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敦不知道他怎么做才好。
他看看绿绿,他只好求绿绿了。
怎么这么傻呢?如果他不这样傻,他的朋友们早就能救出来了,他也会没有一点儿事儿了,现在可好了,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绿绿毕竟是绿绿,她皱皱眉头,就来了一个主意。
绿绿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她对胡敦道:“胡大哥,我做什么,你也不要管,我只保把你的朋友都救出来,你看好不好哇?”
胡敦此时正在发愁,他知道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听绿绿的。
他点头答应。
绿绿走向了吕声。
吕声盯着绿绿,他一点也不敢小瞧这个江湖上有名的疯女。
绿绿道:“吕声,你看,你有把握赢么?”
吕声道:“我没有把握,但你也没有把握。”
绿绿一叹道:“不错,你说得对,我也没有把握。可我没有把握还行,你没有把握就完了。”
吕声沉着脸道:“疯女,你要是以为你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把我说动,你就错了。”
吕声的脸色阴沉,看来他是一个阴骘沉着之辈。
绿绿一笑,她笑得很开心,也很明朗,她笑着道:“我不是胡敦,他们也不是我的朋友,你也不是我的敌人,你说对不对?”
吕声道:“你想怎么样?”
绿绿道:“你放了人,我放你们走。”
胡敦此时心里一急,他想插话,他想制止绿绿,怎么能放吕声这个王八蛋走?那不是便宜了他么?一定得杀死他,他比那个许一刀还可恶!
但他既然答应了绿绿,让绿绿做主,他自然就不能再插嘴,他很着急,怕绿绿一时不明,答应了吕声。
绿绿的脸上仍然带笑,她笑道:“吕大总管,我想,一个人如果天天在夜里睡不着觉,天天算计着一笔好大好大的财产,这财产已经稳稳地属于他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别的,只天天算计着怎么样好好享受这一笔财产就行了。但突然有那么一天,有人来与他拚命了,要他同那人一起死,或者是他得死在那人的刀下。你说,他愿意不愿意跟人家拚?”
吕声道:“不愿意。”
绿绿乐了,她拍手道:“好,好,你想得好,当然不愿意,换了我是你,我也不愿意,做了那么多天的奴才,不做几天的主子就死了,这事是不是有一点儿划不来?”
吕声沉声道:“绿绿,你也是江湖上的一个人物,你说,你想怎么办?”
绿绿大笑。
她看看吕声,再看看胡敦,她看到了胡敦的气愤,胡敦不愿意让吕声逃走,但此时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她暗暗道:胡敦,胡敦,你这回可别又是半路一棍子,打得事儿又黄了才好……绿绿道:“依我看,你和她……”
吕声回头看看钱杏儿,她也看吕声。
绿绿道:“你们还得好好做一回夫妻,在这庄子里,你们没有时间好好地亲热一回,是不是?你们要真的好好地亲热,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在一起,这滋味儿你们还没有尝过……”
钱杏儿和吕声不禁互相望了一眼。
他们从前天天算计许一刀了,根本就没有时间亲热。
他们这时还不能死,他们不愿意死!
如果死在了胡敦的手里,他们会白白地用尽了那么多的心思,到头来功亏一篑。
他们决不会甘心。
钱杏儿看着吕声的眼光是热的,她与吕声的心思是相同的。
他们已经没有心思与绿绿周旋。
吕声道:“好,如果我们放开他们,你让我们走开。”
绿绿道:“好!”
胡敦想:我可不能让他们走开,但他们现在挟持着小三癞子四人,自己也没有办法。
钱杏儿道:“胡敦,你答应放过我们么?”
胡敦道:“你如果放了我的朋友,我这一次就放过你们。”
钱杏儿道:“只是这一次?”
胡敦道:“只是这一次。”
钱杏儿和吕声互相看看。
吕声的心思是与胡敦再做一拚,拚一个鱼死网破,但钱杏儿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她摇摇头。
她不想这样。
吕声一叹道:“好,放了他们!”
