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大师惨被诛杀,高墨已无须再有任何别的顾虑。
邵良善顿然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正当他感到傍徨万分的时候,雪刀浪子龙城璧来了。
龙城璧也是他的朋友,虽然他们以前只见过一次面,但彼此却谈得很投机,而且大有相逢恨晚之感。
龙城璧到处去找邵良善,本来是希望在他的身上,获得一点线索,找寻诛杀闻家满门老幼的凶手。
邵良善没有令他失望。
高墨一直都在密切注视邵良善的行动。
而邵良善虽然连番挫败,但他在长安城内,仍然有不少线眼,对于闻家满门被诛杀的事,居然也查出了是高墨的所为。
高墨为何要杀闻家满门老幼,邵良善并不清楚。
但他知道凶手是谁,这已很足够。
龙城璧临走的时候,邵良善再三提醒他:“别轻视高老四的力量,拈花大师已经死在他的手中了。”
龙城璧却冷冷一笑,对他说:“拈花大师绝不是他杀的。”
“不是他杀?”
“当然不是,”龙城璧冷冷道:“拈花大师的武功,最少比高墨高出两等,高墨就算再练三十年武功,也绝不是拈花大师的对手。”
龙城璧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邵良善的目光变得更沉滞。
他喃喃道:“我早就该料到,高墨的背后,还有更大的恶势力在撑腰……”
龙城璧就像没有听见他这句话,甚至连解释的话也没有说,就和白无浪来到了长乐楼。
长乐楼是销金窝,一个令男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要进入长乐楼,必先经过一座宽阔的石砰。
但唐竹权没有经过这里。
他是从后园天阶,像个小偷般潜进后堂的。
他也许是鬼祟一点,欠缺光明磊落的君子风度,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尤其是对付高墨这种人,纵然不择手段却又何妨?
从正门闯进去是闯。
从后园闯去也是闯。
他选择了后者,因为他觉得这样会方便一点。
果然,他没有估计错误,他在后园里只是解决了三支恶犬,六个恶人,就顺顺利利的找到了高墨。
但龙城璧和白无浪却是从前门闯进来的。
长乐楼的赌桌还是很热闹,尤其是在牌九桌上,虽然不少人已经输得千干净净,但经过整夜不眠之后,他们仍然有兴趣欣赏别人赌博。
从牌九桌走过去,是一条短廊,短廊虽然短,但却有八个刀斧手在把守。
无论是谁想闯过这一条短廊,必须先把他们击败,这是极不容易的。
但对于龙城璧和白无浪来说,倒是易如反掌的事。
八个刀斧手没有变成死人,因为龙城璧觉得他们还很年轻,根本就不太懂事。
对于不懂事的青少年,龙城璧从来都不会赶尽杀绝,所以他们只是穴道被点,身体并未受到丝毫的伤害。
白无浪忽然对龙城璧说道:“唐竹权好像已在后堂内。”
龙城璧道:“可能性颇大,因为里面已有人在动刀子。”
他们声音并不响亮,但唐竹权仍然听到。
所以,他大叫:“龙城璧,老子在这里!”
高墨的枪有如狂风暴雨,一枪紧接一枪,简直把唐竹权整个胖大的身子都笼罩着。
唐竹权赤手空拳,而且腹背受敌,当然很不轻松。
幸好他知道龙城璧和白无浪已在外面,也幸好他毕竟是杭州老祖宗的儿子,他的唐门五绝指法无论是谁都不容易抵御的。
高墨一口气连续刺出一百一十枪,居然连唐竹权的衣角都没有揩着。
这不禁令他感到大为惊奇。
他实在很难相信,以唐竹权这样一个大胖子,竟然能有如此快速多变的身法,能够避开这一百一十枪。
不但如此,唐竹权还用五绝指法重创两名斧手。
他顺手牵羊,攫夺一斧,居然也使用得头头是道,又有一个斧手死在斧下。
高墨大喝一声,长枪暴刺,奇招突出,起脚猛踢唐竹权的小腹。
唐竹权闪过铜枪,对于高墨这一脚,却是不闪不避。
蓬!
一声沉重的异响,唐竹权挨了这一脚,竟然还是面不改容,甚至还对高墨微微一笑。
高墨以为自己这一招很管用,岂知却安全无效。
他想不到唐竹权的气功如此厉害,自己这一脚本足以开碑裂石,但对方的肚皮却像是棉花般,根本就毫无着力之处。
一击失手,高墨不敢再试第二次。
唐竹权突然大喝一声,“你也吃老子一脚!”
