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正在吃午饭,前面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似有人在争执,三掌柜放下筷子长身走出去,柏长青心头一动,也跟着他背后。
三掌柜回头见到他,先是微微一怔,继而道:“你来得也好,可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意外的事。”
“是,多谢三掌柜教导。”柏长青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落后两步,亦步亦趋跟着他。
到了柜台前,三掌柜干咳一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朝奉道:“三掌柜,这厮一把破剑竟然要当五十两银子,我还他十两,他竟然吵将起来。”说着递上一把剑。
三掌柜接过剑来,剑鞘已有点破损,他将剑抽出来,倒是上好的精钢铸造的,看来甚是锋利,他点头仔细看了几眼,只见靠剑柄之处刻了两个篆体小字:雪剑。
重新收好剑,走近柜台向下望去,只见下面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浓眉大眼,狮鼻大嘴,毫不俊秀,但却气宇轩昂。此时正瞪大一对眼睛问道:“掌柜,你识不识货?若非我路上丢失了银子,这把剑最少得卖五百两银子!”
三掌柜含笑问道:“请问壮士,此剑得自何处?”
“这是家师送与我的,总之来历清白,绝对不是偷来的!你到底要不要?过几天我有了钱便来赎。”
“令师是哪位高人?这剑有什么来历?”
“岂有此理,是我来当剑的,你问家师来历是什么意思?”
三掌柜不由得也有点气了,道:“你什么也不说,这又不是干将莫邪,我凭什么给你五十两?街上买一把新的也不过二十两罢了!”
“哼,都是些不识货的俗人,把剑还我,我到别家去!”大汉伸手上来,道:“拿来!”
忽然门外走进三个人来,为首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锦袍飘飘,潇洒之至,而且俊秀的脸庞带着几分傲气及威仪,一看便知身份不同凡响。
锦袍青年一伸手道:“拿来给我看看。”三掌柜态度十分恭谨,应了一声是,双手捧剑,自铁栅空隙处,将剑递了出去。
锦袍青年抽剑看了几眼,道:“好剑!好剑!”
大汉问道:“你懂得剑?”
“看来兄长必是点苍派的掌门大弟子了,失敬失敬!”锦袍青年抬头道:“岳泰,拿一封一百两的银子来。”他将剑收起,双手递上大汉。“这是贵派镇派之物,小店不敢收藏,兄长有难,且拿一百两银子去济急,若有需要,随时再来取。”
大汉双眼一张,他沿途吃尽白眼,乍遇这样子人物,登时傻了眼,半晌才道:“这如何使得?我……我不能要!”
他转身欲行,锦袍青年横跨一步,恰好挡在他身前,“在下虽不是江湖人,但最敬重英雄,一百两银子对小号来说,又算不得什么,兄长尽管取去就是……嗯,待他日手头方便兄长再还未迟,这便不用觉得欠小号的人情了!”
说话间,三掌柜岳泰已开门取出一封银子来,锦袍青年将银子塞进大汉怀里。“兄长有空,小号随时欢迎你光临!”
大汉略一犹疑,便欣然收下,道:“兄弟这份情意,在下生受了,但请赐下大名,日后好回报!”言毕抱拳长长一揖。
“请先受我边远一拜!”
锦衣青年连忙将他扶起,道:“边兄不必如此,所谓朋友有通财之义也,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边兄若不嫌弃,日后做个朋友就是!”
边远道:“但兄弟尚未告诉在下贵姓大名,日后见面如何称呼?”
岳泰道:“咱们大少爷叫宇文兴。”
“原来是少东,失敬失敬。边远携银子来时,设若宇文兄弟不在,交与这位岳掌柜,料无问题?”
宇文兴笑道:“说真的,敝店虽小,但一百两银子还拿得出,边兄若要向朋友借者,又何须多此一举?”
边远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他日再会!”
“边兄住在何处?”
边远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道:“边某正因阮囊羞涩,是故还未投店哩!”
宇文兴道:“长安城内势利眼者颇多,正好小弟有几位朋友开客栈的,反正无事,便带你去如何?”
边远道:“如此边某更加不敢当,你说个名号,待边某自己去找吧!”
宇文兴对身侧一位青年道:“饶仲默,你带边兄去盛家栈,着老盛安排一间上房安置边兄。”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才分手。
宇文兴进内,见到柏长青,岳泰忙道:“这个是新来的账房先生,叫琮玉青,人颇精灵老实,老仇十分看重他!”
柏长青行礼道:“小子经验全无,全凭仇先生指点,请大少爷多多提携!”
