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震武林卫涛回到万象镖局后,立刻召集全局镖师进入一间秘室密谈,一直谈到夜幕垂落时,方才开门一一走出来。
吃过晚饭,一剑震武林卫涛与龚师爷进入自己卧房,龚师爷默默在一张椅子坐下,而一剑震武林卫涛则走到洗脸盆前,拿出一小瓶装着白色粉末的东西,倒入洗脸盆少许,然后开始用洗脸巾蘸水擦脸。
转眼工夫,他的面貌和面色全变了!
原来,所谓“一剑震武林卫涛”的那张容貌,乃是用易容膏化装的,这时恢复过来的庐山真面目,竟是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俊美少年!
他洗好脸后,接着脱下外衣和鞋子,再由衣箱中取出一套蓝色服装,慢慢换穿改扮起来。
这时,那坐在椅子上的“龚师爷”开口了,他以忧郁的眼光看着“一剑震武林卫涛”,说道:“立忠贤侄,你不要把那口宝剑带去么?”
被改称为“立忠”的一剑震武林卫涛摇头道:“不,我们黄山一派就因太热衷于剑术,所以才发生那场悲剧,从今以后,小侄将尽量弃剑不用,以一双肉拳应付一切!”
龚师爷感叹道:“这是十分不容易的,你应该知道!”
立忠以坚定的语气道:“不错,但小侄要让他们知道,黄山一派不需用剑,照样可以在武林中抬头!”
穿戴一毕,他正对龚师爷岸然一笑道:“师叔,小侄走了!”
龚师爷起立道:“好吧,我会马上派人去通知你师父,你放心去就是!”
立忠打开床右的一座壁柜门,再拉开柜中一片木板,将身缩入,瞬即不见……
约莫盏茶工夫之后,一个蓝衣少年由万象镖局隔壁第三家的“长春药铺”走出,混入街行人中,向南城门走去。
长安街头,灯火如星,行人如织,但一出南城门,行人立见稀少,除了天上一钩眉月之外,举目看不见一点灯光,因为眼前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它笔直没入黑暗中!
蓝衣少年走出南城门,立即闪入道旁树林中,施展绝顶轻功,沿着树林向前飞奔。
转眼奔出三四里,来到一片广大的坟场上。
黑夜下的坟场,一眼看去,有的层层叠叠像高楼大厦,有的密密麻麻像排在地上的馒头,到处野草丛生,景象颇为阴森恐怖!
蓝衣少年一个箭步窜入丛冢,弯身蛇行而入,走到一座高大的坟墓前,摆头四望一眼,然后拾级而上。
这座坟墓高达七八丈,恰似一座孤立的小山,四周围着石栏杆,墓前竖立一对石旗杆,瞧那气派,就知死者生前是个做过大官的人物。
蓝衣少年登上墓前平台,举目望望夜空上的眉月,含笑轻声自语道:“现在才是一更天,我还可以睡一觉!”
说着,将那块高大的墓碣石扳开,先脚后头,钻进墓中,再将墓碣石扳回原状,一切便归于寂静!
眉月,慢慢西斜。
凉风,习习而过。
时光在沉静中流逝,大约将近四更天的时候,蓦地里,一条黑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飘落于墓前平台上!
月光下,可以看清这人身穿一袭金衣,背插一柄宝剑,是个面貌英俊的中年人!
他,正是“四海同心盟”的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仪南!
他轻轻撤出背上的宝剑,缓步走到墓碣石前,开口沉声道:“俞立忠,你出来!”
“砰!”
一声巨响,墓碣石迸飞而起!
蓝衣少年纵身欲出,但流浪天使卢仪南动作比他更快,疾然一剑架到他后颈上,沉喝道:“别动!”
蓝衣少年身躯还有一半留在墓中,无法施展身手,但其实他也并非真想脱逃,当下慢慢抬起头道:“你是谁?”
流浪天使卢仪南含笑道:“你不认识我?”
蓝衣少年故意惊“啊”一声道:“你是四海同心盟的第八号金衣特使!”
流浪天使卢仪南颔首道:“不错,明白我的来意了吧?”
蓝衣少年眼皮一垂,冷漠地道:“我俞立忠并无任何过错,卢特使捉我干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有人在四海同心盟控告你杀害很多人,所以盟主派我来捉你!”
俞立忠愤然道:“那是冤枉,我到现在一个人也没杀过!”
