唉!这件事的确令人难以想像,万大侠那种人怎受得住紫富这种俗人的气!”
秦烈点点头道:“某家听说这紫云庄主一毛不拔,为人又刻薄,但若非如此,万大侠的行踪又怎能保密了数十年!”纪继祖点点头,道:“不错!人人均以为万大侠会隐居于名山大泽,却料不到他会隐居于富贵人家家中!”
说着已至一座山庄前,群豪抬眼望去,果见那山庄占地极广,围墙高厚坚实,屋顶重重叠叠,单看这份气势,便知道这紫富的确不愧是赣南的首富。
庄外立着几个壮实的汉子,一望便知都是练家子。那几个庄丁见秦烈等人迤逦而来,都把眼转望过来。
秦烈跳下马,抱拳问道:“某家等要找贵庄的西席教师,烦请通报一声!”
一个庄丁问道:“是哪一个夫子?”
秦烈道:“姓万,双名重山!”
那几个庄丁互望一眼,一齐摇头道:“你们找错地方了,敝庄没这个人!”
秦烈心想大概万重山是化了名进去的,便说道:“那么便请把西席夫子请出来吧!”
那两个庄丁脸色微微一变,道:“阁下是什么人?”秦烈本是霹雳的脾气,见对方一脸傲慢,不由喝道:“你管老子是什么人,还不赶快把夫子请出来!”
一个庄丁冷笑一声,道:“你以为紫云庄是寻常的庄院么?敝庄共有十二个夫子,阁下要找哪一个?”
秦烈一怔,怒道;“十二个夫子,都替老子给请出来!”那几个庄丁互视一眼,齐声哈哈大笑起来。秦烈脸色一沉:“有什么好笑?”
“阁下以为人多便可以来紫云庄撤野么?”
秦烈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止,双脚一动,身子如离弦之矢飞了出来,接着右手扬起,那两个庄丁只觉眼前一花,便都吃了一记耳光。刹那,那些庄丁都又惊又怒,齐把兵器抽了出来,同时有人吹动竹叶哨子,呜呜声音剌人耳鼓。
穆一程知道庄丁是在通知庄内的护院,忙道:“诸位,咱们并无恶意,只想跟万重山见一面,盼能行个方便!”
庄丁喝道:“本庄并无此人,咱已说了,你们偏不信!”
“但咱们确知他在贵庄任西席,大概是另化了一个名!”
庄丁冷笑一声,问道:“化了个什么名?”
穆一程沉住气道:“咱们若是知道,便早已告诉诸位了!请把贵庄的夫子全请来一认如何?”
只见庄内走出几个劲服疾装的中年汉子,一个脸有刀痕的问道:“蒋三,什么事?”
那个叫蒋三的庄丁忙把秦烈等人的来意转述了一遍。
穆一程抱拳问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中年汉子道:“在下是紫云山庄的护院领班,姓温。尚未请教阁下……”
穆一程道:“在下黄山派的穆一程。”指指秦烈,又道:“这位是江南霹雳堂的秦堂主!”
温领班淡淡地道:“久仰久仰!不过敝庄确无阁下要找之人,诸位请吧!”
秦烈怒道:“咱们好意相求,你狗仗人势,凭的是什么?”
温领班脸色一变,道:“此乃温某的职责,恕难从命!”
秦烈哈哈一笑,道:“假如咱们硬闯呢?”
温领班脸色一凛,沉声道:“阁下等未必能如愿秦烈大喝一声:“如此待某家伸量伸量你!”
温领班突然发出一道尖锐的啸声,啸声未止,秦烈的右拳已至胸前,他吃了一惊,急忙偏身一闪!不意秦烈的左拳早已蓄势待发,他一动,秦烈的左拳便紧接着捣去!
温领班右手飞快地向上一翻,堪堪架住,秦烈左腿忽然踢出,温领班一退八尺,右手在腰上一抹,钢刀已到了手上!
秦烈一凛,忖道:“想不到这小子手底倒也硬!”斗志振,攻势再起。
但那姓温的领班也非省油灯,钢刀一斩,切向秦烈的手臂!
秦烈手臂一沉,倏地再一翻,化拳为爪,向刀背抓落!这一招有个名堂,唤“火中取栗”,是秦烈的得意绝招之一。
不意姓温的,的确有几分真实本领,手腕一抬,未待对方五指合拢,刀背反撞其五指关节。
秦烈无可奈何,只得再化爪为掌,把刀拍开,同时左拳及时扬出。
温领班翻臂一架,吃不住对方的大力,“噔噔噔”退了三步。秦烈大喝一声,跃前六尺,左拳又化爪,抓向温领班的手腕。
温领班自知武功不如对方,钢刀采取守势,仓促之间,便在身前布下一道严密的刀网。
穆一程见秦烈一时之间难以取胜,眉头一皱,道:“在下也要得罪了!”霍地望庄门飙去!
齐云高及柳沐阳一剑一锤同时发动。
穆一程刚至门口,石阶上的庄丁已经蜂拥而下,刹那间三把单刀、一把短斧、一根齐眉棍、两条钢锏同时望其身上招呼过来!
穆一程长笑一声,身子硬生生挪开四尺,脚尖一点,身子如大雁般拔空飞起,望围墙内飞去!
那几个庄丁皆微微一怔,只听“噗”的一声,一个使铜锏的庄丁,已被柳沐阳的链子锤击中了脑袋!
霎时间,庄丁们大叫起来,“大胆狗贼,打死人啦!”语音未落,齐云高的长剑已至。
齐云高跟柳沐阳这种出身于草莽的粗豪汉子不同,不想多杀生,只把剑尖刺去一个持单刀的庄丁的虎口上!
“呛啷”一声,单刀落地,与此同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暴喝:“下去!”
齐云高心头一凛,连忙倒退一丈,抬头望去。
原来穆一程拔空而起,正想越过围墙,冷不防墙内飞起一条灰影,那灰影先他一步,落在围墙上,同时双掌一扬,望穆一程的胸膛拍去!
此际穆一程气已将竭,无法在空中移形换位,只得也抵出双掌迎上!
“啪啪”两响,穆一程只觉对方掌上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强劲,半空没法着力,只得凌空打了个跟斗,翻落地上,抬头一望,只见围墙上站着个六十左右年纪的灰袍人。灰袍人立在墙头,神态骄傲,晚风吹来,衣袂飘飞,更增几分气势。
穆一程怒道:“偷施暗袭,算得了什么好汉?”
灰袍人哈哈一笑:“莫非阁下逾墙私入民宅,却是好汉的行径乎?”
穆一程脸色微微一红,问道:“以阁下这般身手,却甘心为狗岂不可惜乎?”
灰袍人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原来黄山派不但剑快,而且嘴利!”
