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先止住了哭声。
她问胡敦:“你为什么哭?”
胡敦也问她:“你为什么哭?”
绿绿一叹:“我哭我没有人疼,没有人喜欢。”
绿绿是一个女孩子,她如果对别人,就不会这样讲话,但因为胡敦不是别人,她如果讲得闪烁其词,胡敦怎么会听得懂?如果胡敦听不懂,她岂不又是白白讲了这番心里话?
但胡敦心粗,自然不会明白她女孩子的心事,他心道:她偏偏总是说她的心事,却又不明说,吞吞吐吐的,我怎么会知道她想一些什么?她是不是嫌我对她不好,不讨她喜欢了?
但胡敦只是在心里想,他说不出这些话来。
绿绿本来以为他会说上一句喜欢她,本来以为他会来对她一番亲热的温存,但等了又等,也不见胡敦有什么举动。
她只好在心里一叹,暗道:你呀你,真是一个笨蛋,难怪人家许一刀说你是笨蛋,你真的是个笨蛋,一个十足的笨蛋!
胡敦偏不知趣,在这时问她:“绿绿,你在想什么?”
绿绿道:“我想,许一刀骂你骂得有理,你真的是个笨蛋,一个十足的笨蛋……”
胡敦的心里不高兴了,他不愿意绿绿看不起他。
绿绿见他沮丧的样儿,反倒乐了,她噗哧一笑道:“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能和你的朋友在一起?”
胡敦忘了他的愁苦,他大声道:“怎么办,你说,快说!”
绿绿看他如此,竟然噗哧一乐,笑了。
你遇上的是胡敦这么一个怪人,你怎么办?
他们急急回去。
凤凰城里有一个老人,这人是胡敦的另一个朋友,他是冯师爷。
如果他们找到了冯二师爷,再带着冯二师爷去找小三癞子、头儿,莫景儿、路永,他们岂不是不认胡敦也得相认?
这么简单的道理,胡敦怎么就想不出来,偏偏要绿绿说出?
胡敦很高兴,因为冯二师爷比其他的人都聪明,他一定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他们回到了冯二师爷的家。
胡敦大声叫了起来:“二师爷,二师爷!”
他与绿绿急步闯进了冯二师爷的家里。 他知道,他这么急急忙忙的,冯二师爷一定会不高兴,但他顾不上许多了,他得去救他的朋友们,冯二师爷一定会体谅他的。
他冲进了屋子。
怎么啦?
屋子里很是凌乱,东西扔了一地,冯二师爷不见了。
冯二师爷去了哪里?
绿绿看了一看,她的脸色大变,她大声道:“不好,快!”
两人到了后院。
冯二师爷蜷在后院,他依偎在墙边。
胡敦要过去看。
绿绿抓住了他。
“别动!”
胡敦大声道:“你干嘛扯住我?”
绿绿一叹道:“他死了……”
胡敦不相信。
冯二师爷确实是死了,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脸上有血。
胡敦的眼珠子都红了,他瞪瞪地看着绿绿,大声怒吼:“你说,你说,是谁杀死了他?!”
绿绿的眼睛很大,她睁着大眼,轻轻道:“是你,是胡敦,是你杀死了他!”
胡敦气得糊涂了,他大声骂道:“胡说!我怎么会杀死他?我怎么会杀死他?”
绿绿道:“是你杀死了他,因为你刚才告诉过那个许一刀,你说了一句‘是冯二师爷告诉我的’,就这么一句话,你就杀死了你的朋友冯二师爷。”
胡敦目瞪口呆。
他真的很没用么?他真是一个笨蛋么,他或许本来就只应在这个世界里做一点儿累身子,不动脑的事儿,他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大侠,他只是笨蛋胡敦,一个被人家戏弄耍笑的傻瓜而已。
胡敦的目眦尽裂,他声如泣血。
“我要杀死他,我要杀死他,我得宰了他这个许一刀!”
