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管一见便带着众人离开,他们入镇去找薛婆子的儿子。薛婆子的儿子已四十岁,在镇内做菜贩子,彭全书找了好一阵才在一个菜市场找到他。
“薛牛,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可否把担子收起来带我们回家?”
薛牛认得彭全书,他苦笑道:“彭爷,咱们一家人全靠咱卖菜过活,现在正是好生意时候,你……”
彭全书不耐烦地抛了一块碎银给他,道:“你卖三天菜也赚不到这钱吧?”
薛牛喜道:“太多了太多了,诸位大爷跟小的回去吧!”
薛牛的家不小,算得上小康之家,他回到屋子内放下担子,便开腔叫他老婆倒茶。彭全书忙道:“不必了,咱只问几句话便走了!”他把头转向管一见。
管一见眼光在四处一掠,板起脸来,问道:“薛牛,你娘亲出门已逾二十天,你好像还潇洒得很,不怕你娘遇害吗?”
薛牛身子一颤,忙道:“大爷,小的娘亲经常出去逾月的,二十天并不多!”
管一见沉声道:“但你已知道你娘并没去彭爷家?”
“也许她去了,彭爷不知道而已!”
“那人呢?”
“我娘经常去了甲家然后去乙家,若是有生意,便会去丙家的!也许她现在在别家!”
“哦?她生意这么好?”管一见略一沉吟:“你可知道她会去哪家接生?”
彭全书厉声道:“薛牛,这位是衙门里的大爷,你好好地答他,否则区区可不客气。”
薛牛吃了一惊,猛地跪在地上:“大人,小的每日都要上街卖菜,小的对娘亲的事并不太清楚!那天彭爷带他夫人来,刚巧小的患病在家,所以才知道的!”
“你媳妇也不知道吗?”
“我媳妇跟我娘感情不大好,两个人很少说话,而且我娘住外堂,小的跟媳妇儿住在里面,也不清楚……”
管一见再问道:“你说八月初五有个农夫乘牛车来接你娘出镇去接生,他如何说?”
薛牛想了下,说:“那农夫说彭夫人早产,叫他来接我娘去!”
“那人你可认得他?相貌又如何?”
“是个中等身材的人,而且小的也不认识他!”薛牛突然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来似的:“啊,小的记起啦,他说他是许家屯的人,因要入镇卖柴,经过彭夫人居所,看见一个女人倚在树上呻吟,他下车看视,那人叫他快入镇找接生的薛婆子,就说彭夫人早产,叫她赶紧去接生!”
管一见眉头一掀:“他来你家时,你刚好在家?他车上的柴还有吗?”
“小的刚好卖了菜回家,在巷口碰上他的,他向小的打听家母的住所。那时候,车上已没了柴草,九成是他卖了柴才来找我娘!”
管一见脸色一沉,厉声道:“这些话可是句句属实?”
薛牛叩头道:“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小的哪敢骗大人及彭爷!”
“好,你说那人住在哪里?”
“住在许家屯!”
管一见转头望彭全书。彭全书会意,答道:“区区知道那条小村的位置,就在寒舍附近!”
彭全书带人去许家屯,问了好一阵才探听到屯内有个砍柴的小伙子叫许三木,由于勤奋,几年来已攒下了一笔钱,今春买下一头牛,平时黄牛租人耕田,自己卖柴时才拉车入镇贩卖。
管一见问那个老头道:“这个许三木住在哪里?”
“这小伙子勤俭得很,住在一间茅屋内,呶,就是那一间!不过你们也不必去找了!”
彭全书脸色一变:“为什么?”
“三木这半个月不知去了哪里,连人带牛都不见了!嘿嘿!莫非看见邻村的姑娘漂亮,嘻嘻……”
彭全书一阵风般冲了过去,飞起一脚把门踢开,茅屋极小,一眼便可望尽,屋内空空,不见人影。彭全书奔了进去,只见桌上的灰尘积得重重,看样子屋内的人果然已久不住在此了。
彭全书颓然走了出来,管一见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结果,不由喃喃地道:“这件案子至今已先后失踪了三个人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许三木对薛牛说他是在路口碰到叶诗红的,假如许三木没有骗薛牛的话,那么当时叶诗红的确是离开竹舍跑出去求救的了!换言之,杀死她的人,便不一定是知道彭全书的住所的人了!”
这么一来,调查的范围便大了很多了!毫无线索,如何着手调查?管一见大感头痛。
那老头诧异地问道:“你们可是镇内的柴商,要来找三木?”
管一见问道:“老丈,三木平日的为人如何?”
“很老实,勤俭,人也热情,村内有什么事都叫他去奔波的!”
“他没家人?”
“他娘已死了三年了,只剩下他一个光棍。”
管一见谢了他一声走出屯外,他心中一直在盘旋着叶诗红失踪的原因,渐渐他明确了一件事,叶诗红必定已死,这才会连累薛婆子、许三木也失了踪!