穆一程心头一凛,忖道:“这老小子好生厉害,一眼便瞧出了我的来历,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想要问他,又觉颇难以开口,不由把眼望向齐云高。
齐云高会意,抱拳问道:“请问前辈高姓大名,在紫云庄内,身居何职?”
灰袍人哈哈一笑,道:“娃儿,你这话还算有点意思!老夫丁六甲,在紫云庄内身居总管。”
纪继祖道:“阁下素在岭南,为何来了赣境?”
丁六甲道:“秦堂主在江南,又为何南下赣南?”一顿,道:“温兄弟,你退下吧,让老夫主持一切!”说着,衣袂飘飘,跃落地上。
温领班虚晃一刀,急忙缓退,秦烈见他退下,也不追赶,双眼瞪着丁六甲,道:“某家想伸量伸量你!”
丁六甲嘴角含笑,道:“秦堂主名头虽响,丁某也未必怕你,念在同为武林一派,老夫问你们一句,你们要善了,还是要恶了?”
柳沐阳问道:“何谓善了,又何谓恶了?”
丁六甲道:“善了者,你们现在便立即下山,本庄也不再追究;恶了嘛,嘿嘿嘿……”他一边冷笑,一边把掌一拍,只见庄内涌出数十个身着劲服的大汉来。
这些大汉人人脚步沉稳,虎背熊腰,目光炯炯,一望即知武功已颇有根基。这些大汉还由一个五十余岁的灰袍人带领着,这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更不是省油灯。
群豪一怔,自忖实无把握攻入庄内,但要就此退下山,又难以下台,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丁六甲察言辨色,又如何不知,忙把脸色放缓,说道:“诸位只要查到你们要找之人的名字,本庄自然不会为难,如今请恕咱们职责在身,无能为力了。”说着一挥手,率众入庄,随即把庄门闭起。
群豪互视一眼,只得下山离开。此际,天色将晚,西天夕阳斜照,柳沐阳抬头一望,忽见路旁树后有两道人影长长地射落地上,他忙道:“小心,林内有人!”
一语甫毕,只见林内走出两个人,正是川东双义,穆一程问道:“两位不是说有急事要办么?怎地又来此处?”
原来川东双义一出临川便与群豪分手了,谓有件急事要去办,群豪却认为以现今的实力要去对付一个令狐硕,实在绰绰有余,自然不加挽留!
当下王钦明抱拳道:“在下兄弟要办的事,便在这座山庄内!”
秦烈一怔,脱口道:“你们也要找万重山?”
王钦明及余师靖亦同时一怔,齐声问道:“谁是万重山?”
穆一程轻咳一声,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王钦明道:“就在这林子内如何?”
群豪入林之后,纷纷下马,然后席地而坐,穆一程随即把别后的经过告诉川东双义。王钦明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咱们要找的是紫云庄的副总管‘阎王刀’姜白云!”
穆一程暗暗点头,估计这个姜白云必是刚才那个灰袍人,当下问道:“两位跟他有仇?”
余师靖道:“在下有个师侄是死在他手中,咱们查了好几年,才知道他投身在紫云山庄内!”
“这紫云山庄庄主到底是个什么人,怎能网罗这种好手替他卖命?”齐云高忍不住接腔问道,“不知两位是否知悉?”王钦明道:“江南有个独脚巨盗商十七,诸位大概都有个耳闻,这紫云庄主便是商十七的大哥——商老大!紫富只是他的代名,商老大本身以前也是个巨盗,后来才来此隐居,摇身一变,成了土绅,他怕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是以雇了不少高手保护。”
群豪恍然大悟,柳沐阳忽道:“万大侠是出名的嫉恶如仇,刚才咱们这一闹,怕已使他的身份暴露,假如他不是凶手,咱们岂不害了他?”
秦烈心头一凛,道:“不好,这样的确会害了他!”
纪继祖道:“万大侠武功高强,一柄长剑……”
齐云高担忧地道:“须知双拳难敌四手!”
穆一程忽道:“咱们进去救他!”
柳沐阳道“庄内人多,加上咱们不知地形,刚才己不成,难道晚上便成?”
穆一程道:“请川东双义到大门外搦战,咱们分批溜入内相机救人!”
王钦明道:“妙妙,咱们两兄弟已偷入庄三次,只因姜白云一直都有人陪着他,使咱们投鼠忌器,下不得手,庄内的大致地形咱兄弟倒也知道一二!”
众人大喜,于是王钦明用树枝在地上画起来,详细指点了各处院落的位置:“西厢在这里,料万大侠必在那里!”
穆一程道:“咱们驱马而去,让对方没人戒备,然后再悄悄兜回来,两位先生指名搦战!”当下又点了几个人匿在暗中助川东双义,其他人两人一组,分头入庄,入庄之后,五组人匿在暗处相机行事,其他三组则直扑西厢!
群豪再无异议,于是纷纷上马。严孝德因为受伤,便提议道:“诸位回来之后,仍把马放在此林中,由在下看管。”众皆称善。
于是十余骑冲出树林,蹄声得得地急驰而去,待驰了两三里,众人便把马匹驱入林,撕下布条缠住马蹄,然后再度返回刚才那座小林。
到得那里,便听见王钦明及余师靖的叫骂声,众人忙把马交给严孝德。
穆一程探头一望,但见庄门紧闭,紫云庄内并无一人出来应战!
穆一程回心一想,暗叫不妙,庄内的人必是在对付万重山,忙派人去叫川东双义强闯入庄,他自己带着其他人分由庄后左右两边入内。
秦烈带着柳沐阳及纪继祖,穆一程、齐云高及周湛为一组,这两组最强,几个起落已至墙下。穆一程道:“穆某先上去看看!”一个“旱地拔葱”,跃上围墙,探头一望,只见庄内有一处灯火辉煌,人声嘈杂,却非西厢。正在诧异间,猛听下面有人喝道:“谁?”
原来是紫云庄的庄丁,穆一程见只有六七个普通庄丁,忙抽出长剑轻声道:“快上!”双脚一顿,如大鸟般射向人丛中。
那几个庄丁见状忙挥动兵器攻来,穆一程双脚一错,如穿花蝴蝶般,左指一戳,制住一人的麻穴,右手长剑一挑,架开一柄单刀!
刹那间,只见一条长棍横扫过来,穆一程冷笑一声,反手一抓,抓住一个庄丁的手臂,向前一送,迎向长棍!
“噗”的一声,长棍扫在那个庄丁的腰上,发出一声惨叫,穆一程趁机飞起一脚,踢飞另一个庄丁。
那持长棍的汉子见错伤了同伴,大叫一声,猛使一招“独劈华山”,望穆一程的头顶击落!