流浪天使卢仪南冷笑道:“你与少林、武当、崆崛、昆仑、华山五派有杀父之仇,而惨遭杀害的又都是那五派中人,不是你会是谁?”
俞立忠也冷笑道:“有人亲眼看见我俞立忠杀人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他们看见的只是一个黑衫蒙面少年,但如果那少年不是你,又何必蒙着脸孔?”
俞立忠冷“哼”一声道:“你卢特使一向以办事精明著称于世,应该想到‘嫁祸他人’这句成语才对!”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这当然也有可能,但据他们五派人称,他们从来未与一少年树仇,因此你俞立忠的嫌疑最大!”
俞立忠抗声道:“也许嫌疑最大的是他们五派之人,他们杀了我父亲,现在又使计策来陷害我,这无疑是他们一种斩草除根的恶毒阴谋!”
流浪天使卢仪南轻笑道:“我想天下不会有这种事,他们五派人纵有‘斩草除根’之心,也绝不会杀死许多自己人来换取你一人之命!”
俞立忠沉默半晌,冷冷问道:“到了四海同心盟,他们会把我怎么样?”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假如你没有充分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据我猜想,由于你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因此可能会被处以终生监禁!”
俞立忠又问道:“在四海同心盟,有没有我说话的余地?”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有,你也可以提出有力的证据来为你自己洗脱!”
俞立忠道:“好,我跟你去!”
流浪天使卢仪南并无欣喜之色,仍沉着地道:“我对你毫无偏见,希望你老老实实跟着我走,别逼我伤害你!”
俞立忠怒道:“我俞立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一不二!”
流浪天使卢仪南立刻收起架在他后颈上的宝剑,退后一步道:“很好,你出来!”
俞立忠爬出坟墓,立起了整整衣衫,然后问道:“现在就去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点头道:“是的,此时正是四海同心盟开会的时候,二帮三教及九门派的代表均已齐集庐山五老峰!”
俞立忠道:“那么,小可有一要求!”
流浪天使卢仪南注目问道:“何事?”
俞立忠道:“从此地到庐山五老峰的四海同心盟,小可不愿让人看见!”
流浪天使卢仪南不解其意,又问道:“为何不愿让人见到你?”
俞立忠微笑道:“这是小可赖以为自己洗脱罪嫌的有力证据之一,假如卢特使能够秘密将小可带到四海同心盟而不让人知道,说不定在这期间,那黑衫蒙面少年正好又去五派杀人,不就可以证明小可不是凶手了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哦,点头笑道:“好的,咱们可以雇车而行,现在咱们就回城去租一辆马车吧!”
于是,两人跳下坟墓,走出坟场,并肩朝长安城奔回来。
转眼回到长安城,流浪天使卢仪南连夜走问了三家车店,结果车店里的人都说庐山太远而回绝,流浪天使卢仪南大感伤脑筋,想了一会,忽地拍手笑道:“有了,咱们去找万象镖局设法!”
俞立忠心中一惊,忙道:“万象镖局好像不做保人的镖吧?”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我知道,那家万象镖局的卫总镖头一剑震武林卫涛是我的好朋友,他会替我想办法——走!”
说罢,电步便走。
俞立忠只好硬着头皮相随,这是意外的发展,他暗自埋怨事先疏忽了这一层,他很担心龚师叔和局中的镖师乍见自己随卢特使回局时,会误以为自已被卢特使拆穿身份而冒然对他采取行动,那一来,误会可大了!
他边走边想,不觉已回到万象镖局的门口!
流浪天使卢仪南向他低声笑道:“这家万象镖局的卫总镖头是个只想赚钱而不管任何闲事的怪镖客,所以即使他知道你是俞立忠,他也不会宣扬出去,你放心跟我进去!”
说后,便上前敲开万象镖局的大门,对那个揉眼打哈欠前来开门的伙计说道:“进去通报你们卫总镖头,说卢仪南有事求见!”
那伙计虽受雇于万象镖局,却还不知道总镖头“一剑震武林卫涛”竟是黄山派故掌门人俞云阳的儿子俞立忠,也还不知道“总镖头”早已不在局中,当下只看了俞立忠一看,便应声转入屋后而去。
俄顷,龚师爷和一位老镖师走出来了!
两人一见俞立忠随流浪天使卢仪南回来,都是满脸惊愕和困惑,望望流浪天使卢仪南又望望俞立忠,一副不知所措之态。
流浪天使卢仪南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抱歉,卢某深夜来打扰,贵局卫总镖头不在么?”