“假如凶手在下手杀叶诗红的时候,刚巧被许三木带着薛婆子回来撞见,凶手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俩。”
管一见一边走一边沉思,他把整个事件由头至此想了一遍,觉得这件案子似乎跟董其昌的约战有一定的关连,便暗暗下了决心。
到了彭全书家的路口,管一见道:“盛儿,你跟彭全书在家中等老夫!”
施小青忍不住问道:“头儿您要去哪里?”
“老夫要去一趟苏州。”
“去苏州?”彭全书目中神采一现:“苏州能查到什么?”
管一见笑而不答,头也不回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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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了广德镇,先饱餐了一番,然后买了一匹马东行而去,一路上风餐露宿,不一日便到苏州城。他找了家客栈歇下,叫小二去买一幅白绫回来。
午饭后,他便拿着白绫出店,一直走上虎丘塔。今日风颇大,游客不多,管一见趁旁人不觉时,把白绫挂在塔檐,最后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北风飘荡白绫,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一笔会一笔,单臂对单臂。九曲桥上,再决雌雄!”
这四句字恐怕只有董其昌才明其所以。管一见等了好一阵,仍不见有人上前揭布,不觉有点灰心。眼看天色将暗,便悄悄离开。
初更。星月无光,路上行人绝稀。呼呼的夜风不时把地上的落叶卷飞,一副深秋的景致。
管一见却在这时候潜入狮子林。他在湖边找了块大石伏身其后,静待董其昌。
二更过去了,三更即将来了,董其昌犹未出现,管一见有点失望,心想董其昌大概没看到那幅白绫。
正在不耐间,忽见围墙上冲起一条黑影,那黑影去势极快,只几个起落便已投落湖中,脚尖随即在一块石上一点,身子便已翻上湖心旁的九曲桥上。
那人在九曲桥上一阵张望,神色似乎不甚耐烦,但却又没有离开。
管一见心知要找的人来了,便自石后现出身来,缓缓走向九曲桥。
那人吃了一惊,“唰”的一声,抽出判官笔来,沉声喝道:“你是谁?虎丘塔上的白绫可是你挂的?”
管一见淡淡地道:“正是老夫挂的!老夫来此不是要跟你决斗,是代表彭全书来问你几句话的!”
董其昌一怔,随即又问道:“你到底是谁?彭全书为何不自己来?”
“老夫管一见!”
“管一见?”董其昌想了一阵才问道:“可是那个有‘笑脸神鹰’之称的江南总捕头?”
“江湖上只老夫一个叫管一见,彭全书因为妻子的失踪,所以托老夫来查一查这件事!”
董其昌脸色一变,随即嘿嘿冷笑起来:“枉董某如此看重他,他却怀疑到董某头上来!”
“你没看错人,他亦没怀疑你!”
董其昌又是一呆,脱口问道:“那你要问什么?”
“问两件事,第一件,你为何要把决斗的地点临时改在狮子林?”
董其昌吃惊地道:“什么?他要你问我的便是这件事?简直笑话!临时改变地点,本是他的意思,他在起更之后才派人送一张纸条给董某的!”
“什么?他派人送纸条给你?”这次轮到管一见吃惊了,一惊之后,随即隐隐感到这里面有一件阴谋在内!忙道:“假如你的话没错,那么是有人利用你了!”
“有人利用董某?”董其昌难以置信地道:“董某绝迹江湖十年,最近才复出,这件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管一见指一指湖石亭的石椅,道:“请坐下详谈一下如何?”
董其昌深深地望了管一见一眼,然后回身走入亭中坐下。管一见坐在他对面,先把叶诗红失踪的事说了一遍:“据彭全书对老夫说,更换地点是你的意思!”
“不是!这里面一定有一个什么问题在内!”董其昌抬头问道:“第二件事你要问什么?”
“你何时重出江湖?重出江湖之后,又与谁接触过?”
董其昌道:“董某是八月初一才重出江湖的,由八月初一至八月十五间并未与任何人接触过。”
管一见一怔,忍不住又问道:“这半个月你在何处?”
“都在苏州,因为董某十年来都是隐居在城南的灵岩山,下山后便一直住在苏州客栈内!”
“但据老夫所知,你的挑战书却挂到杭州以北五十里处!”
“那是董某雇几个乞丐去四处悬挂的!不过他们绝不知道董某的身份!”
管一见想了一下,道:“彭全书好像是在八月初七离开杭州的,时间上倒来得及!”随即又问道:“那个把字条交给你的乞丐你可认识?”
董其昌摇头:“神捕若见到彭全书,烦代董某向他致意,董某实在不知他夫人临盆在即,否则一定把日期延后三个月!唉——难怪当夜他心神不属,董某实在胜之不武!他日若有幸在江湖与他相遇,再与他好好聚一聚!他的龙凤笔法,董某由衷地佩服,可惜他未能专心一致在武学上求进,以致影响了进展!”
管一见动容道:“彭全书能有一个这样的敌人,实在比多了一个朋友还好!”
