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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夫妻同心

东方永亮仍在他书房里接见倪立。罕见地,两位副城主周翔及宗本源亦在场。三个人都露出笑容,但倪立却看得出那笑容是假的。事实上,他们心中之疑惑,更甚于喜悦。

“天可怜见,让属下能平安回来,再聆听三位城主之教诲!”

东方永亮皮笑肉不笑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请坐,请坐。我只道迷城要失去一位天纵奇才的大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非常眷顾本座的,看来迷城扬威武林,已指日可待!”

“城主这样说,可要折煞属下了,事实上属下能脱险回来,全托三位城主洪福!”

周翔不动声色地道:“城主要你坐下,你便坐下吧。大家份属一家人,说话也不用客气。只是魏普回来之后,将过程报告城主,一众同行人,并力言自顶峰跌落深渊,必死无疑,为何你能脱险回来?可否将过程说一下?”

宗本源接口道:“事后咱们派了人到出事地点看过,毫无踪迹,是故咱们都相信了魏普之看法,事后城主查明他虽然是无心之失,但却使本城失去一员大将,死罪可免,活罪难赦,城主已判他囚在水牢里半年!”

倪立急道:“哎唷,魏兄既然是无心之失,判他半年水牢,未免太重,况且属下自始至终,对他没有半丝怨恨,请城主收回成命!”

东方永亮沉吟道:“此事待本座斟酌过再说。还是你先说说奇遇吧!”

倪立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当时属下跌下去时,亦自忖必死无疑,但想不到深渊下面,两旁山壁长了不少云杉树,属下身子屡次撞断树枝,下降之势大减,最后以后背撞在一块凌空突出的大石上,晕死了过去!”

他咽了一口口水,方续道:“待属下有了知觉时,但觉五内四肢似欲散去,后背更是疼痛,原来压在背囊上。属下知道若果不是那个背囊,属下必然因内腑受震过度而当场死亡。”

宗本源示意他先喝茶:“后来呢?”

“属下休息了一天一夜,才慢慢能挣扎坐起来,却累得嘴角沁血。”倪立喝了口茶,续道,“幸好背囊里还有干粮。至于水倒好解决,躺在石上,张开嘴巴,雪花飘进嘴里,倒也十分冰凉。干粮吃完之后,幸好山壁上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菇,属下便以此为生。想不到,这种菇似乎有点疗伤作用,四肢逐渐能动,只是一发力,胸口便痛得让属下汗出如浆……”

宗本源道:“你挑重要的说。”

周翔道:“不,说得越详细越好。”

倪立又喝了一口茶,然后续道:“属下不甘心坐以待毙,于是奋力向上爬。幸好有手爪,爬了丈余才发现上面有个石洞,洞口长了好些菇,还有好几朵雪莲,那是天山雪莲……”

东方永亮问道:“那些天山雪莲有多少年龄?”

“属下怎知道?我服了天山雪莲之后,内伤便逐渐好了。属下又知道,若不提高功力,要爬上顶峰更不可能。因此天天练功,直把洞口的几株雪莲及那些菇吃光,便开始向上爬。可是功力有限,根本没法一口气爬上顶峰,要是勉强而为,跌落深不见底之深渊,连尸骨亦难存……幸好,爬了二三丈后,又发现第二个石洞,便在那里休息……”

周翔问道:“那岩洞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开凿的?”

“是天然的,而且不深。不过属下在那里,却享受了几顿美味的食物……”

宗本源截口问道:“石洞里还有食物?有人居住乎?”

“不是,是发现一窝通体雪白的小蛇。”

东方永亮惊呼道:“那是珍贵无比的天山雪蟒!”

“哦?那叫天山雪蟒?味道可好哩,我连月吃素,嘴里淡出鸟来,有蛇肉吃,才不管它叫什么名字,珍不珍贵哩!”

“那一窝天山雪蟒一共多少条?”东方永亮问道,“有多长?”

“一共四条,都是三尺左右长短。”

东方永亮皱眉道:“奇怪。传闻天山雪蟒,不喜群居,一窝有两条已十分罕见,有四条那真是闻所未闻。”

倪立暗叫一声惭愧,只好继续“吹”下去:“属下在那里住了十天,自觉体力大增,而且吃了那四条蛇之后,不大觉得肚饿,于是又慢慢向上爬……”

周翔声音转沉,道:“照你所说,一个月之内便该回来了,为何至今才到?”