穆一程岂会被其击中,左脚一蹬,踢在那个被制住麻穴的庄丁的后臂上,那庄丁又向长棍迎了上去!
这一来,那使长棍的庄丁不由大吃一惊,急切间,硬生生地长棍一偏,击在旁边。
穆一程长剑挑开一柄单刀,身子如离弦之箭射出,飞到那庄丁面前,左手一抄,握住棍身,再使力一拉,那庄丁拿不住桩子,蹬前几步,穆一程右手长剑一送,刺在其心窝之上,那庄丁一声不响,便自断气。
其他庄丁见状,都是一惊,与此同时,秦烈及齐云高等人也都相继跃了进来,大家一阵砍杀,便把那几个庄丁解决。
穆一程道:“怏进去看看!”
柳沐阳道:“但那里不是西厢!”
穆一程眉头一皱,说道:“齐公子、柳副帮主,你俩到西厢,咱们去内宅,若有危险时便发啸为号!”
柳沐阳拉着齐云高,弓着腰转去西厢,穆一程、秦烈、周湛及纪继祖则向内宅走去。
一路上但见庄丁来回奔突,神色都甚为紧张,穆一程四人出乎意料地平安到达内宅,只见那里火把高举,刀光掩月,人头涌涌,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穆一程正想抓个人来问一问,忽听有人高声叫道:“姓万的,你到底有什么条件!”
穆一程等人心头齐是一跳,原来喊话的正是“双掌开山”丁六甲!听这话,敢情万重山便在内宅,一颗心不由怦怦乱跳起来。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告诉商老大,叫他拿出三百万两银子来,救济周围百里的贫苦!”
丁六甲苦笑一声:“万兄,三百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不嫌过分一点么?”
只听万重山冷笑一声:“姓商的几兄弟平生也不知抢劫了多少财帛,要他拿三百万出来,已是便宜了他!”
丁六甲沉吟一下,道:“假如东翁不答应呢?”
“那万某只好跟二公子同归于尽!”
丁六甲道:“你先放了二公子,其他条件再慢慢磋商。”万重山冷哼一声,厉声道:“丁六甲,现在你作主还是商老大作主?姓万的可不是三岁小孩,钱未到手,岂会放人!”
穆一程等人一想,估计万重山身份已泄露,商老大怕自己的底细为其所知,是故派丁六甲等人要去杀他,不料万重山武功厉害,被他冲入内宅,制服了商老大的次子,并以此要挟,现在双方正在讨价还价!
秦烈轻声问道:“穆兄,咱们怎样救万大侠?”
穆一程见紫云庄人数众多,而丁六甲武功不低,忙悄声道:“且慢,如今万大侠还不危险,咱们须看准时机才动手,务须一击即中,否则反而要累了万大侠!”
只听丁六甲又道:“东翁问你潜在本庄近二十年,到底所为何事?”
万重山厉声道:“这是老夫的事,何须你问,到底如何快说一句,否则哼!”
丁六甲道:“有事慢慢说……嗯,对啦,东翁说他若拿出三百万两银子救济贫苦,虽是心甘情愿,但怎知你会否中饱私囊?”
万重山笑道:“老夫是这种人么?”
“东翁又道,庄内虽有三百万两银子,但却是些元宝,他问你如何拿得动?”
万重山一怔,道:“拿银票来!”
“但庄内的银票不足此数!”
万重山又再沉吟了一阵:“庄内的银票,数目有多少?”
“这个丁某可不知道,待我去问问东翁。”
“快去快回!老夫的耐性有限!”
“是是,万大侠少安毋躁!”丁六甲说罢只退后了几步,便站在人丛中。
穆一程一怔,暗忖道:“这姓丁时一味拖延时间,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咦,莫非他有什么诡计不成?”
正沉思间,猛见那些庄丁都散了开来,有几个武功较高的都跃上屋顶,穆一程暗呼一声不妙,更加认定丁六甲必另有安排。
忽又见几个庄丁走至窗前,拿出一枝小竹管,把其插入窗内,接着把嘴衔在竹管上。
半晌,忽听万重山大喝一声:“贼子敢尔!竟敢施放毒烟!”话音甫落,只听“喀嚓”一声,窗棂忽然碎裂,屋内透出一只手掌来,拍在一个吹迷魂烟的庄丁头上,脑盖顿时碎裂!
大概房内已充满了迷魂烟,万重山不能再呆下去,霍地自窗子跳了出来。
脚跟尚未踏定,屋顶上忽然飞下一张渔网!
万重山左臂拦腰提着一个青年,右手持剑,但渔网下来时,丁六甲猛地大喝一声,双掌齐出,望万重山胸膛拍出。
万重山把人质抬起横在胸前,刹那,渔网将至,而四周的庄丁又围了上来,眼看万重山即将被擒,忽见他双脚一顿,背后似长了一对眼睛般,向破窗倒飞进去!
“唰!”渔网落地,罩了个空,而万重山亦没飞入房内,他人在半空时,身子已缩起如煮熟的小虾,双脚在窗台上一放,人便如被钉子钉住般,渔网刚落地,他双脚一蹬,斜跃上屋顶。
万重山反应虽快,但奈何对方人多!这刹那,姜白云忽在屋顶上出现,兜头一掌击下!
万重山喝道:“挡我者死!”长剑逆风反刺对方的掌心!这一来,胸胁便露出空门,好个丁六甲,立时一个“旱地拔葱”跃起,右掌拍向万重山的胸膛,左掌竖起如刀,切向对方的左手腕!
与此同时,姜白云已经化掌为指,曲指把剑弹开!万重山被此一阻,去势略慢,说时迟,那时快,姜白云左手五指如钩望万重山的肩膊抓下!
千钧一发之际,万重山忽使“千斤坠”,身子不再上升,反而下降,同时左手一移,把人质横在胸前,丁六甲投鼠忌器,只得收招。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际上疾如星火,一眨即逝!
刹那之间,万重山及丁六甲已同时自半空飞落地上。一柄鬼头刀忽然没声没息地自侧后方砍向万重山的后肩!
万重山听声辨位,急忙一让,长剑反手刺出。
“噗!”剑尖刺入那人的小腹,霎时间丁六甲的左爪已临面门,万重山不及多思,把臂一抬,以人质作挡箭牌!
岂知丁六甲正要他如此,右手急速地一切,万重山因视线被人质所阻,不及察觉,只觉左手一痛,五指几乎抓不稳!仓促间,只得向后一退,忽又觉左后肩一痛,原来另一柄刀已然砍至。
万重山奋力抽出长剑,喝道:“住手!再一动,老夫便先杀了他!”
丁六甲一边向手下打眼色,一边赔笑道:“万兄勿怒,弟兄们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
“全部给老夫让开!”
