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追花客
172600000041

第四十一章 第九路人马

米离进入了困境。

再也无人能救得了他。

他的朋友都没了,如果是缺钱,他还会有朋友。但他是缺德,他奸人家的妻女,还有谁敢出头救他?

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他只能逃,逃到远远的地方去。

归水跟着他,连那个张稳婆也跟着他。

他无法逃得了,如果他想逃得开,他应该杀死那归水,那个总把他的嗜好、他的弱处写在绢本上的归水是他的心腹大患。

总是笑嘻嘻的张稳婆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米离对他们两人说道:“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跟着米离。如今满世界跟着米离的,只有灾难,只有血腥。”

归水不语,他仍在那绢本上写字,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

那个张稳婆笑笑,说道:“米离,你满世界走,说不定哪一天你便要做父亲了,那时你便知道,身旁跟着一个稳婆,比跟着一个别的什么人都要有用。”

米离知道,那些肃杀的人、许顺的人,他们都缕缕行行,跟在他人身后,他们像是嗜血的苍鹰,一心要吞噬米离,把他连血肉带骨头都吞下肚去,然后得意洋洋,打上一个饱嗝,再分道扬镖。

他逃不脱那些人。

他看到的都是血光,都是危机。

道旁,有一个瞎子在拉琴,他低着头,那声音太凄婉了,让人不忍卒听。

米离凑过去,蹲在那瞎子的身旁,他说:“老伯,你拉的是什么曲子?”“大悲吟。”

大悲吟?人大悲时,连声音也没有,天下万物,都是寂静,哪里有什么悲吟?

那瞎子说道:“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米离说:“从来处来,到地狱去。”

那瞎子一愣,说道:“奇怪,奇怪,人都不愿意说自己去地狱,就是真个临了死期,也不愿意说出他是去地狱。你怎么说你去地狱?”米离一叹,刚想起身,忽地那瞎子扯住了他的手。

蓦地一声悲嘶,那瞎子的手里琴忽地暴裂了,从那琴里吐出了一丛芒针!

绿莹莹的芒针!一看就知道毒性非常。那瞎子大叫道:“米离,你去死好了!”

米离的身子一跳,他跳得快,那芒针也快,竟在他跳上那三丈高处,直射向他的腿。

那芒针没在他的腿中。

那瞎子的眼睛睁开了,他快意地大笑,叫道:“唐门的毒针,你该知道。米离,你纵有千般能为,也逃不脱一死!”

唐门的人,唐三好。

从前米离曾与他交过手,那时唐三好只是一个唐门的下人。在艳庵与米离争斗时,唐门的掌门人是大少奶奶,唐三好只是她的三叔而已。

唐三好嘎着声,叫道:“米离,我知道你百毒不侵,但这毒非比寻常,你定会被毒倒一会儿,只要你倒下一会儿,你就会死在我手。”

米离的脚有些不稳,他看着唐三好,说道:“你为什么……非要杀我?莫非是唐门……要寻仇?”

从前在斗艳庵时,米离与唐门曾经结怨。

唐三好大笑,说道:“与唐门有什么干系?我要杀你,只是为了那些钱财。你知道,我老了,人最怕老,如果你一想到你已经老了,就再也没有什么雄心了,只是一心想着有一点儿钱,好好打发平静的日子……”

米离一叹,说道:“我明白了。”

唐三好看着那归水与张稳婆,说道:“我亲手杀死米离,不要你们帮我。”

归水掏出那一本绢本,在上面写道:

“十五日,要到月圆夜,米离死于唐门唐三好先生之手。”

他回头对着那唐三好说道:“你要杀死米离,那是最好不过,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唐三好以为他定是要觊觎那肃杀与许顺的一半财产,不由得叫道:“你休想!”

那归水一笑,看破了他的心思,说道:“我只求你,如果你杀了米离,你答应把他的头给我,我要生祭我的父亲。”

唐三好不料他会有此一求,他大声道:“好,那有什么不好?我要是得了肃杀与许顺的一半财产,我一定把米离的头让与你。”

归水不语了,他是不是只想求一颗米离的头,除此再无所想?那张稳婆在嘿嘿冷笑。

唐三好说道:“你笑什么?莫非你也想帮米离?”