宇文兴点点头,大步向内走去,柏长青目送其背影,只见他直上楼上。由于他驾临,小厅内之食桌早已撤走,柏长青只得回房工作。
不知宇文兴是不是那天来的大老板的儿子?他不便表现得太热心,只好将此疑问,藏在心中。但奇怪的是那个边远的形象却不断在脑海中翻上来。
英雄落难,幸好遇到贵人,否则境况更堪可怜。
忽然又有一个念头翻上脑海:“他怎会自大理跑到长安来?”点苍派在点苍山马龙峰,于大理境内,离此数千里之遥。
想不到那种地方,居然能出此种英雄。
其实边远之为人如何,他全不知道,但第一眼便觉得他是个可敬的人。
宇文兴只在楼上耽搁顿饭功夫,岳泰便下来,去找裘山华,裘山华拿着钥匙来柏长青房里,打开一口铁箱,磨蹭了一阵才再将铁箱锁上,匆匆离开。
柏长青冷眼旁观,发现他在取金叶子,包成一包,大概是宇文兴要的。
柏长青在做账之中,发现徽益在山西太原还有一家票号,看来宇文家在武林中,可说是首富。
工作像流水一样,十分规律而刻板,柏长青若非因失去了内功,实在无法再待下去。他尽了最大的耐心,把阳照天遗留给他的各种秘笈,全部看了一遍,一本毒经则全部记熟背熟,至于“归元派”的“大轮法指”、“打不着”小巧功夫以及内功“万源归一神功”的口诀亦背熟了。经过这一阶段的苦学,对归元派之功力,亦有进一步之认识。
大掌柜及二掌柜不在店里,甚至他只见过一次“老板”、一次少东,对徽益之了解实在有限得很,初到这里之那股新鲜感,不过一个来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徽益之后,已隔绝武林,近来武林有什么变动,他已完全感觉不到,甚至觉得与己无关!一个失去内功,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管武林的事,不等于自杀?
这天厨房的长工小牛刚开边门要出去买菜,忽然一阵风般冲来几条蒙面汉子,一脚将他踢开,窜进内堂!
这几条汉子躲在一辆停在边门外的马车厢内,马车夫蹲在小摊前吃面,就将马车丢在那里,是故华铭恩等护院遇到突变时,都有点手足无措!
直至蒙面汉冲进小楼,站在墙头的一位护院老冯才高声叫起来:“有人进屋抢劫!”
为首两个蒙面人一进屋,便冲向柏长青那间账房,柏长青正在记账,房门突被踢破,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那两名贼首一个箭步已冲至铁箱之前,一手抓起两口,一人提着四口出房,柏长青叫道:“你们不可以抢!”话未说毕,第二个蒙面人倏地飞起一腿,直奔他的丹田。柏长青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却闪避不开,被踢得倒飞起来!
“砰”地一声,撞在墙壁上,身子落地之时,但觉真气倏地豁然而通,不由得大喜过望!原来他上次因真气聚结在气海穴处,被“七杀星”岑大德一腿踢去,无意中封住穴道,真气完全出不去。这些日子以来,真气仍在那里郁结,蒙面人那一腿,正好踢在那团“气”上,他身子倒飞撞在墙壁上,再一次受到强烈震荡,竟然冲破穴道之封制,流通全身!
这一腿不但治了柏长青之“病”,而且将“先天两仪功”及“万源归一神功”两股真气撞在一起,融合了起来。此时他比之在华山派石坪上,内功又要深厚好几分!
他尚未定下神来,外面已传来裘山华的暴喝声:“大胆狗贼,竟然敢来抢东西!”外面吆喝打斗之声,震耳欲聋,柏长青知道双方已打起来,便悄悄走出小厅,果见裘山华、岳泰和华铭恩等人跟蒙面人厮杀。蒙面人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武艺高强,竟未落在下风。
那两个贼首提了八箱财宝,以铁箱作武器,举重若轻,众护院纷纷闪避。到门口蒙面人丢下铁箱,便有人接应,搬上马车,马车立即向前驰去。
俄顷,门外又来了好些骏马。两个贼首杀回小厅,其中一个又冲进账房去,一手向柏长青抓去!
柏长青此刻要闪避,易如反掌,但心头一动,毅然让他抓住衣襟。蒙面人一甩臂,喝道:“将这小子带走!”