丁六甲猛地一啸,右袖拂出,缠向万重山的长剑,使他空不出手来杀人,同时喝道:“兄弟们上啊,捉到他,救出二公子,人人有赏!”
万重山几番欲杀人质,都无能为力,相反三番四次险遭毒手。
秦烈跺脚道:“快动手吧,否则不行了!”
穆一程立即当机立断,说道:“好,请秦兄先用火器镇住他们,咱们一齐上,小弟上屋顶把人引开!”
他话未说毕,秦烈已第一个冲了出去,大喝一声:“杀!”如同平地响了一个霹雳!紫云庄的人刹那间都是一怔,只一怔,便见几团黑黝黝的弹丸射至!
霎时间形势登时一乱,有的闪身让开,有的举起兵器击落。弹丸不论被击落,还是落在地上,都发出一蓬烈火!
弹丸一破,烈焰飞出,而且尚有十数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四溅!只听一片惊呼声及惨叫声此起彼落,秦烈如出柙猛虎般,向万重山飞去!
丁六甲左掌一拍,发出一记劈空拳,撞向秦烈的腰际!秦烈身子一落,腰一弯,随即望丁六甲射出三颗弹丸!丁六甲知道其“烈火金针神弹”厉害,不敢让其近身,右掌发出一股凌厉的掌风,那几颗神弹反向秦烈飞去!
这一来,秦烈只得挥袖把神弹拂落在地上,同时跃高一丈闪避金针。
与此同时,纪继祖及周湛亦都抽出刀剑向庄丁杀过去,这时候,穆一程亦已跃上屋顶,举掌往姜白云拍去,长剑一圈,转向一个庄丁,他双手分袭两人,妙到巅毫。但姜白云甚为机灵,身子一缩,避过穆一程的掌势。
穆一程叫道:“万大侠快上屋顶!”
不料,姜白云一退之后,立时跳了下去,向刚自离地的万重山撞去!
万重山见来了救兵,精神大振,长剑忽刺姜白云的手臂!
只见姜白云右手一翻,手上已多了一柄又薄又窄的宝刀,手腕一沉,刀锋砍在剑脊上,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两人同时飘落地上!
所谓良机一瞬即逝,万重山一落地便陷于重围,姜白云的一柄宝刀一直缠住他的长剑,万重山几番下杀手,都让对方避重就轻地闪过。
秦烈对付丁六甲虽有火器为助,奈何对方人多,同时尚要不时发出神弹以助纪继祖及周湛,是以亦杀不出重围。
穆一程心头暗惊,心想假如不能速战速决,今夜不但救不出万重山,自己所带之人,可能反要丧身于此间,心念电转,长剑已刺毙三个庄丁,奈何对方人多,刚杀死三个,又补上四个,形势更形险恶!
忽听前庄传来一阵吆喝声,原来川东双义率领四个铁剑庄的护院自前头杀了进来,由于紫云庄忽生意外,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内宅,保护商老大一家以及跟万重山周旋,是故他们人数虽少,仍能冲破层层狙击,饶是如此,几个铁剑庄的护院也都挂了彩。
川东双义武功高强,加上手段辛辣,只一会便击毙击伤数个敌人,形势至此才略为稳定一点,但若要救出万重山尚甚困难!
激战中,群豪已有数人受伤,而万重山的左臂也着了姜白云一刀,几乎抓不住人质。
穆一程大发神勇,长剑一圈,挡开三件兵器,上身一弯,再让过一柄单刀,身子倏地暴长,左脚一飞,踹开一个庄丁!紧接着,他身子忽然缩起,一个倒飞,向一个庄丁胸膛撞去!
这一着大出人意料,那庄丁的铜锏,一时之间,竟然忘记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穆一程的左肘倏地如星火地向后撞,肘尖顶在那人的小腹上,右脚向后一蹬,那庄丁连人带锏跌下去。
穆一程忽地一个风车大转身,长剑反手使了一招“惊鸿乍现”,把一个庄丁拦腰斩成两截,随即向下跳去,人未至,长剑已刺向姜白云的头顶!
姜白云能够当上紫云庄的副总管,自非省油灯,闻得风声,忙把头一侧!
不料穆一程手腕一偏,改刺肩膊。这一剑由于身子是下坠之势,速度极快,如同闪电!
姜白云正想翻刀来架,已然不及!急切之间,忽地来一个“铁板桥”向后翻倒后,随即在地上一滚!
穆一程喝道:“万大侠快跳!”长剑刺向地上的姜白云!
冷不防这边一根长棍斜里一格,姜白云已挺腰跃起,宝刀一卷,急劈穆一程的上臂:“快截住那姓万的!”
万重山已年近古稀,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经验丰富,一见穆一程自天而降,便知机会来了,长剑一荡,挡开一杆短枪,身子随即跃起!
“噼啪”一声,不知自何处飞来一条软鞭,向半空的万重山缠去!
万重山临危不惧,倒转长剑,剑把在鞭上一扫,再吸一口气,身子上升更急!
但他料不到屋顶上还有好几个庄丁,只见他们一齐举兵器砍下。
万重山急怒交集,只得沉身降回地上,再度等待良机。他眼光一掠,见这些救星的人数甚少,而且庄内的实力他知之甚详,知道若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忙喝道:“诸位快退!不可久斗!”
群豪何尝不知,只是一来对方人多,二来万重山尚未脱险,岂能半途而废?
穆一程心念一动,仰天发出一道长啸,呼道:“兄弟们,快进来!”
丁六甲一凛,忖道;“这批人莫非尚有什么援手?”想到日间他们已知难而退,今夜再来必是另有所恃,便信了几分,也忙呼道:“内宅内的弟兄们听着,无论如何不得擅离岗位一步,让老爷夫人受惊,你们都免不了一死!”
他叫声甫落,只听屋顶上有人叫道:“总管,不好啦,西厢起火了!”
丁六甲心头只是一凛,却喝道:“你们不必动,叫仆人去救火!”
不料,只一会又有人道:“哎呀,东厢及后宅那座小楼也起火了!”
丁六甲气得连连跺脚,秦烈、穆一程听后却是精神一振,暗忖道:“齐云高及柳沐阳果然聪明机智!”
半晌,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汪维忠等十余人听见穆一程的啸声赶了出来。
纪继祖道:“汪老弟暗青子招呼?”
原来这汪维忠有个外号唤“八臂哪吒”,他发射暗器的手法堪称一绝,只可惜其他武功造诣不高,否则早已晋身高手之列。
汪维忠见对方人多,暗青子正好大展所长,当下应了一声,手腕连动,铁莲子、小飞镖、梅花针等暗器如风雨向紫云庄的庄丁射去,霎时间,倒了一大片人。
纪继祖道:“射屋顶的人!”