“谁说的?属下在大石上一躺便已半个月,在两个石洞里也各住了十天。后来再往上爬,实在累得弟子四肢酥软,在中间树上及大石边休息了不知多少次,全靠那些长在石壁上的植物维生。属下上了峰顶,又走了一天,才遇到两个猎人,向他俩买了两只雪鸡,饱餐一番才逐渐恢复气力。”倪立觉得三个城主之中,以周翔最难应付,是故反击一下,“副城主怀疑属下到别处去?”

东方永亮问道:“你已得到自由,为何还回来?”

“因为属下对本城武功入迷!试想一下,学武之人有谁不想学上乘武功?迷城收藏之秘笈,许多均是武人梦寐以求的,属下自小嗜武,脱险后再回来本就不奇怪,何况妻儿都还在这里?”倪立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问道,“想不到连城主也怀疑我了?”

东方永亮哈哈笑道:“谁说本座怀疑你?你之脾性正跟本座当年一样。听到哪里能找到绝学,听见谁有绝技,便趋之若鹜,百般求之!”

倪立叹了一口气,道:“城主真是造福武林哪!”

东方永亮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令正听到你跌下深渊,哭晕了两三次。这个多月来,没有一天露笑容。她看到你,一定欢喜若狂了!嗯,过两天,本座为你脱险归来,开一个接风及庆祝宴吧!”

倪立长身行礼道:“属下也想回去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他出了城主的居所,又拐去了聂云的住所。只见聂云站在房门口,笑道:“老夫一听到消息,便先回家等你了。恭喜,恭喜!”

倪立见他脸色蜡黄,有神无气,扶他进房躺下,低声在他耳畔道:“小弟替您找到一朵六七百年的天山雪莲,已交给司徒大夫了,他说可令你药到病除,但你绝对不能透漏口风,以免三位城主见猎心喜,据为己有。司徒大夫炼好药之后,便会送来与你服食。”

聂云垂泪道:“兄弟,你为老哥哥付出太多了,这辈子你要老夫做任何事,但凭你一句话,水里火里,纵身一跃。若皱一下眉头的,聂云的良心便算被狗吃掉了!”

“老大,你这样说,便是折煞我了。你好好休息,我不宜多耽搁,以免城主生疑!明天再来看你。”

倪立走出聂家,张望一下,无人注意,便向家门走去。忽然心底升上一股难名的滋味——他忽然觉得这辈子最爱的其实是完颜海棠,在深渊里他记挂的只有她母子两人,甚至连倚翠的倩影亦从未占据过他的心田。

宋金交战,金人有灭宋之心,路人皆知。自己娶了个金将之女为妻,将来不知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知能否白首到老。

想到此,他的脚步忽然沉重起来,他甚至有点害怕回去见到她……

倪立离开之后,东方永亮拉了一下椅子,变成坐在两位副城主对面,问道:“两位认为他的话可信吗?”

宗本源道:“属下认为可信度颇高,若非服了雪莲及雪蟒,属下实难相信他有功力自深渊爬上来!”

周翔道:“本城对天山最熟悉的,莫过邹城了,他带了器具都不敢下去,要不是那小子有奇遇,怎爬得上来?咦,老大是怀疑有人救他?”

东方永亮道:“那种鬼地方有谁会去救他?只是本座怀疑那四条雪蟒,三尺长短有多大之功效?照传闻那种雪蟒要一丈半以上,功效方著……”

“虽然只有三尺长短,但不无效用,何况他一口气吃掉四条,还有天山雪莲为辅。”宗本源道,“属下觉得他以前脸现神光,这次这种神光反而不明显,说明他已英气内敛,功力更进一步。”

东方永亮微微一笑,道:“说得好,本座正是因此而怀疑。依本座看,如今太学士中,已罕有人是其敌手了!最低限度他也属阳关及欧阳正那一级。”

周翔道:“此人真叫人又喜又怕,他若有反心,将来必是大敌!”

“自今开始,要小心他之一切。此人只可利用,不能重用!”宗本源道,“此子十分聪明,城主有时故意扬魏抑倪,他表面装傻,其实心里明白得很。只利用不重用,也可能会迫他谋反。但众人对旨要之了解,又属他那一组最精辟,说真的,属下受他之启发良多。”

周翔道:“他那一组,其实顾映红只是做做样子。那老姑婆之见识有限得很。”语气一转,“不过魏普此人其实更加可怕。他韬光养晦,表面上没有光芒,不引人注目,其实这种人才是心腹大患!”

东方永亮咬牙道:“必要时,两个都杀之!”

周翔问道:“什么时候杀之?”

东方永亮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好像还未到时候。该出手的时候,绝不能犹疑!老二,本城正式在武林出现的日子已不远,外面的几个据点要加强实力。你明天便出城找马晓春,跟他商量一下,顺便检查工作,看他这个‘迷城巡抚’是否称职!”

