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树怔了一怔才道:“佛剑,你把玉符交给乾坤派,原来是个嫁祸之计,你这小子太工心计。”
林佛剑摇头道:“不,老伯,这一次我倒是真心帮他们的忙,把武林符送到地头去,这也是我的责任。”
柳大树道:“我知道是你的责任,我也是希望你早点完成你的任务,你跟菲菲成亲,否则我怎肯把武林符交给你送给人家,我自己留下不行吗?”
林佛剑笑道:“老伯不是白送,有二十万两银子。”
柳大树道:“见他的鬼,我还希罕这点银子?”
林佛剑道:“银子总是好的,虽然饥不能食,寒不能衣,但它能帮助多少穷困的人获得温饱?武当门人中有的是大财主,他们自命正派,还没有见他们做过一点善事,借此敲他们一笔,羞羞他们也是好的事儿。”
柳大树道:“可是机密外泄,凭那几个人能保得住武林符的安全吗?保不住,你还是捞不到手。”
林佛剑笑道:“那块武林符一定还是会丢掉的,不过我相信这次不会有杀伐的局面产生,大家都知道真符的下落,要从力夺改为智取,因为谁也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公开将武林符弄到手。我跟去看看,只是使乾坤门下不要受到伤害,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柳大树道:“武林符呢?”
林佛剑道:“武林符一定保不往,到时候展毓民会自动宣布放弃,因为我在他的剑鞘里塞了张字条,告诉他这块武林符还是假的,犯不着去卖老命。”
柳大树吃惊道:“还是假的?那真符呢?”
林佛剑道:“真符早已不在了,整个武林符的秘诀就是一个骗局,是五大门派的一项布局,借此将天下的武林高手集到一起,互相拼杀,以消除他们的压力。”
柳如昔道:“我不信,武林符的秘诀已经流传多年,藏灵子在十多年前就开始布置。”
林佛剑道:“不错,武林符中确实有一项武学秘籍的指示,可是远在二十五年前就遗失了,五大门派大为恐慌,才定下这个谋略,放出消息,借以引起各地武林人士的注意。
“暗中授我武功的那位高人洞悉其中阴谋,才要我来化除这场浩劫,除了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外,连他们的弟子都蒙在鼓里。
“五大门派早知道会有人渗进去,可是他们那时实力未足,不敢轻易从事,直到今年,大概五大门派都已准备就绪,才将最后一点机密透露出来,引起天下武林的注意,集中在泰山展开一场大血拼。”
柳大树道:“他们有把握一举击溃天下武林吗?”
林佛剑道:“小侄就是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宣布真相,听任事态发展,到时候再看情形。但是五大门派一定会先叫大家火拼,他们再坐收其成。”
柳大树道:“人心太阴恶了,五大门派是名门正派,也玩出这一手太不应该了。”
林佛剑叹道:“他们一直居于武林领导地位,以维持武林安宁为己任,近百年来倒也有点成就。他们一方面固然是为了私心不希望被人取得其地位,另一方面,他们也怕新起的势力太多,分子又良莠不齐时会造成武林大混乱的局面,用心尚为可谅,只是手段太过阴毒而已。”
柳大树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林佛剑道:“小侄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要使江湖一平如镜是永无可能的,惟有去芜存菁,使正派人土不为邪恶所制。”
柳大树道;“谁正谁邪,你以什么标准去分别?”
林佛剑道:“小侄也没有一定的标准,因此才请老伯出来,帮小侄作个评断,也想仰仗老伯的大力帮忙。”
柳大树连忙摇头道:“别把我拖进来,我的能力有限,我的看法也不会客观。”
林佛剑道:“老伯能放开一己之私,冷眼旁观,定然会有个公平之论。老伯浸淫剑道多年,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请老伯多尽点心吧!”
