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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互逞机心

东方永亮忽然驾临,使正在晒药的司徒大夫有点手忙足乱:“不知城主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何罪之有?本座偶尔经过,随便来看看您而已。”

东方永亮在厅上的椅子坐下,挥手赶走两个药童,看样子他不是随便来看看而已。

司徒大夫略有点紧张,双手在围巾上擦了几下,又把围巾解下来,问道:“不知城主要否喝茶?”

东方永亮含笑道:“不必,大夫也坐下吧。”他指一指旁边一张椅子,司徒大夫只得坐下。他温声问道,“你身为大夫,可有去看过倪副总管吗?”

“有。验过他的伤,伤势颇重,但心脉无损,最多两三个月便可下床走动了!”

“阳关那一掌力道不轻。他能不死,真是异数。”

“老朽问过了,他说在阳太学士的手掌印上胸膛时,他乘势倒飞,卸掉不少掌力,所以才保得住一条小命。他胸膛上还有一道掌印哩!”

“也真难为这小子了。也幸好他机伶,才保得住一条小命。”稍顿,东方永亮又问,“你开药给他服过没有?”

司徒大夫心头一沉,道:“开了七帖药给他。不过他好像不大喜欢服药,说是小时候服药,吐得他七荤八素,以后看见药便心慌了。还说用内功疗伤,可以一举两得。因此老朽开了药之后,也没去检验他到底有没有煎服。”

“哦?竟有这种事?”东方永亮沉吟了一下,问道,“何谓一举两得?”

“倪副总管说,既可疗伤,又可练功,增进功力。”

“他只跟你说这些话?”

“他精神还不好,老朽不敢跟他多说。”

东方永亮忽然站了起来:“哼,太学士们及护法们几乎天天去找他,他便有精神应付?”

“老朽提醒夫人,不宜让他们跟副总管多说话。”司徒大夫小心翼翼地道,“但夫人说他们只是进去探望一下而已,没有跟副总管多说话。”

东方永亮道:“你得多关心他的伤势发展,迷城不能没有他!”说着便走了。

他直接到倪立家去,完颜海棠叫道:“城主纡尊降贵,真是蓬荜生辉!”

“本座是来看看倪立的,带路吧。”

倪立早在房内听见声音,立即“运功”,使自己脸色十分难看,幸好东方永亮又跟顾映红寒暄了几句才进房,倪立“伪装”已毕。

“副总管,你觉得如何?”

“比早几天好多了,有人帮助下可以运功疗伤,多谢城主关怀。”

“你为何那天会闪不开阳关那一掌?”

倪立叹了一口气,道:“也怪属下想用自创的招式反击,出手稍慢,他掌已印到,这时候已经来不及,是以只好急退卸掉部分掌力。”

“当时没有觉得什么异样?”

倪立心中忖道:“来了!这不是做贼心虚吗?”他故意装作不明所以地问:“不知城主是指哪方面的异样?”

东方永亮心中暗道:“这小子是假装的,还是全心投入,没有发觉后腰异样,便已中掌?”脸上不动声色地道:“本座只是顺口问问而已。副总管能保住生命,实乃本城之福,希望你静心养伤,早日康复,可以继续工作。”

“属下一天到晚都在炕上,早已闷得发慌,也希望早日复原。”

“本座也不打扰你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东方永亮走后,倪立忐忑之心方稍定,暗道:“他这是来刺探我的反应!”当下闭目沉思起来。

东方永亮返回居所,不料宗本源已在等他:“那小子如何?”

“伤势不轻,但死不了,而且一定能复原!”

“大哥还要动手吗?”

东方永亮沉吟道:“实料不到这小子受伤之后,所有的护法及太学士都对他那么关心。这时候动手,会引起他们怀疑。哼,反正煮熟的鸭子,还怕会飞上天去?”

“这小子倒会收买人心,聂老大如今对他言听计从,好像是他的救命恩人般。”宗本源道,“如果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保及巩固地位,倒可以理解。就怕他包藏祸心!”

“谅他还没有这个本事,可以煽动太学士们反叛!只要他武功不是高到咱们制服不了,倒也不必急于杀他。再看一阵子吧,他有上进心,自然会更加落力,对咱们反而有利。”

“是啊。要杀他,小弟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旨要数他的解释最贴切,亦证明他还是忠心的。”

东方永亮脸色一沉:“本座暂时不杀他,并不是表示完全信任他。你过两天也去探望他一下吧,否则人心都投向他那里去了!”

