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此时像一只夜猫,悄悄进了肃杀的帐篷。
他想看一看那些棺材的秘密。
在开封府的城外,有人看到了那十八辆大车,就说:“肃杀公子把他的万贯家财带来了一半。”
有人信,但方方不信。
方方的脑袋比别人的大,他想事儿就比别人想得蹊跷。
他想:那棺材里是一个一个的睡美人,都是肃杀的老婆。
问题是:他把那么多的老婆弄死了,还不葬她们,带着她们的孤魂在野外飘荡,这有什么好处?
问题一定是出在那些棺材里。
是不是有财?是不是有些武林秘辛,在那些棺材里。肃杀才不愿意丢下那些棺材,宁可累些,也要带着那些棺材四外游荡,棺材里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方的脑袋很大,大脑袋便是用来想东西的,他一想,便知道那里面有蹊跷。
他决心看看去。
三个老婆都愿意与他一起去冒险,他假作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佛佛与磨磨在外面接应,我与刺刺一齐去看那些棺材。要是那里面有些金银财宝呢,我就顺手给你们带一些来,人人有份的。”
佛佛不敢吱声,磨磨却嘟哝道:“回回带她,回回带她,莫非她是正经老婆?”
刺刺笑笑,看着磨磨,说道:“你说什么?”
磨磨大慌,说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不信,问问佛佛。”
刺刺一笑不语。
如今方方与刺刺就到了肃杀的大营边。
有篝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有几十个壮汉都在巡视。方方一看,不由一吐舌头:乖乖,看人家肃杀公子这排场,便知道心里有鬼。大白天人都无精打彩,到了夜里,人人精神抖擞,像是有谁要到了夜里专来与他过不去。
方方与刺刺躲来躲去,终于进了一座帐篷。这座帐篷像肃杀的所有帐篷一样,到了夜里,只是空空荡荡的,正中间有一口棺材。这口棺材正是那种很沉很重的玉棺。放在帐正中,看去有些阴森恐怖。方方道:“刺刺,我看这棺材有些古怪,为什么不放在一边,偏偏放在正中间?像是放着一张大床似的。”
刺刺正向外看,她吐了方方一口,说道:“偏你说得怪,谁能拿一口棺材当床,除非他是一个死人……”
两人说来言去,便来到了那一口玉棺前。
果然是一口好棺材。从外面看,棺材严丝合缝,没有一丝露处。两人心道:“这玉棺却做得好,看上去像是一件好玩器,若不是正正经经摆在这里,谁也不愿意把它看成一口棺材。”
偏偏它只是一口棺材。
方方说道:“刺刺,我要是死了,你就找一口这样的棺材,把我放在里面,你得记着,到了十天半月的,我一定会想你,那时你再来看看我。”
刺刺满脸惊恐,说道:“别说了,吓死我了。”
正在说笑,忽听得有脚步声。
方方急扯着刺刺,到了那口棺材后面。
两人刚刚藏好,便听得有人说声:“你两人站在这里,就是死了,也不许让人进来。”
那两人一声答应。便听得帘子一响,有人迈步进了帐内。方方与刺刺大气也不敢喘。他们忽地想到:这个肃杀的功夫过人,他们两人不会是他的对手。如果万一动起手来,他们会不会……
抬头看,果然是肃杀。
这个肃杀可不是白日他们看到的那个肃杀了,他咳着,直咳得方方恨不能走出去,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再咳。
直过了一阵,他咳完了,才跪在那棺材前面。他嘟哝着,说着什么话。但因为他自己对他自己说,说得便很小声,方方与刺刺一句都听不清。
肃杀跪在棺材前,忽地一抬手,叭地把那一口棺盖直挑开,落在方方与刺刺的眼前。
他二人吓了一跳,要不是方方捂住了刺刺的嘴,她一定会吓得叫起来。
只听得叭叭直响,看到了那肃杀的样子很是吓人,他的头发全都挑开了,披成了长长的垂发,眼睛瞪得如一串铜铃,直瞪着那棺里。他说道:“玉娘,玉娘,只有你知我心,只有你对我说过,别咳了,别咳了,再咳心都要咳出来了……”
他嘟哝说着,直跳过去,抱起了在棺材里的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死女人。
他要抱着她做什么?莫非他要对这女人的尸体有什么亵渎不成?
方方的头大了,他要叫起来,但他不敢叫,只能睁眼看着。
肃杀抱起了那女人,他坐在棺材里,他的身子很高大,坐在棺材里,自有一半的身子露出来。他抱着那女人,那女人的尸体软软的,软在他的身上。
方方心道:是了,看来这肃杀是一个怪胎,他对于死人比对于活人还有兴致,怪不得他要带那么多的棺材来,天天得对着他的死老婆说话。
只是,他的老婆怎么都死了,而且像是都在同时死的,他怎么带着这些死老婆走路?
