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艳尼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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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灭顶之灾

江湖混混儿徐立是江湖上最出名的人物。说他有名,不是他武功高强,也不是因他是名门正派的杰出弟子,只是因为徐立能知道江湖中所有的闲人轶事,能说出所有的江湖掌故来。

所以人家叫他“神知鬼觉”。

徐立大叫:“抓我干什么?”

唐笑把他放在大少奶奶面前。

大少奶奶只要一伸手,手指便可够到徐立的鼻子。徐立看着大少奶奶,目光中有惧意。

世上最怕人的不是杀手,而是那些言谈笑语中便可颐使别人杀人的人。

大少奶奶就是这种人。

大少奶奶笑得很亲切:“你是神知鬼觉?”

徐立点头如啄米:“是,是!”

大少奶奶笑了:“徐立,我本来想杀了你,可一听说你是‘神知鬼觉’,就有点舍不得杀了。”

她的话音刚落,徐立的身子就离了地。他被人拎起来了。

像拎着一只鸡。

他被拎在胖子唐哭的手里。

啪的一声,徐立被扔到地上,再也不能动了,浑身被点了七八处穴道。

大少奶奶又说了一个字:“杀!”

院内的人都知道难逃此劫,但也知道面对唐门杀手,要不动手,只能等死。

唐门的暗器在空中飞。

听着惨叫声、人跌倒声,也有血溅声。只是一会儿,这院里便尸倒如山。

站着的,只有几个人。他们是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派来给白眉鹰祝寿的人,都是各派中的重要弟子。

他们站在静心身后。

静心的僧衣上满是血渍,他朗声道:“蜀中唐门的人听着,你们与七大门派为敌,决没有好下场!”

大少奶奶笑了,说道:“和尚,你真不知时务,要是你能与艳庵动手,你那七大门派掌门,这时候就会在这里了。”

她只说了一个字:“杀!”

场上的人都倒下了,有的被追杀在门口,有的被射杀在墙边,还有的趴在那石鹰雕塑边。鲜血染红了池水,池水边趴着几十个人。

唐门弟子中间,只站着两个人了,一个是少林的静心,一个是武当的唯生。

唯生叫道:“静心大师,你走好了。”

静心一叹:“佛也走一劫,你我难逃此劫。”

一声吼,两人齐出,抢向唐门弟子!

静心此时仰头向天,啸吼连连。他突然如飞如狂,如痴如嗔,大声号叫。

他一抬手,一踢足,都能杀死一个唐门弟子。

唐哭惊叫:“大悲赋图!”

这是少林寺的一大绝技,据传从前达摩祖师面壁十年,曾创出一套达摩剑法。但在创这剑法之后,他有些失意,惘然,感叹人生如草木,悄然十载,倏忽而过,就又创了一套如痴如狂的拳脚。这是少林寺一大秘技。此时静心狂疯使出大悲赋图来,当场杀死三五个唐门弟子。

唯生大笑:“好,好!”他飞身而上,使出一种怪招怪式来,让那些唐门弟子不知所措。

看他动手,就像是看一个狂人,他左手动得小,弯弯曲曲,像是少林小擒拿手。左脚踢出,也只是一划便回,右手伸出,却像是山西言家的僵尸拳,手臂伸得长,竟比平时更长出了几分。他右腿踢出,身体一横,竟比平时远了几分。

唐笑大吼道:“武当阴阳气!”

静心唯生两人出的绝技,当场逼退唐门弟子。

众人刚刚退步,就听得有笑颤颤的声音:“让开好了,我来同和尚、道士动手。”

众人都让开,看唐门大少奶奶与人动手。

大少奶奶据说是从西域回来的流浪女人,没人知道她出自什么门派。但有人说她是西域一个番僧的关门弟子,所习武功也极是怪异。

此时只见她过来,扬着两手,对着静心、唯生,笑道:“二位看看我手里的暗器。”

她手里的暗器是什么?