宗本源离开不久,门卫又带着倪立家的丫头及奶妈进来。东方永亮和颜悦色地道:“奶妈,我记得你是姓梁的吧?丫头,你便是翁孟北的女儿翁新绿?翁孟北在银牌学士位上仙逝,大志未酬,真教人遗憾!”

那奶妈及丫头不知城主的意思,不敢置一词,只是默默垂着首。

“倪副总管受了伤,你们在他家工作,可知伤势重不重?”

梁奶妈首先道:“副总管一直在房里,夫人不让下人们进去,所以属下不知道。”丫头翁新绿也连忙应是。

“这几天有什么人去探望他,你俩应该知道。”

“太学士们、护法们,还有一个叫老大的,另外他还带两个汉子去。”梁奶妈道,“再有一个便是姜副总管。就这么多人。”

“他们都到他房里去?进去多久?”

“大部分只进去一下便出来了,只有顾大姐跟老大在房里的时间较长一点。”

东方永亮沉吟了一下,又问:“他们进房出来之后便都回去了?”

这次由翁新绿回答:“不是,太学士们大多在客房里聊天。”

东方永亮脸色一沉,问道:“他们说些什么?”

梁奶妈跟翁新绿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道:“他们大部分时间低声说话,属下又没有留意,是故不知道。”

“以后可得留意一下,不管说些什么,下班之后,立即向姜副总管报告。”东方永亮双眼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来,“你们应该知道,迷城的规矩,违背城主要受什么惩罚!”

梁奶妈跟翁新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曹汝明忽然光临倪家,问候及安慰之后,道:“嫂夫人要照料倪兄弟,孩子乏人照料,我已下令梁奶妈及翁丫头,以后便长住在府上,协助嫂夫人。”

倪立心头一沉,却含笑道:“夫妇间难免有打情骂俏的情况出现,有外人在始终不方便。”

曹汝明哈哈笑道:“曹某是过来人,怎会不了解?不过兄弟内伤不轻,总不会在这时候跟嫂夫人亲热及打情骂俏吧。你放心,待你内伤痊愈,她俩晚上仍然回去自己的居所。”

倪立知道再坚持下去,徒增加曹汝明之疑心,是故忙道:“如此便请总管费心了。总管一片心意,愚夫妇拜领了,他日将报答之。”

“份属同事,这种小事还要报答?”曹汝明长身道,“倪兄弟,你多点休息,曹某告辞了。改日再来问候!”

东方永亮亲自再次到倪家,开门的是顾映红。只听她故意失声叫道:“想不到城主驾临,恕罪恕罪!”

东方永亮佯怒道:“你们天天来骚扰倪副总管,本座还未怪罪哩。本座是等他精神稍好,才敢来看他!快带路。”

完颜海棠听见叫声,连忙出房来。东方永亮跟她略打个招呼,便进房了。

倪立已听到顾映红之叫声,急默运神功,脸色登时青白多了,人亦显得无精打彩。

“副总管身子近来如何?有进步吗?”他不由分说,便把倪立的手拉过去,亲自替他把脉,“奇怪……”

“城主奇怪什么?”

“看你脸色极差,但脉搏并不太弱,不过脉象并不平和,看来内伤未愈。”

倪立暗吃一惊,但脸上不露半点声色,道:“这几天,同袍们不断输功替属下疗伤,而属下也不断自己运功疗伤,加上大夫的药,已有了很大之进步。属下虽恨不得立即痊愈,但却也知道急不得也,不过半个月之后,料可勉强下床。”

东方永亮淡然道:“你专心养伤,运功疗伤之余,解剖旨要含意,并不一定要去小楼上班,也不耽误工作,何须急于下床?”

倪立心中暗暗冷笑:“如此还不是一样?总之你就是要旨要之注释罢了!”当下道,“这个道理属下晓得,若有所得,必录之交城主斧正。”

东方永亮好像漫不经心地问道:“以你之武功及身手,断无理由闪不开阳关那一掌,本座想再听听你的解释!”

倪立心中暗道:“来了,到底是来试探的!”他毫不思索地道:“用秘笈上之武功,根本不能克制阳太学士那等高手。因为属下施展的招式,他都学过,了如指掌,不但能挡,还能破解。前一天城主及副城主对咱们之表现大不满意,是故属下便想用自创之招式应战,以收出其不意之效。不料,因为招式未熟,又在犹疑该用哪一招才能连消带打,这刹那之犹疑,便造成了遗憾。”

东方永亮忽然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沉声问道:“事情就这么简单?”

