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唐门也是天下一大名派,唐家的掌门人一出现,自然镇慑了许多人。
只见这个江湖上的美人轻轻挑起手指,用手指去挑她的秀发,笑道:“淮阳门几年不见,竟也热闹起来了。”
听她说话,没有一点诚意,竟是满是讥讽。
她秀颊微红,满面春风,一身洁素,像是守孝的寡妇。尤其额头上带着一条带子,是一条白带,怎么看也像是守丧之人。
难道蜀中唐门死了什么人?
就见她微微一笑:“有人把我丈夫带走了,说不定此时他已经是尸骨无存。所以,我就成了寡妇。你说,人家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我这样子俏不俏?”
没人敢和她答话。她对唐一道:“我只给了你一个令。”
唐一低声:“是,掌门人要我救大哥。”
她沉吟了一下,回头看看唐门三十六骑。
三十六人只剩下三十一人,那五人哪去了?她惊疑参半,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问唐一,只是心里狐疑。
唐一的声音带有悲声:“掌门人,三十六弟和十三弟他们都死于艳庵之手。”
白眉鹰忍不住喝道:“有人杀你唐门人,干我淮阳门何事?你来淮阳门杀人,要想怎样?”
女人笑笑,回头问唐一:“你想怎样?”
唐一面色阴骘,回头看看三十个唐门铁骑弟兄,说道:“灭他淮阳门!”
满院之人都大是吃惊,他们知道唐门在江湖上行事一向是横行无忌,但当着这么多江湖人的面,竟能说出要灭淮阳门这种话来,可见是猖狂已极。
静心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动了杀机,从此便会万劫不复了。”
他慢慢走到唐家大少奶奶面前。
他想助淮阳门一臂之力。
唐门大少奶奶笑了一笑,说道:“听说七大门派掌门人都落在中州,下在监牢里,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静心一怔,心下明白,大少奶奶这话是告诉他:就是少林寺也无法面对艳庵,他们的掌门人也同唐杰一样,落入人手。大少奶奶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人:“你们跟唐一去吧。”
淮阳门的七大弟子死了一个秃鹰,还剩六人站在这里。他们既悲又怒,对着这唐门一群人,恨不能生吞其肉。此时白眉鹰也知道唐门这一来是一心想要灭淮阳门的,便大声喝道:“淮阳门是你说灭就能灭的吗?”
他一声啸吼,如青龙震天,啸声在空中回荡,显见其功力深厚。就是唐门三十六铁骑一齐上,他也奈何不了这淮阳门六大弟子。
大少奶奶说道:“唐一,办你的事好了。”
唐一知道,大少奶奶行事一向自行其事,令出如山。他喝道:“弟兄们,动手!”
唐门弟子三十铁骑一齐出手,与淮阳门六大弟子和他们的门人动起手来。
两下争持不下。
唐一和三个唐门弟子围攻白眉鹰,还是不能拿下。只因白眉鹰勾、拦、打、抓,一式式极是有力。
两下攻出几十招,还是不分胜败。
那个一脸是笑的胖子,走了过去。他走向白眉鹰,也不见他如何出力,手一抓一抓,就把身前的唐门弟子都扔到身后,一转眼间,他便站在白眉鹰面前。
他脸上仍是憨憨的笑:“我是唐哭。”
江湖有人言:“逢唐笑,真不妙。见唐哭,无法哭。”说的就是这个唐哭。
他一脸笑肉,对白眉鹰笑道:“你抓抓我,看行不行?”
白眉鹰哪管他是谁,一伸手便去抓。一抓抓在肩胛上,这一抓入肉。
白眉鹰的爪力极是霸道,要他去抓石块,也可以抓得粉碎。
此时一手抓入唐哭的肩头,心下一松:你死定了。当下爪下用力,想把他一抓抓碎。但奇的是,他一抓再抓,唐哭的肩头像是一团软肉,怎么抓也抓不实,抓不入去。
白眉鹰狠狠地叫了两声,用足十分力气。
唐哭手一抬,这是一只胖手,很好看的一只胖手,白白胖胖的,手骨节那里看不出骨节,只看得一个个小小的肉涡涡。
他手一伸,两指一捏,正捏在白眉鹰的鼻子上,笑道:“你哭不哭?”