张稳婆不想帮米离,他说出他的一求,他要唐三好答应他,在杀了米离后,答应让他分尸。

五牛分尸,是一种最残酷的刑罚,要用五条牛把米离的尸体扯住,一声鞭喝,牛便惊奔,一时便把一个米离扯成五片血淋淋的肉来。

张稳婆说道:“你最好是杀了他,我愿意用他的尸体来五牛分尸。虽然那样做不十分解恨,但也够了。你要是不杀死他,也许会有人来救他。”

唐三好大笑,心道:他两人说得对,米离虽是做尽了恶事,但他毕竟是天下最有名的人物,他死也不易,如是给他的朋友知道了,也许会来救他,那时要杀他就难了。

米离此时的头有些沉,他心里诧异:我不是百毒不侵么?这是什么毒,竟像是喝醉了酒,头重脚轻?我可是会死在这里,莫不如就死在那归水的手里,死在那张稳婆的手里,也算是冤也有头,债也有主了。

他叫道:“归水,归水,你……”

归水的眼睛在他眼前闪,他问:“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我一定给你记在这本子上,如果你对谁还有遗言,就快说吧。”

看来,他也认定米离非死不可了。

米离说道:“你来……你来杀了我……”

他的眼里有痛苦,他不愿意死在那唐三好的手里。唐三好从前就是他的手下败将。

张稳婆笑笑,说道:“米大侠,你也无需多想,你能死在这里,也算是好的,我看你就认命吧。”

唐三好的心里美滋滋的,他想着肃杀的钱与许顺的钱。他两人各一半的钱财,足够使唐三好做一个天下最富的富翁了。

他大笑,说道:“米离,我这里有一种唐门的药,叫龙凤绞。你来一点儿,好不好?”

他拿出毒药来,给米离灌下。

只是一会儿,便见到米离的鼻也里流出血来。但流了一会儿,又见到流出一种白白的液来。那归水惊叫道:“那是什么?”

唐三好大声道:“那是他的皮汁,再过一会儿,他的脑汁便会流出来了,那时他便会成了一个白痴。”

归水一叹,说道:“完了,唐三先生,你完了,你没了那些钱财了。真是可惜啊,真可惜!”

唐三好大惊,他说道:“你说什么?”

归水说道:“你知道不知道肃杀与米离是什么关系?”

唐三好茫然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归水道:“他们最好了,如果你把一个活着的米离送去,他会给你他的一半财产。如果你害死了米离,他怎么会给你财产,说不定他会寻机杀了你呢。”

唐三好将信将疑,他看看张稳婆。

张稳婆说道:“他说得对,你要发财,何必害死米离?”

唐三好冷笑,说道:“我不杀死他,交与别人,他总会有机会来杀死我。”

张稳婆说道:“他没机会了,你只要把他交与许顺,当着肃杀的面儿把他交与许顺,许顺一定会杀死他。”

唐三好一听有理,便拿出解药来,喂与米离。

米离的脸色变了,一会儿红,一会儿苍白,再过一会儿方才平复。归水说道:“多谢唐三先生,助我报了父仇。”

唐三好大笑,得意道:“要不是我出手,怕那九路人马都会完蛋,有谁能胜得了米离?”

两人奉承唐三好,说他功高盖世,把一个唐三好讨好得迷迷糊糊。

归水说道:“得胜时,不可无酒。”

他拿出酒来,要拿酒不难,米离虽在逃亡,但他的身上随时都有酒。归水说道:“喝!”他一饮而尽。

那张稳婆也喜孜孜道:“喝!”

他也一饮而尽。两人看着唐三好。唐三好看他两人奉承,心道:他两人也没什么能为,要是他们有本事,也不必巴着米离的身子,天天受气。这个归水只是一个鬼才的儿子,如果他有本事,早就宰了米离了。那个张稳婆说是他的妻子被米离奸了,他二人一个有父仇,一个有夺妻大恨,他们怎么能不恨米离?我要杀了米离,他们一定会高兴。他就喝下了一大杯酒。

酒一下肚,唐三好的身子便跳起来,他大叫:“你们……你……你……”

他想掏他的鹿皮革囊,但他的手像是沉滞了,半晌也掏不出。归水看他,那张稳婆也看他。

唐三好说道:“你们竟敢在毒祖宗面前……用毒……我……”

他掏他的革囊,刚刚要掏到,那归水忽地一拍击落了他的革囊,说道:“哎呀,真对不住了,我怎么碰落了你的革囊?”

唐三好说道:“你的父亲死在他手……你是个逆子……”

归水说道:“我忘了告诉你,我的祖父是燕山五鬼之一,他是被米离和鱼漂儿救过的。他不会杀我的父亲,杀我父亲的一定另有其人。”

唐三好看着那张稳婆,他的眼里有乞怜神色,张稳婆说道:“我忘了告诉你,我是那九路,我就是许顺要布下的人,要我杀死米离。但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我是丐帮的大长老。”

丐帮受过米离的恩惠,他们绝不会杀米离。

归水与张稳婆两人一齐上去,只见一把刀一柄小剑一齐插进了唐三好的身上。

唐三好大叫一声,死在地上。

米离看着他们两人,张稳婆不像个稳婆了,他像个汉子,他的眼里有泪,他说:“帮主告诉我,一定不要他们杀死你。”

归水说道:“我母亲告诉我,杀死我爹的另有其人,当先的一件事,就是救你。她说,早先年,你救过燕山五鬼的命。”

米离笑了,他笑出了眼泪。

他不孤单,他有朋友,他有一些与他肝胆相照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