龚师爷看见他身后的俞立忠在使眼色,心下若有所悟,当即拱手还礼道:“是的,敝局总镖师出去办一件事,卢大侠有何贵干?”
俞立忠心头大宽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有件事,想麻烦卫总镖头,他几时可以回来?”
龚师爷沉思道:“只怕要三五天,卢大侠有事只管吩咐,只要敝局能力所及,自当为卢大侠效劳!”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卢某欲雇一辆马车带身后这名少年去庐山,那想城中车店都嫌路远不肯去,不知贵局能否为卢某设法雇到一辆马车?”
龚师爷看了俞立忠一眼,便颔首答道:“好,敝局为卢大侠保这一趟镖好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身武功已到超凡入圣之境,并不怕在路上出岔子,但既然万象镖局自愿保镖,那是最好不过,因之大喜道:“多谢贵局破例帮忙,卢某衷心感激!”
龚师爷微笑道:“敝局一向不保人镖,但因卢大侠欠敝局五千两银子,所以敝局愿派出一名镖头护送卢大侠等去四海同心盟,可顺便取回五千两银子!”
流浪天使卢仪南失声一啊,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到了四海同心盟,卢某一定把五千两银子交给贵局镖师便了!”
龚师爷接口道:“不是五千两,是七千两!”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呆道:“怎么又多出二千两来了?”
龚师爷微微一笑道:“此地距庐山遥遥数千里,敝局派出一名镖师和一辆马车,这代价不值二千两银子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想不错,又点头道:“好,就算七千两,龚师爷请快去张罗吧!”
龚师爷手臂引向身边的那位老镖师,笑道:“老夫先替你们二位介绍一下,这是敝局莫镖师‘追魂手莫若宾’,是敝局镖师中最干练的一个,他可以护送你们安全到达庐山四海同心盟……”
一刻时辰之后,一辆灰蓬马车开到万象镖局门外!
驾车的是“追魂手莫若宾”老镖师化装的,他撩开车厢门的帘布,请流浪天使卢仪南和俞立忠上了车,立即跨上驾车座,抓起马缰一抖,一声吆喝,顿时开动马车,驰离了万象镖局。
这时,天刚亮,马车驰出了南城门,朝官道上一路疾进!
车厢中,流浪天使卢仪南和俞立忠虽均一夜未睡,但两人毫无半点困倦之色,相对默坐了一会,前者首先开腔道:“老弟,你可以躺下睡一觉!”
俞立忠摇头道:“睡不着!”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那么,咱们不妨来聊聊天?”
俞立忠默然无语,未表可否。
流浪天使卢仪南摸了摸下巴,缓缓道:“愿意跟我谈谈令尊的事么?”
俞立忠淡淡答道:“那事卢特使已知道得很清楚,何必多谈?”
流浪天使卢仪南轻喟一声道:“不然,我卢仪南只是执行‘四海同心盟’交付任务的一个人物,有许多事情,我几乎只知道梗概而已,所以关于令尊之事,较详内情,我实在不太清楚——”
微一停顿,目注俞立忠又道:“我无意使你难堪,其实我对当今十大门派的掌门人,独对令尊最具好感,却不料他会做出那种事来,这与他平日的为人似乎极不相称,故尔很想知道那件事的详细情形,你愿意告诉我么?”
听见有人同情父亲的遭遇,俞立忠不禁十分激动,星目中顿时涌出泪光,咬了咬嘴唇,长叹一声道:“事情须得由‘五绝神魔濮阳鸿飞’这个人开始说起,卢特使对‘濮阳鸿飞’知道得很清楚吧?”
