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骑卷向吐蕃兵营!
吼杀声,刀在狂砍,人在惨叫。十八骑卷向哪里,哪里便死伤无数。
他们避着卓书,因为在吐蕃人里,卓书的武功极高,是他们难望其项背的。
齐老吼道:“杀光他们,烧!”
火把卷着狂风,在营帐上燃烧。马在嘶吼,人在狂呼。吐蕃人高呼;“别放走了回鹘人!”
但当他们集合起勇士,准备将十八骑包围时,十八骑早就卷风而去了。
齐老站在王太后身前,他说:“太后,你跟我们走吧。我们要夺回大王。”
王太后说道:“我不会跟你们去,我要去寺庙隐居,如果大王回来了,你们报我一声就是。”
王太后终是去了寺庙,她愿意在寺庙里度过一生。
齐老说道:“我们去找大王,他必是在卓书的营帐。如找到了卓书的营帐,我们就能抢回大王。”
竹剑说道:“我们十八人也不敌卓书。”
齐老昂然道:“就是不敌卓书,也要抢回大王,如是遇上了卓书,我们先上八人与他动手,其余人记着要夺回大王。”
十八骑跟着卓书,如有时机,他们就要动手,拚了性命也要救出回鹘王。
卓书躺在帐内,他睡不着。想想那个回鹘王,真是可笑,他没有女人便不能……可他身子打了一下寒颤,他卓书不也是那样吗?莫非这就是帝王之病?想当初,若不是有乌苏或是乌雅,他也很难入睡。如今乌苏没了,死在了罗布泊。乌雅在罗布泊里失踪,那一场沙暴失去了乌雅,乌雅,你在哪里?也许她此时正与乌苏一样,睡在罗布泊的大沙漠里。也许她走出来了,正在哪一个人家……呸,决不会,乌雅不会与别人在一起的,乌雅是他卓书的乌雅,怎么会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卓书睡不着,他起身来,去隔壁帐内看女人。
都是掳来的回鹘女人,她们正蝼在地上睡。卓书挑灯来看,叫道:“抬起头来!”
众女人被惊醒,抬头看他。卓书挑了两个俊美些的女人,要她们来服侍自己。到了帐内,卓书说道:“你们记着,好好服侍我,不然我杀了你们全家!”
他点了那两个女人的穴道,要她们轻轻吮自己的肌肤。那两个女人不惯,卓书冷笑道:“难道你们没见过男人?没侍候过男人?”
两人只好忍羞服侍卓书,眼泪噙在眼眶,只是抚摸着卓书。卓书兀自道:“你们是死人不成?要抚摸男人,让他高兴,哪里是这样?”
索雅问耶律重恩:“你与卓书动手,谁能取胜?”
耶律重恩沉吟道:“我不知道。”
其实他不能与卓书动手,他没有与卓书动手的必要,如果要杀卓书,大辽自有三十万勇士,都愿赴汤蹈火,与卓书一拚。
索雅说道:“我愿意与他一拚,就是死在他手里,也在所不惜。”
耶律重恩看她,忽地说道:“回鹘王不值得你这样做。他那样对你,并不算好。”
忽地想到,耶律重恩曾看到了她与那个小王子躺在帐内,小王子捏着她的奶的情景,索雅不由得脸一热,她心道:你是个男人,但你不是回鹘男人,你不知道亡国之恨。
耶律重恩说道:“我失国后,便知道天下虽大,无你久居之家。我四处漂泊,四海为家,那其中苦辛,只有心知。但我这许久也悟出一理,天下有国,有德者可使民安生快乐,回鹘王那么幼小,他根本就不能治国,你怎么能使回鹘强大?还不如让与有德者,使你的回鹘人安居乐业,方才是福啊。”
索雅赌气道:“你是真正的好君主吗?”
耶律重恩说道:“我能使人安其业,女人得到她喜欢的男人做她的丈夫,男人讨到他喜欢的女人做妻子。有家的人安家,有田的人耕田,人有衣有食,你还求什么?”