另一个贼首接住,将柏长青挟在肋下,单掌应战,他功力深厚,每出一掌,风声呼呼,狂飙骤生,连岳泰都要闪开几尺。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贼首又提了四口铁箱冲了出来,喝声退,蒙面人立即退后。
徽益这方面人虽多,但武功平常的多,单靠裘山华及岳泰根本无法支撑大局,蒙面贼们很快便退出边门,跃上马背,呼啸一声,纵马急驰!
岳泰叫道:“去两个人暗中跟踪!老仇,你快去找大少爷,他奶奶的,长安城是咱的势力,就算你们能钻地,也要掘地一丈,将你抓出来!”
柏长青被贼首挟在肋下,只觉耳际呼呼声响,片刻之间,群贼转入一条巷里,突然翻身下马,急奔几步,闪进一间布店里。
人进布店,大门立即关上,群贼已走至后院,由一口枯井攀爬下去。贼首顺手在柏长青的麻穴上一戳,将他抛给一个手下,道:“背他下去!”
很快那汉子便背着柏长青,展开四肢,由井壁爬下去,丈余之后,井壁上便见有一洞口,那人左脚用力,身子便纵进洞内。
只听“沙沙”的脚步声,无人作声,只一味弯腰小跑着。背后传来叫喝:“快,迟则来不及!”
那地道又长又曲折,且通风不是很好,柏长青不用走动,也觉得闷热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向上攀爬,俄顷,见到天日,却是在一座废宅之内。
废宅有暗道跟旁边的房舍相通,只听有人问:“来了么?都准备好了!”
再跨过一道墙,外面是条小巷子,巷子里放着一辆驴车,柏长青被抛上驴车,接着一个少妇一脸蜡黄,跳上车来,驴车便开始前进了。
那少妇掀开座板,原来下面还有一层,她将柏长青塞了进去。柏长青心里忖道:“这些人行动有条不紊,分明久经训练,又合作惯了,必是同一个组织,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久,到了城门口,有人问道:“车里是什么人?”
车夫道:“是个小媳妇生病,要回娘家,呶,就是十里处的三桥村。”
过了一会儿,驴车又走动了,大概守门的士卒验过没有异常便放行了。驴车驰了三四里路,掀板被打开,柏长青被抓了出来。少妇武功显然不错,落车之后,横掠丈余,射进一座树林。
林里有一匹骏马,少妇抱着柏长青上马,随即挟腹催马,向另一个方向驰去。由于只有一个马鞍,柏长青又被“封”住麻穴,少妇将他抱得紧紧的,低头见柏长青一对眼睛正在勾勾地望着自己,双颊生晕,啐道:“真是白白便宜了你!”
柏长青苦笑道:“我无端端被你们掳来,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还说便宜了我!娘子你好会说话!”
少妇怒道:“你最好闭嘴,否则姑奶奶有苦头给你吃!”
“瞧不出你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竟是个女强盗!唉,一定是嫁鸡随鸡……你丈夫必是个强盗!真该死,做男人的出去冒险要养家糊口,也就罢了,哪有让浑家也干此营生的!”
少妇脾气虽然暴躁,但平日自诩美丽,今日有人当面称赞,心头暗自欢喜,竟发不出脾气来。“你说错了,我丈夫已经死了,否则我怎会出来抛头露面。”
“可怜,原来是个小寡妇,看来姐姐必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丈夫死了毅然继承其遗志,真是巾帼奇女子也!”
少妇“噗嗤”一笑。“你少掉书包,我认不得几个字。好,自现在起你不要再说话,否则我不整治你,也自有人要教训你!”
“好姐姐,我要问一句: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无拳无勇,你们抓我回来作甚?又不是做强盗的料子……啊,对啦,莫非贼老大为示公平,要请我来做账?”
“别臭美了!”少妇又笑了一下,忽然沉下脸来,道:“好啦,闭嘴!”
“姐姐你这般漂亮,为何不改嫁……啊,对啦,我闭嘴!”一顿,柏长青又问道:“姐姐你长得像天仙一般,可以告诉我你的芳名?”
少妇沉吟了一阵才道:“我小名绮玉,不过在人面前,你千万不可叫我的名!”
“知道!这个名我只在你面前叫,还有在我心里叫!”
马匹停在一座小牧场里,少妇背着柏长青展开轻功,向前掠去,奇怪,牧场似乎无人。但当柏长青回头望去,已见两个汉子将那匹马拉进一座巨大的木寮里,接着便听到凄厉的马嘶声。
柏长青忍不住问道:“这马怎会叫得这么难听?”
绮玉冷冷地道:“这叫做毁尸灭迹,你懂不懂?”