他并非虚张声势,大喝声中,果然一脚踢向高墨的心脏。
唐竹权人肥腿粗,这一脚是刚猛有余,但灵活快速还是谈不上。
但高墨气焰受挫,蓦然看见唐竹权一脚向自己的心脏踢来,居然慌了手脚,弃枪用拳,封住胸前的要害。
唐竹权一脚踢在高墨的掌上,高墨连忙伸手去扭唐竹权的足踝。
他这招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防御招数,而是在情急之下救护自己的打法。
唐竹权的脚虽然又肥又大,但反应却非常之快,高墨的手刚动,他的脚又已缩了回去。
高墨趁势扑前,双掌猛劈唐竹权的咽喉。
唐竹权杀得性起,手起斧落,反击高墨的左胸。
高墨方寸已乱,而且招式走势已慢,对于唐竹权这一斧,竟然无法闪避。
倏地一人大声道:“斧下留人!”
那是龙城璧声音,但唐竹权手中的铁斧已砍在高墨的胸膛上!
血花飞溅,令人忧目心寒。
高墨面色惨变,掩胸跄踉后退。
唐竹权冷冷地笑着,把铁斧甩手抛开,对着余下来的斧手大喝道:“老子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虽然他手中无斧,但斧手们没有一个敢再冲上来。
唐竹权又大喝道:“滚!统统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的嗓子的的确吓人。
但斧手们怕的不是他的嗓子,而是他的唐门五绝指法。
他们彼此互望一眼,突然同时掉头就走。
高墨又惊又怒,嘶声道:“没种的家伙,你们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但他们置若罔闻,瞬即逃得一个也不留。
可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却也同时响了起来:“他们不必等到将来才后悔,现在他们就已噬脐莫及!”
一连串骨折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然后,这几个斧手就像是死狗般一个一个的被抛回堂内。
刚才还是神气活现的斧手,现在竟然全部变成了死人。
他们的身上没有流血,但颈骨全部已被人用内家重手捏碎。
一举手间就能把这几个斧手变成死人,这人的武功实在可怕。
唐竹权脸色一变:“又是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已知道我是谁?”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声音和他杀人的手法,唐竹权还是没有忘记。
他就是在竹林中杀了寒翼道长,还把寒环和寒友缚住的神秘人。
神秘人出现的时候,龙城璧不禁眉头一皱.神秘人仍然带着一副青铜面具,他的身材普通,但一双手却比常人略长。
神秘人用低沉的声音冷冷道:“龙大侠,久违了。”
唐竹权诧然道:“你们曾见过面?”
神秘人冷笑着,道:“他若不是不善忘,绝不会忘记我这个老朋友。”
唐竹权瞧着龙城璧:“他是你的老朋友?”
龙城璧默然半晌,缓缓道:“本来是的。”
神秘人冷冷道:“可惜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在你来说,不是朋友就是仇敌。”
龙城璧叹息了一声:“五年了,你还是没有变。”
“变?”神秘人双手紧握,指骨发出勒勒声响:“我为什么要变?我有什么不好吗?”
龙城璧道:“你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五年前那一件事,是你错了。”
神秘人冷冷道:“难道你敢说萧玉棠这种人不该杀?”
龙城璧叹了口气,还未说话,白无浪已插口道:“铁木君子萧玉棠原来是他杀的?”
“不错,”龙城璧慢慢的道:“萧玉棠也是我的朋友,他为人光明磊落;是一个正直无私的君子。”
“君子?”神秘人突然大笑,笑声充满仇恨和怨毒之意:“萧玉棠横刀夺爱,居然也算是个君子?”
龙城璧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对程薇怡一往情深,但程大小姐喜欢的人并不是你。”
“胡说!”神秘人怒道:“你这一句话又错了。”
“我错了?”神秘人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怒吼,就像一只准备择人而噬的恶狮。
但龙城璧毫无惧意,他的声音还是那未清朗而平静:“她本来既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她自己的!”
神秘人冷哼一声。
龙城璧接道:“她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在当时来说,你和萧玉棠都很有机会,但她最后的选择还是萧玉棠。”
神秘人怒道:“萧玉棠明知我喜欢薇怡……”
龙城璧不待他说下去便已接口道:“你又何尝不知道萧玉棠也很喜欢薇怡?”
他轻轻的叹口气又道:“薇怡最后放弃了你而选择萧玉棠,你可知道是什么道理?”
神秘人默然。
龙城璧又缓缓道:“她知道你与段雄河一直都有秘密来往,而且曾屡次规劝你与他断绝来往而无效,渐渐地,她对你越来越是失望。”
神秘人怒气冲冲道:“她为什么这样固执?”
龙城璧摇摇头,道:“固执的不是她,而是你,段雄河绝不是个正人君子,程薇怡早就看得很透澈,你跟这种人在一起,迟早一定会后悔的。”
神秘人冷冷一笑:“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她宁原与萧玉棠在一起!”