柳大树一叹道:“算了,别拍马屁了,我一切都是为了菲菲,帮你的忙,也是为了我的女儿,只要你不亏待菲菲,我这条老命随你摆布,就是这句话了。”
林佛剑朝柳如昔笑了一下,随即道:“我们收拾收拾也准备上路吧,我预计四海镖局会在百里以内遇险。”
尤龙道:“林老弟,齐苍霖与我们有杀父之仇,我们若是去帮四海镖局的忙,实在对不起地下的亡魂,可是一来是冲着你这个人,二来是冲着我这两个妹妹……”
林佛剑庄容道:“二位兄长与柳老伯对我的情意我刻骨难忘,虽然我可以不感激各位,因为这也是各位的责任,但我依然对各位致十二万分的谢意。”
这番话倒使柳大树与龙龙、尤虎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没开口。尤龙在屋后牵出七匹马来,每人一匹。
尤丽娘道:“这间店呢,放火烧了吧?”
林佛剑笑道:“那又何苦呢?让人歇歇脚也是好的,说不定我们回来,还可以重操旧业呢!”
尤虎道:“别开玩笑了,再不济也不至于干这个行当。我们把一座金矿都送给你了,还怕会少了银子花?”
林佛剑轻叹道:“不劳而获的钱财,我花着都没劲,我做了几天买卖,虽然赚的是蝇头小利,每天晚上结账时,每一个小钱拿在手里都特别舒服。”
尤美娘一笑道:“相公可是动了渔樵之思?”
林佛剑仍是叹息道:“老实说我倒是有这个意思,所以对这一间店房多少有点恋恋之情。”
柳如昔笑道:“那就留着找个人先经营着,等我们一切事了后,再来继续做买卖,我读汉书,对文君当炉的故事一向很神往,也想过过这种生活。”
尤美娘笑道:“柳小姐,凡事都是想象中美,真到干起来就不是那股子味儿了,以这几天来说吧,为了要像个店家,我们不知受了多少闷气,苦于发作不得,遇见挑剔的客人,嫌酒不够温,菜不对味,唠叨得很,轻薄的客人风言风语得很,付账的时候,在你手心捏一把你也得受。”
柳如昔道:“有这种混账,我就宰了他。”
尤美娘笑道:“那还行吗?不出半个月,这家店就成了黑店,连鬼都不敢上门了。”
柳如昔道:“不上门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是靠此营生。”
尤美娘含笑道:“即使不仗着营生,也得有生意做才开得起劲,否则天天开了门光招待自己,还有什么意思呢?”
柳如昔不禁笑了起来。
林佛剑却一声轻叹道:“大家上马走吧,也许一步去迟,就误了大事了。”
柳大树道:“误得了什么事?乾坤派那批家伙专喜欢惹事生非,让他们死几个也好啊!”
林佛剑道:“柳老伯,我并不是喜欢帮助他们,但这是责任,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个门户的上下还够得上一个正字,当得起一个侠字,为了这两个字,我们也该尽力支助他们,为武林存一份正气。”
柳大树道:“我可没这么好的兴趣。”
林佛剑笑笑道:“何况我还有一点私心。”
柳如昔微笑道:“是为了那个女孩子吗?”
林佛剑点点头,看见她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忙又解释道:“菲菲,你可别想得太多,我所谓私心,绝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一种,你知道那不可能。”
柳如昔笑道:“是你不可能,还是她不可能?”
林佛剑道:“两方面都不可能,我对她根本谈不上什么,因为你知道我的心情,而她却恨得我要死。”
柳如昔笑道:“我是个女孩子,对女孩子的心理了解得很清楚,元缘无故,她恨你这么深,就是不太正常。我相信她恨不得一剑杀了你,但必须要她自己下手,如果是别人杀了你,她会不顾一切地找人拼命为你报仇。”
林佛剑用眼瞪着她。
柳如昔笑道:“别瞪,反正我相信你不会怎么样,至于她,就是这么回事了,我倒想问间你,你说的私心又是怎么回事呢?”
林佛剑道:“说来很简单,我为了在你面前争口气,才离开青城去另求明师,增长剑艺,这个机会倒是给我碰上了,但附带而来的条件,是我要一身负担起消弭武林浩劫的责任,天下不太平,我就永远脱不了身。”
柳如昔道:“你讲过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林佛剑道:“我认为可能,就等这次泰山论剑会后,大局初定,剩下的担子,就可以让乾坤剑派去挑了。”
柳如昔道:“他们挑得起吗?”
林佛剑笑道:“乾坤剑派中齐碧霞雄心勃勃,是个永远静不下来的人,现在又加上阮雄跟那批年轻兄弟们,更加理想了,把他们推上领袖武林的地位,我就可以抽身退出。”
柳如昔道:“那就该极力抬举他们,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他们呢?”
