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侯,南月轩的生意,还是十分旺盛,堪称顾客如云。
甘四爷才下到阁楼,便见左边角落一张桌子旁,坐着了一个宇气轩昂,相貌异常英伟不凡的青袍书生。
吴宽把他形容为一个美男儿,实在一点也不过分。吴宽伸手一指,道:“这位客官就是了。”
甘四爷暗暗赞叹道:“果然一貌堂堂,当非池中之物。”一面想着,一面缓步走了过去。
青袍书生见了甘四爷,微露笑容,挺身抱拳为礼,道:“这位老丈,可是这里的老板甘四爷大侠?”
甘四爷淡然一笑。
他亦抱拳为礼,含着笑说道:“大侠二字,甘某尺愧不敢当。”老夫正是甘四。”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青袍书生神态恭谨,缓缓道:“晚辈姓吕,名寒龙。”甘四爷“哦”一声,道:“原来是吕老弟,未知有何赐教?”
吕寒龙道:“岂敢、岂敢?晚辈今次冒昧前来谒见,特有一事,欲向甘大侠求教。”
甘四爷沉吟半晌,忽道:“吕老弟来自北邙山芙蓉堡?”吕寒龙道:“正是。”
甘四爷咳嗽一声,道:“芙蓉堡副堡主吕无心,未知与阁下如何称呼?”
吕寒龙恭声答道:“正是先父。”
“什么?”
吕寒龙又把那句说话重复了一遍。
甘四爷神色倏变,道:“吕副堡主已经逝世了?”
吕寒龙黯然道:“不错甘四爷长叹一声。
良久,他才缓缓道:“芙蓉堡是天下两大名堡之一,令尊在芙蓉堡中,地位仅次于血掌仙婆萧姥姥之下……”吕寒龙的神情,更是黯然。
甘四爷又是一声长叹:“令尊可说是名震四方,声威赫赫,何以竟会……”
话未说完,吕寒龙便已截然说道:“先父是被人用内家重掌,从背后暗袭身亡的。”
甘四爷陡地一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吕寒旭:“是在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甘四爷浩声长叹,道:“如此说来,这倒是一宗谋杀案。”
吕寒龙道:“不错,自从先父被刺之后,晚辈便成为了芙蓉堡的副堡主。”
甘四爷道:“贵堡之内,人才济济,不乏精明能千、足智多谋之士,可查出凶手是谁?”
吕寒龙缓缓点头。
甘四爷的神情,立刻为之一阵紧张:“他是谁?”
吕寒龙钢牙一挫,恨声道:“他姓苏名辣,也就是近几个月来,四处横行作恶的辣手诗人。”
甘四爷猛然一震,道:“又是辣手诗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吕寒龙愤然道:“苏辣就是敝堡的总管。”
甘四爷一怔。
吕寒龙接着说:“他已在敝堡中任职十年,由于敝堡中人,已有多年籴未在江湖走动,所以江湖上知道有苏辣其人的,并不很多。”
甘四爷皱眉道:“这点倒也难怪。”
吕寒龙又接着道:“苏辣此人,外表看来既诚实又敦厚,想不到竟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大魔星,这一点,敝堡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看走了眼。”
甘四爷问道:“如今苏辣已离开了贵堡?”
“不错。”吕寒龙说道:“自从他离开了敝堡之后,就四处向人逼问王隐风遗孤的下落,显见他与三年前潼关命案,有所关连。”
甘四爷微微一凜,道:“苏辣这位辣手诗人,神出鬼没,武功又高,以老夫看来,他在贵堡中任总管一职,恐怕早有存心,另怀目的。”
吕寒龙道:“甘大侠之言,正与晚辈的想法,不谋而合
显然,这一个辣手诗人苏辣的来历,绝不简单。
甘四爷点点头,道:“贵堡虽然久已循迹江湖,但在十多年前,贵堡却是武林之中,叱咤风云的大门派,所结仇家之多,实在不可胜数。”
吕寒龙并不否认。
甘四爷道:“尤其是与贵堡齐名于江湖的白蛇堡更是势同火水,积不相容。”
吕寒龙却摇头道:“苏辣绝不会是白蛇堡派来的卧底。”
甘四爷道:“何以见得?”