汪维忠又应了一声,接连向屋顶射出三把暗器!
那些庄丁见状,忙不迭后退,有两个退得稍慢的,着了暗器便扑倒在屋瓦上!
万重山见良机已至,长剑奋力一圈,使了一招“八面风雨”来挡开几件兵器,急啸一声凌空拔起,如同一头展翅的大雁。
这一次果然成功落足屋顶,他正想提气而起,冷不防刚才有个中了暗器而倒在屋面的庄丁,铜锏忽地一扫!
这一着一则屋顶光线较暗;二则喊声震天,听不到金刃劈空之声;三则万重山奋战半夜,已是强弩之末,耳目失却灵敏,竟然毫不知觉!只听“喀嚓”一声,但觉双脚痛入心脾,立足不稳,跌倒屋顶上,而左手上的人质再也抓不稳,五指一松,那人质便己滚落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庄丁见有机可乘,连忙挥刀斩来。万重山强忍疼痛,拧腰一滚,闪开半丈,急提一口气,意欲站起,但可惜足踝骨已碎,刚长身立起,又再跌倒!其他几个庄丁见状都是大喜,击杀万重山乃是大功一件,岂肯落后?齐喝一声,奔了过来。
万分危急之际,穆一程恰好迫退姜白云,跃上屋顶,见状立即大喝一声,掌剑兼施,护在万重山之侧,要想抱起万重山却是分身不暇!
幸而此刻柳沐阳及齐云高已放毕火,赶来救援,穆一程精神一振,叫道:“两位快来!”
柳沐阳的链子锤利远攻,而不利近斗,他人未至,左手一扬,一个嵌满尖锋的锤子,便飞向一个庄丁的后背!
那庄丁闻得风声,反手一枪刺出!不料却让链子缠住枪杆,正想抽出,柳沐阳的右手锤已迎面奔至,“噗”的一声,脑袋登时迸裂!
齐云高却抢入人丛中,长剑一阵急刺,把庄丁迫开。穆一程道:“齐公子,请把万大侠负于背上,咱们一齐冲!”
齐云高应了一声,抓起万重山把其负于背上,向前冲去,但那些庄丁见状,不由拼命围了上来,心想假如让万重山逃脱,这份罪名可不轻。
穆一程见齐云高冲不出去,轻声道:“齐公子,你先走一步,咱们老地方见面!这些人由穆某打发!”长剑翻起,力挡数敌!
齐云高见状,立时自空隙处蹿出。万重山忙道:“多谢壮士们相救,但请快退,否则老夫心中难安!”
穆一程一想有理,忙发声叫道:“弟兄们,快退!”但丁六甲及姜白云见二公子已脱险,出手再无顾忌;群豪伤亡渐重,哪里还脱得了身?
王钦明及余师靖见反正脱不了身,便向姜白云迫去,希望能先为师侄报仇!
穆一程及柳沐阳拼命为齐云高抵挡追兵,齐云高终于能脱困而出,他一路纵跃,终于来至围墙边,但此刻身负一人,如何还能跃得上去,加上万重山双脚又受伤,不由一筹莫展。
万重山忽道:“请少侠拐左行,那里有一道偏门!”
齐云高大喜,依言而行,穿过几座假山,望一座院子走去。此际,紫云庄内的人都忙着救火,四周再无人阻挡,一路通行无阻地来至一扇小门前。
小门有铁锁扣紧,齐云高连踢几脚都未能把其踢开,不由大急。万重山轻声道:“请少侠放下老朽!”
齐云高知其内功深湛,便把他抱在胸前,万重山调息一下,运功于臂,霍地双掌齐出,“蓬”的一声,那门应声而倒。
齐云高脱口赞道:“前辈好深湛的内功!”他怕庄内的人会闻声而来,急忙疾跃而去。
出了紫云庄,目光一掠,记得穆一程说的话,连忙穿入树林内,口中低声叫道:“严掌门,严掌门!”
叫声刚落,忽觉头上风声飒然,他不以为意,随口问道:“是严掌门么?”
一言未毕,忽觉后背“灵台”穴上一痛,一口真气登时散掉,“噗”的一声,跌坐地上!万重山更是猝不及防,只觉身子一震,滚出齐云高的怀抱!
紧接着,万重山陡地大叫一声,声音一起即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中,显得异常的恐怖!
叫声静止之后,万籁无声,齐云高意欲爬上来,但内力散掉,四肢空空荡荡,似是虚脱,竟然不能移动丝毫。
半晌,才听见严孝德的叱声传来:“谁?什么事?”声音带着几分惊恐。
齐云高忙叫道:“严掌门,是小弟齐云高,刚才有个黑影杀死万大侠,你快截住他!”
“在哪里?是谁杀的?”严孝德的声音近了一些。但声音刚落,便听他暴喝一声,接着传来“当当”两响,及严孝德的吆喝声。吆喝声一落,只听严孝德惊叫一声,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齐云高大惊,问道:“严掌门,你怎样啦?”
“没……没事,那人跑了!”严孝德喘着气道。
“他是谁,你可看到?”
“黑暗中,看不清楚……齐公子,你受伤了?不打紧吧!”
“在下后背‘灵台穴’让人一撞,真气散了,一时三刻站不起来!严掌门你有带火折子么?请过来看看万大侠!”
严孝德应了一声,齐云高便听见一个脚步声渐近。就在此刻,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齐公子,齐公子!万大侠!”
齐云高认得是穆一程的声音,心头大喜,急忙呼道:“穆大侠,晚辈在这里!快来,万大侠受伤了!”
树林内忽然透出一丝火光,接着,穆一程、秦烈、柳沐阳等人都回来了。
秦烈隔远望见万重山蜷伏在地上,连忙飞身跃前,扶起身子一看,只见胸膛上血渍殷然,出血之处正在心房上,伸手一探,早已没了呼吸!
他性子本就急躁,当下扯开万重山的上襟,果见胸膛上多了一道剑痕,大小跟令狐硕尸体上的一样。他大叫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柳沐阳尖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伸手一指尸体旁边,众人一望,又见地上一张冥钱在风中微动着。
刹那间,群豪均是心头一沉,只觉一股寒气自脊背直冲上后脑。树林中忽地一静,只闻粗浊的呼吸声,此起彼落,气氛奇诡之极!
良久,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那声音活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纪继祖颤声喝道:“谁?滚出来!”
“是……是我……”
齐云高嘘了一口气,道:“是严掌门,他受了伤!”周湛惊咦一声,连忙跑了过去,一会,便扶着严孝德出来,只见他鬓发散乱,衣襟褴褛,晨风一吹,布条飘动,穆一程一怔,问道:“贤侄,你跟人打斗?”