龙城璧神色凝重,缓缓道:“虽然萧玉棠并不是个美男子,在外貌上比不上你,但他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而且涵痒也比你好得多,她的选择是明智之举!”
“明智之举!明智之举!”神秘人倏地大笑,他的笑声已近乎疯狂。
龙城璧脸色一沉,肃然道:“薇怡若选中了你,固然是一个悲剧,但她选择了萧玉棠,也同是个悲剧,因为你的心胸实在太狭窄,竟然为了这件事与萧玉棠反目,还趁他病重的时候杀了他!”
神秘人嘿嘿道:“他若不是患了重病,我自问未必是他的敌手,无奈天意也要他死,又怎能怪得了我?”
龙城璧冷冷道:“你乘人之危,如此卑鄙,还洋洋自得,当真厚颜的很!”
神秘人怒道:“你岂非也在我苦战萧玉棠之后,在我脸上割了一刀?”
龙城璧冷笑道:“我那一刀没有把你杀掉,就是不愿在你筋彼力竭之余,取你性命而已。”
神秘人沉默了很久,才道:“如此说来,我这条性命倒是你刀下留情才能继续活着的了。”
龙城璧道:“听说这五年来,你也不断的苦练刀法。”
“不错。”
“目的就是为了找我报复?”
“那是其中之一的目的。”
“哼!你现在有几分把握可以把我击败?”
“不知道。”
“所以,今天你绝不会向我出手。”
“不!”神秘人冷冷道:“因为就算我再练五十年刀法,恐怕也同样不知道自己能有几分把握可以把你击败。”
“你已不能再等?”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再等。”神秘人忽然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包袱里面紧紧包裹着的是一把刀,“我不原再等,我的刀也是如此。”
铿!刀无鞘,神秘人以指弹刀,发出清脆的声响。
龙城璧目光闪动,叹道:“这是一把好刀。”
神秘人冷冷地道:“这不是天下第一刀,我也不像吹牛王梁不量,但你没有说错,它是一把好刀。”
龙城璧道:“你有一把这样好的刀,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前途和生命?”
神秘人道:“薇怡已经死了?”
龙城璧暗然道:“当她知道你杀了萧玉棠之后,她就投井自尽。”
神秘人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声:“既然薇怡死了,我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这把刀虽然好,但比起她却是微不足道。”
龙城璧吸了口气:“你现在是否已在后悔杀了萧玉棠?”
神秘人冷冷道:“我为什么后悔?”
龙城璧道:“你若不杀萧玉棠,程薇怡又怎会投井自尽,难道你连一点内疚也没有?”
“内疚?”神秘人大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我只知道既然自己得不到薇怡,萧玉棠那小子也休想得到她!”
龙城璧冷冷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这样自私自利的阴险小人。”
神秘人道:“萧玉棠横刀夺爱,他又何尝不阴险毒辣,卑鄙无耻。”
他不断把手中的刀挥舞,脚步也逐渐向龙城璧移近。
“只要你能击败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现在不能说,但我的话你必须相信。”
龙城璧冷冷道:“你若败在我的刀下,恐怕你已是个垂死之人。”
“正因为我已垂死,那时候的话绝对可以值得你相信。”
“你一定要与我决一死战?”
“对,就算我不找你,你又何尝会放过我。”
龙城璧无话可说。
他已知道神秘人将会告诉自己一个怎样的秘密。但在他未战败在自己刀下之前,他是永远都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
他只好拔刀。
龙城璧拔刀的姿势很特别。
他拔刀很慢,而且动作悠闲,一双眼睛平静地瞧着神秘人脸上的青铜面具,脸上并没有半点杀气。
神秘人冷喝一声:“你不想杀我?”
龙城璧道:“我很矛盾。”
神秘人突然除下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他的脸白里透青,但轮郎清秀脱俗,本来也是个美男子,但左颊上却有一条刀疤,这正是龙城璧五年前在他脸上留下来的。
唐竹权与白无浪同时脱口道:“果然是翩翩公子!”
神秘人沉声道:“你们早该猜到,我就是翩翩公子陆青云。”
唐竹权看着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几眼,忽然叹道:“老子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黄毛小子,但第二次看见的时候,你已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江湖豪客,想不到七年之后,第三次相逢,你却变成一个狗屁不通的混蛋,唉!可惜,可惜,唉!”
陆青云脸色冷漠,他的目光忽盯在高墨身上。高墨虽吃了一斧,但这一斧并未要了他的性命。
唐竹权虽然杀得性起,但并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
倘若一斧把高墨置诸死地,那朵小黄花的秘密又从何查问?