董其昌叹息道:“董某现在已把他当作朋友!嗯,神捕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暂时没有了,你请吧!”
“暂时没有?那是说以后还会来找董某?”
“是的,老夫想在苏州城中找一找那两个乞丐,然后叫你辨认一个!”
“若是如此,董某必定乐意效劳。”董其昌拱手道:“在下住在城中的云宾客栈,神捕若是有事要找董某,可在七日之内到客栈找我,七日之后,在下便要离开苏州城了。”
“好,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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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管一见盥洗之后,便到他的行宫走了一趟。他在苏州的手下并不多,但苏州的知府刘大人及苏捕头跟他的关系至为密切,加上他曾为项家侦破一件疑案(详见本故事集第一篇《龙王之死》),相信集几方面的力量,必能把那个送信给董其昌的乞丐挖出来。
管一见在苏州的手下共有三个,由一个叫郭南民的带领,管一见令他去把丐帮苏州分舵的邝舵主请来。
不一会,一个五十多岁的丐乞便跟着郭南民进来。那老丐乞满脸红光,一管酒糟鼻又红又大,双眼却精光四射。管一见跟他曾有一面之缘,两人寒暄一阵分头坐下,管一见开门见山把请他来的目的说了。
邝舵主抓抓头皮,道:“那个同行就算是本帮的弟子,老朽也未必能把他找来,一则本帮在苏州分舵的弟子不少,二则没有特征,可不容易找。”
“这个老夫知道,只请邝舵主尽力找一找,晚上再来此地,老夫跟你饮个痛快,再有,上次贵帮对老夫的大力协助,老夫也还未谢你呢。”
邝舵主哈哈一笑:“老朽可不敢接受你的谢意,那可不是老朽一个人的功劳,不过有酒喝嘛,老朽绝不会客气!晚上老朽必定准时前来,希望届时能带个好消息给你。”
管一见大喜,送他出门后,自个跑出衙门托苏捕头协助调查,然后径自前往项家。
项府外立着八个精壮的大汉,管一见大步迈上石阶,问道:“项府如今由谁作主?”
一个大汉眼尖认出管一见来,忙道:“管大人大驾光临,恕小的不知,未能迎迓,请神捕稍候一下,待小的入内禀报!”
管一见含笑点头,不一刻才见大门打开,走出三个相貌堂堂的汉子来,左边是项五郎,中间是项平北,而右边便是项平西。
“三位公子别来无恙?”
项平北拱手行礼道:“两年不见,神捕丰采胜昔,料必一切如意,晚辈兄弟托赖尚算粗安!”
“令尊过世后,你们能把持得住局面,也算难得了!”
“请神捕入内待茶。”项五郎忙肃手道。
“好,那老夫便不客气了,只不知府上厨师近来的烹茶工夫如何?”
项平北笑道:“自神捕上次来过之后,晚辈即令他们苦学烹茶之术,现在虽然是有了进步,但若要与神捕比较,那还是差得远了。”
管一见哈哈大笑,四人先后步入大厅,喝过丫头送上来的香茗之后,项平西忍不住问道:“神捕贵人事忙,今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的啊!”
“不瞒三位,老夫今日来此的确是有一事相求。”
项五郎一怔,脱口问道:“咱兄弟对查案一窍不通,不知如何能帮神捕?”
管一见笑道:“老夫是想借助你们的人力及关系,查两个丐乞的下落。”
项家三兄弟全是一怔,项平西大声道:“神捕为何不去问丐帮?”
管一见长叹一声:“因为老夫怀疑这两人可能不是丐帮的弟子,诸位可曾知道彭全书跟一个董其昌决战的事吗?”
项平北道:“曾有耳闻,却只知彭全书,另一人的名字、身份全不知道!”
项平西大声接道:“而且连结果如何也不知道。”
“这两个乞丐便是与这件事有关。”管一见这才把彭全书接到一个乞丐的传书,信上说把决战地点改在狮子林,但董其昌却不承认,同时他也接到一个乞丐的传书等事说了一遍。
项平西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你也别再去问别人了,晚辈便知道。”
管一见大喜,急问:“二公子认识那两个乞丐?”
项平西道:“晚辈只知其中一个是去通知彭全书更改地点的!”当下便把当夜如何去虎丘塔苦候,后来又得到手下传来的消息,便去狮子林,岂知决战已经结束,离开时白英无意中在园外踢到一具尸体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白英便认出那个死去的乞丐便是把消息告诉他的人,后来晚辈便叫他把尸体拖去埋掉,不料刚穿过一条小巷,晚辈又发现了另一个乞丐,也被人点了中死穴而身亡的!”
管一见急问:“尸体如何处理?”
“晚辈吩咐白英把他们葬在一起!”项平西说罢立即叫丫头去把白英找来。
一忽便见一个身材瘦削,但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精灵的汉子走来,项平西急问:“白英,那夜你把那两个乞丐葬于何处?”
“葬在城东,二爷问这个……”
项平西把头转向管一见,白英这才认出他来:“原来是管大人,难道这两个乞丐是罪犯?”
