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那堵墙壁十分厚实,中间还有一具铁闸,铁枝如儿臂般粗壮。不过铁闸已开。
章化引路进内,三步之后,是一堵高逾一丈之大屏风,屏风上刻着五个字徽益典押店。屏风之后,是有一排高逾九尺之柜台,柜台至天花之间,布满一排铁枝,只在靠柜面之处,开了四个尺半见方的洞,大概让典押的人,可将物品递进去。
柜台旁边有扇铁门,章化伸指轻轻在上面弹了几下,柏长青仔细,发觉他弹得很有规律,大概是暗号。里面有人问道:“谁呀?”
章化道:“保镖四号章化,带了一个朋友来应聘小厮,请开门。”
铁门拉开,是一位壮健的小厮,他上下看了柏长青几眼,目光似乎带着几分妒忌,怕柏长青来抢他的饭碗。
章化道:“玉青,这位是梁七哥以后多多向他学习。”柏长青向他行了一礼,口呼七哥,梁七只哼一声,让章化、柏长青进内。
柜台之后,放着两张书桌,之后用屏风格了一间小厅。旁边有道小门,章化推门出去,外面是一条宽阔的甬道,又似天井,围墙高逾丈五。
甬道放了一排花,另外尚放了几副石担、石锁,大概是店内保镖练武打熬气力的地方。
甬道里面有一座小楼,楼高三层,楼下有座小厅,两旁各有两间厢房,章化走到左首第一间房敲打。“三掌柜,属下章化有事禀吿。”
门开处,是一个蓄着山羊须的中年汉,一望便知是个出谋献策的脚色,眼睛却落在柏长青的身上。
章化恭声道:“前天属下听您说缺一名小厮,刚好老家那里来了一个人,本是读书人却落魄……希望三掌柜玉成……”
三掌柜冷冷地问道:“叫什么名?”
“小的姓琮,双名玉青,是名秀才,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手脚一向俐落勤快,办事仔细,希望三掌柜赏一口饭吃。”
三掌柜轻轻推开章化,双手落在柏长青的肩上,蓦地用力—抓,琮玉青失去内功,已无法运功抵御,若是练武之人,一遇外力,体内即自然产生抵御之反应,只见他额头冒汗,死死咬住牙龈,不肯呻吟呼痛。
章化见状忙道:“三掌柜,他一点也不懂武术。”三掌柜右脚轻轻一扫,柏长青早知他要试验自己,应声落地,又爬了起来。
“你可以不请我,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斯文,章大哥,这口饭我不吃了,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但小弟仍然要多谢你的好意。”
三掌柜道:“且慢,我不试试你,怎能因材而用?你做小厮还嫌气力不够,每天早晚要开关门闸,没有上百斤力,怎能胜任。账房还欠一个人,你便在账房里听使唤吧!老仇,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他说毕让一让身,房内又走出一个长相斯文,脸色青白,蓄着一绺长髯的老者来,他便是账房先生仇三章。只见他看了柏长青几眼,问道:“你记过账没有?”
“虽然没有,但那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要老先生肯教,相信小生很快便能学会!”
“好,这小子我要了,但得试用十天,如果不满意,你便自个走吧,不付分文工钱,如果合用,工资从优。”
“可以,小生自信必能胜任,”
仇三章道:“你跟老夫来。”他走到对面那间房去,只见里面有一张桌子,架上叠满了账簿,他叫柏长青坐下,道:“你只须把每日店里之流水账,逐项记下,并记下总收总支,然后拿来给老朽核对就行。不过,你房里还有许多上了锁的柜子,那是人家拿来典押的东西,随时会有人来赎取,得小心看顾,不能让外人进去。”
“这个小生知道。”
“好,这一本是上个月的流水账,你拿去先看看,今日便开始记账。”仇三章带他到邻室,这间房更大,堆满了一行的高大柜子,柜子有大有小,且有编号,每个柜门上都上了锁,伸手一摸,柜子竟都是铁铸的。
仇三章又拿出一本账簿来,道:“你还须负责把每日出入的东西记下来,半个月休息一天,每天得把账做好才能回家。”
柏长青问道:“小生住在哪里?”
“试用期间不设住宿,如果你表现能令老朽满意的,也许不用试用十天便可以搬进来住了。”仇三章丢了一把锁匙给他,“出入都要把门锁上,你先看账簿,好依照格式记录,稍后就有人把单子拿进来给你。”
柏长青坐在案后,打开流水账簿观阅,其实简单之至,每日所记录的不外是买多少钱菜、肉、鱼,店里买的墨、笔之类的东西。
他心想道:“这有何难?”又忖道:“想不到这份工作得来这般易……唔,我看三掌柜及仇三章都有一身功夫,这家典押店看来不简单,做生意也需要学武?对,为何要试我是否真的没有练过武?”