索雅不再说话了,她心道:耶律重恩一心要求复国,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天祚帝?忽地她想到了王太后与耶律重恩的事儿,心内的狐疑更增,她忽地问道:“请问耶律公子,王太后与公子是不是有亲?她为什么要放公子逃离回鹘?又对公子有情?”
耶律重恩好久不答,他沉声道:“她是我的表妹夷离尺,本来她父亲把她嫁与回鹘王,就是要图回鹘的。但她为回鹘王生了一个儿子,便心思在儿子身上了。”
索雅说道:“她恨她的儿子。”
耶律重恩问道:“你怎么知道?”
索雅说:“如果她不恨她的儿子,怎么会让她的儿子喜欢摸女人的奶,以至于成癖?”
耶律重恩不语,如果夷离尺真的是那样,她就是不曾忘情于他,她还是心在大辽!
索雅幽幽说道:“你该去看看她,她出去隐居在一座寺庙里。”
钟声幽幽,使山更清幽,走到了庙前,索雅说道:“我不去了,我去了,你不方便。”
耶律重恩说道:“何必如此?你去好了,我与你去,她还放心一些。”
两人真的对面了,索雅借故走开,夷离尺不看耶律重恩,说道:“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耶律重恩说道:“我听得索姑娘说起,你在这里隐居,我来看你。”
夷离尺说道:“我心已成灰,你看与不看,也没什么。”
耶律重恩忽地说道:“你帮了我。”
夷离尺忽地满面是泪:“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满可以把他教成一个好君主的,我这些日子里总是作噩梦,我梦见到了回鹘王,他用眼光杀我,一遍遍杀我……”
夷离尺哭了,耶律重恩动情了,他伸出手去,扯着夷离尺,说道:“表妹,你是我的表妹,你是我的人……”
终是暴发了情愫,两人拥在一起,再不复分开。他们沉漫在快乐里,夷离尺说道:“你为什么让我走,你为什么让我嫁与人?我本来是嫁与你的,你娶几个妻子能怎么样?你多娶几个,有我一个就满足了。”
耶律重恩叹息,他搂着表妹,才发觉她是那么瘦弱,她很瘦小,却把那么一条计策放在她的肩上。她的儿子完了,成了一个废人,她报答了大辽对她的恩情,却对她的几子施以那么苛毒的手段,她的心碎了,她恨不能立时自尽。夷离尺说道:“表哥,我不行了,我再不能帮你了。我才让索姑娘管回鹘的大事儿。她比我更强,我不愿意让你得了回鹘。”
耶律重恩说道:“我帮你找到回鹘王,让你与他在一起,好不好?”
夷离尺满面是泪,说道:“表哥,你真的愿意帮我?”
耶律重恩说道:“我自从失国,知道了许多道理,人最重要,国家算什么?我一定帮你。对了,我把索雅带来了,她问过我,我告诉了她我们的事儿。”
王太后凄然一笑:“告诉她,我本来想告诉她,几次都是欲语又止,没告诉她。她来了更好。”
索雅站在王太后的身前,她瘦得太厉害了,肩瘦如削,人也骨瘦如柴,看着索雅,说道:“我把大事委托与你,你不会怪我吧?”
索雅点头,她心内也可怜这个女人,她只有二十多岁,便做了太后,如今更是一个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失去家国的人。
索雅在一旁看到了两人的神态,心道:看来他与她是重续旧好了,两人的眼神看去都是那么炽热,耶律重恩与夷离尺再修旧好,对我回鹘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耶律重恩会对回鹘王的事儿看重一些。她说道:“太后,我想去看看卓书那里,如是方便,我当救出他来。”
夷离尺说道:“我不愿意他再做什么回鹘王,我只想他回来,做我的儿子。”
耶律重恩知道她说此话,一半是对他所说,他说道:“好啊,我去救他。”
耶律重恩的眼前又站了那个黑衣老者,他咳了半天,说道:“主人,你不该任性,回鹘王是一只死鸟,你不该管他的事。”
耶律重恩说道:“你也知道,夷离尺是我的表妹,她为了大辽,牺牲那么大,我帮她一次,也是该的。”
老者咳道:“我说的话,主人要记着。她是为大辽出过力,但她是大辽人,像我,做过的一切都是为大辽,有什么可夸耀的?主人不能去救那个孩子,你想想,她说救出来,她不要儿子再做回鹘王,那怎么可能?只要有他在,回鹘必得有王。如果没了他,再找一个回鹘王就难了。依我看,主人不光不要救他,还要杀他!”