管一见道:“埋尸之地还记得吗?”
“还记得,大人是要挖出来检查?”
管一见颔首:“你现在带老夫去!”
项平西道:“晚辈也去,白英你叫几个人拿器具同去!”
管一见却道:“你们先去东城门等老夫,我还要请两个人来验尸,告辞!”
项家兄弟忙道:“神捕请于事后到舍下用膳!”
管一见见他兄弟对自己十分敬重,心头十分高兴,却道:“老夫现时正被这件疑案困扰,哪还有工夫跟你们兄弟喝酒?改天老夫若是路过苏州,再来与你们相聚吧!”
项平西道:“过了初一,晚辈跟五弟便要离开了!”
管一见道:“你去洋澄湖寨,五郎在太湖,老夫又不是不知,最多老夫多费点脚力,逐处去喝你们一顿酒吧!”
项平北连声不敢,三兄弟送管一见出大门。
管一见先去找丐帮的邝舵主,然后再结伴去云宾客栈找董其昌,董其昌正要出店吃饭,管一见忙道:“老夫已有那两个乞丐的下落,烦你去认一认!”
董其昌惊异地说道:“神捕真神人也,好吧,待认过了人,董某再请两位用午膳吧。”
三人来到东城门,已见项平西带着几个粗壮的汉子在那里等候了。
董其昌见他们手上都拿着挖掘的器具,讶然而问:“神捕,他们……”
管一见道:“那两个乞丐在八月十五夜被人点中死穴身亡了,现在要去掘尸,才过了十多天,希望尸体还未腐烂。”当下又把项平西那晚所发现的情况简述一遍。
众人行动极快,少顷,便走到一个山包下,白英目光四处一瞥,指着一处道:“就在这里。”
项平西是个火爆的脾气,忙喝道:“那还不挖?”
那几个庄丁立即捋起衣袖,猛挖起来,管一见把项平西、董其昌及邝舵主拉后几步。
不一阵,土穴中便透出一股令人欲呕的尸臭来了,众人又退了几步。
一个大汉首当其冲,忍不住哇地一声干呕起来,管一见转头问项平西:“你没叫人带薰香来吗?”
“要薰香干什么?”项平西诧异地道:“现在去买来得及吗?”
“薰香可敌尸臭,不必去买了,你叫他们休息一下吧,等尸臭稍减再挖。”
那几个大汉听见管一见的话,未待项平西开口便忙不迭退后了。
过了好一阵,那股尸臭才逐渐淡薄,管一见接过一柄锄头,憋住气走前,拼力连挖十多下,下面那两个乞丐的尸首已露出大半,是并排朝天倒着,管一见鼓袖一挥,用袖风把铺在脸上的泥土吹走,目光随之一落,幸而尸体的头部溃烂的情况还不很厉害。
他走回人群,对董其昌及邝舵主道:“两位跟老夫去看看。”说罢长长吸了一口气,邝舵主及董其昌也长长吸了一口气。
三人重新走至土穴前,董其昌看了一会儿,点头指了指左首那个乞丐的尸首,管一见示意他们退后,然后又对白英道:“等下你跟老夫上前认人,你不必说话,只需把那个把消息告诉你的乞丐指与老夫知道便可。”
白英点点头,跟在管一见身后,他看了好一阵,才指指左首那副尸体。
管一见又跟他返回人群中,然后沉声道:“你们两位没认错人吧?”
董其昌不假思索地道:“绝不会认错了,因为当夜董某发现那乞丐的右耳少了半截,十分易认!”
白英也说道:“小的也自认不会认错人!”
管一见把头转向邝舵主,邝舵主长叹一声,道:“不瞒众位,这两位正是本帮的弟子。”
管一见道:“咱们回家找个清静的地方吃饭吧。”
项平西忙吩咐手下重新把那两名丐帮弟子的尸首埋掉,一行人便重新入城,项平西道:“神捕,不如到晚辈家中吧?”
管一见道:“这顿饭是老夫要请的,怎能去你家?”
项平西是识途老马,引大家上天香楼,管一见要了一席丰盛的酒菜,众人依次坐下。
“这件事说明了一件事,有人要董其昌及彭全书改在狮子林决斗,而行他之阴谋!”
董其昌诧异地道:“但这对他有何益处?”
“有人希望彭全书死在你手下。”
“但这与在虎丘塔决斗又有何分别?”邝舵主亦忍不住插腔问了一句。
“有分别。”管一见沉声地道:“在虎丘塔决斗,那里人多,难免有彭全书的朋友夹杂在内,因此彭全书便有可能不会被董其昌杀死。”
董其昌等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是以纷纷点头,项平西道:“那人为何要彭全书死?”
这当然与彭全书夫人之失踪有关连了。
项平西道:“即使如此,他也未必要用这个方法啊!即使在虎丘决斗,彭全书不死也会重伤,他再乘机把他灭掉,不是一样?”