林佛剑道:“我实在是在激励他们,每经一次打击,他们的艺事就进一层,所以我处处跟他们捣蛋,把他们硬牵进各种是非圈子里,用意都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呀!”
柳如昔笑道:“使他们与青城起冲突也是你安排的?”
林佛剑道:“我有这个打算,但是你私离青城一趟,等于帮了我一个大忙,尤其是柳老伯离青城,更是出乎我意料的顺利,菲菲,说句老实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你,这个你可以问美娘、丽娘。”
柳如昔道;“我问过了,美娘把我从玄武湖里救出来,我们还有过一番秘谈,他们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否则我也不会乖乖地回到青城,更不会促成爹与祁逸夫变脸,抛弃了祖宗基业,来跟你帮这些忙了。”
林佛剑干笑一声道:“美娘,你们怎么泄了我的底?”
尤美娘道:“相公,我们也要为终身打算呀,既然蒙你不弃,准许我们追随左右,我们可不想将来替你敲钟司筹,守着你出家当和尚去,何况,你与柳小姐俩情深如海,又何苦瞒着她,叫她深受折磨呢?”
林佛剑一叹,道:“我是怕任务完成不了,真到了出家当和尚的时候,岂非自误误人?”
柳如昔幽怨地道:“佛剑,你就这么看轻我?”
林佛剑道:“绝不是的,我如果有那个意思,就不会负气出走,离开青城了,正因为我太看重你,才要为你着想。”
柳如昔道:“你只看重我的身体享受,完全漠视我心灵的寄托了,如果没有你,即使餐珠食玉,又有什么味道呢?”
尤美娘轻叹道:“人就是这样,往往以为自己为爱而牺牲,却不知道给予对方的只是更多的痛苦。柳小姐当年允婚祁百合是如此,相公以后诸多顾虑也是如此,幸好有我们旁观者清,才免得你们继续互相伤害下去。”
柳大树点点头道:“爱之深,正所以害之切,我就是太关心菲菲了,才造成许多错误,所以菲菲一走,我听她是去找佛剑的,就明白上一代的安排虽然出乎善意,加诸儿女的未必就是幸福,所以后来我都不加过问,任由你们自己去决定,否则,我的脾气,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菲菲如此受委屈的。”
柳如昔感动地道:“是的,爹,女儿永远感激您。”
柳大树轻叹道:“傻孩子,爹还要你感激不成,只要你活得幸福,就是爹最大的安慰了。”
林佛剑道:“老伯放心,小侄一定不会使您失望的。”
柳大树嘿了一声道:“可是我不满意你一点,你跟那个隐名高人的条件,实在太岂有此理了,假如你不能完成这次任务,还真的去当和尚不成?”
林佛剑想了一下道:“不,不会的。”
柳如昔微怔道:“那你不是失信于人了吗?”
林佛剑庄然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何况这也是我应尽的责任,但如果实在力有不逮,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没有理由强迫我履行这个条件,我接受这个任务,不为名,不为利,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将来功成身退,不成则尽我之力,继续从事这方面的努力,我觉得这就够了。”
柳大树这才笑道:“好,这样我觉得帮你的忙还有点希望,否则我真有点灰心,以一身挽狂澜,这明明是难为人。”
说完笑笑又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跟菲菲成了亲再说呢?
也好让我了却一件心事。”
林佛剑道:“老伯,在泰山剑会之后,小侄只要留得命在,一定办这件终身大事,目前似乎言之太早了。”
柳大树道:“这根本就是两件事。”
林佛剑道:“老伯,假如我们现在成了亲,凡事我就有许多顾忌,虽然我无心背约,至少要求心安,证明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放弃责任的,背信是一回事,存心背信又是一回事,老伯,小侄相信您一定能了解的。”
柳大树一叹道:“我根本不了解,但是我知道说不过你。只好由着你了,大家走吧!”
七人七骑几速前驰约莫两个时辰,终于赶到百里之外。
奇怪的是沿途十分平静。
向人一打听,四海镖局的车子已经过去了,再过几十里就是泰安,难道藏灵子与祁逸夫他们真的被瞒过了不成?