陆青云忽然对唐竹权道:“在未动手之前,我要你放了他。”
唐竹权摸摸鼻子,挺胸道:“老子不放。”
陆青云道:“你们想要知道的秘密,他根本就毫不知情。”
唐竹权道:“老子不相信。”
陆青云脸色沉重,道:“你若不放了他,就算龙城璧击败我,我也绝不会把你们想知道的事说出来。”
唐竹权一怔。
“你为什么一定要救他,难道他是你的大舅子?”
陆青云冷笑道:“你若不听我的话,那是浪费了一个好的机会。”
唐竹要眼珠子骨碌地一转,继续笑道:“老子明白了,你是要留下一个活人,回到琥珀宫报告你的死讯。”
“胡说,”陆青云冷冷道:“我救他只不过是因为我欠他一笔赌债。”
“一笔赌债?”唐竹权拍拍肚皮:“数目多少?老子可以代你偿还。”
“当真?”
“只要数目不太大,老子一定替你付出。”
“数目并不大,只不过是八千万两金子。”
“八千万两?”
“不错,你代我偿还如何?”
“不,老子没有八千万两金子。”
“八折计算如何?”
“这还要看高四爷的意思。”
高墨吸了口气,道:“八折……也可以了。”
“八折虽然很优待,可惜老子的老子一定不同意我花几千万两金子来换这个人的性命,但老子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必还这笔赌债。
“你若杀了他,岂非使我变成罪人?倘真如此,我也不会把秘密说出。”
唐竹权考虑了半晌,终于对高墨道:“老子饶你一命,但翩翩公子的八千万两金子赌债也就此一笔勾销,怎样?”
高墨道:“这……一点不成问题。”
唐竹权大吼道:“还不快滚?”
高墨本是长安城的恶霸,但现在却变成一条受了伤的野狗,除了不断的喘息之外,平时的威风早已一扫而空。
他真的走了,就像只野狗般被人一脚踢开。
但这个地方却本来是属于他的。
高墨走后,唐竹权才冷冷的对陆青云道:“你刚才说欠了他多少两金子?”
陆青云道:“八十两。”
“八十两、是八十两?”
“八十!”
“那么老子刚才是听错了?”
陆青云淡淡的道:“也许你们每一个人都听错了……”
龙城璧却微微一笑,道:“我们没有听错,你也没有说错,无论是八千万两也好,八十两也好,都不重要。”
陆青云居然也同意龙城璧的话:“不错,在我们的眼中看来,这些数目都没有太大的分别。”
唐竹权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也难怪,因为你们都不是生意人,你们都只不过是江湖上的混蛋。”
龙城璧盯着他:“你素来很喜欢骂别人是混蛋,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唐竹权吸了口气,笑道:“老子也不知道,也许老子才是世间上最大混蛋。”
陆青云冷冷道:“现在并不适宜谈论混蛋经。”
龙城璧道:“不错,现在应该是我们决一死战的时候。”
“请。”
刀锋相对。四目相交,翩翩公子陆青云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尽是凌厉逼人的杀气。
龙城璧没有杀气。但刀有。风雪之刀是一把正义之刀,也是杀人之刀。
它为正义而杀人,从风雪老祖直到龙城璧,这把刀虽然割断过不少人的脖子,刺穿过无数人的心脏,但从未枉杀一人。
但毕竟它是盖世无匹的利器,纵然握刀的人没有杀气,这把刀的杀气也会沾染在握刀人的身上的。
这种道理并不玄奥,每个人都很容易了解。
但陆青云不了解。
他不了解,只因为他这个人已被仇怨的毒雾笼罩着。
别人能穿过这种毒雾看见他。
但他却不能清楚的看见别人,甚至连自己的真面目都看不清楚。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两个活生生的人,为了某种不能解决的事,最后要用决一死战来解决,这岂非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五年来的仇恨,五年来苦练的刀法,即将在一刹那间获得解决、证实。
对陆青云来说,只有一个人血能洗雪自己的仇恨,也只有与这个人一决生死,才能证实自己这五年来的刀法,是否白练。
陆青云左肩忽然微耸,右手的利刀已待发出致命的一击。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个老太婆突然从天而降。
说逸个老太婆从天而降,并非夸大之词。
她是从屋顶上扒开一个大洞,然后像块石头般跌下来。
但她跌下来的姿势并不狼狈。
因为她有三条腿。
她的第三条腿是一根乌溜溜的钢拐。
梅姥姥的三条腿就像是三根钉子,牢牢地钉稳在地上。
她站立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巧就在陆青云和龙城璧的中间。
陆青云的刀本待发出,却被突如其来的梅姥姥制止住。
陆青云咬着牙,沉声道:“姥姥,你让开一点,我要杀了他!”