方方还是心里有疑。
只见那肃杀抱着那玉娘,把她抱在怀里,说道:“玉娘,我想你,我想死了……”
说着,方方与刺刺就见他慢慢摸着那死人的胸。他两人看他神情有异,心道:是了,他是有神经病,便怕有人闯来看见,他对于死人的尸体有所亵渎,他怕这点,才叫他的人死守在门口,若是有人来了,坚执不让他进来,那样他的秘密就不会让世人知道。
他挑开了那死尸的衣纱,慢慢去摸那死人的肌肤。刺刺恶心得要叫起来。方方捂住了她的嘴巴。
肃杀抱着那女人,在灯下看,他说道:“玉娘,你瘦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瘦了?你的身子比以往瘦了许多。”
肃杀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他说:“我又娶了一个妻子,你看到了她,一定会替我高兴,她的样子很好玩。她很阴重,她的阴毛很怪,能梳成一条辫子呢。”
肃杀笑了笑,他的笑声在帐内很寂,很冷,像是哭。他抱住了那死尸,开始叭叭地亲那死尸的嘴,他说:“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那死尸当然不能说话,他对那死尸说道:“她是我的第十八个老婆,你说,我要不要再娶第十九个?从前我对我的那些妻子说这事儿时,她们都不愿意,只有你笑一笑,说道:‘男人是大丈夫,能娶则娶,莫叫那些女人空等你。’你说得好,只有你这么说,你是不是在娇我宠我?”听得见肃杀在哭,他的哭声很压抑,像是鬼在呻吟。
便听得肃杀的咝咝声,刺刺吓得捂住了耳朵,方方也帮她捂耳朵,因为他知道,此时的肃杀像是一只野兽,正在亲那死尸。
肃杀是一个怪物,他对于女人有兴趣,比那个米离更是残暴,米离只是在要奸人家的好妻女,他却是要奸人家的尸体。两人相比,还是肃杀更狼性些。
两人吓得不敢吐声。
爱声从那棺材里发出。
刺刺吓得躺在方方的怀里,不敢动。
方方只是抚摸着刺刺的身体,他不敢有非份之想,只是想着那肃杀在玩弄死人,他就怕极了。
两人哆嗦了。
过了多久不知道,只知道肃杀在那里尽兴地逞雄。再过一会儿,听得肃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道:“玉娘,我得去找别的妻子了,我不能再陪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得去看看我的那个新妻子。人都说,新婚夜,我一定会喜欢她,可我还是想着你,想着你们。”
肃杀出去了。
刺刺大声道:“方方,吓死我了。”
方方也大声道:“压麻了我的腿,你压麻了我的腿。我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刺刺不悦,说道:“胡扯,你看什么,你看也尽是肮脏,你们男人都肮脏!”
方方说道:“我从来不知道我方方多好,今天看看,我还是一个真男人。”
两人掀开了那棺材盖儿,看着那个玉娘。
那是一个真正的美人。
她比起刺刺,更丰腴。比起刺刺来,更白皙。方方看呆了:她的脖颈如雪,颈上吊一根玉带,乌发垂瀑,两目睁着,看着两人。这不像是一个死人,活像是一个没有睡熟的睡美人。
刺刺笑道:“方方你看,她是不是一个大美人?”
方方一叹道:“要是我,我也会像肃杀……”
他没说完话,后脑就受了一击,前额正碰在棺材上,咯地一响,撞个发昏章第十一。
他大叫起来。
刺刺扯住了他。
忽地刺刺珠声音抖起来:“你看,你看她……”
方方顺着刺刺的手指看去,果是看到了怪事:原来那个躺在棺材里的睡美人的眼睛正看着他们俩人。她的眼里有笑意,那是真正的笑意,决不是死人的僵死的眼珠,她盯着他两人,一丝丝地笑,笑得很吃力,但真是在笑。
刺刺叫道:“她不是死人,她不是死人……她活了……”
方方被吓得毛孔悚然,他指着那玉娘道:“你……你别吓我,我没害过你,你知道我没害过人,只是赌钱时黑过心……”
刺刺也说了无数好话。
这女人不比肃杀,和肃杀他们还可以对付两招,对于这死人,他们怎么斗得过?
两人吓得跑了,直跳到帐边。看看外面,那些大汉仍在坚守着篝火,他们就是在说话,也是低声。
刺刺扯着方方,再回过头来。
她决心弄出一个究竟来。
她跳到了棺材边。
她说:“我知道你不是死人,你能笑一笑么?”
果然玉娘笑了一笑。
刺刺忘情地大叫:“她笑了,她笑了。”
她一叫竟引得那些篝火旁的汉子们抬起头来。他们细听一听,没有声音,只有静夜的风声。
方方说道:“我说得对,你便眨眼,你会眨眼么?”
那玉娘真的眨了一下眼。刺刺与方方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