周翔应道:“是,小弟便花半年时间去布置一下。明天便带人出发。”

东方永亮道:“快吃饭了,你们回去吧。有事明早再商议。”

东方永亮虽然身为一城之主,但他衣食十分简朴,桌上只有两个小菜、一盘饺子。东方永亮咽了一只饺子之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雪蟒之功效有限,莫非倪立那小子服了千年天山雪莲?若雪莲不止一株,会不会带回来给聂云治病?”

想到此,他再也坐不住,立即长身出门去找司徒大夫。门卫告诉他:“大夫去看聂云了。”

东方永亮走了几步,又走回头,道:“本座在大夫厅内等他。”

倪立一踏进家门,便见到瘦削的完颜海棠了。她一见到他,竟然翻腕掴了他一巴掌。倪立虞不及此,被掴个正着。他抚着脸颊,满脸惊诧地望着妻子。

料不到,完颜海棠竟然“嘤咛”一声,投进他怀抱,痛哭起来。她此举动,弄得倪立手足无措,只好轻轻安抚她:“你若还恨我的,再打我吧!”

完颜海棠抬起头来,梨花带泪,呜咽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掴你吗?因为你竟先去看一个病人!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你妻子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听到……消息……心里有多难过吗?如果不是有了儿子……我早死了……我为你戴孝,在家里设了你的灵位,直至辛甲来报讯,才撤掉的……我还以为在做梦,原来……”

倪立的心被她哭痛了,肠子被她的爱揉断了。他边扶边抱地将她拥到卧室,连丫头及奶妈跟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反应。

他一脚将房门踢上,捧起爱妻的粉脸,嘴唇落在她唇上,热吻了一阵才道:“你以为我是无情的人么?我日夜想的就是你母子!我这次舍命去天山,回来之后不先去看聂老大,这个险不是白冒了吗?你连这个道理也想不通?”

完颜海棠破涕为笑,粉拳在他身子乱擂:“我不要听你的道理,我只要你!十一哥,你离开我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已完全占据了我的心房,耶律大德已再无位置可存了!”

倪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我知道你有说不完的情话,我也有诉不尽的相思,一时之间说不完。咱们今夜在床上,再好好交流一下,如何?”

完颜海棠粉脸一红,却又大方地在丈夫脸上亲了几口,问道:“刚才有打疼你吗?”

倪立笑嘻嘻地道:“那一掌打得我心花怒放!”

“死相,我去吩咐丫头烧水让你洗澡!”

倪立边宽衣边道:“不要忘记晚上做一顿好菜,我担心顾大姐及欧阳护法他们都会来。”

完颜海棠拭去脸上泪痕,道:“我知道,我不会丢你十一哥的面子!”她开门出外,倪立立即将软剑收了起来,然后把外衣脱掉。

他仔细地洗了澡,穿戴整齐。一走出来,只见院子里已十分热闹,不但太学士、护法来了,连简老大、夏老师等人也来,坐了两张八仙桌。他一出来,便听到一阵欢呼声。

这刹那,倪立觉得十分安慰和得意。这一道欢呼声,说明自己在他们心目中之地位及受爱护。在一片恭喜之声中,顾映红排众而出,出其不意地在倪立脸上亲了一口:“十一弟,你知不知道你跌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弟妹哭了几次,大姐陪她睡了好几晚……”

哄笑声中,葛楚雄道:“小倪回来了,你想再陪她睡也没机会了!”

倪立连忙多谢同僚的关怀,并请他们入席。他回身自丫头小红手中接过儿子来,在他脸上连亲几口。

众人敬了他三杯之后,由欧阳正代表道:“小兄弟,那坏消息传来之后,咱们茫然若失,更恨死了魏普,他没本事去凑什么热闹?如今你回来就好了。这个消息在迷城内,一下子便传遍,几天之内一定是个最多人谈论的话题。咱们想听你说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如何脱险的?”

阳关冷冷地道:“我看是魏普那小子妒忌十一少,故意拉他一下的!当日他在十一少被封银牌武士时的情景,相信大家还记得!”

倪立忖道:“想不到阳老外冷内热,我看走眼了!”猛一抬头,忽见门口站着一个妇人,可不正是翠芳(小盈)?只见她双眼微红,神色不安,一脸尴尬地在门口徘徊。他立即长身道:“请嫂夫人进来。”他推一推妻子,完颜海棠此刻心情极佳,亲自跑出去,拉她进来。

简老大低声道:“想不到十一少倒大方,心胸也广。”

“即使魏普有问题,跟她也没有关系。这个多月来,她必受尽白眼,惩罚也够重的了!”倪立边说边走出席,拉她坐在妻子旁边。

翠芳垂首低声道:“副总管,对不起……”她泫然欲滴,脸颊也陷了下去,看来这些日子过得很苦。

完颜海棠忙道:“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反正十一哥已回来了,你也不用心底难安了!”