林佛剑料事从无失算,这次倒是大出意料。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他们马不停蹄,继续前进,到达了泰安城,这时已是剑会的前两天。
五大门派的赴会者也差不多赶到了,满城都是身佩长剑的武林人士,而且客栈也都住满人。
他们找不到歇脚的地方,依着林佛剑,马虎一点,随便找个庙宇栖身就行了,可是有三个女客,庙宇中又不便安置。
何况这七个人中,柳大树父女俩是吃不了苦的,他们一直养尊处优,没有过餐风宿露的经验。
再者尤丽娘腹中有了身孕,正是三个多月,也是最易流产的时候,不能过于辛劳。
还是九龙有办法,居然找到当地一家富户租下了一栋别墅,不但住的问题解决了,连同伺候的婢仆也十分周全。
歇下之后,尤龙得意地笑道:“林老弟,由此可见你渔樵归隐的计划行不通,走江湖也穷不得。”
林佛剑只能淡然付之一笑。
他立刻又出去打听消息了。
当他回来时,神情很奇特,大家围着他问长问短。
林佛剑叹道:“这次我真是不懂了,四海镖局运用章盐道官场的关系住在官驿里。其余的人都到了,有的住客栈,有的住在朋友家里,他们好像对武林符都失去了兴趣,真不知什么道理?”
柳如昔道:“那就是他们不知道真符在四海镖局手中。”
林佛剑道:“不可能,后走的客人没一个被迷药迷住,自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眼见我们将真符交在四海镖局的手中,他们怎么会不起意攫夺呢?”
柳大树道:“会不会他们也知道武林符早就失去了,现在的武林符根本就是个骗局呢?”
林佛剑道:“也不可能,这件事只有五大门派的掌门人才知道,他们何由得知?”
尤美娘道:“相公又何由得知呢?”
林佛剑道:“我是听那位隐名前辈说的。”
柳大树道:“他又是怎么得知呢?”
林佛剑道:“他就是那个盗去真符的人,自然知道。”
众人俱是一愕!
林佛剑忙又道:“他虽然得到了武林符,却没有渗透其中秘密,因为另有一半的暗示是掌握在五大门派中,而五大门派自失玉符之后,已经毁去了这些暗示,那份武学秘籍是永无出世之日了。”
柳大树道:“藏灵子不是得到了五大门派的秘示吗?”
林佛剑道:“那是五大门派失符之后故布疑阵,岂会有真话?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柳大树沉思片刻才道:“佛剑,你的那个隐名高人靠得住吗?
会不会利用你来刺探另一半秘密呢?”
林佛剑道:“不会,我敢保证不会。”
柳大树道:“你又凭什么保证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他交待给你的这个任务就大有问题。”
林佛剑道:“老伯,我能提出保证,却不能说出原因,请您相信我好了,那位前辈绝无私心,否则我又不是傻瓜,若非有确实把握,我怎会承受这个责任?”
才说到这里,忽然屋上轻轻一响,众人已然发觉,连忙持剑戒备。
林佛剑跳出窗外,沉声发问道:“屋上哪位朋友,请下来面谈,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屋上人影飘落,却是天山绿梅谷的一对少年,钟少芬与钟少云。
他们落地后,钟少云笑笑道:“林大哥,你别误会,我们前来是一片善意,先来通个信而已。”
林佛剑道:“通什么信?”
钟少云道:“首先我要请问一句,你交给四海镖局的那块武林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佛剑道:“你们的人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真假一定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钟少云笑道:“假如是真的,那就是四海镖局不够意思了,你这么帮他们的忙,他们反而玩了你一下子。”
林佛剑一愕道:“这话怎说?”
钟少云道:“我们在泰安城前十里的小村口上拦他们,那个齐碧霞可绝了,她把武林符捧了出来对大家说,符还有一块,是你给的,为了使他们能交差,她不希罕这份人情,谁要就拿去,你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佛剑道:“是我交出的那一块吗?”
钟少云道:“不错,一路上我们都有人盯着,不可能有第二块了,结果大家没有动手,放他们走。”
林佛剑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钟少云笑道:“藏灵子说,你绝不会那么大方,将到手的武林奇珍又还给人家,所以他判断真符一定在你手中,否则四海镖局也不会这么大方拿出来了。”
柳大树怒道:“这真是岂有此理,佛剑,你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人家反而拿你来作挡箭牌。”
钟少云道:“那块符是真的了?”