管一见心头一跳,目光大盛,脱口道:“这果然有点蹊跷。”
董其昌道:“但采用这个方法,岂不比自己再乘机下手更好,即使失败他亦同样再有机会下手,而且他事后已把那两个乞丐杀死,同样是神不知鬼不觉。”
邝舵主道:“有个地方都是老朽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本帮那两个弟子为何都会在狮子林附近?难道他俩也都有一看究竟的好奇心?”
项平西脱口道:“假如他们都有这个好奇心,应该藏在狮子林内才对呀!”
管一见心头狂跳,断然地道:“这不是那两个乞丐没有好奇心,而是那个暗中唆使他俩的人,要他在附近等他!”
董其昌脱口道:“莫非董其昌跟彭全书决斗时,那人在暗中偷窥?”
管一见沉声道:“必是如此!他一定用某一个借口叫那两个乞丐在外面(两个地方)等他,比如说他只把送信的酬金先付了一半,而另一半却要等证实了董其昌与彭全书的确在狮子林内决斗才付!于是那两个乞丐便在附近等他了!”
邝舵主涩声地问道:“但如此他俩伏尸为何会隔开一条巷子?”
“也许他俩根本都不知同时作了那人的工具,换言之,这两个人与那人单独联络的,而互相不知情!”
项平西道:“他在什么时候杀死他俩的?”
“这个倒不难猜!就在你跟群豪自虎丘赶来之时,那时他是旁观者,自然比董其昌、彭全书早发觉,惟恐泄漏身份及阴谋,所以在你们到来之时,早一步把他俩杀死,而他也自逃了,只是你们来时并未发觉而已!”
项平西忙道:“咱们去时不是由园门入去而是越墙进去的,是故没有发觉!”
管一见点头道:“这就是了!”
董其昌长叹一声:“想不到董某跟彭全书一场恩怨,竟牵引出这许多风波来!还有一点令董某难解的是那人如何认得董某,而叫丐帮的弟子来客栈传信?”
邝舵主代答道:“这点倒不难理解,你的挑战书是请敝帮弟子去四处悬挂的,他们虽不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但总知道你便是挑战彭全书的人,事后也一定会传了出去。那人必是查到这一点,所以也才会托敝帮弟子代为传书!关键也在于此点,那人同时亦看出这个破绽!”
“不错!”管一见接道:“那人根本无须知道你是谁,只要知道你是挑战者便行了,而你们决斗时,他一直在偷窥,他也必认为你杀死彭全书,所以才会离开而去杀那两个乞丐灭口!”
董其昌怒极而笑:“幸而董某并没有杀死彭全书,否则岂不是又多被其利用一次!哼,现在即使彭全书不对付他,董某也不会放过此獠了!”
管一见转头对邝舵主道:“舵主回去之后,请代查一下董其昌雇请去悬挂挑战书的贵帮弟子!嗯,对了,那两个死者叫什么名字,舵主可否知道?”
“去通知董其昌的混名朱半耳,而去送信给彭全书的,叫沈三斑,那是他身上有三块白斑之故!”
项平西道:“贵帮的弟子可不受帮规约束,而四处被人雇请吗?这样一来,贵帮麻烦岂不甚多?”
邝舵主正容道:“敝帮帮规虽严,但条例极少,只要不是叛帮、出卖弟兄以及偷淫杀掠,其他的倒十分自由,套一句老话,那就是大处从严,小处从宽!若非如此,敝帮上下十数万人的衣食又如何解决?何况这件事对敝帮以及董大侠、彭大侠来说,表面上亦无害处,反正在虎丘是决斗,在狮子林也是一场生死战,本帮弟子即使不做,也有别人肯做!只是谁能料到这其中牵涉到一个阴谋!”
他一口气说来,项平西听了无言以对。
幸而此刻店小二把酒菜送了上来,管一见举杯道:“今日得诸位鼎力协助,老夫深为感激,便借这杯水酒聊表寸意!”
众人也举杯客套一番,项平西一口把酒喝干,心中却暗暗诧异:“这老头一向眼高于顶,怎地此番相见却与上次不大相同?”他哪知管一见经西湖大毒宴一案之后,性格及为人处世的态度都有了改变!
四人都是豪饮之辈,当真是酒到杯干,项平西、邝舵主连呼痛快,一直吃至日落西山才散去。
出了酒店,董其昌轻轻向管一见道:“神捕,请问彭全书的住所在何处?董某想去找人!”他怕管一见误会,忙又道:“董某对彭全书绝无恶意,请神捕放心!”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道:“不是管某不相信你,而是彭全书不想外人知道他的居所,也许他知道你要去看望他,他会大表欢迎,但老夫未得他同意,现在却不宜告诉你!”
董其昌大感失望,苦笑一声:“既然如此,便只能望上天早赐良机,使董某能与他早日一会了!”说罢拂袖而去。
管一见心头一动,意欲告诉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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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邝舵主便来找管一见了。
他喜孜孜地道:“神捕,果然不出你之所料,那些被董其昌雇请去悬挂战书的弟子,老朽昨夜逐一问过了,其中一个因赚了点钱便请朱半耳喝酒,朱半耳问他钱从何来,他在酒后便把董其昌的样貌及投宿的客栈名称告诉了他!看来那暗中施阴谋的人后来是找着了朱半耳!”