流浪天使卢仪南颔首道:“不错,五绝神魔濮阳鸿飞是二十多年前使天下武林陷入浩劫的一代巨魔,据说他的武功不但已练到金刚不坏之身,在文事方面,诸如琴、棋、书法等,无不冠绝天下,诚可谓文武兼优的一位奇士,可惜他还有一绝是‘色’,使他无法自拔。又据说他开始为害武林的起因是:那年当他五十大寿时,发帖邀请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华山、黄山六派掌门人去喝酒,但六派掌门人因不齿于他‘色’的一绝,均未亲往道贺,仅派门中人前往敷衍致意,这使濮阳鸿飞大为震怒,从那时,他就开始找六派的麻烦。六派不甘受辱,群起反抗,可是濮阳鸿飞武功奇绝,六派中人无一能敌,先后被他杀死了三百多人,后来六派掌门人连手攻他一个,才将他制服于五台山。当时,六派掌门人原想将他杀掉,不料正要动手时,忽然来了一位前辈异人,他是‘蓬莱仙翁葛怀侠’,其人武功据说更在濮阳鸿飞之上,素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他向六派掌门人求情,说濮阳鸿飞是百年来罕见的奇才,他的琴、棋、书三绝应该让它留传后世,要求六派掌门人饶他一命,只毁去他一身武功,让他的“三绝”有留传后世的机会,六派掌门人碍于“蓬莱仙翁”的情面,只得答允其请,只将濮阳鸿飞的武功毁去,限他住在五台山下的“韬光山庄”,并选派六人监视他的生活行动,只准他将琴、棋、书三艺传给他收的三名徒弟,其余的“武、色”二绝应随同他本人“死”去——我说得对么?”
俞立忠点头道:“对,后来呢?”
流浪天使卢仪南继续道:“六派掌门人制服‘五绝神魔濮阳鸿飞’的当天下午,他们就在五台山上欢酒庆贺,席间,大家都深感联合力量之强大。因此有人倡议创立‘四海同心盟’,并选举一位德高望重的‘盟主’主持解决武林中发生的各种纠纷,六派掌门人一致同意,此即‘四海同心盟’成立之由来。”
俞立忠道:“这我知道,我问的是‘濮阳鸿飞’后来怎样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他就在‘韬光山庄’接受软禁生活,日常以教授三名徒弟练习琴、棋、书为乐,如是过了二十年,就在三年前他七十岁的时候,他自感已不久人世,于是修书分致六派掌门人说明他的一身武学实得自一部武林传说已久的‘天竺圣经’,如今大限将届,愿将那部‘天竺圣经’分录给六派掌门人以赎前衍,请他们于重九之日同去‘韬光山庄’一趟,六派掌门人接信后,均为之心动,因为那‘天竺圣经’实乃一部旷古绝今的奇学,任何人得之,即能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这在目前各门各派武功激烈竞争的情况下,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了!
于是重九那天,到达‘韬光山庄’的有少林派掌门一恕上人,武当派掌门古月道长,崆峒派徐公姜,昆仑派掌门虚无大师、华山派掌门闵中五,只有令尊黄山派掌门俞云阳未到,五绝神魔濮阳鸿飞本欲先将五部录好的‘天竺圣经’送给五派掌门,但为少林掌门一恕上人所阻,他认为等黄山派掌门人俞云阳到达后再同时分发比较妥当,于是五派掌门就在‘韬光山庄’等候。到了黄昏时,一名服侍濮阳鸿飞的庄丁忽然进入客厅向濮阳鸿飞附耳说了几句话,濮阳鸿飞面色一变,立即起立向五派掌门告罪,说庄外有一位朋友来访,请五派掌门稍坐片刻,说完即匆匆出厅,过了一会,五派掌门听到庄外传来两声惨叫,大家奔出庄外一看,濮阳鸿飞和那名庄丁已双双倒在地上,气绝死了!少林一恕上人由他们两人的心房上起出两支细如牛毛的金针——老弟,那是令尊的独门暗器‘亡魂金针’啊!”
俞立忠面肉抽搐着,点头道:“不错,之后呢?”
流浪天使卢仪南轻叹一声道:“之后,五派掌门人又发现放在濮阳鸿飞身上的六部‘天竺圣经’录本已全部不翼而飞,他们认为令尊还没跑出多远,立即向前追赶,果然才追出四五里路,就发现令尊站在一座山坡上的一株冬青树下,五派掌门迅速将令尊包围起来,责问他为何要杀死濮阳鸿飞,是否欲独占那部‘天竺圣经’?令尊不肯承认,他说他在那里等候一个朋友,五派掌门自然不相信,逼令尊交出那六部录本,令尊不肯,双方一言不合,于是打了起来,结果令尊便惨死于五派掌门人的手下……”
俞立忠冷笑道:“结果他们在家父身上找到那六部‘天竺圣经’录本没有?”
流浪天使卢仪南摇头道:“没有,因此他们断定令尊已将那六部录本转到别人手里,而那人极可能就是你!”