柏长青装作害怕之至,颤声道:“那我岂不是也很危险?好姐姐你可得救救我,我还未娶老婆,不想死!”
绮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娶老婆又有什么好处?像我那当家的跟我成亲不到三个月便走了,临死之前还多了几丝牵挂!”
柏长青登时不敢再说,鼻端这才闻到几丝淡淡的女人体香,他又忍不住问道:“姐姐要带我去哪里?”
“还有四五里路。”
“你怎会做强盗?”
绮玉又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子!”稍顿问道:“你在徽益干了多少年?”
“什么多少年?我是个游学书生,家境小康,只是在半路遇贼劫,是故才会到徽益去当个小账房先生,才进去一个多月,我赚够路费便会回家了,家乡还有位未婚妻等我哩!”
绮玉似乎十分惊讶,问道:“你刚进徽益为何他们会让你守在金库房里?”
“金库房?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房内的铁箱是客人的押品,有时候客人来赎,仇先生便来开箱取物,我从来没有摸过那些铁箱!”
绮玉忽然将他放在地上,声色俱厉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姐姐对我这样好,我怎会骗你?你们以为我是仇先生?你看我才多大年纪?在徽益能有多高地位?何况我手无缚鹤之力……”绮玉又一把将他甩到背上,道:“你既然没有利用价值,一到地头便要被老大处死,不过我……”
柏长青忙道:“姐姐你救救我吧,我是无辜的!你们抓错了人,可不能怪我!”
绮玉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沉思起来,柏长青一对眼睛死死盯着她,这才发现这女人面貌姣好,身材苗条,看年纪最多廿五六岁,但一身本领却超出其年纪。“姐姐,你们到底是什么贼?”
绮玉忽然叹息道:“我本来有一个弟弟,可惜十六岁那年被人杀死了,如果他不死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你不是江湖中人,不要问太多。”她自怀内摸出一锭银子来,道:“你赶紧回家去吧!到了地头便有死无生了!”
柏长青觉得她心地善良,不似强盗,忍不住问道:“你放我走,怎样向贼首交代?”
绮玉笑道:“想不到你还好心!放心吧,那贼首对姐姐有点意思,大不了我答应他……他不会杀我的,快走吧,待会有人来了,便跑不了!”
柏长青忙道:“姐姐对我这么好,请受我一拜,以后我便是你弟弟了,我没有姐妹,一直都希望有个姐姐照顾我……不如你跟我一起跑吧,嫁给贼首,以后不是要终生为盗了吗,对啦,我叫归本宗,是河南人氏,你要记住……姐姐的大恩,小弟以后一定会加倍报答!”
绮玉“噗嗤”一笑,“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能力报答我?”
柏长青老气横秋地道:“报答有很多种,替你做媒,让你找到一门好婆家,也是报答。姐姐跟我一起走吧,我家里薄有家产,多你一个人,绝对养得起。”
路旁有一棵树,绮玉将他拉到树下,拍拍地上,示意他坐下,两人并肩而坐,倒像是一对姐弟。“我告诉你,咱们是‘黑狼帮’,本帮在武林中名声不响,但组织严密,人数不多,但人人武功高强,专事黑吃黑的勾当。不过我知道咱们的老大还听一个人的话,但这个人十分神秘,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老大告诉我们,有朝一日咱们都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在武林中露面……”
柏长青道:“你们抢劫时,都蒙上黑布,有谁认得你们的身份?还有,你们对徽益内部的情况,为何这般清楚?”
“这当然有线眼,说不定有内线!”绮玉道:“我还要在黑狼帮待下去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怀疑我丈夫是被同伴暗杀,亦可能他探知了某些秘密,遭灭口的!第二,我怀疑咱们只是被神秘人利用,他另有地盘,另有身份。说不定是个野心勃勃的大人物,待他成功,便允许咱们在他手下当个什么职位,是故老大才会那样说!”
“他想当武林盟主?”
“说不定是霸主!”
“你们老大叫什么名?”
绮玉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不过也不知什么原因,每看到你的脸,便想起我弟弟……他叫庞江宏,其实真名叫江泓,武功十分高强,城府深沉,我当时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绮玉娇躯一震,道:“他叫江澎,是江泓的堂弟。”她突然长身,左右顾盼,又道:“我得走了,你快走吧!你先走。”
柏长青又谢了她一番,然后慢慢往来路走去。绮玉在后面道:“弟弟,你最好换套衣裤,免得被人隔老远便认出来!”