严孝德羞惭地低下头,道:“你问齐公子便知……”
群豪把眼注在齐云高身上,齐云高吸了一口气,把刚才的经过述了一次。秦烈双眼一睁,转头望向严孝德,问道:“贤侄又遇到什么意外?”
严孝德道:“小侄一直在那边看守着马匹,忽然听见叫声,不知是友是敌,后来又听见一道尖叫,连忙奔了过来,这时候齐公子才说万大侠遇袭,小侄正想赶来,岂知一道黑影一闪,小侄料他必是凶手,是故跃起举剑一拦,那人回剑一挡,小侄再刺一剑,又让他挡开!
“这时候,那人忽然急刺几剑,剑气森严,黑暗中,小侄看不清来势,急忙一退,幸而这样一退,否则,否则后果……咳咳咳……后来那人再一闪便逃逸了!”
秦烈厉声道:“你没再追?”
严孝德嗫嚅道:“小侄武功低微,再追也于事无补……”秦烈及柳沐阳一齐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周湛见师弟大窘,忙道:“舍师弟初出江湖,一切均缺乏经验,请前辈们见谅!”
穆一程忽道:“齐公子,你后背衣衫怎地破了一个洞?”齐云高道:“是被剑所刺!”
秦烈一怔,道:“既然被剑所刺,为何没血!”
齐云高脸上犹挂着几分余悸,道:“那是因为小弟身上穿了一件‘天蚕软甲’,寻常兵器难动分毫!饶是如此,后背‘灵台穴’吃对方剑上的力道一撞,一口真气也就散掉!”严孝德忽道:“原来齐公子身上有宝衣护身,早知我也叫爹爹替我找一件来护身子,免得终日战战兢兢!”
周湛见师弟如此脓包,忙道:“师弟你坐下吧,待愚兄替你包扎一下!”
群豪见严孝德如此不长进,都替严令坤难过。人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严令坤能在武学上自辟蹊径,自非寻常,料不到却生个脓包的儿子!
一会,齐云高想起一事,忍不住说道:“请穆前辈看看那张冥钱是否有印着名字!”
穆一程拾起一看,皱眉道:“这次印的是刁三进!”
“刁三进?”群豪齐声叫了起来。
秦烈道:“我早说他不是好东西!”
穆一程暗暗好笑,他本认为凶手是刁三进,偏生秦烈认为是万重山,如今却又反口,但他也不说破。
齐云高道:“请问诸位是如何脱险的?”
穆一程脸上浮上一丝惊悸之色,暗道惭愧,略一整理头绪,道:“你离开了之后,对方尽力拼搏,咱们都以为难以幸免,岂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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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庄各处的火头有的虽被扑灭,有的却越烧越烈,浓烟冲天。穆一程心头一动,叫道:“秦堂主,快施放火器,教紫云庄化成一堆灰烬!”
秦烈何尝不知,奈何被丁六甲迫得紧,要想抽手入怀,谈何容易?但这话却提醒了王钦明,他立即舍弃姜白云,抽刀向丁六甲后背砍去!姜白云少了一个敌人,才稍为喘一口气。
丁六甲听得背后风声飒然,急忙闪身让开。王钦明立时变招,钢刀化直斩为横劈,丁六甲见他来得凶猛,只得再吸气飘退一步。秦烈见机不可失,连忙抓起几颗“火焰弹”望内宅抛去。只见“蓬蓬”连声,弹丸裂开,火焰溅出,触及易燃之物,便烧了起来。
内宅可是住着商老大的家眷,丁六甲见状大惊失色,忙喝道:“快去几个人救火!”
秦烈又再往另一个方向抛出几颗“火焰弹”,然后双掌一引,大喝道:“姓丁的,咱们胜负未分,再来!”眼角见一个庄丁在侧,身子一歪,一掌按在其后背上,那庄丁立时口喷鲜血!
丁六甲职责所在,欺入王钦明的刀网内,力争先机,把王钦明的气势压下去。
就在此刻,忽然有个丫环跑了过来,叫道:“总管,老爷有令,说姓万的既已离开,杀不杀这些人已无关紧要,你尽速组织人手救火为上!”
丁六甲一怔,随即下令手下退开。秦烈等人自忖难以幸免,见形势忽然一变,当真惊喜莫名,连忙结伴出庄。细数一下,群豪死了五六个,挂彩的更不胜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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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一程一席话说毕,天色已亮,齐云高的真气已经回归丹田,当下自地上跃起,问道:“穆大侠,咱们下一步如何?”
穆一程沉吟道:“这姓刁的行踪不定,可不好找……”
秦烈道:“某家离开日久,堂内的事务繁多,只得先告辞回去了!”
柳沐阳也道:“柳某本拟三天两日便回去,如今已逾数日,也得回去了!”
穆一程望一望齐云高,齐云高道:“在下倒没所谓!”
川东双义道:“在下兄弟未能杀死姜白云,这心愿终未能息,恕咱们不能效力了!”
周湛望了严孝德一眼,道:“在下两师兄弟听凭穆大侠吩咐!”
穆一程抓抓头皮,遒:“既然如此咱们都散伙吧,穆某也须回山了!”
于是群豪分成几道,一部分北上,一部分东进。穆一程、秦烈、柳沐阳、齐云高、纪继祖及铁剑庄的人都向北而行。
过了两天,眼看离临川城已不远,群豪都想顺道再到铁剑庄一行。
此刻,六月已过,但七月的日头更猛更毒,走了一程、众人再也忍不住,严孝德提议,驱马入林休息,群豪自无异议,于是拐入林内。
严孝德跃下马背,道:“晚辈去解个手!”
众人也没在意,纷纷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同时敞开胸襟吹风。
一会,只听严孝德惊叫一声:“哎呀,死人……你们快来看看!”
穆一程及秦烈如皮球般弹起,向叫声来源之处飞过去!只见严孝德拉着裤子狼狈地跑了过来。秦烈喝道:“什么死人?在哪里?”
严孝德脸色雪白,指着一处道:“在这里!”
秦烈把他一推,道:“快带路!”
群豪跟着严孝德跑去,只见树上挂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头上还盖着一块黑布,看不出是谁。
穆一程道:“不好,此人亦是胸膛中剑!”抽出长剑,跃起一削,系尸的腰带立断,尸体跌落地上。
秦烈揭开黑布,群豪目光一落,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这尸体赫然就是大家准备放弃追查的“铁拐铜驼”刁三进!
秦烈喝道:“这到底是什么怪事!”随把黑布摔落地上,冷不防飞出一张冥钱来,冥钱上仍以青墨印着花纹,跟以前一模一样!
众人的心忽然又怦怦地乱跳起来,秦烈拾起冥钱,怒道:“某家就是不信邪!齐侄子,你看看这次写的又是什么人?”