吕寒龙道:“在一个月前,苏辣曾在洞庭湖畔,遇上了白蛇堡的白蛇三煞。”
甘四爷道:“结果如何?”
吕寒龙道:“后来他们大打出手。”
甘四爷一怔道:“竟有此事?白蛇三煞武功极歹毒,绝不容易应付。”
吕寒龙道:“但结果白蛇三煞技不如人,现在却已统统进了鬼门关。”
甘四爷眉头一聚。
“如此说来,苏辣倒又不像是白蛇堡派出来的卧底。”
吕寒龙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晚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甘四爷道:“难道你觉得有一种灾难,即将发生?”
吕寒龙点点头,道:“晚辈总觉得,眼下武林之中,正弥漫着一片妖气魔氛,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就像是传闻中三十年前的一场浩劫,一模一样。”
甘四爷的面色,倏地一阵青白。
他甚至连声音都开始有点改变:“三十年前的那一场浩劫,老夫至今犹历历在目。”
他的瞳孔中,露出了一种惊悸的神采:“老夫每于午夜梦中,突然看见当年惨事,便惊出一身冷汗,吕老弟,这件事可别再提了。”
吕寒龙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句:“当年的一场浩劫当真如此令人生悸?”
甘四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实在是太可怕,太可怕……”
吕寒龙还想问下去,突听得南月轩楼下,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一个身高几乎足足八尺的虬须大汉,像旋风般冲了上来。
这人长相很威猛。他的行动更威猛。
就算用“出柙猛虎”四字来形容他,也嫌太减弱了他的惊人气势。
虬须大汉才上到阁楼,便怒气冲冲的翻台倒桌,蛮勇得像条野牛。
两个长得还算很精壮的小二上前,却连话都没有说上三句,便被打得满嘴鲜血,连牙齿都被打碎了几枚。
恶汉!这个虬须大汉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汉。
好好的一座南月轩,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被他弄得天翻地覆,差点没有塌了下来。
顾客见状,无不纷纷夺门而出。
顷刻之间,满堂顾客,竟然走得干干净净。这虬须大汉存心闹事。
甘四爷的脸色,攸地一寒。他挺身走了出去,沉声道:“尊驾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放肆,在这里大开拳脚?”
“放肆!”虬须大汉怒道:“没你娘鸟兴,俺就是这样放肆,偏偏就要在这里大开拳脚;拆了这间鸟店,又待怎样?”
甘四爷冷冷一笑道南月轩打着金漆招牌做生意,可不是任由你随便撤野知地方,朋友,你也未兔太目中无人了。”
虬须大汉怒喝一声,一掌向身边一张木桌击下。
“拍”一声巨响,这张结实的木桌居然像是块大豆腐般,应声粉碎。
甘四爷脸色再变。
“阁下的掌功虽然厉害,但你不问情由,便翻台倒桌,无故伤人,老夫少不免要向你讨还一个公道。”
“公道?”虬须大汉怪眼圆睁怒道:“这间鸟店于还配什么公道?俺要找这鸟店的乌龟老板,要他妈的巴拉子交人。”
“交人?交什么人?”
虬须大汉打量了甘四爷一眼,喝道:“你就是这间鸟店的乌龟老板?”
甘四爷为人忠厚,居然答道:“老夫正是。”
吕寒龙不禁暗暗失笑。
虬须大汉问甘四爷是不是“这间鸟店的乌龟老板”,想不到甘四爷居然一口便承认下来。
虬须大汉又是一声怒喝,戟指大骂:“老龟蛋,可别再装蒜了。” .
甘四爷沉声道:“老夫从不装什么蒜,明人面前说明话,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出来。”
虬须大汉哼一声道:“俺的妹子失踪了三曰三夜,原来是被你这个老不死藏起来,他奶奶的先吃俺三拳,再作道理!”