胡敦与绿绿又来到了许家庄。
他们这一次是偷偷入庄的。
他们想找到小三癞子等人。
在一间一间的屋子外面,胡敦与绿绿寻找着,他们听得一屋子里有动静,似乎是有人在斥骂什么人,他们在窗外,静静听着,又扒开了窗纸看。
正是小三癞子他们四人。
坐着的,是许家庄的管家吕声。
站在一边的,有三四个打手,他们一个个横眉怒目,盯着个人。
四个人的新衣服放在了一边,扒光了身子,绑在柱子上,只穿一条牛犊短裤。
四人的身上流血。
吕声道:“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人,是许家庄的恩人么?别作梦了,看你们一个个那倒霉的样子,都是死了娘似的……”
此时,路永突地插了一句:“吕总管,我的娘是早就死了……”
吕声道:“妈的,我讲话,要你插嘴?!”
一阵子鞭子乱打。
路永被打得皮开肉绽。
胡敦心头一阵子火起,他们不是说对他的朋友分外宽待么,他们不是说对胡敦很有好感么?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这个许一刀阴不阴阳不阳的笑着,胡敦差一点儿被他骗了!
他一怒而起,冲进屋里。
吕声一见胡敦冲了进来,马上就呆怔住了,他好一会才道:“不知道这位少侠来这里做什么?”
胡敦冷冷道:“杀人!”
一边的绿绿也笑盈盈道:“对,对极了,杀人!”
吕声道:“你也想杀人?我告诉你,我也想杀人……”
绿绿仍然在笑,她大声道:“好,那咱们都杀人,看谁杀得快,杀得俐索,好不好?”
吕声站了起来,他一点儿也不小看胡敦。
绿绿倒是放心,她此时反倒袖起手来。
吕声道:“你想杀谁?”
胡敦道:“杀你!”
吕声冷笑着,他不相信这个被许一刀一口一个少侠叫着的人会有什么能耐,如果许一刀能用如簧之舌把他们几句话就支走,他一定不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吕声道:“好,你来试一试!?”
他出手很快!
吕声一连出了几掌。
他的八卦掌很是有名,他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神掌,过去许家庄的事儿,大多都不要许一刀处理,只要由吕声吕大管家出头,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一连劈了胡敦七掌。
他是出了全力的,但他的几掌根本就碰不到胡敦的衣服,他掌掌出空。
吕声出汗了。
胡敦此时却拿住了他的手。
吕声道:“放手!”
胡敦道:“吕大管家,如果你说出是谁杀死的冯二师爷,我就放了你!”
吕声的脸很难看,他大声道:“我不知道!”
这时,有人轻轻一叹道:“少侠何不把他放了,我知道是谁杀死了那个冯老头的。”
胡敦轻轻松开了手,他慢慢回过头来,他看到了许一刀,许家庄的赫赫人物。
胡敦道:“是谁?”
许一刀哈哈大笑,他笑道:“你这个王八蛋,你以为我许一刀会听你的么?你以为我会怕你么?你别作梦了!?哈哈哈哈……”
胡敦此时眼也红了,他象是听到了绿绿在讲什么,但他又什么也听不见,他一步冲向了许一刀。
许一刀怒吼:“刀!”
便有人给许一刀递刀。
许一刀刀一在手,他的脸色便变了,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傲慢与狂妄,他的表情是很严肃的,他对于他的刀比对于别的一切世事都要认真,他恭恭敬敬地看着他的刀,对胡敦大声一吼:“来!”
一片刀光!