他忽然觉得这家典押店十分神秘,又想到章化厕身于此,不知是否其母之主意?但不管如何,自己有了栖身之所,慢慢自秘笈中找到治伤之方后,再作打算。
午饭在楼下小厅里吃,分两批吃,刚好柏长青被安排与章化一起吃。小厅里放着两张八仙桌,一次十六人进餐,两批即是三十二人,看来典押店还不少人哩。
还未吃饱饭,忽见有小厮手上捧着一叠碗碟,自另一扇小门走出来。他心头一动,忖道:“还有人在房里吃,到底这小店有多少人?”
他转头对章化道:“大哥,仇先生说试用期间,不能住在这里,您看……”
章化笑道:“到小兄家住去,待试用期满才搬来。”
到晚上,店子要关门时,柏长青将账本交给仇三章核对。柏长青那手清秀工整的字,使他十分满意,记录井井有条,一条不错。仇三章边看边打算盘,算毕道:“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柏长青和章化返回其家,他母已睡着了,两人蹑手蹑脚打水洗脸擦身,又烧了半锅汤浸脚。“小兄弟,今日累不累?”
“工作十分简单,账亦不多,我只是奇怪账房先生平日做些什么工作?以这一点账,根本不用再请人。”
“你不知道吗?咱们徽益典押,全国有十六家分店,所有分店的账都要送来给他核对,他哪来的这些功夫,再记流水账!”
“哦?徽益一共有十六家分店,老板是谁?”
“只知道是位徽州人,我进这店已两年多,还未见过他哩。就是大掌柜也不常露面,通常由二掌柜负责总店,咱们这家是总店!”
“难怪有这许多人吃饭!”
章化低声道:“这小楼上面还住着人哩,还有地窖里也住着人,到底有多少人,是什么人也无人知道!”
“小弟觉得这店子有点神秘!”
章化道:“小兄也有此感,不过你最好少管闲事。”
“对啦,这店子共有多少个保镖?”
“一共有八名保镖,咱们都住在小楼后面的一排厢房里,平日无所事事,除非有盗匪或有人来捣乱,才用得着保镖出面!”
“一般盗匪是晚上来犯的,怎地你不用当值?”
“谁说的?两天当值一次,是故你明天得自己回家,小兄要住在店里。”
一宿无话。次日,两人并肩回店里,柏长青问道:“章大哥,这铁门如何叫唤?我看你弹门似有规律。”
“不错。不过,你最好问仇先生,他会教你的。”
这一天工作如常,只是有人拿了金链、玉珮来抵押,放进柏长青房里的铁柜里,柏长青登记下时间及开启的铁柜号码,那个伙计画了花才离开。
柏长青独自一人回家,章化把锁交给他,未开锁之前,他猛地听到屋里有呼呼的风声,凭他之经验,便知这是兵器破风之声。
他心头一动,忖道:“莫非这是伯母在练武?”他虽然失去内功,听觉受了影响,但仍能肯定里面只有一个人,那一定是老妇人在练武。
想起她那神秘及充满防范的目光,他不敢开门,悄悄退后,走出小巷。钟楼附近,灯火如昼,行人如鲫,他随人流逛了一阵才再回去。
当他返回章化的家时,老妇人果然已练完武,坐在厅上休息,双目炯炯望着开门进来的柏长青。
柏长青心头一惊,恭声道:“伯母尚未安寝?”
“正等你回来。”
“哦?不知伯母有什么教示?”
“不敢,老身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因为知道犬子在徽益工作才想办法跟他结识的?”
“小生根本不知章兄在何处工作,也完完全全不认识他。小生是要去回回寺庙借宿,被人斥退,他同情小生才带我来的。小生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老妇冷冷地道:“但愿你所言不虚。”
“若果伯母不信任小生者,小生立即离开长安城!”
“若你另有目的,还容你离开?嘿嘿,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语气咄咄迫人,柏长青到底是年青人,心高气傲,忍不住顶撞她。“看情形伯母是准备趁章兄不在时,将我杀死了!你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言,小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若要我为三餐一宿折腰,那是万万不能!”
“好志气呀好志气!”老妇语气冰冷地问道:“老身且问你,你分配什么工作?”
“在账房里记流水账,如此而已!”