虬须大汉说打就打,果然真的一拳便向甘四爷的脸上打去。
甘四爷冷笑一声,右手虚扬。
他的右手,却施展扣腕截脉的手法,五指如钩,直向虬须大汉的手腕上扣去。
这一下出手快而准,一击即中。虬须大汉的手腕,立刻便被甘四爷的五指紧紧扣住,就像是被一层钢箍箍着了一样。
虬须大汉怒吼如雷,一脚踢出。
这一脚,踢向甘四爷的腹部。
他的腿又粗又大,一脚踢下,就算是铁人也难免被他踢扁。
好厉害的一脚。
但甘四爷却连看也不看,任由这一脚踢过来。
虬须大汉心中暗喜。脚上的劲道,更加添了几分。脚出如风,快如闪电。
只见虬须大汉的一脚,已踢在甘四爷的腹部之上。
忽然之间,虬须大汉的脸色,陡地一变。
甘四爷的腹肌,竟然是软绵绵的。
虬须大汉用尽全力的一脚,就像是踢在一团棉花上一样。
好厉害的一脚。
但甘四爷的腹肌更加厉害,居然把虬须大汉的一块脸,弄得有如猪肝色一样,难看到了极点。
甘四爷淡淡一笑。
“阁下如果还不服气,不妨再踢上一脚试试。”
虬须大汉愣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他突然大声道:“老龟蛋快放手,俺要去告官,叫府台大人拆了这座鸟店,押你进大牢。”
甘四爷嘿嘿一笑。
“好哇!”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比虬须大汉的嗓子还更粗大,“想不到世间上竟有你这种蛮不讲理的恶人,无缘无故打伤了人,还要嚷着要告官。”
虬须大汉怒道:“俺就是要告官,你敢不敢与俺到官府、走一趟?”
甘四爷朗声一笑,道:“既然阁下想打官司,老夫自然奉陪。”
说着,挽住虬须大汉便走。
突听一声沙哑的嗓子,从楼梯间响起,冷冷的道:“甘老板,这可便是你的不对了。”
甘四爷的脸色,陡地一变。
楼梯之上,赫然站着一个黑衫老者。
在大名府内,著名的恶棍有不少,但若论这些恶棍之中最著名的一个,还要数到这一个黑衫老者,这人瘦骨嶙峋,面色焦黄如蜡。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从小就在饥饿中长大,直到现在,还没有一顿饱饭吃过似的。
一般人用“面无四两肉”来形容一个人的瘦削,但这人脸上的肉若给削下来,恐怕连三两都不够。
这人瘦得要命。
但他的武功更要命。
这个黑衫老者,就是大名府内,最难缠,凶名最著的“黄面黑心客”佟球。
他在这个地方上,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
大名府内所有的市井流氓,几乎都归他管辖,包娼庇赌,无恶不作,连大名府的府台大人韩杰也奈他不何。
因为,韩杰的夫人,就是佟球的亲妹子。
韩大人别的本事谈不上,但“畏妻术”倒是名闻天下。甘四爷不禁大起警惕之心。
终球这种人在南月轩中突然出现,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佟球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佟球的面色,焦焦黄黄的。
骤眼看来,他什么都不像,只像一只在禾秆堆上的瘦蜢。
他的声音,相当沙哑午涩,虽然声调不高,但却很刺耳。
像这种人,无论是谁看见他,都一定会觉得十分讨厌。但那亂须大汉看见了佟球,却像是遇见了菩萨一祥,
急急叫道:“佟大侠,快来救俺,这老龟蛋……哎哟……”还未说完,他突然泪水直冒。
他只能咬紧牙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的手腕,被甘四爷用力捏了一下,他若还不住口,这条手腕便立刻变成残废。
終球冷冷一笑,盯着甘四爷:‘‘甘老板虽然退隐武林多年,做了大名府内第一号富豪人物,但看你的武功,非但没有退化,而且还进步了不少。”
甘四爷嘿嘿一笑:“佟老儿,咱们在大名府内,都已混了不少日子,对于这里的环境,都可谓了如指掌,倘若老夫把武功耽搁下来,只怕早已被人一脚踢了开去,如何能在大名府内立足?”
佟球冷冷一笑:“甘老板此言,不无道理。”
他的目光忽然向四周一扫,然后又冷冷的道:“但你朝夕苦练内家真气,却对一个不谙武功的人下手,似乎有恃强凌弱之嫌。”
甘四爷道:“这位兄弟打伤了老夫的伙伴,难道又算合情合理?”