俞立忠又冷笑道:“正是,他们杀死家父后,又立刻发动五派两百名高手四出寻找我,还好我躲得快,没有被他们找到!”
流浪天使卢仪南注目问道:“那六部‘天竺圣经’录本果真在你手里?”
俞立忠垂目反问道:“卢特使亦以为在小可手里?”
流浪天使卢仪南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我感到奇怪的只是令尊的为人,他一向有老好人之称,为什么竟会干出那种事来?”
俞立忠泯泯嘴唇,双目射出锐厉光芒,愤恨地道:“家父上五台山以至惨遭五派掌门杀害的那段时间,我正在江湖上行走,所以我不知道家父曾否接到濮阳鸿飞的邀函,但我敢说家父绝对没有杀死濮阳鸿飞,也没有抢夺他那六部‘天竺圣经’录本……”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但那天濮阳鸿飞的确死在‘亡魂金针’之下,以及五派掌门人在那附近找到令尊,这都是铁的事实,虽然令尊辩称他在那里等候一个朋友,可是从黄山跋涉数千里去五台山等候一个朋友,这似乎有点不近情理吧?”
俞立忠道:“卢特使说得是,这正是我三年来不断在寻求的一个疑问,我已访遍了家父所有的朋友,并无一人承认曾写信约家父去那五台山上唔面……”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照你这样说,令尊是被人陷害的了?”
俞立忠道:“不错,卢特使不相信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笑道:“我相信也没有用,到了‘四海同心盟’的议事厅上,你必须提出有力的证据来,方能为令尊和你脱罪……”
俞立忠冷笑道:“只要‘四海同心盟’肯给我时间,我相信能够找出来……”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目前四海同心盟,二帮三教及长白、青城、雪山、太极等九方代表对此尚未表示意见,也许里面有同情你们父子的人,可惜你一直不曾派人去疏通,不然或许会在四海同心盟上替你说话。”
俞立忠道:“我若派人去疏通,岂非表示我们父子确是杀人凶手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话不是这么说,你把详细情形告诉他们,使他们进一步了解令尊和你确非凶手,是则四海同心盟要对你判罪时,他们或会为你辩护,至少可使你判得轻些!”
俞立忠沉思片刻,忽然“嗤!”的笑了起来。
流浪天使卢仪南讶道:“有甚么好笑的?”
俞立忠立现强悍笑容,凝注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卢特使,你为人正直无私,小可对你非常敬佩,可惜你是四海同心盟效力的‘金衣特使’之一,将来咱们难免要在兵刃上相见!”
流浪天使卢仪南哈哈笑道:“这没关系,只要彼此了解就够了,但你如不能在四海同心盟为自己开脱罪嫌,就得被解入‘正心牢’监禁,你恐怕没有机会了吧?”
俞立忠含笑吐出平静而有力的声调道:“有的,小可绝不承认也不接受四海同心盟给我的处罚!”
流浪天使卢仪南眉头一皱道:“你要以一人之力与合二帮三教九派的‘四海同心盟’对抗?”
俞立忠点头笑道:“是的,我们黄山一派已被四海同心盟除名,小可自然不必遵守四海同心盟的一切规矩,卢特使你说是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正色道:“你这是自暴自弃!”
俞立忠笑道:“假如我不自暴自弃,家父和我的冤枉只怕将永沉海底!”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耸剑眉,潇洒一笑道:“这话也许是对的,那么,我得谢谢你的警告,当你不幸被四海同心盟判罪而必须入牢时,我可要关照他们防备你逃脱,否则我又有得忙了!”
“正是,请多提防,莫谓言之不预也,哈哈哈!”
“放心,我会把你看得牢牢的,哈哈哈哈……”
两人说到这里,不禁相对大笑起来。
蓦地,马车在他们大笑声中,忽然停住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轻“咦”一声,伸手撩开车厢前的帘布,向坐在车座上的“追魂手莫若宾”问道:“莫镖师,怎么一回事?”
追魂手莫若宾坐着不动,目视前方,态度镇静地答道:“有个人倒在道上!”
流浪天使卢仪南面色一变,探头向对面道上望去,果见有个人横躺在两丈外的道路上,便道:“好像是个老叫化,你过去看看!”
追魂手莫若宾跳下地,走上一看,发现果然是个老叫化,只见他满头乱蓬蓬的苍发,身上鹑衣百结,脚系一双破草鞋,瞧年纪当已在八旬以上,双臂向前伸直,面朝地上卧倒,浑然不动,不知是睡着或是死了?