这一捏,手马上拿下了。
就见白眉鹰的脸上流出血来。仔细一看,白眉鹰的鼻子竟被他生生扯掉。
白眉鹰怒吼一声,左手一抓,又抓在唐哭的额头上!
一抓裂骨,一抓断魂。
但白眉鹰的功夫到了唐哭面前竟是再也无效,只见唐哭的额头上流出几滴血来,却无甚大伤。
唐哭笑笑:“你把我弄出了血?”
江湖中人都知道唐哭唐笑,但没人见过他二人出手,此时只见唐哭的手飞得疾快,转眼间就停下。
唐哭向后退了三步。
此时再见白眉鹰,就见他十分狼狈:脸上没了耳朵,两耳边向下流血,脸上的眼睛又被唐哭震得凹了进去。从前人都说只有三尸手游立杀人时,人才眼睛向里凹,不料唐哭动手,也能把人弄成这样。
白眉鹰又手乱舞,大声吼道:“王八蛋,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众人看他眼睛,变成了死鱼眼睛一般,也不知唐哭刚才是怎么出手的,竟一指之间就把白眉鹰弄瞎。
那边老三一见白眉鹰双手乱舞,脚下无步,知道他出了差错,一冲而至,叫道:“老大,你怎么了?”白眉鹰吼道:“他弄瞎我,他弄瞎了我!”
那静心正与五六个唐门子弟周旋,一听白眉鹰吼叫,心下惨然,叫道:“阿弥陀佛,佛也说必入地狱!”
他扬手一掌,就把一个唐门弟子打得吐血。
白眉鹰忽然仰天啸号,他大声道:“都住手,听我说!”
众人都停了手,听他说话。
白眉鹰说道:“唐家大少奶奶,我问你几句话,你须得好好答我。”
大少奶奶仍是坐在桌边,很悠闲地一笑,说道:“你说好了。”
白眉鹰心头愤怒,不知如何说好。
他说道:“蜀中唐门与我淮阳门是不是从无仇怨?”
大少奶奶笑吟吟:“不错。”
白眉鹰又问:“这么说,唐门来寻淮阳门的错,是另有所使?”
大少奶奶笑笑:“这话可不对了,我愿意与淮阳门动手,就来和你们找找闲气。我不愿意,就不来。”
白眉鹰沉声道:“听说唐门的唐杰落在艳庵人手里,不知是不是真事?”
大少奶奶不笑了,一脸凄色:“白眉鹰,有话直说好了。”
白眉鹰回头,对老三说道:“你们都走,去救掌门人。对他说知此事。”
淮阳门掌门人洪恕也同其他六大掌门一齐,被下到洛阳大牢。
白眉鹰心中恻然,他知道,这一回若不让几位师弟都走,淮阳门将会从此一蹶不振。
老三是一个暴躁汉子,他怒声道:“我们跟他们拼了,也不让他们小看淮阳门!”
白眉鹰怒声一喝:“听我的,快走!”
老三一听,转身说道:“走!”
淮阳门也是一大门派,门下弟子个个训练有素,一听得白眉鹰说话,便知道他的主意是要门下六大弟子走去五个,以便来日复仇。
他们便围住唐门之人。要是唐门人再动手,就与他们死战,掩护四大弟子突围。
大少奶奶没做声,她在摆弄着桌上的酒杯。
老三向外就走,他不愿回头,他也不敢回头,怕在脸上流出两行清泪。
他知道老大白眉鹰会死,会死在淮阳门。
走到院门口,当头拦着两人。
这两人像是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左边的阴着脸,右边的在笑。
唐哭唐笑。
唐笑沉着脸,说道:“谁告诉你们走了?”