梅姥姥的神态很严肃,她一字一字的对陆青云说:“你可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吗?”
陆青云没有说话。
梅姥姥瞪着他,又道:“他是龙城璧,雪刀浪子龙城璧!”
陆青云终于道:“我知道。”
梅姥姥冷冷道:“你当然知道,但你可知道自己的刀法,根本就不是他对手吗!”
陆青云脸色一变:“姥姥,我尊敬你是武林前辈,但这件事你不必管,也不能管!”
梅姥姥冷笑道:“我可以不管,但却并非不能管,只要老身喜欢,一切事情都可以管得着。”
陆青云动容道:“姥姥,此言是何用意?”
梅姥姥脸色忽然缓和下来,叹道:“老身并不想你死在这里。”
陆青云怒道:“我也不想,但这一战我并非必败,龙城璧也绝非必胜。”
“不,”梅姥姥钢拐‘顿,大声道:“你绝不是他的敌手,为了要保存实力,我绝不容许这场决战发生!”
陆青云连脸都胀红:“姥姥,你太过分了。”
梅姥姥一叹,冷冷道:“这都是为你着想。”
陆青云怒道:“放屁!”
梅姥姥的脸色蓦地发白,叱道:“你竟敢对老身说粗话?”
陆青云冷笑道:“别以为自己是段老爷子的心肝宝贝,你要欺压别人还可,要管到本公子的头上,却是万万不能!”
梅姥姥气得浑身发抖。
“好小子,竟敢教训老娘起来了。”
“岂敢!”陆青云冷冷说道:“说什么我也不敢开罪你老人家,只不过陆某与龙城璧的恩怨情仇,你还是别插手多管的好。”
梅姥姥沉默了半响,才大声道:“老身不管就不管,段老爷子追查起来,此事与老身无关!”
她一面说,一面大步向外飞掠而去。
她一去不回头,倒是名副其实的“来无影,去无踪”。
唐竹权哈哈一笑:“这老婆娘倒也有趣。”
龙城璧莞而一笑。
梅姥姥并不有趣,最有趣的还是这个天下第一号大醉鬼。
龙城璧在笑,陆青云的刀突然已刺到他的胸膛上: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刹那间的紧张程度。
刹那间,每个人都有窒息的感觉,就连龙城璧也不例外。
这一刀看来必可杀死龙城璧无疑。
但就在同一刹那间,另一道刀光也已飞起。
那是银亮如雪的风雪之刀。
陆青云的刀虽然锋利,虽然极快,而且这一击就已击在龙城璧的要害,但风雪之刀还是快了一点。
陆青云的刀势没有改变,速度和力量也没有减弱。
刀锋笔直伸出,气势依然。
但龙城璧的人已不在眼前,他的刀也不知所踪。
陆青云忽然冷静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冷静过,他觉得这种冷静简直已接近到死亡的边缘。
他还没有死。但死神距离他已是不远。
冰冷无情的刀锋,曾悄悄的刺进他的小腹,现在这把刀不见了,龙城璧的人也在远方。其实,他们的距离并不远,还不到一丈。
陆青云咳嗽两声,暗然道:“梅姥姥没有看错,你果然比我强。”
龙城璧心中阵阵疑云直到现在,他还是很不了解。
他不了解的是梅姥姥刚才的举动。
陆青云的姿势还是没有变,呼吸却已渐渐急促。
“鞋垫上的黄花,它的名字是‘金蝶儿’。”
“金蝶儿?……这名字有点熟……”
“‘金蝶儿’也是老夫人年轻时的外号。”
龙城璧终于想起,陆青云没有说谎。
“这种花只能在一个地方生长,那就是死水湖畔……”
“死水湖?”
“不错,”陆青云忽然坐在地上,他已满身鲜血,气息更是微弱,“死水湖就位于无比花山庄背后……老夫人也就在死水湖畔隐居……”
龙城璧吸了口气,诧然道:“你把这些事说出来,难道不怕坏了段老爷子的大事?”
陆青云嘿嘿一笑:“段雄河一直都在……利用我,我可不是老糊涂……我不是……梅姥姥……无论是谁真的……
相信这个老奸贼,都是愚……不可及……“
说到这里,他连坐都坐不稳,终于倒毙在血泊之中!
直到现在,龙城璧和白无浪已明白林晚塘临死前的那半句话!