追魂手莫若宾仔细打量老叫化一番,然后绕到他脚后,伸手拉拉他右脚喊道:“喂,老兄你怎么啦?”
老叫化静卧未应。
追魂手莫若宾微一冷笑,再转到他头前,抓起他右手一翻,将他身躯翻转过来,发现老叫化相貌毫不起眼,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不禁惊诧道:“啊,是个病叫化!”
流浪天使卢仪南是个见义勇为的侠士,听说是病叫化,忙道:“莫镖师请把他抱到车上来,卢某替他看看。”
俞立忠眉头一皱,不悦道:“卢特使请别忘记对小可的允诺。”
流浪天使卢仪南恍然一哦,笑道:“对,我差点忘了,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对方不是武林人,让他上来又有何妨”
俞立忠冷笑道:“卢特使安知他不是武林人?”
流浪天使卢仪南微笑道:“万象镖局的镖师非同等闲,卢某信得过。”
俞立忠道:“卢特使这样轻易相信人,只怕将来要栽觔斗!”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了笑,回望道上的追魂手莫若宾道:“算了,莫镖师,你把他移到道旁,咱们继续赶路吧!”
追魂手莫若宾颔首一嗯,便将病老叫化抱去道旁,让他仰身躺下,随即返回车上,开动马车继续向前。
车行辘辘,晨景在车轮飞转下一幕一幕向后倒退……
流浪天使卢仪南神情怏怏,斜睇俞立忠说道:“卢山距此数千里,你打算呆在这马车里一步不出?”
俞立俞笑道:“是的,吃饭睡觉均在这车厢中,大小便则野外解决,我已说过,我不愿意让那‘黑衫蒙面少年’知道我已落入你手,否则他会停止杀人!”
流浪天使卢仪南皱眉道:“这样说来,连我也无法投宿客栈了?”
俞立忠道:“这可省掉你一笔为数可观的花费,你该感激我才对!”
流浪天使卢仪南颇感哭笑不得,耸肩一叹道:“卢某自信还挺得过去,但莫镖师要睡在何处?”
俞立忠道:“露宿对镖师来说,实在算不得一回事!”
流浪天使卢仪南摸了摸下巴,忽然面容一动,像似发现了什么,一对精眸神光陡盛,凝望俞立忠沉声笑道:“哈哈,看来你老弟的谨慎没有错!”
俞立忠也发觉车厢下来了不明身份的人物,不由微微一笑道:“这也是‘证据’之一,你卢特使便是见证人,到了四海同心盟,希望你能为我作证!”
流浪天使卢仪南探手由怀中抽出一柄明亮的匕首,一面笑道:“当然,卢某也很希望你老弟不是那个黑衫少年!”
说到最后一个“年”字,猛可手起刀落,“噗!”的一声,刺入脚下厢板!
“啊唷!”
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是“蓬!”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人由车厢底下掉落地上!
马车戛然勒停,驾车的追魂手莫苦宾由车座倒纵而起,身如天马行空越过车顶,流浪天使卢仪南和俞立忠亦相继由车厢中飞射出来。
阴黯的夜色下,只见跌躺于车后道路上的,赫然正是刚才那个病倒于路上的老叫化!
他胸口已为鲜血所湿透,浑身发抖不停,一看便知刀中要害,情况至为危急。
俞立忠一个箭步跳到他身边,解开他胸口一看,发现中刀部位距离心窝仅及半寸,鲜血正由伤口如泉涌出,当即扶起他的头喊道:“喂!喂!你是谁?”
老叫化双目睁如铜铃,但目光已呈呆滞,张嘴“荷荷”喘叫着,似乎有话要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流浪天使卢仪南骈指迅将他的胸部各路血脉闭住,接着转到他背后,伸掌按上他灵台大穴,即时运功将自身的真气源源输入他体内,如此过了一会,抬目注望俞立忠问道:“成不成?”
俞立忠见老叫化面色并无好转,仍如先前那样苍白,似乎流浪天使卢仪南的运功施救只拉住他的死亡,并未使他增加一点说话的力气,不禁摇头叹道:“不成,看来你那一刀已伤害到他的心房……”
流浪天使卢仪南凝容沉声道:“再喊他看看!”
俞立忠轻拍老叫化的面颊,大声喊道:“喂丨老叫化!你贵姓大名啊?”