吕声走了,钱杏儿走了,他们一齐走出许家庄。
还有许多的家人跟着他们,他们默默地跟在吕声的身后,跟在钱杏儿的身后。
胡敦道:“绿绿,他们为什么要跟着他?”
绿绿的眼光很沉郁:“他比那个许一刀要好,所以人们都愿意为他做事。”
胡敦此时看着他的朋友们。
胡敦的眼光很是热烈。
“你们真的不认识我了么?”
四个人都笑着,笑得眼中含泪。
小三癞子道:“看你那傻乎乎的样儿,象是胡敦。”
路永也笑:“看这那俊模样,却不象傻子胡敦了。”
莫景儿更是乐:“可你那呆呆怔怔的样儿,又是胡敦了,不是胡敦,谁会象你这么傻?”
竽头儿也一叹,他装模作样儿:“所以,我们只好承认你是胡敦,不然,你哪里去再找一个又丑又傻的胡敦还我们?”
胡敦落泪了,他很快乐,快乐得落下了眼泪。
他们是他的朋友,永远是他的朋友。
看来他们并不是不认得他,他们是不想相认。
莫景儿道:“胡敦,你是不是易了容的,让我们看不到你那丑样子了?”
路永心尖,他轻轻碰了一下莫景儿,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儿,道:“胡敦的样子是比原来好看了,但原来咱们的胡敦兄弟也不丑啊。”
众人都看着绿绿,他们很吃惊,他们看得明白,这绿绿对胡敦很有情义,他们不想让绿绿看轻了胡敦。
绿绿心里也在笑,她知道胡敦以前的模样不俊,但她还是头一回听得他的朋友们谈胡敦,她笑着听,笑了。
莫景儿看着胡敦,大声道:“胡敦,胡敦,你的兜子里有没有货啊?”
绿绿不解,她瞪大了眼,看胡敦。胡敦一笑道:“三十个大钱么,你还以为胡敦的兜子里还是只有三十个大钱么?我请客,这回还是去‘春楼’!”
他们冲到了街上,雇了一辆车,飞快地去“春楼”。
春楼是凤凰城的一座最有名的酒楼了,从前胡敦得到了天龙的那一笔珠宝后,他想好好风光风光,请他的朋友们都去了春楼,谁知在楼上让春楼的大掌柜一地刀光刁月成给涮了,挨了一顿训,灰溜溜地下了楼。
这一次,胡敦还是要上“春楼”。
他们一出庄子就喊住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很破不说,连赶车的人也是一个颟顸的老人,他听着几个人吵吵嚷嚷地叫喊着,吼着,叫他赶车去“春楼”,他听了好半天才听得明白了是去什么地方,他慢慢赶着马车走了。
路永道:“胡敦,胡敦,你得让他快一点才行!”
胡敦道:“马不好,车又破,你怎么让他快?”
绿绿笑了,她笑道:“怎么不能快,你愿意不愿意让我对他说一说试一试?”
胡敦道:“好,算你聪明。如果你真的说得他快了,我真就佩服你了。”
绿绿大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看我的……”
绿绿就凑到了老车夫前面。
绿绿大声道:“你快一点儿,好不好?”
车夫道:“马已经快死了,人也快死了,怎么还能快?你以为儿这马象是你们这些年轻人?”
绿绿乐了,她笑得很恶,她轻轻地说:“你的耳朵是不是有点不好使?”
老人一愣,好一会儿,他才点头,大声道:“对,对,不好使,不好使。”
绿绿的声音更轻了,她几乎是对着老人的耳朵轻轻吐了几个字。
老人道:“你说得当真?”
绿绿一笑道:“为什么不当真?你看到没看到,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他们这会儿乐着呢,一会儿,你可就发大财了……”
这时,老人的眼睛亮了,他瞪着绿绿,笑道:“好,好,就听你的!”
老人也不老了,他的身子也不驼了,他站直了身子,在车上大声喝道:“驾!”