我要你去死……
而这句话的意思,是林晚塘要龙城璧去死水湖找寻老夫人,由她出手去对付段雄河,为老主人报仇雪恨。
翩翩公子本是江湖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豪客,但他即将变成一堆枯骨。
他现在已和世间上任何的死人都一样,没有生命,也没有嫉妒、仇怨,和一切烦恼。
也许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他只想证实自己的刀法,是否能够报却昔年一刀之仇。
他只想证实自己的刀法,是否能够击败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雪刀浪子龙城璧。
虽然他已败了,虽然他的生命就此结束,但他没有埋怨任何人,甚至连自己最痛恨的龙城璧也没有埋怨。
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所以,尽管他活着的时候做了不少错事,龙城璧最后还是原谅了他。
当陆青云被埋葬在地下的时候,龙城璧没有在场。
他怕自己会流泪。
但现在他并不准备流泪,他只准备流血。
只要能击败段雄河,他不惜自己流血,也不惜让更多的坏蛋流干他们的每一滴血!
天气更寒冷了。
就在这一天之内,龙城璧在长安城喝了不少酒。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喝醉,但他却很想自己真的大醉一场。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让自己大醉,直到第二天黎明的时候,他仍然可以很清楚的告诉白无浪:“我没有醉,你看,这不是一条鸡腿?”
不。那不是鸡腿,而是一条香肠。
雪花洒在沉寂的大路上,三匹已疲倦了的马徐徐望西而行。
龙城璧的酒意还是很浓,他在马鞍上仍然不断的喝酒。
白无浪也陪他喝。
倒是唐竹权,他居然一反常态,滴酒不沾嘴唇。
他没有捧着酒坛,身上甚至连一只细小的酒壶也没有。
白无浪以为他一定会忍熬不住过来讨酒的。
就算他不讨酒,途中遇见有卖酒的地方,也一定会买酒大喝特喝。
可是,白无浪却又料错了。
唐竹权既不讨酒喝,途中经过酒家之类的地方,居然也视若无睹,甚至连香味四溢的百里香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白无浪心中暗暗称奇,但他没有向别人间长问短的习惯,而且就算他不喝酒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所以他也没有去问唐竹权。
倒是龙城璧已看穿了唐竹权的心事。
他忽然悄悄的对唐竹权说:“你是不是想喝无花香露?”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你切莫忘记,我们现在并不是去喝酒,而是去找老夫人!”
唐竹权冷笑道:“老子管他是老夫人还是嫩夫人,这种老婆娘简直他妈的不是人!”
龙城璧又是吃了一惊。
“你又没有喝酒,怎么说的话比我还更糊涂得多?”
“老子绝不糊涂!”唐竹权道:“这个老婆娘若不隐居往什么死水湖,和她的老公住在一起,段雄河又岂有机会下手,把老主人杀害,成为琥珀宫的新主人?”
龙城璧一怔,倒是无话可以反驳。
过了半响,他才叹道:“你果然很清醒,而我却真的醉了,唉,还是把酒戒掉好了。”
他的手里还有一瓶酒,当他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这一只酒瓶已被他一手扔了出去。
这一扔之力,居然很大的劲儿,简直就像是一枚飞炮。
酒瓶如火炮般飞出,射向一堆乱石。
砰!酒瓶没有碎裂,但一个人的前额却被扎碎了。
他们仍然向前迈进,好像完全没有发现酒瓶已打碎了别人的额头。
路的两旁,全是嶙刚怪石,有的比人还高,而且奇形怪状,看来甚是可怖。
唐竹权在马鞍上,不时搓着自己的大肚子。
倏地,一枝铁箭从背后飞过来,直射向唐竹权的后脑。
唐竹权却连看都不看,左手一抄,就把这枝箭在半空中抄了下来。
他没有吃惊,只是把这枝箭随手甩出,抛了回去。
飒!不偏不倚,这枝箭又射在七八丈外一个人的咽喉上,这人的手中还拿着一张铁弓。
龙城璧和白无浪互望一眼。
“今天好像有不少蚊子飞来飞去。”
“讨厌。”
“这些蚊子似乎很聪明。”
“其实统统都是笨蛋。”
“这些蚊子死缠不休,该怎么办?”
“见一只打一只,直打到全部死掉为止。”
“我的看法并不如此。”
“哦!倒不知道龙兄有何高见?”
“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蚊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先把蚊子打死,其他小蚊子就会马上飞走。”
“蚊了吸血,本是各自为战,岂有蚊王被杀,小蚊就亡命飞奔之理?这我不相信。”
“你说的本来很有道理,但这种蚊子与别的不同!”
“有何不同?”
“他们只会吸血,并不能真的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假蚊?”
“他们并不叫假蚊,而叫铁蚊杀人队!”