看上去不像是路倒虫,也不像是胖肿子瓜,也不像是毒针,只像是一只翩翩蝴蝶。有翅,有头,有尾。翅长,样子很绚丽,像是活的一只蝴蝶。

难道是欢乐蝴蝶?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对着二人说道:“这是唐门的蝴蝶,但绝不是欢乐蝴蝶,我告诉你们,它的名字叫做‘扑灯蛾’。”

唯生、静心凝立,两人不动。

唐门暗器,天下无双。

从前唐门曾三、四次争霸武林,就靠的是他们的暗器。

此时静心和尚两袖猎猎,鼓荡如风。他全身灌注了真力,就是唐门暗器如风般飞来,也无奈他何。唯生的两袖衣服却紧贴在身上,显出他一身瘦瘦骨骼。原来这是武当的铁袖功。

大少奶奶笑了,说道:“不必这么紧张,扑灯蛾么,只是一只蛾。他捕到你眼前,不是你死,是它死。”

大少奶奶咯咯地笑了,笑得很得意。

她飞出了两只扑灯蛾。

扑灯蛾没声,它不像毒针出手,咝咝有声,也不像路倒虫、胖肿子瓜,一出手来乱跳乱蹦。

它一出手,便飞向空中。

静心、唯生不知道这扑灯蛾何时落下。

只过了一会儿。一会儿是虚幻,只是一眨眼。在佛家说来,也是一渡,在道家说来,只是生相幻灭的那一瞬间。这一会,听见了什么?

万物寂无声,眼前唯众人。

两人没看到扑灯蛾。

他们知道自己是灯,扑灯蛾如果真下来,应该扑向他二人。但它飞到哪里去了?

静心的心不静了,他大声一吼,这是佛门的狮子吼。一吼之下,唐门的好几个弟子都被他逼退,有两个功力浅些的弟子,嘴角竟丝丝地渗出血来。

一吼之后,静心忽觉出有变,他那金刚袖力竟然泄了,袖子上有了几处细如牛毛的针眼。

莫非扑灯蛾真的捕到了他?

佛祖灯前不该有扑灯蛾。

静心的眼前突然闪出一道幻影,五色,很大。只炸出了一些烟。

静心坐下了,他缓缓地坐下,两眼再看不见众生相,看不见眼前的血腥。他脸色祥和,心神凝聚,说道:“好,看来我只好去了。”他双手合什,说道:“世事难料,人生无常。我心向佛,来去无光。”

静心说偈而笑,一笑而瞑。

唯生也看着,他用心体验到了静心倒下,用心体会到静心已去。他仍在等待,在等待死亡。

他的双手握剑,手心渗出了汗。

在武当派中,他是一个杰出的弟子,只有恨意道长比他的剑法更强,只有武当掌门比他的内力更好。

他从不惧怕,但此时面对着一只不知何时落下的扑灯蛾,他心里在颤栗。

他在等,在等待死亡。

扑灯蛾在他身后,他知道它在身后。像对静心一样,它轻轻地扑。它想把唯生杀死。

只是一声轻响。

唯生觉得身后有一根针刺向他的身后穴位,他很清楚,知道这一根针刺得很准。他笑了笑,大声一吼,把剑一扬。

剑飞了出去!

这剑势头不小,贯穿一个唐门弟子的前胸,扯得他退出几步,再钉在另一个唐门弟子的肩头,把他二人一齐插在墙上。

唯生也倒下了。

唐门的大少奶奶拍了拍手,看看唐一,说道:“如今没外人了,你说说,你大哥他在哪里?”

唐一躬身道:“回掌门话,大哥在艳庵,还有歧哥……也在艳庵。”

大少奶奶厉声道:“休提他!”

唐一不敢回声。

大少奶奶说道:“艳庵要你杀淮阳门的人,才肯放你大哥,是不是?”

她越是满面笑容,唐一越是害怕,他颤声答道:“我只记得掌门人要我把大哥带回蜀中。”

唐一的话,是委婉告诉大少奶奶,为了把唐杰带回蜀中,他什么事都肯做。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掌门人的命令。

大少奶奶笑了,说道:“不错,不错。”

她转身过去。唐一轻轻地嘘了一口气,他放心了。

不料大少奶奶一回身,“啪啪”连打他几个耳光,厉声说道:“我要你救大哥,未要你与七大门派做对;我要你救唐杰,未要你到江湖上来杀人!你知道不知道,这不是我的命令?”