倪立一听便知,妻子必怪责过她,是故忙道:“大嫂,这件事跟你无关,而且魏兄也不是有心的,你不必难过。”

翠芳手忙足乱地举杯道:“副总管,我、我这一杯代我丈夫向你道歉。”她一饮而尽,眼角却淌下一行清泪。分不出她是因高兴而哭,还是因难过而流泪,更不知她是为谁而流泪。

倪立又劝了她几句,才请大家动箸。酒过三巡,倪立才将对东方永亮说的话,重复了一次。

欧阳正道:“小倪,你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因祸得福,还平白增加了功力,真是上天眷顾!来,老夫再敬你一杯!”

这席酒吃了一个时辰,顾映红道:“各位,如果还要饮宴的,明天再来,今夜让我弟妹跟小倪叙叙阔别吧。”众人亦十分知趣,立即长身告辞,却把完颜海棠弄得粉脸通红。

翠芳道:“明天我替副总管压惊,请诸位到舍下喝几杯水酒吧!”

阳关道:“明天是咱们太学士要请小倪压惊,你押后吧。”

倪立道:“中午到大嫂那里,晚上到阳老哥居所吧!”这样分配,众人才没有意见。

送走了嘉宾,完颜海棠忙去洗澡,奶妈把倪隽抱去喂奶。倪立去盥洗。他有种心痒难搔的感觉,恨不得早点抱娇妻上床。算算他跟娇妻已半年多未亲热过了。

完颜海棠终于进房了,家里已无人,她只穿了一件红肚兜,露出一身的白肉。倪立一把将她抱上床去,她似亦早有此意,一切十分配合,而且表现得空前之热情。

积了半年之热情,一次岂能尽泄?春风两度之后,完颜海棠犹如一只小白羊般温顺,伏在倪立怀里娇喘。

“莲妹,你瘦了。”

“你也是。”完颜海棠抬头看了丈夫一眼,脸上满是满足之情,她睡高了一点,将脸贴在他脸上,喃喃地道,“我还真担心,这辈子看不到你了。不过我对你还有点信心……”

“对我有什么信心?”

“也对我自己有信心。”完颜海棠骄傲地道,“完颜海棠看得上的男人,怎会这般容易死去!”

倪立笑了,心里暗道:“何止不死,这次我是因祸得福,魏普枉作小人了!”

“十一哥,你的遇险情况,真如你刚才所说吗?”

“当然,这种事还用得着撒谎吗?”倪立道,“不过,我瞒了城主一件事。在那石洞之内,有一具骷髅,骷髅身上有一把极之锋利的软剑,我偷偷带进来,收放在箱底。这件事千万不能泄漏。在迷城之内,连使剑法用的剑都要事先申请,说不定有一日,咱们离开迷城时用得着!”

完颜海棠双眼露出光辉,道:“这是咱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所系,小妹怎会泄漏?”

“还有一件小背心,刀剑难入,将来让你或隽儿穿上,可保无忧。”

完颜海棠叹了一口气,道:“要飞出迷城,谈何容易?连出入之路径,咱们都不知道,而且千军万马,如何杀出重围……”

倪立道:“我却有六七分把握。你千万不要灰心,最重要的是学好武功,这才是本钱。明日起,我教你一种步法及几种爪法,届时你可能派得上用场!”

完颜海棠道:“小妹的武功全在一把剑、一把暗器上面,没有这两样东西,威力大打折扣。十一哥,你最好教我一些掌法爪法。”

倪立道:“如今孩子还小,要离开迷城,最快也得等孩子周岁之后。咱们便利用这一年功夫练武。”

“我是嫁鸡随鸡,一切听从你的安排。”稍顿,完颜海棠又道,“说起来,小盈也真可怜,这一个多月来,她难受之情,不在我之下。”

“我相信你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完颜海棠赧然一笑:“但如今你回来了,我对她已一点也不恨了,相反觉得她可怜。你是个令女人心醉的男人,她跟你有几夜之情,却嫁了一个不解风情、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你说……”

倪立笑嘻嘻地道:“想来你当时亦十分可怜,被迫嫁给我,幸好我还差强人意。我进迷城已两年多,咱们成亲也年半有多了,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最爱的是你。在深渊中,只记挂着你一人……”

完颜海棠引颈在他脸上香了一记,道:“我何止挂着你,连梦中也想着你……”夫妇俩一直喁喁细语,好像是刚开始热恋的小情人般,有说不完的话。

次日,日上三竿之后,倪立才下床。完颜海棠已为他做了一桌的早饭。早饭之后,他又去看望聂云。

今日聂云精神比昨日好多了。询之,他道:“司徒大夫昨天已让老夫喝药了,今早还喝了两遍,他说有了天山雪莲,这病能治好!”