“账房先生是谁?”
“他叫仇三章!”
老妇人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连道几声好。
柏长青忍不住问道:“伯母,你认识仇三章?”
老妇厉声道:“你不必多问,但要将仇三章每天之活动情况告诉老身!还有一件事,必须注意他跟什么扎眼的人物来往,查一下大掌柜之底细!”
柏长青沉吟道:“仇三章把小生支开到另一间放抵押品的杂物房里做账,每天最多只见他两面,伯母之要求只怕暂时难以做到。”
老妇脸色一变再变,沉吟不语,柏长青道:“伯母,请相信小侄,我跟令郎一见如故,听您这样说也料到他到徽益必有原因,可否请您透露一二,小可才好帮忙。”
老妇看了他几眼,突然厉声道:“你且咒个毒誓来,不许做出对不起我母子的事来!”
柏长青毫不犹疑地跪下,忽然心头一动,转头问道:“伯母如何称呼,要咒誓总得有个称呼!”
老妇轻哼一声道:“你便说是罗氏母子。”
柏长青立即道:“老天爷在上,在下深受罗氏母子之恩惠,今生将尽力为她在徽益典押店暗中做事,若有做出对不起罗氏母子之事来,天诛地灭。宣誓已毕,神明共鉴!”
他缓缓爬了上来,罗氏冷冷地道:“你若背叛我母子,老天爷不收拾你,老身也必一拐将你脑袋敲碎!”
柏长青道:“伯母放心,有话但说不妨,我手无缚鸡之力,即使伯母有仇家,也不会派我这种人来卧底,要派我来,更不会叫我返回徽益做事,请您仔细想一下,是否有理?”
罗氏又看了他一眼,道:“你很聪明,但姓仇的口蜜腹剑,诡计多端,老身又怎能不防范他一点!”
“原来仇三章是伯母之仇人!”
“他不叫仇三章,他本名裘山华!”(西门丁注:仇姓之读音与裘同,无论国、粤、闽音均是,今人却将仇姓读作报仇之仇音,错。)
柏长青道:“他用化名必有原因!”
“他本是外子之朋友,却为了争女人,纠党杀了外子,此仇不能不报!”
柏长青实想不到,裘山华(仇三章)是因为一个女人,才跟她母子结下深仇,不由轻哦了一声。
罗氏冷冷地道:“你心里一定十分奇怪,我丈夫既然在外面跟人争风呷醋,我又怎会耿耿于怀,要为他报仇,是不是?”
柏长青只能报以一声苦笑。
罗氏道:“我闭关三年,外子正在盛年,偶尔流连花街柳巷,亦本平常,何况我练的武功十分特殊,功夫未练成之前,不能行房,因此老身认为他被人杀死,实是老身之故!”
柏长青讶然问道:“照你所说,章化兄不是你亲生的了?”
“当然是老身生的!老身与他爹邂逅不久,便嫁给他,生下他之后,一直下不了决心练那神功,直至我儿十二岁了,因感江湖风险,没有武功作根本,难以保住一家大小之安危,是故才决心闭关苦练。”
柏长青道:“裘山华要纠党才能杀得了尊夫,他武功应该不会太强,伯母经这些年苦练奇功,武功应在其上,大可以直接去杀他报仇,何必费这许多周章?”
罗氏冷笑道:“我进步,他便不会进步?何况他背后那些人武功之高出乎意料,据说外子不到十招便被杀死了,老身怀疑此人可能便是徽益之大掌柜!”
罗氏吸了一口气,续道:“他杀外子时蒙着脸,不知其身份,他在徽益却用穆渊之名,可能是化名,依老身之见他只是负责典押店总店之业务,背后的人,身份十分神秘!是故老身一直隐忍不发,因为一击不中,不但报不了仇,反会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不知章兄之武功如何?”
“老身之武功,不宜男人练,他幼时随其父学武,其实还另投名师学艺,很少在家,是故裘山华才认不出他来,他天份不是很高,成就有限,不过功底十分扎实,他到徽益不敢尽显实力,是以你绝对要保守秘密。”
“伯母放心,小侄还知轻重。”柏长青轻咳一声:“照此推测,章兄的姓名也是假的了!”
“他爹姓华,双名光远,他当然也姓华叫铭恩。”罗氏道:“今夜已说得很多,你该知道便只这些,日后一有消息,必须想办法通知老身或犬子!”
“小侄必尽力而为。”
罗氏声音转冷:“记住你刚才之誓言及老身说过的话!”言毕进后轩歇息了。
柏长青觉得罗氏还有许多秘密未告诉自己,而且凭他之目光及感觉,其武功远在三掌柜及裘山华之上!