倪立装作一副疑惑之色,反问:“难道还有其他理由?还是城主怀疑属下故意受伤,而另有目的?”

东方永亮干咳一声,道:“当然不是,只是本座觉得在那之前,你一切都十分平稳,出招亦顺畅,突然之间……因此难免有点奇怪!”

倪立叹了一口气道:“高人相争,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诚不我欺!太学士亦都十分奇怪,纷纷问属下这个问题。”倪立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如果属下不是年轻气盛,要在城主跟前逞勇,他那一招,属下只需用‘空明拳’的‘翘首望空’,便能将阳兄那一招封住!唉,偏偏……不过这也好,这个教训属下毕生难忘,将来做事一定谋定而后动,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单凭小聪明及运气而冒险了!”

东方永亮心头一动,忖道:“这句话是说给老夫听的吗?”当下反问:“太学士及护法们都相信你的解释?”

倪立失笑道:“事实如此,他们能不相信乎?”

东方永亮心头暗怒:“你跟老夫说话,亦这般放肆!”嘴上问道:“自你进来本城,一切表现均令本座满意,也使别人佩服,是故一步步高升,也无人反对,而你人缘又佳,到处受欢迎,不知副总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倪立心头一沉,表面露出诚惶诚恐之态,恭声道:“属下不明城主之意,请明示!”

“你在迷城内,拼命工作、拼命讨好迷城里的人,不知你的目的是什么?再升一级?还是想升至副城主?”

倪立一本正经地道:“属下自小嗜武若狂,进来迷城之后,得城主不杀,且逐步提携,属下亦一步步高升,得窥之武技更加高深。试问有哪一个武人能抵得住旨要之诱惑?”

东方永亮脸色稍霁,问道:“你是为旨要进入本城的?”

“属下根本不知道有‘卫青武学旨要’这本秘笈,怎会为此而来?属下倒想问问城主,为何把属下从如意赌场弄到迷城来?”

东方永亮道:“如意赌场是本城的一个收入来源,他们报告说你十分聪明,武功又有一定之造诣,本座便下令将你跟魏普调来考验一下。果然是可用之才!”

“对啦,既然如此,城主当知属下一切均是身不由己,还有什么目的?包括成亲娶郭莲,也是城主厚赐的。”

东方永亮不答反问:“本座还有一点不明——府上为何会在一夜之间,烧成灰烬?”

倪立脸现戚容,道:“不知城主相不相信,属下人在金陵,对于寒舍发生巨变,根本一点也不知道!至于父母妻子兄弟,是生是死亦不知半点消息,是故当时城主要属下成亲,属下心里还非常不高兴。也因此,郭莲嫁给属下几个月,仍是处子之身。便是因为属下认为当时家父母已遭不测,做儿子的孝服期间,又岂能办喜事?不过人在俎上,城主又是美意,属下能反对么?”

东方永亮鼻孔轻哼一声,道:“看来本座做了很多违背别人心意的事,当真要检讨一下!”

“属下容或有言词不善之处,但绝无此意,请城主明鉴!”

东方永亮轻咳一声,道:“咱们说回刚才之话题。你拼命表现,还敢冒大不韪屡次向上提议,目的何在?”

“为了迷城,为了武学!属下为城主以武技领袖群伦之理想而倾心,愿意贡献一己绵力。而且旨要早日剖析,成功日子便贴近,属下少年心盛,免不了有争强斗胜之心,届时可随城主在中原武林扬威,那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而且从今之后,再也没人敢欺侮倪家了!”倪立忽然神色一黯,道,“不过,如今说这话已无意义了,谁知倪家如今何在了?”

东方永亮看了他一眼,心中忖道:“看这样子,他似非伪装。若老夫看走眼,这小子之城府及应对术实在太过可怕了。不行,本座宁愿错坑三千,也不能放错一个!”

“迷城是一个纯粹武学、为了弘扬武学之地,进来之人,必须真心真意,也须具有为武学贡献青春之理想,若怀有其他目的者,本座绝不能允许!”说至后来,他已声色俱厉,“轻则判罚坐水牢,重则死罪!你是副总管,为本座倚重之人,须先以身作则!”

“属下一直都在以身作则,若非如此,城主又怎能提携属下,在短短两三年之内,便由一个囚犯,升至副总管之位?若果城主对属下不满意者,请教诲,属下必定改过!”