齐云高接来一看,道:“是‘飞天蝙蝠’蒲松柏!”
秦烈叫道:“这小子一早便离开,原来躲在暗中搅鬼!”穆一程也是皱眉道:“蒲松桕性子高傲又古怪,他跟刁三进发生了冲突,从而杀了他,这倒不奇怪!”
柳沐阳望了严孝德一眼,忖道:“我那天在紫云庄外还以为这小子嫌疑极大,但看这尸体,显然已死了一段时间,而这几天姓严的又一直跟咱们一道,他自然没有时间去杀人……”
齐云高喃喃地道:“这件事到底牵涉到什么秘密?先是令狐硕用箭射杀胡尚孔,继而万重山杀死了令狐硕,万重山又被刁三进刺杀,如今刁三进又被蒲松柏所杀!一个杀一个,杀人者又被人所杀……这是什么原因?”说着把头望向穆一程。
穆一程亦是沉吟不语,苦苦深思,半晌才道:“蒲松柏杀死刁三进,不一定跟前面那几件案子有牵涉……”
柳沐阳忽道:“蒲松柏是以爪法及轻功著名,他可不是用剑!”
秦烈冷哼一声:“他平常不用剑,杀人时便不准用?”柳沐阳心头恚怒,冷声道:“那么他为何要用剑杀人,而不用爪?”
秦烈怒道:“你怎么知道他没用掌用爪?”
柳沐阳哈哈一笑:“秦兄身为一堂之主,只注意大局,却疏忽了细节,你看看刁三进身上是否有爪痕?”
群豪一望,刁三进身子果然只有一个伤口。秦烈一怔,兀自强辩道:“他不用爪而用剑,当然有他的目的!”
柳沐阳反驳道:“恕小弟无能,忖测不出,请秦兄指教!”
秦烈傲然道:“蒲松柏弃爪用剑,目的当然是不想暴露身份,因为一留下爪痕,旁人自然会想到他……”
柳沐阳道:“既然蒲松柏不想暴露身份,为何要留下一张印有名字的冥钱?”
秦烈一怔,其他人亦是一怔,都答不出话来。半晌,周湛说道:“也许放冥钱的人不是蒲松柏自己!”
柳沐阳冷冷地道:“周兄的意思是留下冥钱的是另有其人?请问,此人既然目击蒲松柏杀人,又为何不施救?”秦烈道:“也许那人跟刁三进没有交情……”
柳沐阳截口再问:“假如没有交情,为何又要留下冥钱留告!”
群豪都答不出话来,秦烈更是恼羞成怒,冷冷地道:“阁下既然如此聪明,当然知道其中的关键了!”
柳沐阳见他脸上变色,心头一凛,暗道:“此人武功厉害,身上的火器又多,可勿得罪他!”当下赔笑道:“小弟才能哪能与秦兄相比?只是小弟长期当人副手,一向只在小处着眼,是故提出一丝疑问而已!”
这话无疑是兜了个圈子来赞秦烈,秦烈脸色稍霁,道:“你不必解释,快说下去!”语气虽仍不敬,声音却已缓和了不少!
柳沐阳道:“依小弟之见,留放冥钱的必是杀人者,你们可曾发现一件事?每次冥钱都放得极为谨慎,好像生怕会被风吹掉!”
秦烈脱口道:“这是什么原因?”
齐云高道:“怕咱们看不到!”
“不错!”柳沐阳道,“为何如此,小弟可不敢下判语!”
穆一程望了他一眼,忖道:“柳沐阳分明知道,却不说出来,此人武功虽未臻一流身手,但城府却是极深,难怪能登上大江帮副帮主的位子!”当下含笑道:“柳副帮主见识过人,虽不敢下判语,但终也有一点看法吧?请坦诚相告,在下等洗耳恭听!”
柳沐阳心头一喜,正想开口,蓦地心头一动:“这些人都是身份极高,我若说出来,说错了,自然要吃耻笑;说对了,却又遭人妒忌,倒还是不说为佳!”当下装出一副诚恳神色道:“不是小弟有心卖弄,事实上小弟现时心头亦极是紊乱!”
秦烈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说去,都是白说,可惜管一见不在此,否则他一定能解答!”
柳沐阳也领教过管一见的才能,闻言颔首道:“不错,假如有管神捕在此,一切谜团当可迎刃而解!”
穆一程道:“咱们先把刁三进埋葬了再说吧!”
柳沐阳道:“小弟帮内的事务繁忙,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他日诸位若路过本帮的,请到敝帮一叙如何?小弟必然扫榻以待!”说着抱一抱拳,转身出林。
秦烈望着他的背影,道:“这小子也不知在搅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群豪就地以兵器挖掘了一个土坑,把刁三进的尸体推落。齐云高忽道:“且慢,请把那块罩脸的黑布给晚辈!”周湛诧异道:“齐公子要此何用?”
齐云高一笑,道:“也许以后用得着。”说着把黑布接来,塞入怀内。
弄好这一切,太阳已经开始偏西,群豪纷纷出林,又有几个分道而行。
黄昏到达临川城,严孝德便请秦烈、穆一程及齐云高入庄歇一宵,三人见天色已晚,便都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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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铁剑庄,邵宇出迎,严孝德吩咐大师兄代他招呼客人,边行边问:“爹爹是否在内堂?”
邵宇道:“师父自你离开那天开始便已闭关练功,说那最后三招尚有漏洞,要另创些变化以补不足!”
严孝德“哦”了一声:“爹爹至今尚未出关?”
“是的。”邵宇道,“师弟,你们抓到令狐硕没有?”
严孝德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嗯,请二师兄告诉大师兄一下,小弟入内去见见娘!”
穆一程忖道:“严孝德虽然脓包,但的确是个孝子。”
由于严令坤尚未启关,而严孝德又去陪母亲,这夜便由邵宇及周湛相陪,一宿无话,三人天亮之后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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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堂总堂设在无锡,黄山及齐家都在皖境,三人联袂北上,因为各人均是离家已久,是故催马甚速。
这天来至〈山 历〉崌山下,只见山峰高耸,山下树木苍郁,令人精神为之一爽。三人沿着树林旁的小路前进。走了一会,忽听林内传来一道道的“唰唰”声,秦烈叫道:“林内有人打斗!”
穆一程道:“这种事,江湖上哪日无之,咱们赶路要紧!”
齐云高忽然道:“不知蒲松柏如今在哪里,晚辈倒很想知道他的行踪!”
秦烈心头猛地一跳,道:“进去看看又阻得了多少时间?”