柏长青走了一阵,回首望去,绮玉也走了。
绮玉走进一条小村,然后去敲一栋土屋的房,两重一轻,连敲三遍,木门拉开,绮玉闪身进去。
开门的是一位相貌堂堂,年在廿五六的壮汉,见到她笑问道:“一切顺利?”
“顺利之至,大哥,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一下。刘温抓了一个小伙子,叫我带回来,以为是账房先生,原来那小家伙才二十出头,进徽益才一个月,什么也不知道,是位倒霉的书生,出来游学,半路被贼劫走盘川,临时到徽益去当小厮,是故小妹在半路将他放走了!”
那汉子便是江泓,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真是妇人之见,把他杀掉比放他走,不是更加干净利落?留下后患,你知道否?很可能要咱们几条命去换他一条小命!”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有多大能耐?大哥你怎地胆子越来越小?”
“不是我胆子小,而是谨慎,咱们千万不能走错一步,否则……”
绮玉道:“我知道澎哥一定是走错了一步,是故才落得身首异处!”
江泓脸色一变,道:“弟妇这句话,我听不懂!”
绮玉叹了一口气,道:“我先进房去换件衣裤!”江泓走到门外,只见几个蒙面人乘马车驰来。
“弟兄们辛苦了,一切顺利吧?”
抓柏长青的那个汉子叫刘温,道:“大哥,一切顺利,只是才抢了十二口铁箱,恐怕收获不大!”
江泓笑道:“徽益是什么人的物产?咱们在太岁头上动土,不全在乎金银财宝,而是要砸其招牌!把铁箱搬进去!”他又指挥手下将马车拉到林后毁尸灭迹。
刘温进门便见到绮玉,问道:“七妹,那小子呢?”
绮玉反问:“三哥,你抓他回来有什么目的?一个进徽益才一个月的书生,管什么用?还得姑奶奶沿途背他,后来我问清楚了来历,便唔唔……”她故意含糊其词。
刘温冷笑道:“七妹,你不会让他瞒了吧?”
“姑奶奶会被个毛头小子骗过?笑话!”
帮徒把十二口铁箱先后搬进来,厅里的人也越来越多,江泓道:“老二,你将箱子弄开!”
老二便是两次进账房,每次提四口铁箱的那个汉子,姓苗,双名满田,四十左右的一条汉子,蓄着短髭,看来颇为俊朗,却多了几分阴沉。他是黑狼帮的智多星,很多案子都由他策划。
苗满田取出一个百宝囊来,里面全是些开锁的钩子、铁线、铜片和锯片。他弄得满头大汗,还无办法将锁打开。
江泓道:“算了吧,用锯子将它锯开!”用锯子锯,谁都做得到,于是七手八脚地锯起来。第一个成功的还是苗满田,他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的竟是一些不值钱的烂铜烂铁!
江泓脸色大变,急道:“快打开第二口箱子看看!”第二口箱更绝,里面放了七八块石头!
刘温叫道:“咱们中计了!”
第三口箱打开,总算有点收获:三件簇新的棉袄。
十二口铁箱全部打开,最值钱的是十八具制作精良的算盘!
江泓长身道:“他奶奶的,这是怎么一回事?杨天生故意骗咱们?还是姓杨是两头鸟?”
一个汉子道:“小弟立即回长安,伺机将他干掉!”
绮玉淡淡地道:“竹篮提水一场空!这是老二跟老三负责的,要惩罚杨天生,也得让他俩亲自处理!”
江泓脸色铁青,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问道:“路上可有人跟踪?”
“咱们几次改换路线,又是地道又换马车,任他是神仙也找不到这里来!”
江泓冷冷地道:“明晚‘老板’要来看成绩,你叫本座如何向他交代?”
绮玉道:“大哥不是说钱财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砸碎徽益的招牌吗?”
“放屁!”江泓早已失去风度,回首道:“十三弟、十六弟,你俩到外面巡视一下,若让人再摸到这里来时,咱们只好自己自尽了!”
刘温道:“外面还有十八弟及九弟,要他们四个守住四个方向,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发暗号!”
苗满田似有所思地道:“我看这里面有文章,明晚‘老板’来,咱们只好避之!”
江泓惊诧地道:“老二,你一向是智多星,避之能避多久?而且他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且先说个道理来。”
刘温道:“老大,咱们几个中午至今未吃半口饭,天色已黑,边吃边聊吧!人是铁饭是钢,就算是强敌迫至眼前,也得先填饱肚子!”
江泓只好道:“七妹,你叫厨房把酒菜送上来,我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