耶律重恩大声道:“乌图,你……”
那人沉声了,他说道:“主人忘了吗?乌图早就死了,他是自尽而死的,随着岳父一起死了。”
他说时无限感伤。
耶律重恩看着他,很倔强地看他。
乌图说道:“如果主人不愿意,我将此事提交几位将军,看他们如何说,好不好?”
耶律重恩没气力了,他说道:“我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他们一向只会说一句,大辽大业为重。是不是?”
乌图说道:“是,我岳父,还有大辽的皇室宗室们,他们都死了,为了大辽而死。只有主人活下来了,主人活下来了,我们活着便有一个目标。如果没了这个目标,我们还活什么劲儿呢?我早就想去看我的妻子了,她死得那么惨,她在等我。我告诉过你,一旦大辽复国,我必死在那复国的一日……”
乌图的声音低沉,他说不下去了。
卓书的营帐外,天很晚了,卓书此时睡得也很香,有两人在为他抚摸,虽说她们的手不如乌苏乌雅的手那么善解人意,但她们也是女人,是浇得熄男人欲火的女人。
耶律重恩到了营帐外,他听到了小回鹘王的哭声。
他听到了布那儿的声音:“你哭什么?”
小回鹘王哭泣道:“想,想……想妈妈。想索雅,想悄声儿,想雪花。”
他哭得更厉害了。
布那儿说道:“你是一个男人,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一乐,就向男人撒娇。男人一乐,就喝酒。女人一愁,就哭。男人一愁,就唱。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你唱吧。”
小回鹘王不会唱,他说:“你唱,你唱。”
布那儿唱:
“天上的星星,
地上的井,
走久的人儿,
也不回程。
我想你时,
就作梦,
梦里的你,
脸在井中。”
耶律重恩的脸上有泪水了,他忽地想到,这个回鹘王的儿子也是他的亲人,他是表妹的儿子,应是他的外甥。他怎么能杀他的亲人?可是乌图的话在他的耳旁响着:“你必得杀了他,如果十八斩找到了他,会再推举他做回鹘王的。”
他正黯然神伤,想再离去时,忽地听到了有人叫喊:“大王,大王!”
原来从帐外过来了几个人,他们正是十八斩的人,他们杀了哨兵,摸了过来。
齐老轻声叫道:“大王,我们走吧!”
回鹘王脸上放光,他说:“你们救我来了,好,快走啊,布那儿!”
布那儿与他们摸出了营,忽地有人看到了,叫道:“快来人啊,回鹘人逃走了!”一时锣声响成一片。
卓书正睡得香甜,忽地醒了,他看到那两个女人歪在脚旁,他恶声道:“你们还敢睡觉?”他一举手,拍在一个女人头上,那女人立时满头鲜血,歪在一旁死了。他再一拍,再杀死另一个女人,就匆匆出帐了。
有人来报说,回鹘王逃走了。卓书立时下令:“杀,如有杀得回鹘王的,赏金千两!如有捉得他回来的,赏做万夫长!”
十八斩扶着回鹘王,齐老与他在一匹马上。上了马,正要逃走,齐老说道:“十八兄弟听着,我们是回鹘人,如果今天有三长两短,拚死也要护着大王逃走,送他去王太后那里。”众人一齐声喏,赶马如飞。
人狂奔如烟,但眼前忽地多了一人,那人奔走也如马匹一般快捷,他的身子随着马飞,忽地纵跳到马上,叫道:“留下回鹘王!”
齐老一声吼叫,身子一飞,便扑至他跟前,竹剑也飞剑而至!一时八人都扑向卓书。
卓书的身子旋即停下,在急急行进中忽地停住,身子如一朵大大鲜花飘飘摇摇落下,随手便向八个人发招。
八个人一边拚命,一边叫道:“快走,快走!”