管一见颔首道:“必是如此!”
“只不知此厮现在何处?老朽也想会会他!”
管一见笑道:“连这人的身份都还未查出来,哪知他在何处!不过,老夫自信定会把他挖出来!”他心念一转想到一个问题,忙道:“邝舵主,咱后会有期!”
“神捕何必去乃匆匆?所谓急也不急在一时嘛,咱哥儿俩再去喝两盅吧!”
管一见心急如焚,道:“老夫现在还有心情喝酒?下次吧!”他匆匆与邝舵主话别,便到城内买了两匹长程健马,配好鞍,又买了些药物干粮,便急急出城。
他不断更换马匹赶路,看看离彭全书家只有一天行程,便入林易容更衣再上途,并且把另一匹马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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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日间渐短,日落之后,大地已是一片苍茫。秋风清劲,不断把树上的黄叶吹落。
再一忽,天已暗了,幸而亦已到了路口。管一见翻身下马,任由马匹到山下吃草,自己却提气向竹林掠去。
几个起落之后,他已处身于林外。只听竹叶沙沙乱响,里面却毫无动静,管一见心头一跳,忖道:“怎地不见灯光?”
身随意转,行动立即小心起来,轻轻蹿入林内,只见竹林之内十分幽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竹舍的大门在夜风中咿咿呀呀地响着。
管一见心头不由再一沉,连忙运劲把真力布满全身,轻轻地入竹舍之内。他凝神静听了一阵,肯定屋内再没别人,然后摸出火折子把它燃亮。
火光一起,他目光一掠,心头更是一沉。
管一见连忙奔入寝室,只见里面竹床及一个竹书架都倒在地上,室内显然经过一场恶斗,而厅上亦是一片凌乱。
“彭全书、端木盛及小青去了哪里?”管一见心头狂跳:“莫非那凶手在我离开之后又来偷袭彭全书?他的目的到底是彭全书还是叶诗红?假如目的是叶诗红,又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及破绽,又何必再来杀彭全书?若是志在杀彭全书,又如何不利用叶诗红来威胁彭全书?”
他重新走入小厅,心念一转,不由又再想道:“这人莫非跟彭全书有刻骨的仇恨?他到底是谁?”
这一次凶手入屋行凶,使管一见推翻上次的设想:凶手未必是熟悉彭全书以及知道这个住处的人!
他脑海中不觉又浮起“书剑公子”雷尚礼的影子来。但却想不出雷尚礼跟彭全书有什么刻骨的仇恨!
“这一战是谁胜谁负?”他在屋内看了个仔细,没发现地上有血迹,于是走出竹舍外面查视起来。外面风大,管一见手持油灯,一边举袖挡风走向屋后,那里的几株竹有折断的现象,他心头一跳,向那几株折断的竹树走了过去。
地上的青草也有被践踏过的迹象,可是仍不见有血迹。再仔细一望那几株竹子,折断之处十分粗糙,凹凸不平,显然不是为利器所伤。
管一见忖道:“彭全书是用判官笔的,笔尖断不可能刺断竹竿,故这些竹子是被凶手弄断的了!那么,那人是用什么兵器?”
就在这刹那,管一见忽然听到一丝异响,他心头一跳,霍地低头吹熄油灯,他忙不迭地放下油灯,那是因为夜风清劲,使得竹竿猛摇,竹叶沙沙乱响而影响了他的听觉,待到他发觉那个步履声时对手已在一丈之内!
刹那,只听“沙”的一声,一道劲风迎面击来!黑夜中不知就里,管一见急忙闪退一步,立于一株大竹之后。
“啪”的一声巨响,竹竿一震,竹叶沙沙落下,紧接着,另一道劲风又自侧击至,那呼呼的风声,令人心悸!
管一见心头一跳,知道暗中有人扳动竹树,忽而放手,而使竹竿弹回!他亦深知这力量之大,不敢以手格之,身子猛地向后一退,后背碰及一株竹竿,身子借弹力向上猛翻!“呼!”那株竹竿刚好在身边弹过,险极!管一见双掌一落,握住一株竹竿,臂上用力一顿,身子如白鹤冲天般蹿向竹梢。
虽说星月无光,但管一见目光一掠之间,仍然发觉竹林两边各有一条黑影。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子已因势尽而向下坠落!急切间,脚尖在竹梢上一点,吸气横掠一丈!
只见下面白光一闪,那株竹树已经折断倒下!
管一见左足尖再在右脚面上一点,借力再掠半丈,双脚便落在竹舍屋顶上,也在此刻他才脱离险境!
一惊过后,怒火随即升起,这刹那,那两条黑影见偷袭不成,向外急掠而去!