柳大树道:“真假我不知道,反正就是那一块,而且武当的觉清也鉴定过了,我还会藏假不成?”
钟少云道:“那块符在你们手中多日,照样仿制一块也是可能的,尤其林大哥将符上的细微标记都说得那么清楚,可见你们一定经过详细的研究了。”
林佛剑冷冷一笑道:“我也知道四海镖局对我未能完全相信,好在我问心无愧,随他们怎么想好了。”
钟少云道:“家父相信林大哥不是那种人,林大哥如果真有意昧下那块符,可以不声不响,谁也不会知道,何必要再弄出一块假符来自现形迹呢?”
林佛剑笑笑道:“令尊既然有此想法?何以不把四海镖局那块符留下来呢?”
钟少云道:“家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宁可装糊涂,可是别的人却不会那么想,有几拨人已经对各位心存不利,家父特地叫我们来通知一声,如果真符确在林大哥之手,家父也没有攘夺之心,而且有意协助各位退敌。”
林佛剑淡然一笑道:“多谢令尊好意,符已经交出去了,林某问心无愧,退敌之事,林某自有办法,不敢惊动令尊。”
钟少云道:“藏灵子与青城联手,实力很强,林大哥千万莫以等闲视之,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林佛剑道:“实在不必,假如有人对我们感兴趣,现在可能到了,二位还是及早抽身,以免惹上了麻烦。”
钟少云还没开口。
围墙上有人笑道:“绿梅谷的人毕竟不错,居然先到了,不过只派你们两小鬼,就想把东西要到手,似乎也太轻视林佛剑了。”
人影连射,进来一堆手执长剑的人。
藏灵子与祁逸夫当先,闻氏兄弟紧随,连祁百合也带着一批劲装武士,约莫有七八人之多,飘然而至。
另外则是洛阳大豪徐伯平、徐仲平兄弟,黄山黎元泰,以及茂陵侠侣,都带了一批人手,黑压压地站在院子里,将他们围在中间。
祁逸夫朝柳大树一笑道:“柳兄,幸会!幸会,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柳大树冷冷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天地本来就小得很,你们喜欢凑热闹,我又怎甘寂寞?”
祁逸夫一笑道:“柳兄这下子可恭喜了,想不到你的运气真好,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将一件稀世奇珍弄到了手。”
柳大树道:“我才没放在心上,否则就不会交给别人了。”
祁逸夫冷笑道:“柳兄这一手骗别人可以,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谁会相信你这番鬼话?”
柳大树忍不住道:“我如果有意思,就不会拿出来了。”
祁逸夫道:“那当然是个办法,可是事后总有点蛛丝马迹,仍然会被人追查出来的,倒不如来上这一手,使人对你不注意了,再慢慢享受,岂不安稳?”
柳如昔急叫道:“武林符根本是个骗局,真符早已不在了,你们空忙一场,受人欺骗还不知道。”
祁逸夫冷笑道:“你们伪造的那块符已可乱真,即使拿到论剑大会上当众剖开,也不会有人识得是假的,当然是个骗局,你们就坐享其成了。”
柳如昔急了,道:“佛剑,你看,这下子把麻烦惹上身来了,我们不但要替四海镖局抗木稍,还要替五大门派背黑锅,想想可上算
吗?”
林佛剑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变化。
然而祁逸夫怀疑的不无道理,连五大门派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武林符失去的过节来个绝口否认,推到他们头上。
而且置他们于百口莫辩之境,现在就是说出真情,除非五大门派加以支持,否则谁也不会相信。
他冷静地加以一番思考后,于脆不予答辩。
只淡淡地问道:“你们准备怎样?”
祁逸夫笑道:“武林符的秘密既然被你们所得,总不能独吞吧?
拿出来大家共同参考一下,如何?”
林佛剑道:“可以,但现在不行,要就大家公平,等五大门派的人来了,一起共参。”
祁逸夫道:“为什么要带上他们呢?五大门派的秘密我们全知道了,加上武林符中的一半……”
林佛剑道:“我知道一半,你们知道一半,别的人可一点都不知道,这怎能算公平呢?”