柏长青人本聪明,文武双全,要他记流水账,大材小用,但为了能在徽益安身,帮助罗氏母子,他账做得又细又整齐,得取裘山华之欢心,是故只试用了六天,便正式录用了。
柏长青谢了他之后,问道:“仇先生,属下如今寄居在章化家,诸多不便,是以想搬来店里住,不知可否代安排一下?”
裘山华含笑道:“只要你好好地干,将来还要提携你,今晚你便住在你房里吧,我叫人弄套被盖给你,睡地板比较冷,老朽送一张旧棉被让你垫底!”
柏长青连忙谢了他,恭声道:“属下回去工作了。”
从此他便日夜住在徽益店里。晚间,关上门来,便苦读阳照天遗留的练功秘笈及毒经,外间的事,因自己失去内功,他已不再去想它,日子过得倒也舒坦。只是一连数日均查不到什么东西来,有点愧对罗氏而已。
过了几天,裘山华对他道:“明天你放一天假,可以不用来上班。”
这一晚他跟华铭恩(章化)一起回家,晚上他悄悄向罗氏报告这几天情况,罗氏冷冷地道:“你耐心一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小楼工作,打探消息比铭恩方便多了!”
“伯母放心,小侄一定尽力。”柏长青言毕回房休息,仍然取出秘笈阅读,可惜他每次运功,小腹便痛得他全身乏力,但觉小腹越来越涨,微微凸了出来,不明所以。却不知道他那天在华山被七杀星踢中“气海穴”,真气冲不过去,归元派的内功,一阴一阳在气海穴里纠缠在一起,是以有气涨之感。
次日,他拜别罗氏:“伯母,小侄到城内各处走走,凭吊一下古都遗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他离家之后,因素闻长安有座碑林,历代骚人墨客,留下许多墨宝笔迹,是以问了路,信步走去。
到了那里,因为已是仲春时节,出来踏青的游人颇多,柏长青心情舒畅,边浏览景色,边欣赏石碑上的文字。
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却见冷仲春正与自己的未婚妻,并肩而行,喁喁细语,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股酸意,暗道:“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他戴着人皮面具,不虞被他俩认出来,是以慢慢走过去。只听冷仲春道:“传言未必是实,姑娘先不必担心。”
杜细香道:“华山派弟子传出来的消息,怎还会假的?”
“他们不是说没有找到尸体吗?”
“那么高摔下去,还能活命?”
“没有找到尸体,说明他还活着!”冷仲春道:“我看他必是躲起来疗伤,伤愈之后,自然会来找你!”
杜细香幽幽叹道:“但愿如此,想不到他胆子这般大,竟然敢向七杀星挑战!”
“我却十分佩服他的胆量及武功,虽然功力还不如七杀星,但估计其功力已不在其父之下,那真是青出于蓝啊!”冷仲春道:“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用化名,若非白云飞告诉咱们,谁会知道归本宗就是他!”
杜细香不想将他是柏如涛的儿子的关系告诉他,只淡淡地道:“小妹也不知道,见到他再问他。冷大哥,小妹心情不好,想回家了。”
冷仲春吃了一惊,道:“他们都在客栈,你怎地独自回家?”
“华山派因石中玉暴毙,金有德不在,长安之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召开,天天窝在客栈没有意思!”
冷仲春忙道:“先回酒店问明他们的动向,再决定吧。”杜细香不待他说毕,已转身先走了。
柏长青忖道:“看来冷仲春是剃头匠的担子一头热!”他跟杜细香虽有婚约,但两人相处时间极短,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因此他见他俩走了,便独个儿在碑林慢慢观赏。
走了一阵,心头一动,忖道:“既然无人认得我,何不到慈恩寺大雁塔看看?”
到了慈恩寺,本想去看看阳照天的遗体,却怕打开厨柜之木板,尸臭透出来,反会让人发现,便打消主意。在寺里随便走走,到小店里吃了一碗面,便在街上闲逛。
回家之前,便特地到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去,罗氏对他之态度,似乎稍为改变。他已表明不懂武功,是故不敢请教她,自己之内功为何会然消失。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柏长青又返回徽益典押店。
今天他来得早,在小厅里,要进房时,忽闻楼梯有脚步声,他心头一动,闪进门后,自缝隙中向外偷窥。
自楼上下来的是一位身材颀长,相貌堂堂,望之如五十许之汉子,与他并肩而行的,赫然是敖五洲!