铁蚊杀人队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而且在江湖上的历史也很久远。
相传在达摩禅师来到中原的时候,武林中已经有这么一个神秘的组织存在。
铁蚊杀人队顾名思义,是一个杀手集团,但他们却有一个规矩,就是每年只出动一次,而且每次最多只能杀九十九人。
但九十九人这个数目绝不算少,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一下子就弄出九十多条人命的血案,都一定会大为轰动。
所以铁蚊杀人趴很少接下这种买卖。
他们并非不敢同时连杀九十多人,而是案子干得越大,麻烦也一定越多!
在过去三百年以来,铁蚊杀人队杀人最多的一次,是在四十五年前的一个中秋夜。
那一次,遭殃的是黔北武林大豪勾槐满门老幼,和他的二十几个江湖朋友。
铁蚊杀人队千得干净俐落,在场九十六人全部死在他们的手下。
铁蚊杀人队跟勾槐等人无仇无怨,而且就算有仇怨,他们也绝不会为了报仇而杀人。
他们杀人永远只有一个目的,也是天下间所有杀手的共同目的,那是为了钱。
他们为钱拚命,他们为钱而杀人,从来不理会雇主是谁人,也不理会被杀的是什么人,雇主与被杀者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们更是从不过问。
铁蚊杀人队与一般杀手的分别是:他们杀人并非单独一个进行,而是联群结队,有计划地给予敌人致命的扑击。
尤其是要一下子杀数十人的大屠杀,更是非找铁蚊杀人队去进行不可。
铁蚊杀人队以蚊为记,蚊子就是这个组织的唯一标志。
当龙城璧抛出酒瓶击中其中一人的时候,他已看见这人的衣襟上,刺绣着一只蚊子。
这只蚊子就是铁蚊杀人队的标志。
龙城璧的眼力非常锐利,虽然双方的距离并不近,但是,他还是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只蚊型的标志。
对于铁蚊杀人队的行事作风,龙城璧一向不敢恭维。
他们往往滥杀无辜,不少善良正义的人,死在他们的手下。
唐竹权忽然勒马不前,大声道:“这里有多少只蚊?都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
也没有人“滚出来”。
石林中一片静寂,大路上白雪茫茫,仿佛全部就只有两个突击的杀手而已,而他们却已先后倒在酒瓶和利箭之下。
但唐竹权对于铁蚊杀人队的行事作风非常熟悉,他知道铁蚊杀人队一经出动,就算对象只有一个人,他们也会倾尽全力,以蜂涌的姿态把对方置诸死地。
所以,这里绝不该只有两个铁蚊杀人队的杀手,他们躲藏在什么地方呢?
还有,“蚊王”又在哪里?
唐竹权勒马不前,龙城璧和白无浪的马仍然徐徐向前进发!
他们的距离渐渐远了!
但铁蚊杀人队并没有继续发动袭击。
龙城璧,寻思着,忽然回头大声对唐竹权道:“别再呆在这里,他们可能已在无花山庄!”
唐竹权也大声道:“老子正是这么想,他们只不过想在这里阻延我们到无花山庄!”
说着,他已策马飞奔,三骑急急向西而去。
但他们只是奔出半里,前面就有三十个白袍人在拦阻他们的去路!
三十个白袍人,三十把锋利的长剑,已完全封锁了这沉寂的大路!
这三十个白袍人,其中二十九个都很年轻。
最少,他们的头发还是黑色的。
但站在这二十九人之后的一个白袍人,他的头发,眉毛以至胡子,全都一片白色。
他的身材并不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他的笑容并不令人感到友善,那是一种充满杀气,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他掌中也有剑,而且和其他二十九人的剑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但他除了有一把剑之外,他的左手还有一支凤凰。
那是一支木雕的凤凰。
木凤凰栩栩如生,但凤凰上却染满了血渍。
白发老人冷冷笑道:“龙城璧,你若还不太善忘,总该认得这一只木凤凰是谁雕造的罢?”
龙城璧吸了口气,缓缓道:“这是京师著名雕刻匠贺霖夫在五年前送给无花山庄庄主的生日贺礼。”
白发老人大笑:“五年前你也是寿宴中的座上客,这一份礼物你自然有很深刻的印象。”
龙城璧点点头承认。
白发老人笑声突停:“但现在这一只木凤凰已成为老夫之物,木凤凰上的血,也就是无花山庄庄主叶孤仕咽喉旦流出来的血!”
龙城璧目光闪动。
“你们杀了叶孤仕?”
白发老人忽然叹息一声,良久才道:“我们并不是想杀害这个与世无争的老人,但无花山庄却不啻是死水湖的门户,而他却坚持不肯让我们进入无花山庄……”
唐竹权冷笑道:“所以你们就对无花山庄懈开屠杀?”