徐伯平忙道:“对,我们也不能白忙一场。”
祁逸夫道:“这些暗示也只能指明藏匿的地点,如何得手还是要靠运气的,我可以把所知道的完完全全公开。”
林佛剑道:“不行,你所知是从五大门派中偷来的,安知五大门派所泄出的暗示是真是假?所以必须要他们也交出一份,两下对照,才知道真假。”
藏灵子忙道:“这也有道理,祁兄,如果五大门派泄出的秘密是假的,岂不是白便宜了他们?”
祁逸夫道:“如果我们知道的是真的,五大门派故意捣蛋,又弄了一条假的暗示,大家都没有确实证据。”
林佛剑道:“我能判别真假,这十句暗示是互相关连的、首尾两字一定相同,而且有一定的次序,所记载的都在武林符中,所以经过我的甄别后,立知真假。”
柳大树一怔道:“佛剑,你真的知道那个秘密?”
林佛剑朝他一笑,摇头示意不必再问,众人却十分兴奋。
林佛剑笑笑又道:“现在我先写出两句,你把武当与少林的两句也写出来,然后我们当众宣布,对证一下,就知道真假。不过,我相信,你的一定对不拢。”
祁逸夫与藏灵子低语商量了一下,终于同意了。
林佛剑回房中拿了纸笔,背人写了两张字条,藏灵子也写好了。
林佛剑道:“为求公平起见,我请天山绿梅谷的钟小妹妹高声宣读,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钟少芬走了出来,林佛剑递给她一张字条。
她展开后,大声念道:“泰岳东峙第一峰。”
林佛剑道:“接下去是武当的。”
藏灵子略作沉吟,才递出一张字条。
钟少芬接过后,又展开大声念道:“峰有亭亭不老松。”
林佛剑道:“首尾衔接,没错,接少林的。”
藏灵子道:“照秩序应该是你的才对。”
林佛剑道:“这秩序既不是你定的,也不是我定的,你如果不放心,就别拿出来,我也不希罕。”
藏灵子无可奈何,只得拿了出来。
钟少芬接过后展开,眉头微皱。
林佛剑道:“是怎么回事?”
钟少芬道:“前后衔接不上。”
林佛剑道:“那就有问题了,给我看看。”
钟少芬递了过去。
林佛剑冷笑道:“祁逸夫,我就知道你们会捣鬼,这一句真是少林的吗?”
藏灵子急道:“绝对是的,我怎么会弄错。”
林佛剑冷笑道:“如果不是你骗人,就是受了人骗。”
藏灵子大急道:“那一定是少林捣鬼。”
可是众人已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连祁逸夫都有点不高兴了,道:“藏兄,你想想没记错吗?这可不能开玩笑。”
藏灵子急得直冒汗。
还是林佛剑一笑道:“假如藏灵子没有存心捣鬼,就是少林与昆仑互相有了勾结,照诗句看,字头字尾应该与第五句相接,那是昆仑的,或许是他们两派私下商量,对换了也不一定。这一句留待下次再用,你把昆仑的再写出来,凑上去看看。”
藏灵子连忙写了出来,还没有交出。
祁逸夫却道:“慢来,你也该再写一句,这才公平。”
林佛剑笑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把五句都写出来都行,你们是否舍得呢?”
藏灵子道:“慢慢来,第三句接昆仑的不会误,那是松字开头的,这两家真混账,居然暗中勾结互换了。”
林佛剑道:“小妹妹,你往下念吧,底下接着我的。”
钟少芬念道:“松前三五千岁石,石上青苔何重重?”
藏灵子道:“这下该你的了,我的诗句中没有重字头的,你接下去,不准构思。”
林佛剑道:“好,现在我吟一句,你接一句,大家都不准耍赖皮,不准构思,字头字尾必须相连。”
藏灵子只好同意了。
于是林佛剑念:“重阳扶杖且登高,快接,哪一句是高字起头的。”
藏灵子只得念道:“高不可接彻云霄。”
“霄漠萧鼓好事近。”
“近在灵台飓尺遥。”
“遥问藏珍何处是?”
祁逸夫连忙止住藏灵子道:“够了,藏兄,咱们走吧!”