“恭喜老大了!”

聂云忽然将他拉进房去,低声道:“小兄弟,我今日便将火药配方告诉你。”

“老大,我替你去采雪莲,可没存此意思……”

“我知道,但你若不让老夫把秘密告诉你,老夫终身难安。”聂云一脸正经地道,“快收摄心情。老夫念,你记。记熟之后,再仔细向你解释。”

倪立在聂云家耽了半个多时辰,他又去看望司徒大夫。大夫将他引入书房,满脸尴尬之色。倪立心头奇怪,忍不住用话试探:“大夫有心事?你不妨说出来,看我能否替你开解?”

司徒大夫结结巴巴地道:“老朽一心只放在医药上,哪有什么心事?”

倪立问道:“那朵雪莲可服几次?”

司徒大夫脸上不安之情更甚。

倪立心头奇怪,忙问:“大夫有何难言之隐?”

“昨天……副总管将雪莲交给老朽,老朽立即将之焙干磨粉,为聂老大配了一剂药……今早他应该喝了两遍,病情应有好转……”

“这个我知道。”倪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似乎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大夫还未答复我!”

司徒大夫沉吟了一阵才道:“有一件事要请你体谅,老朽也是无能为力……”

“大夫但说无妨。”

“城主来看老朽,问你有没有将天山雪莲带回来,其时老朽正送药去给聂老大,他在小厅等候。”司徒大夫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继续说下去,“老朽据实相告,结果他将剩下的粉末取走自用,并告诫老朽不得泄漏半句……老朽晓得应该让你知道,不过如果你传出去,老朽必死无疑……”

倪立像遭火烧般,霍地站了起来。他心情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司徒大夫嗫嚅地道:“这件事你亦千万不能告诉聂老大。他若知道,求生之志一失,就更加不济啦!”

“我知道。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泄露一句!”倪立极力抑住激动的心情,重新坐下去,问道,“如此,聂老大还能活多久?”

“他只服了五分之一药量,病是好不了啦,不过也能减轻病情……少则半年,多则一年……除非还能找到另一朵天山雪莲……”司徒大夫简直不敢抬头看他。

倪立吸了一口气,道:“你照常配药给他服,不要露出马脚。我走了!”他好像行尸走肉般离开,心里把东方永亮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

大漠春寒料峭,倪立让冷风一吹,霍然一醒,忖道:“东方永亮武功本高,他服了那五分之四的天山雪莲粉,更加如虎添翼……此人貌似忠厚,内心奸诈无比,这个危险的人物,今后可得小心。只怕他对我至今尚未释疑……师父要我摸他的底,如何摸去?他做事不着痕迹……咦,聂云是他旧相识,他应该最了解他!”

忽闻脚步声,抬头一望,只见周翔穿戴整齐,带着人走出居所。倪立强打精神,含笑问道:“副城主要出远门?”

周翔哈哈一笑,道:“去接点生意,顺便替城里添点吃穿的。对啦,你要不要买点玩意儿给令郎?”

“多谢副城主美意,犬子还小,给他玩意儿也不懂得玩,以后再拜托副城主吧!预祝副城主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属下要去看望聂老大。”倪立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走进聂云家。

不料,曹汝明及董明却在场。倪立高声问道:“聂老大今日精神可好?啊,啊,原来总管及副总管都在场,真巧呀!”

曹汝明道:“你不在时,由董老弟接替你的工作。如今你回来了,咱们正跟老大商量,要将工作交回给你哩!”

倪立向董明抱拳道:“多谢董兄,累你多费心了!”

“说什么话?自家人这样说,不嫌生外吗!”董明本就吃不住聂云,见倪立回来,正好把担子卸给他,因此眉开眼笑地道,“其实倪兄弟你回来,兄弟正好脱身,你不知道金银牌武士的事可不少哪!”

倪立道:“下午我再下去看望兄弟们,请老大替我宣布一下,明午我请他们吃喝一顿,多谢弟兄对我的关怀!”

聂云哈哈笑道:“副总管说什么话来着?你平安回来,弟兄们理该为你庆祝一下,明午由火药场的全体兄弟请你!”

曹汝明道:“这倒是应该的!”

“既然连总管都这样说,小弟只好受了!小弟还有点事,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