唐哭笑着,一脸和气,对老三解释道:“大少奶奶不说话,你们就走,实在是有点不合礼节。”
老三双手握成拳头,又变成了鹰爪。
淮阳门五大弟子决心死拼。
大少奶奶突然笑了,她对唐一说道:“你们带回去一个死人,行不行?”
唐一看着她,说道:“但凭掌门人吩咐。”
大少奶奶回头说道:“白眉鹰,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也看你淮阳掌门洪恕的面儿,给你一个机会。”
众人都是江湖人,他们心下雪亮:这是要白眉鹰死在她面前,才肯放淮阳门的五大弟子。
五大弟子都冲了回来,老三抱住白眉鹰叫道:“大哥,别答应她!”
白眉鹰惨笑,笑声凄惨,令在场之人全都恻然,他说道:“唐门掌门说一句话,就是一声令,你们听着,去找掌门师叔。告诉小师叔,就说淮阳门与艳庵、与唐门不共戴天……”
他说此话,唐家大少奶奶竟仍是笑吟吟地看他,不以为然。在她眼里,一个淮阳门不与唐门寻仇,竟是不在话下。
老三叫道:“大哥!”
五兄弟跪在白眉鹰面前。
白眉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院内假山边,看着假山边的石雕。从前淮阳门便有一个规矩:凡是在淮阳门能成为大弟子,在江湖上能闯出名声的,便在这里塑一只鹰。
假山边有八只鹰。
上面一只鹰悠闲而立,这只鹰便是掌门人洪恕。下面一只白头鹰,便是白眉鹰自己。
他抚摸着那只石鹰,一叹,说道:“我不如你……”
只听啪的一声响,是白眉鹰击碎了那只鹰头。
只听一声怒吼,这嘶吼充满不平之气,啸傲冲天,在空中回荡,令淮阳门所有人铭心刻骨。
白眉鹰倒下了,他两爪抓向自己太阳穴。
人人都惊心动魄。
只有唐门掌门人大少奶奶仍在笑,她看着老三,说道:“只要把白眉鹰的尸体交给我,就放你们走!”
老三还未说话,下面的淮阳门门人一齐怒吼:“决不能让她拿走大庄主的尸体!不行!”
群声鼎沸,像暴发了火山。
老五双拳捶地,大笑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老四瞪眼,目眦尽裂。
老三仍是跪在地上,他看着白眉鹰的眼,白眉鹰双眼不闭。
他站起来,举起右手,说道:“走!”
所有淮阳门人都走了,走在一片凄凄惨惨的目光下,他们带走一个耻辱,一个只能用血来洗清的耻辱。
大少奶奶看看这院内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对唐哭、唐笑说道:“你说咱们唐门在江湖上名声怎么样?”
这一句话,问愣了所有的人。
这还用问吗?唐门做事在江湖上一向是恶名昭著。
他们只是用暗器杀人,从未光明正大地与人动手。
要说起唐门的名声来,真是不堪细说。
但她这一问,是什么意思?
唐哭不笑了,唐笑也不再阴沉着脸,他的脸上好像是有了一丝笑意。
但两人都没说话。
人们都不知大少奶奶问这一句话的意思,但只有唐哭、唐笑知道。
唐哭又笑了,他笑着对唐门的人说话:“把院里的人全都杀光!”
这一句话,说出了大少奶奶的意思。
淮阳门的人走了,在院内的人都是江湖上的豪客。他们有的是各大门派的弟子,有的是江湖上的帮闲,一听得白眉鹰做寿,都来祝寿。祝寿本是好事,但要死在这里,可就惨了。
有人大叫:“唐门是天下武林败类!”
大少奶奶拍手道:“好啊,说得好。我头一回听有人当我面说实话。”
她手一指,说道:“拿来!”
也不见唐笑身子动,只觉得他像是手伸了过去,那手极长,一伸便抓住一个人,把那人抓到眼前。
众人一见,都是吃惊,这人正是江湖上的混混,人叫他“神知鬼觉”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