青城诸人立刻作了戒备。
藏灵子也哈哈一笑道:“这第十句我暂且保密,各位再见了。”
一声呼啸越墙而出,茂陵侠侣连忙亮剑追上,闻达与闻道远刚上墙头,同时挺剑将他们震退下来。
祁百合则朝众人冷笑一声道;“各位千万别乱动,这蜂尾针筒可是不长眼睛的,谁要试试看?”
他随行的那些武士每人都取出一个黄铜的圆管对着墙下,把大家都震住了。
祁百合估计藏灵子和他父去远了,才哈哈一笑,挥手令那群武士跳下墙,他与闻氏兄弟押后慢慢退走。
黎元泰怒叫道:“怎么放他们走了?”
林佛剑哈哈一笑道:“别急,那第十句是少林的,我故意将它移在前面,骗他先写了出来,小妹妹念吧!”
钟少芬顿了一顿才道:“真要念吗?”
林佛剑道:“当然必须让大家都有个公平机会。”
钟少芬这才念道:“是是非非见分晓。”
徐仲平一怔道:“这一句没有用呀?”
林佛剑道:“这一句最重要,前面九句只不过反复指出藏珍的位置,这最后一句却是定明正确部位,大家都知道,这是泰山的丈人峰亭盖松前的那块是非石。”
徐仲平道:“丈人峰上哪有是非石?”
林佛剑道:“这是一句俗语,是少林一位高僧灵智上人说的,‘灵台空明,自见是非。’所谓是非石,就是指上人坐石说法那块大石,后人名之曰灵石的。”
钟少云道:“那不是让他们捷足先登了?”
林佛剑笑道:“不会的,他们去了只是扑一场空,诗句中有‘重阳扶杖日登高,高不可接彻云霄’两句,分明是指的时间,必须要在那一天登峰才见分晓。这也是五大门派论剑之日,他们指定这一天,不是没用意的。”
钟少芬道:“藏珍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林佛剑道:“我也不知道,这十句诗每一句都有意义,大家在这两三天内多用点脑筋,然后在重九那天去碰碰运气。”
钟少芬道:“林大哥你的五句诗是从武林符中得到的吗?为什么你先不承认呢?”
林佛剑一笑道:“先承认了有什么用?藏灵子的另外五句不说出来,还是没用。我必须等大家到齐了硬挤着他,才能给大家一个公平的机会,反正我无意独占就是了。”
那些人—一退走了,这时柳大树与尤龙、尤虎都盯着林佛剑。
林佛剑笑道:“你们别看我,这是我跟菲菲、美娘三个人斟酌半天,才瞎扯出来的,武林符中的秘密我的确不知道。
“但知道是与另外五句首尾相连,那是从第二三句上推定的,至于藏灵子的那五句,我倒是早知道。
“而且根本是假的,为了要配合这五句,我们三个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原是准备在论剑大会上整整他们的,想不到四海镖局来上这一手,逼得我先抖了出来。”
那三人仍然不信。
林佛剑笑道:“菲菲是老伯的女儿,美娘是二位的妹妹,总不会帮我骗你们吧!”
柳如昔道:“爹,是真的,我们三个人离开那家店后,在路上就商量这件事,所以一直走在后面。”
柳大树一叹道:“你这小子可真会坑人。”
林佛剑笑道:“会坑人的是菲菲,这些诗句一半是她想出来的,亏她有这个本事,七拼八凑,硬把丈人峰扯上去,而且还活灵活现,有声有色。”
柳如昔一转眸子道:“佛剑,除了第一句外,藏灵子的那些句子倒不是杜撰的,而且隐约地也指着丈人峰。”
柳大树道:“对呀,像亭盖松、灵台石等,都是丈人峰上之物,假如五大门派这些诗句不是假的。”
林佛剑笑道:“这也可能,但加上我们杜撰的五句就妙不可言了,像重九登高这一句就令他们摸不着头脑,也许连五大门派都会跟着瞎忙一阵。”
柳大树沉思片刻,才道:“峰有亭亭不老松,松前三五千岁石,高不可接彻云霄,近在云石飓尺遥,以及最后一句是是非非见分晓,连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林佛剑道:“老伯,您别在这上面费脑筋了,这五句虽出自五大门派,却绝对不会正确。”
柳大树道:“何以见得?”