白发老人点点头,淡淡道:“我们拿了别人的钱,就一定要完成任务,无论是谁阻碍我们的计划进行,都是一件愚蠢万分的事。”
唐竹权冷冷的盯着他,半响才道:“你就是铁蚊杀人队的老蚊王?”
“不是什么老蚊王,而是铁蚊杀人队的首领。”
“首领也好,老蚊王也好,看来你们这一次揩了不少油水。”
白发老人冷冷道:“我们还未完成任务。”
唐竹权道:“什么任务?”
白发老人一笑,道:“当然是杀人的任务。”
唐竹权道:“你要杀的人是谁?”
白发老人道:“除了老夫人之外,你们三人也是在杀人名单之列。”
唐竹权冷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动手?”
白发老人道:“要杀三位虽然并不容易,但我们有三十人,以十对一,我们必操胜利。”
唐竹权冷笑道:“只怕未必。”
“未必?”白发老人冷冷道:“唐大少爷,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唐竹权道:“你们已杀了老夫人?”
白发老人没有回答。
他只是把木凤凰用力摔在地上,站在他面前的二十九个白袍人也同时挥动长剑,把龙城璧等三人围困在剑阵之中。
这将会是极惨烈的一战。
但这二十九把长剑还没有发挥出它们的威力,一蓬光芒灿烂夺目的刀光已冲天飞起。
龙城璧的身子也飞起,一下子就.飞越过这二十九个白袍人的头顶。
刷!刷!刷!
三把长剑向龙城璧的双足削去。
但龙城璧身法之快,犹在这三把长剑之上。
白发老人居然怔住了。
他活到这一把年纪,从来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刺出这样的一刀。
他怔住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一刹那而已。
龙城璧的刀就在这一刹那间刺了过来,刺在他右颈后的血管。
白发老人的剑也不慢,他的剑也已抵住了龙城璧的喉结穴。
但刀已在这个时候拔出,一蓬鲜血遮掩着白发老人的眼睛。
无论是谁,忽然间看见自己的血掩盖了自己的视线,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白发老人已许久不知道害怕是怎样的滋味。但在这一刻问,他已惊出一身冷汗,而且也是他毕生最后一次受到惊哧。
他的剑在空中停住而龙城璧的人已在十丈之外。
白发老人瞪着眼睛,直到他恢复了视力的时候,他已不再害怕。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惊惶,但他的魂魄已不再附在他的身上,他的心跳和呼吸也在这一刻间突然完全停顿了。
砰!他倒下!
他在充满惊惶和疑惑的情况下,死在龙城璧的雪刀刀锋之下!
二十九双惊骇欲绝的眼睛,一齐凝在白发老人的尸体上。
这个白发老人并不叫“老蚊王”,但他的确是铁蚊杀人队的首领。
二十九把长剑突然同时入鞘,这些年青的白袍人已消失了他们的门志和信心。
但龙城璧知道最重要的还是铁蚊杀人队古老相传下来的规矩。
首领一旦遭遇不幸,十年内决不能再接任何买卖。
换而言之,铁蚊杀人队将会在十年之内销声匿迹,甚至可能顺此而散。
这也是龙城璧最希望见到的事。
他们抬走了白发老人的尸体,二十九人竟然没有一个去看龙城璧一眼,仿佛无论是谁杀死他们的首领都并不重要。
龙城璧也知道铁蚊杀人队的另一条规矩;他们绝不会为报仇而杀人。
在他们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仇恨,也没有爱心。
他们只是为钱而杀人,所以,即使他们因为要赚取杀人酬金而死在别人的刀下,也是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他们不会埋怨自己,但也不会埋怨别人,所以,他们并没有报仇雪恨的观念。
但他们仍然是江湖上最令人可怕的一群。
白雪纷飞,无花山庄就在目前。
白发老人没有说谎,龙城璧还未踏进这一座山庄,就已看见一个秃顶灰眉的锦衣老人,横躺在无花山庄大门之外。
他的手中没有武器。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自叶孤仕在三十余岁那年被武当七剑连续削断四把雁翎刀之后,他就一直没有使用任何武器。
虽然他武功相当不错,但他既不好名,亦不重利,他只希望无花山庄能完全不沾染江湖上的血腥气味。
但就在这一个雪天里,无花山庄遭遇到一场可怕的浩劫。
这个躺在无花山庄门外的锦衣老人,就是叶孤仕。
他死不瞑目。
但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放开一条路,让那些凶暴的狂徒,闯进死水湖。
死水湖是老夫人隐居的地方,而叶孤仕曾经受老夫人的恩惠,他曾立誓,要尽量不令到老夫人受到任何的骚扰。
龙城璧的手心很湿冷。
叶孤仕真的死了,老夫人呢?
她是否也已遭遇到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