马身上挨了好几鞭子。
马从来也没有挨过鞭子,它们此时受惊了,飞也似地跑了起来。
胡敦和莫景儿,小三癞子等人都惊愕,再看绿绿那一脸鬼头鬼脑的神色,便明白了,他们都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赶得极快的马车急急到了“春楼”,绿绿对胡敦大笑道:“快付银子吧。”
胡敦从兜子里掏出二分银子,给了老头,绿绿道:“不够,不够。”
胡敦再给二分银子,说道:“够了吧?”
绿绿笑道:“不够,不够。”
胡敦惊奇道:“得多少才够?”
绿绿大笑:“我告诉他,如果他把这两匹马赶得累死了,你给他的银子足足能买上这样的四匹好马。”
胡敦大惊,他看着绿绿,叫道:“怪不得他一鞭鞭拚命赶呢,原来你跟他说的是这么回事?”
绿绿大笑道:“你以为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是对他讲了大堆好话不成?”
众人大笑,都走进了“春楼”。
胡敦一见“春楼”,便心里冒出了怒火,想起了上一次他与众人来这里,被人家好好地羞辱了一番,他心里暗暗道:我一定要你们“春楼”今天的日子不好过,让你们再也不作那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相。
但一走到楼口,便又有人当面拦住了。
这人众人都认得,他是“春楼”伙计辛实。
他冷冷道:“哎,哎,你们几个站住!”
胡敦正愁他不来找碴儿,此时一见他出来了,就心里一喜,他看着辛实道:“怎么,我们几个不能上去么?”
辛实对胡敦一笑道:“公子爷当然可以上去,但这里是凤凰城有名的地方,这几位还是在楼下呆呆的好。如果他们是公子爷的下人,让他们在楼下呆着,也一样有好酒好菜侍候。”
胡敦道:“不行,他们是我的朋友。”
辛实心里在沉吟,他想道:看这个公子哥的模样,看得出他是一个贵家公子,这一个女人也不是一般女孩子,她那似笑非笑的样儿是要看“春楼”的笑话,这两个人当然去得楼上,但这四个人可就惨了,他们衣衫不整,人也遢邋,怎么看也不是有钱人的样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上楼,如果让掌柜的看到他们上了楼,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辛实道:“公子,不是我不让他们上,实在是我们的掌柜有话,你的朋友这样的人不能上楼去,这‘春楼’是凤凰城的一大去处,公子的这几位朋友看上去……”
莫景儿一肚子的气还没出,他此时大声吼道:“看上去怎么,不象你小子有人样儿?妈的,如果我们还是穿着许一刀给我们的那一套衣服,这小子就不拦了……”
胡敦就要发作。
但绿绿乐了,她轻轻走到辛实面前
绿绿满面是笑,她乐着,说道:“伙计,你看我上楼去,行不行?”
辛实再细打量绿绿,他一见这女子,也太好看了,两道蛾眉带笑,一张粉面生春,而且一副让人看也看不够的身材,一种说也说不尽的风流。他乐了,乐得忙说道:“行啊,行啊,这位小姐要上楼,就尽管上好了,小人不会拦的。”
绿绿大声道:“是么?你知道我要上楼去做什么?”
辛实一怔,她上楼去,就是要吃饭喝酒,不吃饭喝酒,她上楼去干什么?
绿绿却是一乐,她对着辛实道:“我告诉你,我上楼是去砸你们‘春楼’的,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辛实不知道。
绿绿笑得很开心,她一脸天真,她对着辛实笑道:“我是疯女,江湖上有三个有名的女人,一个冰宫公主,一个疯女,一个是魔女,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疯女……”
辛实怔住了。
他惹不起这个疯女。
他呆呆地看绿绿,看了半天,这是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她怎么会是疯女?她根本就不象是一个疯女呀,但他瞅了绿绿好一会儿,他不敢造次,他对绿绿笑了,他笑得很巴结。
“好,好,请上楼,请到楼上坐。”
六个人就大摇大摆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