林佛剑道:“因为他们不需要与武林符中的诗句配合,就指出了方位地点,故意影射在剑会的地方,这分明是五大门派的骗局,怎么可以认真呢?”
柳大树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假如真是在这个地方,也一定被那个指示你的人得去了。佛剑,你说句老实话,关于这部武林秘籍,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
林佛剑道:“那是不会假的,五大门派放出这个空气,用意也在追索失符的下落了,因为他们拥有一半秘密。”
柳大树道:“那个指示你的人,会不会也在利用你来探索五大门派真正的秘密呢?”
林佛剑道:“我相信不会,因为那个人已经是残废了,即使有了武林秘籍,对他也毫无用处。”
柳大树又问道:“残废到什么程度?”
林佛剑道:“很严重,几乎已到双目失明,两耳失聪,四肢不仁的程度,他自己是无法用武了,否则他一定自己来担任这个任务,用不着再托付给我了。”
柳大树一叹道:“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碰上这个怪物的,更不知道他对你是何用心,既然将一个伟大而神圣的任务交给你,却偏又附带那么多苛刻的条件。”
林佛剑道:“我不知道他的用心何在,但是他并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去接受他的条件的。”
柳大树道:“你事先没有经过详细的考虑吗?”
林佛剑道:“没有,那时我只想学成更高的武功来得到菲菲,任何条件我都不考虑了。”
柳大树道:“现在你已经可以跟菲菲结合了。”
林佛剑道:“是的,可是他毕竟成全了我,纵然不能完全执行他的条件,也必须尽我之力来完成一部分。”
柳如昔忽然道:“佛剑,当年你不肯入赘我家,有一半是你母亲的意思,可是你接受那些条件时,你母亲知道吗?”
林佛剑想了一下道:“知道。”
柳如昔道:“拒绝入赘,是怕绝了你们林家的子孙,你接受那个条件,如若不成功,岂不是同样的后果吗?”
林佛剑道:“不错,可是有一点不同,假如我不得到深一层的武功,得不到你,我很可能当时就削发出家,接受这个条件,至少还有希望,母亲是因此才同意的。”
柳如昔又道:“你母亲知道成功的希望很渺茫吗?”
林佛剑道:“知道,她老人家根本没指望我会成功,但是她认为我为了一个伟大的工作而牺牲,是值得的。”
柳大树默然片刻,才道:“这么说还是我的固执害了你。”
林佛剑道:“不,老伯,家母与我都很感激您,因为您的激励,把我从私情的愤慨与失意的颓唐中振奋了起来,否则我永远是个没出息的人。”
柳大树一叹道:“令堂是个很伟大的母亲,跟她比起来,我显得太渺小了,你们成了亲,我真不知道如何见她的面。”
林佛剑道:“家母替我作了最后的决定后,已经谢绝尘俗,不再与人见面了。所以她不肯离开青城,因为她对一切都看开了,她的终身就是那间佛堂,搬到哪里都是一样。
“在青城,她还可以守着先父的坟墓离她归宿之地最近,她不在乎青城的人迫害她,生与死,在她老人家说来,已经没有差别了,所以您无须为这个担心。”
柳如昔一怔道:“我们?”
林佛剑道:“我想是的,因为她老人家叫我也不必再回去见她,临走时,我就没有辞行、”
柳如昔道:“会不会她老人家还在讨厌我?”
林佛剑笑道:“怎么会呢?她一直就很喜欢你。”
尤丽娘道:“是的,老夫人一直把柳小姐视作她的真正的儿媳,最后我们离山时,她听说你也离开了,还特别叫我转告相公,说只要尽到了心,有些条件可以不必太坚持。”
林佛剑笑道:“因为有了娘的指示,我才敢对你提出那个保证,请你与柳老伯帮忙,否则我只好永远躲着你们,直到我功成践约之日,再来找你了。”
柳如昔道:“难怪你在离山之时,跟我说得那么决绝,没几天功夫,忽然又来找我们了。”
林佛剑道:“那要怪丽娘,她把话转达得太迟,否则我对你的说法也会不同了。”
柳大树笑道:“你对你母亲的话倒是很遵从的。”
林佛剑望着他道:“老伯,这是人子应尽的孝道,何况家母对我的指示,都是正确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