老叫化目中神光渐散,嘴唇动了动,挣扎片刻,忽地脑袋一歪,猝然死了!
俞立忠大为颓丧,侧视流浪天使卢仪南抱怨道:“你看,你把我的‘证人’杀死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也甚懊恼,收掌起立道:“这是他命该如此,隔着一层木板,我那里知道一刺便中他的心窝?”
俞立忠将老叫化放倒,咬咬嘴唇道:“卢特使识人较多,不认识这个老叫化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摇头道:“丐帮有名的人物卢某大都认识,这老叫化却从来不曾见过。”
俞立忠转望静立一旁的追魂手莫若宾问道:“莫镖师可认识这老叫化?”
追魂手莫若宾也摇头道:“不认识,俞老弟何不搜他身上看看?”
俞立忠一想不错,立即动手搜他身上衣袋,结果由他身上搜出一只满装金钱镖的革囊,不禁大喜道:“好啦,这是个线索……
流浪天使卢仪南取过一枚金钱镖看了看,面现惊讶道:“奇怪,就卢某所知,武林中惯用金钱镖的,似乎只有两个人……”
追魂手莫若宾接口道:“不错,那是江北的沙家兄弟,老大‘病郎中沙舜’和老二‘血胆豪客沙仁’,这两兄弟均非二帮三教九门派之人。”
俞立忠星目一闪,转望流浪天使卢仪南微笑道:“卢特使是方今天下鼎鼎有名的‘十二金衣特使’之一,小可相信卢特使一定能查出这老叫化的来历!”
流浪天使卢仪南淡淡一笑道:“俞老弟这么说,是否存心要卢某好看?”
俞立忠笑道:“卢特使言重了,小可不是这个意思……”
嘴里说“不是这个意思”,脸上的笑容却在说“不错,你流浪天使卢仪南现在如不能道出这老叫化的身份,还配当什么武林联盟的金衣特使?”
流浪天使卢仪南自然看得懂,但他是个最能沉得住气的人,他缓缓站起身,手捏下巴沉笑道:“卢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俞老弟,你的听觉真厉害啊!”
俞立忠知道他指的是刚才自己竟能与他同时发觉车底下有人攀附之事,心中颇怨自己不小心露了武功的底子,当下耸肩笑了笑,手指老叫化再问道:“卢特使愿意猜猜这老叫化是谁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收敛笑容,喟然道:“卢某愿以‘金衣特使’的头衔做为赌注——他是沙家双侠的老大病郎中沙舜!”
俞立忠含笑点点头,转对追魂手莫若宾问道:“莫镖师可知‘病郎中沙舜’的面貌有何特征?”
追魂手莫若宾道:“下巴有一粒黑痣,长着三根毛!”
俞立忠于是伸手抓住老叫化的苍发往下一扯,老叫化的头发和面皮应手剥落,现出一张面容瘦削的中年人脸孔,只见他的下巴果然有一粒长毛的黑痣,知是“病郎中沙舜”不错,不由深深一叹道:“病郎中沙舜性情虽甚怪癖,却还不失为侠义中人,卢特使今天杀了他,将何以向他弟弟‘血胆豪客沙仁’交代?”
流浪天使卢仪南低头叹惜道:“这件事两位都已看得很清楚,血胆豪客将如何对付卢某,只好由他了!”
说罢,俯身抱起“病郎中沙舜”的尸体走出官道放下,抽出佩剑挖起地来。
俞立忠移步走过去,说道:“以后小可见到‘血胆豪客沙仁’时,愿替卢特使做证!”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边挖地一边苦笑道:“谢谢,只怕‘血胆豪客’的为人不如俞老弟的明达!”
挥剑如飞,不消片刻,挖好一个土坑,他将病郎中沙舜抱入坑中,堆土埋下,随向俞立忠招手道:“走吧!”
两人回到官道上,钻入车厢,追魂手莫若宾旋又开动马车前进。
车行辘辘,车厢中的流浪天使卢仪南和俞立忠相对沉默了一会,后者打破寂静开口道:“病郎中沙舜并非偷鸡摸狗之流,他此番化装老叫化接近我们,不知用意何在?”
流浪天使卢仪南摇头道:“谁知道,卢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道理来!”
俞立忠道:“让我们来研究看看,他病郎中也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我想他应该认识你卢特使才对吧?”