唐一颤栗,不敢吐声。

唐笑突然说:“要我,我也干。”

唐哭笑着说:“我也是。”

大少奶奶回头看着两人。唐笑仍是阴沉着脸,唐哭仍是一层一层地笑颤了肉。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你对,走吧。”

唐门的人也走了,他们带走了神知鬼觉徐立,带走了死去的唐门弟子的尸体,带走了白眉鹰的尸体。

淮阳门的老三水鹰带着几个弟兄,疾马快奔。

他们要赶一天路,方才能到中州洛阳。

他们要疾奔去中州洛阳大牢,在那牢里关着天下七大门派的掌门人。

他们要告诉掌门人一个不幸的消息,白眉鹰死在蜀中唐门之手,蜀中唐门也成了艳庵的帮凶。

众骑飞驰,马浑身淋汗,人也汗湿如洗。

眼前是一片树林。

水鹰一吼:“冲过去!”

一行铁骑疾奔入林。

他们不得不勒马,眼前站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熟人。一个是丐帮的徐长老,他是一个精瘦的老者,一个是武当的恨意道长,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脸色冷漠,在武当派中是一个年轻的长辈。还有一个是胖子,看不出他是谁,只见他脸上带着一张鬼怪面具,更有一个人,最是可怕,他站在三人后面,双手袖着,一柄剑插在地上。

马急勒,人陡立。马长嘶,人落地。

水鹰叫道:“徐长老,淮阳门出事了……”

未等说完,就听得丐帮徐长老说道:“是吗?”

他抢步上前,一抓抓向水鹰。

水鹰身子疾闪,方才闪过这一抓。

他心中恼怒,恨道:原来今天的江湖人都是疯了,怎么连丐帮的徐长老也来与我淮阳门做对?

武当恨意举剑说道:“你们都得死,死在这树林里。”

后面那人一脸傲气,仍是袖着两手,冷冷观阵。

水鹰喝道:“冲过去!”

要知道徐长老是丐帮长老,是丐帮里除了帮主肖乞儿之外功夫最好的一人,他上来与水鹰动手,正是旗鼓相当。

黑鹰叫道:“天下没了正直,这些人莫不是都疯了吗?”

兄弟五人苦奔洛阳,看看要到了,竟遇上这一支拦兵,两下动手。他们心里凄苦,也不分辩,只是一心拼命。

他们这里与恨意道长、徐长老动手,那矮胖子和后面的一脸傲气的人都不曾出手,但五个人与这两人动手,也占不得大便宜。恨意道长的剑术极高,一人敌得黑鹰三人,犹有余裕。

徐长老与水鹰两人动手,也不曾落败。

打了几十个回合,忽听得哈哈大笑,就见那个袖着手的人走了过来,说道:“听说淮阳门是天下一大门派,今天看来也真是名不副实。”

众人停手,听他分说。

他凛然道:“长老让开,我来与他们几个人动手。”

水鹰看出这人比徐长老、恨意长老更是可怕,但他是谁?怎么在江湖上从来没听说他?

水鹰问:“你是谁?”

“七星岛,独孤石。”

七星岛的人在江湖中极有名头,这个独孤石既是来自七星岛,一定功夫过人。

他傲然道:“我也不必用剑,只用我的手指,就可把你们兄弟五人一齐拿下。”

兄弟五人大怒,就是他再有本事,又怎么能以指代剑,胜得淮阳门五大弟子?他岂不是把淮阳门太看扁了?

黑鹰叫道:“休说大话,我跟你动手,不死不休!”

独孤石笑笑,说道:“还是你们一齐上好。”

水鹰年纪大些,此时心里虽恨,也犯思忖:听他口气极大,也许真有本事,我们兄弟五人要去中州见小师叔,决不能被缠在这里。

他说道:“好,就请指教!”

五鹰分立,他们有一绝技,叫“七鹰搏龙”。此时虽是少了白眉鹰与秃鹰,但五鹰齐出,也威力极强,不信拿不下这个狷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