另外十人也知道此时凶险,急急催马,赶奔向前。
卓书说道:“十八斩?”
齐老说道:“十八斩那一次不在高昌,让你小人得志。”
卓书冷笑:“十八斩那一次不在高昌城,才免了一死。”
他怒声喝道:“十八斩,自今晚起,再不复在江湖上称雄!”
卓书挥手出招,一击一拗,使得八个人颇感吃力,忽地他一飘袖,袖子打在竹剑上,竹剑一慢,身子停了一停,唰地一声,他的肩头血涌。齐老叫道:“竹剑!”
不待他出手,卓书一拳正击在他的胸前,他伛身向前,哇地吐一地鲜血,
一时间,竟是两人受伤。
卓书说道,“我要杀了你们八个人,使十八斩再也不会来麻烦我。”
他正在施出杀手,忽听得一声长啸,那啸声如龙吟大泽,凤鸣九天。
他的脸变色了:是谁?耶律重恩?须跋?还是段謇?
眼前多了一个白衣人,那是段謇,在他的身后,有一个瘦瘦的人,看不清他是谁,待得他走近了,才看得出,他是那个黑汗国的第一勇士莫奴生。
段謇说道:“卓书公子,你去神山时,走了多少圈?”
说到此事,卓书自是面有德色:“我走了十三圈,不吃不喝,一直走了十三圈。我也没用什么轻功,只是用脚走。”
段謇说道:“神山如是知道你想杀人,必是不会见容。你在神湖里洗浴,看到自己的肌肤出血了吗?”
卓书一惊道:“没有。”
段謇说道:“我听得人说,如果有人想杀人,一生害人,他去神湖洗浴,必是满身浴血。你在神湖洗浴时,必会满身是血,你没看清吗?”
卓书忽地泄气了,一个信佛的人,此时得人如此提点他,令他有些泄气,再无那凶恶杀人心性,他说道:“你胡说!段謇,谁不知道大理的段氏会说,能把死人说活?”
段謇说道:“大理段氏只有一个优长,就是手不沾人鲜血。
今天如果卓书公子想与人动手,我来陪公子好了。”
莫奴生也冷冷道:“你让十八斩的救主兄弟走开,你愿意玩,我来与你玩!”
卓书看看段,再看看莫奴生,他知道莫奴生的刀很厉害,而且这个段是天下四大公子之一,本事自是不弱,此时与他两人动手,当然没什么好处。但他笑笑,说道:“段公子远来此地,只是想看看,做隔岸观火状,怎么会亲自出手,让自己的手染上血腥?”
段謇说道:“吐蕃与回鹘的事儿我不想管,但十八斩都是义气之士,我不愿意你凶气过人,当场格杀人命。”
卓书说道:“既如此说,十八斩的兄弟们走好了,我不与他们为难。”
竹剑扶起了齐老,他还在咳血,对段謇说道:“段公子,多谢大恩!”
暗中有一双眼在看,一直看着十八斩的八个人相扶着走了,一直看着他三人站成犄角之势,看他们三人拚死一搏。
忽地,卓书也感到了,在草丛里另有一个人在,段也知道了,那个人很有本事,至少与他和卓书不相上下,那人在静中,身上也有杀气。他想拚杀卓书,还是冲着段謇而来?
段謇说道:“卓书公子,看来这一仗是打不成了。”
卓书也道:“打不成也好,期以来日。”
他起身走了,段謇叫道:“是哪一位,请站出来说话。”
在草丛里,走出来了耶律重恩。
莫奴生有些吃惊,但看段謇,却是满面春风,似与耶律重恩在此相约一般,他一揖道:“耶律公子,一向可好?”
耶律重恩很看重此人,他说道:“看来是大理段公子了,一向不曾有缘见面,今日一见,果然龙凤之姿。”
段謇大笑,说道:“耶律公子,如不嫌弃,请来吃几条烤鱼,也来与黑汗国的勇士莫奴生兄一会。”
耶律重恩笑道:“莫兄是早见过的,有礼了。”
他们三人站在一处,心里都想着卓书,他回去了,回鹘王走了,他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