管一见大怒,长啸一声,双脚一顿,自屋顶射出急追下去!他啸声越来越急,走势也越来越快,当真是快逾流星奔马!
眼看即将追及左首那人,忽见那人一个跟斗翻开,叫道:“可是头儿?”
管一见双脚一顿,怒道:“盛儿,你弄什么鬼!”
端木盛翻身落地叫停另一个人,却是施小青:“头儿,咱们以为你是那个偷袭彭全书的人,所以……”
管一见渐渐定下神来:“彭全书现在何处?”
“自从那一役之战,咱们便搬至山包顶暂住!”端木盛道:“头儿且先回竹舍,待属下去扶彭全书下来。”
管一见唔了一声,便与施小青先返回竹舍,他在小厅内点了一根蜡烛,看了小青一眼:“这种生活你过得惯吗?”
“属下虽不惯,但很愿意去适应。”
“你对捕快的生涯很感兴趣?”
施小青低下螓首,轻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叫属下要嫁给他?”
管一见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好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施小青一张娇脸登时染上红霞,管一见道:“老夫这句话的意思你可清楚?”
施小青一怔,抬头茫然地望着管一见:“头儿,这……”
“老夫的意思很明白,你能够来此,乃是嫁鸡随鸡而已,换言之是因为盛儿之故,是以你既不是老夫的属下,而老夫亦不是你的头儿!这次老夫让你来,是因为你们刚成亲不久,下不为例!”
“为什么?头……神捕您认为青儿没有本事?”
“正是!你人虽聪明,却不机灵,反应慢而且武功低!做这行只有毁了你!你跟着盛儿,也只会拖累了他!”
施小青委屈地低下头,管一见叹息道:“老夫是为了你俩好!这种……老夫见过的及听过的也不知多少!”
正在此刻,端木盛扶着彭全书走了进来,他看见施小青珠泪暗垂,心头一怔,却又不敢动问。
管一见见彭全书脸色苍白,额上泛着青光,料是受了内伤,彭全书惭愧地苦笑一声。
“伤得如何?”
“幸而端木捕头及时赶到,否则彭某只怕见不着你了。”
“也许这是塞翁失马也不一定!”
彭全书一怔,抬头望了管一见一眼:“神捕这话似乎另有奥妙……”
管一见说道:“你们先把经过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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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全书及端木盛夫妇在竹舍住了几天,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刻板,虽说十分清闲,可是却也十分苦闷。
这一天,因为柴米油盐都将吃尽,小青便借机跟端木盛入镇办货。
买齐了东西,又赁了一架马车,把货搬上车,走了一段路,经过一个土台,上面正演着戏,施小青闷了几天,心想回去之后又不知要过多久才有机会出来,所以便求端木盛等看了戏才回来。
端木盛一来心疼她,二来也深知她过不惯这种生活,所以答应了她。
两人看罢了戏回到半路,天已黑了,待到返到竹舍外才发现彭全书被人打倒在竹林,那人见来了人,连忙放下彭全书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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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转头望向彭全书:“那人到底是谁?”
“他蒙着面,区区认不出来!”彭全书叹了一口气:“那夜区区等不到端木捕头,吃了晚饭便躺在竹床上想着心事,朦朦胧胧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还以为是端木捕快夫妇回来,正想出去开门,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因为只有一个脚步声!
“假如端木捕快回来,绝没理由只一个回来,而且那人的脚步显然极力放慢,有点鬼鬼祟祟!当时区区并没有点灯,于是决定匿在暗处,看看来人来干什么,是以区区立即藏在床底下。不久区区便听到呀的一声轻响,却是寝室的窗户让人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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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一开,一条幽灵似的黑影随着夜风飘了进来。
彭全书屏息凝神,只见一对布鞋缓缓移向竹床,他暗暗运劲,随时准备出手。
那对布鞋来到床前忽又移开,走到书柜前,接着便传来翻动书卷的声音,不久,那人点亮了火把。
彭全书再也忍不住,慢慢爬向前面,伸头探望,只见来人身材略矮,一身黑衣,脸上也密封着一幅黑布,看不到相貌!
蒙面人正在翻看一本书籍,彭全书当机立断,脚下一顿,身子自床底蹿了出去,右手五指如钩,向对方的足踝抓去!
不料他行动时呼吸未免稍重,蒙面人十分机灵,一觉不对,迅即掠飞,避过彭全书那一抓。
彭全书一抓落空,心知不妙,迅速长身而起,蒙面人半空身子一横射向窗外!
彭全书哪容得他逃掉?大喝一声,横闪两步,守在窗前,同时右手再度抓出!
蒙面人见逃不掉,忙使了招千斤坠落在地上,左掌一扫,一股罡风便撞向彭全书的胸胁!
彭全书知道假如自己闪开,对方便会自窗口逃逸,是以右掌一沉,迎向对方!“啪啪!”两掌互碰,双方各退一步,不分高低!
彭全书斗志如虹,一退之下立进,一条右臂忽掌忽拳,连使七招!