这句话的反击之力,极是厉害,东方永亮那股杀气登时消失殆尽。他觉得再耽下去,气势反要为倪立所夺,是以长身而起,和颜悦色地道:“副总管内伤未愈,请静心修养。本座不再打扰了,过几天再来探望你。”

倪立挣扎着要爬下床,却为东方永亮所止。他出了门,见郭莲站在门外五尺之处,便道:“你好好照料副总管,万一病情有变化,即派人通知本座。另本座尚有半枝野山人参,稍后着人送至大夫处,让他和药,煎予副总管服食,相信能加速其恢复!”

郭莲急忙行礼道:“多谢城主关怀,多谢城主厚赐!”

东方永亮忽然又再回卧房,见倪立正在沉思,乃问道:“倪太学士,你在想什么?”

倪立早已觉察到他去而复返,却装作瞿然一醒,愕然道:“原来城主还未离开,请恕属下失仪!嗯,属下正在品味城主刚才说过的话!”

东方永亮又在椅子上坐下来,问道:“你品出什么味道来?”

倪立道:“心乱如麻,天意难测。城主刚才问属下的那些话,分明是怀疑属下心怀不轨,但却又一路提拔属下……城主是否可明示,以免属下会错意,要做出一些令城主更不高兴的事来。”

这些话听来十分坦诚,剖腹而言,毫不隐瞒,没半点心虚之象。

东方永亮又长身道:“你这般聪明,再仔细想想,断无品不出之理。过几天,本座再来看你。”他走了两三步,忽又回头道,“迷城中人,人人均知本座对你厚爱,你若做出令我不高兴之事来,日后本座能够领导迷城,已有疑问,更遑论要统率武林了!你可要三思呀!”

东方永亮三天来两次,一次比一次咄咄迫人,问的问题也更尖锐深入,最后走了再回头,更是软硬兼施。不用说,他对自己的而且确动了疑,以后自己该如何应付?倪立不由得陷入沉思。

“小弟,大姐助你运功疗伤吧!”

顾映红一句话,把沉思中的倪立惊醒。他对她摇摇头,她亦对他摇摇头。他俩是越来越有默契了,不需多说,已知道对方之心意。

顾映红除靴上炕,坐在倪立身后,而倪立却面对墙壁,变成他俩的后背对着门。她一双手掌放在他背上,装似运功助他疗伤,实质并没有将内力输出。

她用“传音入密”之术问他:“城主进房这许久,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倪立伤初愈,不敢运功施展“传音入密”,只能低声将情况告诉她。

顾映红轻声道:“真是老狐狸!你准备如何对付他?”

倪立苦笑道:“主动权在他手中,小弟只能尽力化解而已,因为时机未至。不过,我相信三五日之内,他还不会对我下手。”

顾映红问道:“小弟为何有此自信?”

“照小弟揣摸,他对旨要亦尚未完全解通,他还需要小弟。”倪立淡淡地道,“不过,当他全部了解之后,也是下手之时!”

顾映红道:“那小弟你便得尽量拖延了。”

“只怕由不得我了,只能见步行步,而且伤好之后,必须双管齐下,一边应付他,一边加强逃亡计划!”倪立道,“还有一点,聂老大道他亲眼见到奶妈跟丫头前天被传,到城主居所好一阵子,今后在她俩面前说话要小心!”

顾映红笑道:“大姐晓得,否则怎会跟你佯装运功疗伤。”稍顿问道,“小弟弟,你说实话,旨要后面那些篇幅,你都弄通了没有?”

“哦,原来连大姐也不相信小弟?这几天,小弟只想通了后面那两段,最后那三四页还未弄通哩。”倪立道,“稍后小弟便解释与你听。”

“不,你用口述,大姐笔录,到时由你呈给城主。如此他便不会在短期内动手。”顾映红道,“这几天,他们都来看望咱们,好像咱们之进展最快!”

其实倪立只差最后一页的原文未能弄通,不过他连顾映红也留一手,提防她不慎泄露出去。

两人交谈完毕,顾映红欲去取笔,却为倪立所止:“不急,明天再录。”

顾映红自作聪明地道:“对,对,明天本要上班,大姐叫欧阳正替我向城主说说,让我在这里跟你商量,也可顺道保护你。”

倪立笑道:“大姐,你越来越聪明了!”

“你休息一下吧,大姐去教弟妹烧菜。”

她离开之后,倪立立即运功疗起伤来。他伤势复原极快,快得出乎其意料,相信再过几天便可下床了,这大概是服了雪蟒血及天山雪莲之功,心中暗暗高兴。

晚上,完颜海棠问起日间东方永亮跟他交谈之情况,倪立为免她担心,故意淡然化之。

次日黄昏,顾映红又来了,喜孜孜地道:“城主已批准大姐在此与你研究。”

“小弟早料到他会批准,他比咱们任何一人都急。”

“今晚要笔录吗?”