佟球叹了口气,道:“这位鲁兄救妹心切,莽撞一些,佟某愿代为陪罪。”
甘四爷目光电射,冷冷一笑。
恪球又道:“不过,甘老板最好还是马上把鲁兄的妹子交出,这件事情,便可一了百了。”
虬须大汉又想破口大骂,却被佟球用眼色加以制止。甘四爷说到这里,突然瞪起了眼睛,问道:“但他的妹子失踪,却又与老夫何干?”
佟球冷冷一笑:“甘老板,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甘四爷板起了脸,道:“佟球,你别再在这里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佟球冷叱一声,道“甘老板,你虽然年纪已老,但人老心不老。”
甘四爷怒道:“胡说!”
佟球嘿嘿道:“你掳劫了鲁秀蓉,这件事情,佟某已査得清清楚楚,如何容你狡辩!”
甘四爷气得浑身发抖。
他是个老实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说话。
佟球又怪笑一声,道:“老夫虽然也和甘老板一样,风流成性,但却最憎恨那些强逼弱质少女的强奸行为,十余年来,你我之间河水不犯井水,虽无交情,亦无交恶,但这件事情,佟球定要管上一管。”
甘四爷闻言怒火直往上冲,厉声道:“佟老贼,老夫顶天立地,说什么也不会干出这种禽兽之事。”
恪球冷冷道:“好一句顶天立地!在这件事情未发生之前,这句说话佟某也许还会相信,但现在嘛,嘿嘿……”
甘四爷怒道:“佟球,你想找梁子,尽管放手一拼,老夫若是怕你的,便是条老狗!”
终球桀桀冷笑。
“甘老板既然矢口否认,想来必然心中无愧。”
甘四爷大声道:”生平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老夫根本就从未做过这种灭绝人性的暴行,心中又何愧之有?“
佟球连声冷笑:“甘老板既然矢口否认,并无做出这种事,不如咱们来证实一下,谁是谁非,如何?”
甘四爷坦然道:”最好不过,你打算如何证实法?”终球沉吟半晌,忽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到甘老板的院宅中,搜一搜。”
甘四爷一愣:“搜屋?”
“不错。”佟球的语气,非常肯定:“到府上搜一搜,若果是搜不着鲁秀蓉佟某愿自断舌根,并永远离开大名府。”甘四爷怔住了。
终球凭什么一口咬定自己曾干过这种事?而且不惜许下如此恶毒的诺言?难道佟球……
他还未想下去,佟球又已冷冷道:“难道甘老板心中有鬼,不敢让佟某带人去搜府?”
好锐辣的词锋。
甘四爷的心中,虽然疑云大起,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使他不能多考虑。
终于,他答应让佟球去搜屋。
“要搜便搜,反正甘某真金不怕烘炉火。”
这是甘四爷心里的一句话。
佟球在大名府中是市井流氓的首领人物。
照理来说,他自然是大名府总捕头的大敌。
但事实却刚好相反。
大名府的总捕头,不但没有和佟球成为死敌,反而是一对老朋友,老搭档。
府台大人韩杰,早已知道这两人朋比为奸。
这两人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其罪行之多,实有罄竹难书之感。
但韩杰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一位父母官,一向畏妻如虎。
而夫人终氏,却最是护短,明知胞兄与总捕头无恶不作,也视若无睹,反为诸多包庇,任由他们两人在大名府内胡天胡帝。
这一点,正是老百姓的不幸。
大名府的总捕头,姓榻名滔。
他现年约莫五十出头,擅使一柄软刀,和一根量天尺。榻滔系出于峨嵋派,是俗家弟子,江湖上人称“刀尺无影'。
此刻,这位榻总捕头,原来早已在南月轩的楼下恭候着。
在榻滔两旁还有六名干练的捕快,和二十名精于刀法
的衙差。
好庞大的阵势。
甘四爷从楼梯间走下,第一眼便已看见了榻滔大模大样地坐在一张木椅之上。
他的双脚,翘得很高,搁在一张桃木方桌的中间。
他的双手,居然还捧着根旱烟袋,慢条斯理的在吮啜着。
好威风的榻总捕头。好大的架子。
甘四爷一看见榻滔,心中陡地一震。
他已渐渐明白,自己已跌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之中!