蒙面人似乎未尽全力,只守不攻,退了三步,已把彭全书的锐气化去!
三步之后便是竹床,蒙面人退无可退。双掌齐出,上取彭全书双眼,下印小腹。
彭全书左臂已废,不能同时抵挡,同时他的一身绝学全在那管判官笔上,是以他趁机倒退,转身去取挂在门后的兵器!
蒙面人见机不可失,身子急向窗口射出!可是此刻彭全书一笔在手,精抻大振,判官笔嗤的一声,急戳对方的后腰!
蒙面人无可奈何,只得住步回身,一掌切在笔杆上,破去彭全书的攻势!
两人眨眼之间已互换了十多招,彭全书厉声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何不取下蒙面巾,让区区认识一下!”
那人闷声不响,一味哑斗,又过了三十多招,蒙面人似乎被激起真火,双掌攻势渐盛。
彭全书冷笑一声:“阁下就算不取下蒙面巾,区区也能猜出你的身份来!”
这话不说犹可,一出口后,蒙面人便立下杀人灭口之心,双掌一圈,呼呼两声,把判官笔荡开,接着踏前一步,右掌拍出,击向彭全书的胸膛!
彭全书斜退两步,手腕一翻,笔尖反刺对方腕脉!
蒙面人化掌为爪,五指倏地抓向彭全书判官笔笔杆!彭全书只得再退一步,判官笔下沉,点向对方丹田,笔至半途,手腕一抖,又斜刺向“腹结穴”!
蒙面人身子一旋,倏地飞起一脚,这一脚毫没先兆,更兼去势极速,直奔彭全书心窝!
彭全书猝不及防,只得向后急退!他一退,蒙面人立进,左脚跟着踹起!
彭全书已贴近竹床,不能再退,只得错身滑步,让开三尺!
只听哗啦一声,那张竹床竟被蒙面人踢翻!
彭全书趁他手脚稍慢之际判官笔如毒蛇出洞,笔尖罩住对方胸前五个大穴!
蒙脸人猛地尖啸一声,身子拔空而起,凌空折腰,头下脚上扑将下来!人未至两股掌风已压得彭全书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大喝一声,判官笔挟劲向上刺出,急戳蒙脸人左掌的“劳宫穴”!
蒙面人左掌化拍为切,手臂一沉,掌缘切在笔杆上,判官笔立时荡开三尺!蒙脸人右掌挟劲急速切下!
彭全书内伤初愈,最怕硬碰,飞身后退!可是已经慢了一分,胸膛被掌风扫中,血气翻腾,踉跄连退数步!
蒙面人一掌得手,双脚落地之后,如虎似狼飞扑过来!这刹那,彭全书锐气信心丧失,不敢接战,向小厅飞去!蒙脸人急追不舍,右掌再度挟劲拍出一掌,彭全书听得背后风声急响,连忙错步闪开!
那些竹椅桌吃掌风一击,登时翻倒!彭全书心头大悸,料不到对方武功如此高强,急忙拍开窗子,投射屋外!
蒙面人急啸一声,也射出屋外,抬眼一望,见彭全书正蹿入竹林,又打了一记“劈空掌”!
彭全书身在竹丛中闪避困难,勉强拧腰移形两尺,后背仍被掌风扫及,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冒金星,几乎一跤栽倒!所幸他神智未泯,急忙倚在一株竹树喘气,眼望对方。
蒙脸人眼中倏地露出两道杀机,缓缓步入竹林,右掌再度举起。
彭全书大惊,连忙闪身向内奔去!那株竹树本遭他压住,此刻压力骤失,立即向蒙面人弹将过去!
这下变化,大出蒙脸人意料,说时迟,那时快,竹竿已将击至,他只好举掌一拍!“喀嗤”一声,竹竿倒折,蒙面人杀机更盛,吸气飘前向内迫进!
彭全书此刻当真是又惊又悸,自己死不足惜,但死得不明白,又更兼妻子下落不明,实在不能瞑目,所以他吸了一口气使心情较为镇定之后,立即扳动竹竿,待得蒙面人追近,他双手一松,竹竿急弹过去!
“呼”的一声,那竹竿带动旁边两株竹子一齐向蒙脸人压过去!
蒙脸人处身竹丛中,闪避不易,只好大发神威,连发几掌,把竹子击断!
彭全书连续扳动数株竹树,气力已渐竭,胸膛涨得十分难受!可是他仍憋住一口气,再拉一株竹竿,尽力弹出!蒙面人连击数掌之后,气力也有所损耗,所以这一下不想再硬碰,他见那株竹竿较矮,便吸气笔直拔空飞起!
只听下面一阵沙沙乱响,夹着竹竿折断的啪啪声,蒙面人目光一掠,只见两条黑影自山谷处急飞过来!
他知道对方来了救兵,曲腰一折,翻出竹林之外,提气往山上驰去!
彭全书见蒙面人离去,精神一松懈,立即一跤摔坐地上,只觉一团黑影笼上脑袋,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