“只记一点。每天记几句,如此他才不会怀疑。大姐去拿笔吧。”待顾映红取来文房四宝,倪立念了三四句,道,“下面的你先别记!”于是又传授了顾映红十多句。

顾映红道:“小弟你真聪明,城主也比不上你!”

倪立微微一笑道:“你把他看扁了。照小弟推测,他应该只是在最后几段还未弄通而已。”

说起来,东方永亮的进度跟倪立差不多,只不知宗本源之进度又如何。

忽闻魏普来访,顾映红连忙将纸张笔墨收起来。魏普带着翠芳进房,问道:“倪兄弟这两天身体有否进步?”

“托贤伉俪之福,好多了,多谢关心。”

魏普忽然压低声音道:“听说这几天城主两次登门造访,看来他还是对你十分倚重。”

倪立苦笑道:“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是来探虚实的。”他简略地将情况说了一下,反问,“依我兄之见又如何?”

魏普脸色阴沉,沉吟了一阵才道:“兄弟看法无误,也许他对你已动了疑心,你一切必须小心!”

倪立问道:“小弟本不该问你一件事,不过不问又难以证实心中的一个想法,所以不得不问。”

魏普道:“请问。”

“你那一组剖析旨要到哪一章?”

魏普毫不思索地道:“第三章第二段。”

“一共有五章,贵组之速度,不知城主会不会亦有所怀疑?”

魏普脸色一变,问道:“怀疑什么?”

“隐瞒!欺骗!在城主之心目中,太学士及护法都是武林中之一时俊彦,进度如此之慢,怎能不令他怀疑?”

“须知旨要深奥之至,这种内功心法,只要理解错误,谬然练习之,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丧生,岂可贪快求速,而不慎重?”

“也许有人怀疑咱们进度不止如此慢,而是故意欺瞒他。”

魏普叹息道:“倘若他心胸如此狭窄,又多疑善忌,咱们无异是伴君如伴虎。”

“因为他来找小弟,实际上对太学士们是一个讯号。他野心勃勃,要领导群伦,岂容许十个人学会旨要?”

“这几天魏某亦一直为此盘算,却苦思无计,倪兄弟若有计划,何妨相告!”

“若有完善之计划,自当相告。我家奶妈及丫头均是城主之耳目,两位该告辞了,以免引起不利之揣测。”

魏普点点头,遂与妻告辞。

倪立也觉得非提早计划逃离虎穴不可,免得届时太过被动,任人鱼肉。

一宿无语。不过,完颜海棠为了一宗心事,人亦显得消疲憔悴。

过了三天,倪立已可下床,只是怕惹人思疑,仍关在房内练功练掌法。

这天下午,东方永亮突然来访。倪立一听到声音,立即跳上炕去,运起功来。东方永亮进房见状,稍为一怔,随即亦脱下靴,爬上炕去,道:“副总管,本座助你一臂之力,使你能早日痊愈。”

倪立这一惊非同小可,盖东方永亮功力深湛,经验丰富,这一来,他功力深浅必能被其试探出来,是故连忙装作运功完毕“醒来”,随即惊愕地道:“原来城主驾临,属下……”

东方永亮和颜悦色地道:“不必紧张,本座不会怪你。听说阳关及顾映红,包括魏普及欧阳正,都曾输功助你疗伤,本座大为感动。若人人能如太学士般团结,迷城之愿望岂有不成之理?本座思之惭愧不已,下面的人尚且如此,身为一城之主,又怎能落后?因此今日特来助你运功疗伤。”

倪立忙道:“城主千金之体,属下岂敢因己而损伤之?何况属下刚刚运了功。”

东方永亮道:“有本座之功力为助,何妨再疗一次伤?嗯,你可先休息一下,咱们先聊聊天。”

倪立见他执意要做,再推辞徒引起他更大之思疑,是故只好硬着头皮道:“城主盛意真教属下感动,将来宁不粉身以报乎?只是属下心里始终难安……”

“本座早已说清楚,你又何须难安?”东方永亮道,“副总管在伤病期间,仍能孜孜不倦苦释旨要,而且成绩斐然,本座若不略表寸意,也说不过去。”

两人闲聊了一阵,东方永亮道:“开始吧!”倪立只好盘膝,意守丹田。东方永亮盘坐其后,双掌略一搓热,便将手掌放在其后背“灵台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