许一刀是北方的一个刀霸,从来心黑手辣,他的刀如果在手,刀下必定有死人。
这一次,许家庄的人也在轻松地看着,他们明白,这个很好看的少侠必然会死在老爷的刀下,而且很可能走不出十招。
连江湖黑道一霸的夜枭也不曾在许一刀的手下走过十招。
但他们想错了。
二十招也过去了。
胡敦竟然只是躲闪,也不还手,他在沉思他的那壁画上一十八种步法。他一一试来,却甚是灵验,他一高兴,便忘了和许一刀是在做生死搏斗,只以为他是在一心一意地躲许一刀的刀光,就不遑它顾,一心躲刀。
刀光在漫漫飞舞,在场的人看也看花了眼,只有绿绿看得明白,她吃惊地看到,如果胡敦真心躲开许一刀的刀,他毛发也不能伤了一根。
胡敦此时一声断喝:“住手!”
许一刀真的住了手。
胡敦看着他,冷冷道:“许庄主,你是不是服输的好?如果你服输,咱们就算了……”
许一刀的脸色苍白,他恨恨地看着胡敦,大声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胡敦道:“我是胡敦。”
许一刀惨惨一笑道:“看来你连名字也不想让我知道?”一边有人在笑了,是狐媚子的笑声。
是那个钱杏,那个曾经打过胡敦的钱杏。
她吃吃笑道:“许一刀,你的刀怎么不灵了,你不是说你在北方天下,是头一把刀么?”
许一刀恨恨道:“臭婆娘,你给我住嘴!”
钱杏乐了,她向胡敦频频抛媚眼,她浪声道:“胡大侠,你真的是那个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救我的胡大侠么?”
她那样子让绿绿噗哧一声乐了,她对胡敦道:“胡大哥,你又来好运了,你看,这位风流妩媚的钱姑娘正对你弄情呢。”
许一刀盯着胡敦:“你想怎么样?”
胡敦道:“我告诉你,我就是三年前被你差一点儿活活杀死的胡敦,我就是那个来救这个女人,被这个女人差一点儿打死的胡敦……”
许一刀的眼里满是恐惧,他知道,如果这人真是胡敦,他恐怕没有什么生路了。
许一刀大吼一声,扑向了胡敦。
胡敦此时正冲着四个人,他们是他多年的朋友,小三癞子、路永、莫景儿、竽头儿。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四个人的惊愕目光。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吃惊,他们是知道他是胡敦了么,他们是看出来了,这个在眼前的少侠就是那个同他们在一起的胡敦么?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怒喝:“刀!”
胡敦躲过了这一刀。
并不是他的步快,而是绿绿向许一刀出了手。
绿绿的手很快,她的双手一齐奔向许一刀。
如果许一刀不放弃他的这一刀,他的手就会在刀还没有出时就齐刷刷地被砍掉,他的刀也会在刚刚触到胡敦时蓦然而落。
他不做这样的傻事。
他只是曲了一曲刀形,刀光便向胡敦的头上飞来。
如果绿绿不喝一声,胡敦此时已经是死人了,他恨恨地对许一刀吼道:“你没看见,我正在忙着瞅我的朋友么?!”
他一出手,手便奇快地抓住了许一刀的刀。
许一刀在狞笑,胡敦抓的是他的刀刃,如果他一用力,胡敦的这一只手就没了。
他一用力,大声一吼。
他知道,一只手会飞出去,然后这个胡敦会痛得昏了过去,他再也不敢与许一刀动手了,他成了残疾,动手不动手也是一样了,他与这个疯女一起,只有一死!
但他的刀没能抽出来,没有一片血光。
许一刀呆呆怔怔地瞅胡敦,看得傻了。
他的刀在吱吱嘎嘎响,扭变了,裂成了两片。
许一刀只好放下了他的刀。
胡敦的手又抓住了他的手。
许一刀的脸上汗水直滚,他大声惨叫着,直甩手,便他甩不脱。
胡敦放开了他的手。
许一刀的手没有了肉,只有一块骨头,一块鲜血淋淋的骨头。
许一刀大吼道:“王八蛋,王八蛋,我跟你拚了,上!”
许家庄的人一拥而上。
绿绿咯咯笑着,她大声道:“可别让他的手抓住你们,一抓住,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没有人敢上去与胡敦动手,所有的人都是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