甘四爷的估计,并没有错误。
这果然是一个陷阱。
一个卑鄙的陷阱。
陷阱是藏在一个井里。
这是一个荒井,早已干涸多年。
终球和榻滔,指挥着二十多名衙差捕快,在甘四爷的宅院里作最彻底的搜索。
每一处地方,都被这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弄得凌乱不堪。
这次搜索的目的,是要搜出鲁姓虬须大汉的妹子鲁秀蓉。
搜索几乎完全失败了。
捕快和衙差们四处搜索,每一个角落都搜遍,还是不见鲁秀蓉的踪迹。
但到了最后,一个老捕快突然在后园里大呼大叫。
“来人哪!快来这里,这口井有点古怪……”
呼叫之声响起,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甘四爷一愣。
后园里的荒井,会有什么古怪?
榻滔冷冷一笑,对甘四爷道:“甘老板,咱们到后园里看看。”
这时侯,那个老捕快又叫道:“这口井腥臭得叫人呕吐……妈的……”
听到这里,甘四爷的身子就立刻凉了一截。
后园里的荒井,一向都没有什么异味,他每天早上,都在井边练功,这口荒井的情况,他是比任何人都更熟悉的。
但当他走到后园那口荒井边的时侯,果然嗅得井里发出一阵又腥又臭、中人欲呕的异味。
榻滔突然冷冷道:“胡老八!”
一个满脸麻子的衙差应声而出。
“属下在。”
榻滔轻轻一咳,皱眉道:“这口井的下面,一定有些古.怪的东西。”胡老八频频点头。
在总捕头的面前,他从来都不会胡乱发表任何意见。
无论榻滔说什么,就算明知他指鹿为马,指黑为白,胡老八都只会频频点头。
他只懂得遵命行事。
像这种手下,无疑最能博得榻滔这种人的欢心。
榻滔脸上不由泛起一阵满意的微笑,又接下去道:“你若敢把井里的东西拿上来,明天中午之后,你便是大名府内的新捕快了。”
—听到升职,胡老八满脸都兴奋得通红。
他连连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属下遵命!并且多谢大人提拔。”
榻滔挥了挥手,淡笑道:“不必言谢,这是你肯勤力苦学的成果,据说你每天晚上,都苦练着壁虎爬墙的功夫如今该是你大派用场的时候了。”
胡老八听见榻滔说话之中,对自己大有嘉勉之意,不由更觉得意。
他连忙堆着一副笑脸,小心翼翼的爬进井内。
井不算太深。
胡老八钻进井里之后,每一个人的眼睛,都聚集地望着了井口。'
井里的异味,阵阵散发上来,的确又腥又臭,刺鼻得很。
几乎人人都已心知肚明。
这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味道?稍为有头脑的人,都不难想象出来。
但每一个人的口唇,都紧紧地闭着,似乎谁也不愿意
在这个时候乱讲说话。
甘四爷在江湖上已混了不少时日,他自然知道,这是佟球和榻滔两人的卑鄙毒计。
这是一个移尸嫁為的陷阱,他们已布下诡局,要把一宗奸杀案嫁祸到自己的头上。
那个姓鲁的虬髯大汉,他一定绝不知情。
瞧他的衣装和言语上的乡音,都绝非本地人氏。
他很可能是路经此地,而他的妹子鲁秀蓉,却成了佟球与榻滔的牺牲品。
井底下的,不必说,必是鲁秀蓉的尸骸。
这时,甘四爷的心里,不禁又难过,又愤怒。
他所难过的,是为了那个无辜的鲁秀蓉。
他所愤怒的,是因为佟球和榻滔,竟然安排了一条这样的毒计,来陷害自己。
这时,后园之内,满布衙差。
十余把火炬,点得一片明亮,如同白昼。
每一个人都保持缄默,只有井底之下,不停的传来悉悉声响。
忽然间,胡老八的头从井口里冒出来了。
佟球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榻滔的心中,也满怀鬼胎,只要胡老八将鲁秀蓉赤裸裸的尸体背上来,那时便大可依照计划进行下一个步骤。
人人都盯着胡老八。
胡老八终于整个人从井里爬了出来。
他的背上,的确背着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但这具尸体,并非是一具预料中的女人尸体。
也不是男人的。
这刹那之间,每一个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终球和榻滔两人,更是面色陡的骤变,神情怪异到了极点。
胡老八从井底里背上来的,竟然是一条已经发霉发臭的死猪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