柏长青心头狂跳,忖道:“这厮怎会来此?”
只听那汉子低声道:“对柏如涛不能迫得太紧,也不能不管,分寸要掌握好,再不能弄好关系者,我将另派人去扶助他!”
敖五洲忙道:“头儿放心,属下懂得如何处理!”
柏长青大吃一惊,想不到敖五洲背后还有人,而瞧这汉子之神态及对小楼之熟悉,很可能便是徽益之大掌柜!他忙闭住呼吸。
随后自楼上下来的便是三掌柜及裘山华两个,态度恭敬又带几分畏惧,柏长青料自己没有猜错。
只听那汉子道:“五洲,我不方便送你,老三你们代我送他一程。”
敖五洲及三掌柜都同时应是,柏长青怕他回头会发现门板未关紧,连忙悄悄坐回书桌前,装作看账本。
俄顷,房门被推开,柏长青随意抬起头来,见到裘山华,连忙长身唤了声先生早。
裘山华皱眉问道:“你来了多久?”
“属下因昨天休假,是以今日来得早一点,已有好一阵子了。昨天的账,属下看后立即动笔记,稍后便可交给你核实。”
裘山华看了他几眼,轻嗯一声,退出房去。柏长青连忙磨墨,心里暗叫好险。
他边磨墨边忖道:“看来这典押店果然十分神秘,隐藏了不少秘密。那假柏如涛一定是大掌柜将他推上盟主宝座的,而敖五洲则是大掌柜派他到假柏如涛身边监视他,及执行他的命令!”
“嗯,这大掌柜自身又是什么身份?他便是‘老板’,还是背后还有更大的‘老板’?他们这样做,目的何在?”
他集中一下精神,很快便先将昨天的账记录下来,做好总支便将之送到裘山华房里。
他敲门时心头一动,只敲了两记,不等裘山华唤他进去,便将门推开。只见他正在看一本厚厚的账本,见到柏长青,没好气地道:“把账本放下出去吧!”
柏长青目不斜视地把账本放在他桌上,缓缓退后。忽然裘山华道:“等一下,你坐下来。”柏长青应了一声,坐在一张椅子上,离开书桌三尺远。
“先生有何教示?”
“你如今记的只是下人们的日常收支,全店的收支你会做账吗?”
柏长青道:“只要先生肯教,属下一定很快便学会,也相信不会算错!”
裘山华脸露笑容,道:“好,你先回去,待我禀告过大掌柜再说。”柏长青见他谨慎其事,心头有点忐忑,却不敢表露出来,悄悄退出去。
午饭之后,三掌柜跟裘山华一起进来找柏长青。
三掌柜满脸严肃地道:“玉青,大掌柜看得起你,准备让你做全店的账,不过有几件事老夫得先跟你说清楚,第一,有关店内的账不许你泄漏出去,包括章化,也不能说,这是本店的秘密!”
“这个属下自然懂得。”柏长青装作惶恐地道:“不过属下这不是抢了仇先生的饭碗?这个,属下可得考虑一下……”他看了裘山华一眼,随即低头垂首。
三掌柜对他的“老实”十分满意,道:“你放心,他还得做总账,你知道本店一共有十六家分店,他的工作十分繁重哩!”稍顿又道:“第二,做账要细心,不得有误,否则小心你的脑袋!第三,从今日开始,你已是本店的心腹,任何行动不得损害本店之声誉及利益,不得背叛本店,否则杀无赦!”
柏长青吃惊地道:“属下新来不久,便成为心腹……属下毫无寸功,实难相信,也很惶恐……不知章大哥是不是心腹?”
“他当然不是!”三掌柜道:“你有今日全靠老仇保荐你!你放心,只要你勤奋细心,战战兢兢办事,前途似锦,其他的事,由老仇交代你!”
裘山华取出去年的账簿来,逐样解释指点,柏长青聪明过人,记性又好,听了一遍之后,已知大概,再听一遍,便知窍门。
裘山华连呼孺子可教。当即取出今年的账本,大大小小一共有六七本,道:“你自己先看一下,如果还有不明,便来问我,由于并非太急,你可以押后两三天才开始做账!今日先把流水账做好。”
柏长青强抑着兴奋之心情,把当日的流水账做好,待吃过晚饭,便在灯下取出账本来看,他先看收入那一本,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徽益收入之钜,出乎其意料,也难怪三掌柜,要他保密!
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单总店收入已如此,全国十六间店的收入不是更加惊人?他们赚这么多钱作甚?”不由得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