穆一程没奈何地道:“好吧!”拨动马首,驰入林内,由于树林极为浓密,加上地上青草树藤纠缠,齐云高又催得急,那马前脚被树藤一绊,惊嘶一声,前头一低,后臀耸起,登时把齐云高抛飞落鞍。
秦烈道:“没受伤吧!”也与穆一程跃落马背,向林内驰去!
只走了二十丈左右,便见树干上倚着一个身穿黑袍的汉子,鬓发散乱,衣襟破裂,正不断地喘着气。
三人定睛一望,叫道:“原来是你!蒲松柏!”
蒲松柏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望着齐云高,咬牙道:“小子,你好!”
齐云高一怔,道:“在下何时得罪过你?”
一语未毕,蒲松柏突然如蝙蝠般蹿起。秦烈大喝一声道:“姓蒲的,你杀死人,还想逃跑?下来!”双脚一顿,斜蹿而起,右手五指如钩,望其足踝抓去!
不料,蒲松柏“飞天蝙蝠”的外号,并非白得,只见他双臂凌空一划,身子倏地再蹿高三尺,秦烈那一爪登时落空!
穆一程忙道:“蒲兄何必去乃匆匆!”双脚一顿,也跃了起来,长剑向其小腹划去!
剑长爪短,秦烈抓不到他,但穆一程的剑锋却恰好可及!
只见蒲松柏双臂又再一划,这次不是升高,而是横飞,一飞丈余,左手一勾,搭住一条横生的树枝,翻身跃上树梢!
这刹那,穆一程才发现蒲松柏的衣服与旁人不同,他袖管跟胁下的衣服连在一起,双臂展开,便如一头大鸟的翅膀,是故能够在空中滑行!
齐云高见穆一程也不能够制住蒲松柏,不由抽剑而起。只见蒲松桕如飞鸟般在树上跳跃,接着跃落秦烈那匹马上,乘马而去!
秦烈大怒,喝道:“蒲松柏!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你杀死刁三进,此事已人尽皆知,天地虽大却无你藏身之处!”
话音一落,人亦已掠至停马之处,却见穆一程及齐云高的坐骑,都已被暗器击中,鲜血长流,已不能再用。
秦烈大怒,蹿出树林,蒲松柏已经去远,只得恨恨地返回林内。
穆一程问道:“秦兄,让他跑了?”
秦烈恨道:“让他杀死马儿了!你们在干什么?”
穆一程道:“你看这些树,有什么奇怪之处?”
秦烈抬头望一望周围的大树,见细枝有颇多被利器斩折,树干上痕迹斑斑,他看了一阵,心头一跳,脱口道:“跟蒲松柏打斗的那个人是用剑的!”
“不错!”穆一程沉声道,“只不知道这人跟杀死令狐硕及万大侠的人是否有关!”
秦烈一抓头皮,道:“那人为何要杀蒲松柏?”
穆一程苦笑道:“你问小弟,小弟问谁?”
齐云高道:“这件事是越来越复杂了,到底其中藏着一件什么秘密?可惜蒲松柏匆匆而去!”
穆一程道:“蒲松柏见咱们来势汹汹,又指责他杀死刁三进,自然不会再留下来!”
秦烈懊丧地道:“可惜咱们太过鲁莽,没有跟他说个清楚!”
齐云高道:“有一件事十分奇怪,当蒲松柏听见咱们对他的指责,为何没有太大的惊诧,又不分辩?”
穆一程点点头:“不错,这件事奇怪之处实在太多!不过跟咱们无关,也无须太过……”话至一半忽然住口,须知黄山派是九大门派之一,以侠义为宗旨,他身为掌门师弟,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有辱身份。他偷眼一瞧,观看两人的神情,是否有鄙视之色,却见齐云高背向着他,身子不断地抖动。
这一来,穆一程早把那句话忘得一干二净,问道:“齐公子,你,你身体有事?”
只听齐云高虚脱似地道:“不是,你们看,这上面……写些什么……”
穆一程及秦烈齐吃一惊,忙抢前几步,只见齐云高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树上的一张印着青色花纹的冥钱,刹那,两人心头齐是一震!
齐云高呻吟似的道:“快看看,那些青花纹内,藏着谁的名字……”
穆一程见他神态有异,连忙走近细看,一入眼,心头又是一震,原来这次赫然印着“齐云高”三个字!心想难怪蒲松柏看到齐云高时神色大是有异。
秦烈只粗通文墨,对篆体文字几乎不通,是故问道:“穆兄,上面写着谁的名字?”
穆一程忽然哈哈大笑,道:“这简直是天下第一滑稽事!齐公子,这种含血喷人的事,你又何必挂怀!”
齐云高脸色灰白,紧咬下唇。秦烈急问:“上面到底印着谁的名字?”
“齐云高!”穆一程淡淡地道,“那人嫁祸手法太劣了!”秦烈叫道:“简直放屁!齐公子,你放心,若有谁敢造谣,咱们两个必替你分辩!”
穆一程道:“正是,你一路跟在咱们身旁,除非你是齐天大圣,能够化身千万,否则……”说到此,忽然住口,心头翻起万重山被杀的情况来。
秦烈却不理会这许多了,伸手撕下那冥钱,那冥钱是被一颗狼牙钉钉射在树干上的,齐云高把狼牙钉拔了下来,放入衣囊内。
穆一程道:“走吧!”
齐云高忽然高声说道:“蒲公柏可能真的没有杀死刁三进!柳副帮主的目光及见识,当真令人佩服!”
穆一程及秦烈同时一怔,把目光注视在他脸上。齐云高兴奋地道:“晚辈既然是被人冤枉、嫁祸,难保蒲松柏、刁三进等人不是!这件案子其实一直暗中有人在指使及操纵一切,只不知这些被杀的人,跟他到底有何仇怨!”
秦烈问道:“你跟谁有仇?”
齐云高苦笑一声:“江湖上的仇仇怨怨多如牛毛,而且,有时是在无意之中,不自觉地,毫不知情的情况中种下的,这叫晚辈如何说!”
穆一程点点头,道:“贤侄放心,一切有咱们两个替你作证!”
齐云高担忧地说道:“两位前辈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凡名字在冥钱上出现的话,不久便即将死亡!”
秦烈及穆一程事先果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闻言后都是脸色大变。半晌齐云高喃喃地道:“这件事其实一早便有蛛丝马迹可寻,只是咱们都疏忽了!冥钱是什么东西用的!冥钱上印着人名,还会是好事么?”
穆一程道:“如今贤侄有何打算?”
齐云高道:“晚辈想斩草除根,要一劳永逸,只有把这只躲在黑暗中的幽灵抓了出来!是以晚辈想去请管神捕调查!”
穆一程及秦烈点头称善,秦烈说道:“贤侄,某家与你同行!”三人出了树林,展开身形向前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