流浪天使卢仪南颔首道:“不错,怎么样?”
俞立忠道:“既然认识你卢特使,他竟敢冒险前来‘卧底’,显然的,他一定有着很重要的目的!”
流浪天使卢仪南注目道:“甚么目的?”
俞立忠微笑道:“小可要说抱歉的话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俞老弟但说不妨!”
俞立忠略一沉吟,缓缓道:“也许他发现了你卢特使的某种隐私!”
流浪天使卢仪南眉头一皱,沉着地道:“说到‘隐私’两字,只有你俞老弟才会有!”
俞立忠笑“喔”一声道:“是么?小可会有甚么隐私呢?”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笑道:“譬如说,四海同心盟此番指派卢某缉捕你俞老弟,就是把你视为黑衫少年!”
俞立忠笑道:“就算小可是那个黑衫少年,现在已有‘四海同心盟’出来处理,他病郎中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也许他曾吃过你的亏!”
俞立忠道:“真遗憾,卢特使好像愈认定小可是那个黑衫少年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凝目沉笑道:“卢某要请问一句,俞老弟与人结过梁子没有?”
俞立忠摇头道:“没有,迄今为止,只有别人杀死我父亲,我还没有杀过一人!”
流浪天使卢仪南忽然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黑衫少年为何要如此陷害你?”
俞立忠嘴唇一抿,迟迟未作答复,因为这正是他最想不通的一件事,自从听到“黑衫少年”侵犯五派的消息后,他就开始追忆自己过去的经验,希望想出一个“可能”的仇人来,但搜索枯肠的结果,他发现自己竟是个“无疵可求”的人,他不由有啼笑皆非之感,自己创设万象镖局虽是为了自己的事,然而也为别人解决了不少疑难,如今的万象镖局已是一家人尽皆知“无所不能”的镖局,但自己竟无法解决降临到自己头上的难题,这岂非可笑透顶?
伸伸懒腰,他以感慨的语气笑道:“这世上常有许多不可理解的事情,你说是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是的,别的不说,比如你自己,即是一个‘不可理解’的人物!”
俞立忠一哦道:“卢特使认为小可那一点不可理解?”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自从令尊被杀后,你即隐迹不出,从未听说你有为父报仇的打算,甚至也不去找五派掌门人理论一番,这就是你使人想不透之处!”
俞立忠苦笑道:“多谢卢特使的关怀,倘使卢特使这话不是在暗示小可即是那黑衫少年的话,小可要请问一句——卢特使要小可找何人报仇?”
流浪天使卢仪南正色道:“父仇子报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你以光明正大的行动去找五派掌门人报仇,我想必能得到许多人的同情,甚至五派掌门人也将毫无怨恨可言!”
俞立忠冷冷一笑道:“卢特使认为五派掌门人是小可的仇人?”
流浪天使卢仪南领首道:“至少他们是亲手杀死令尊之人!”
俞立忠垂目微笑道:“我希望自己的观念没错,若依卢特使的看法,武林中的凶杀将永无停止的一天。”
流浪天使卢仪南目露奇异光釆道:“不然,你的‘观念’是甚么?”
俞立忠戚容道:“管见以为,如果家父当真是杀死‘五绝神魔濮阳鸿飞’而又是抢夺‘天竺圣经’之人,那么,那是家父咎由自取,小可没有理由找人报仇!”
流浪天使卢仪南惊奇的注视他,良久之后,方才敛目轻叹一声道:“但你似乎不相信令尊是杀死‘五绝神魔濮阳鸿飞’及抢夺‘天竺圣经’之人,不是么?”
俞立忠点头道:“不错,小可认为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函约家父去那座‘虎头坡’会唔的人,他杀死了‘五绝神魔’,抢走了‘天竺圣经’,然后故意留下一些假线索,嫁祸于家父,因此小可在未找到那人之前,不欲向五派掌门人做无谓的夹缠!”
流浪天使卢仪南听得频频点头,以非常赞佩的神情笑道:“老弟,卢某愿意在四海同心盟会上替你辩护!”
俞立忠一怔道:“为什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因为你是卢某这一生所见的第二个奇特人物!”
俞立忠讶笑道:“卢特使见过的第一个‘奇特人物’是谁?”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指驾车的追魂手莫若宾笑道:“就是他家主人——长安万象镖局总镖头一剑震武林卫涛了!”
俞立忠不禁大笑道:“不错,小可也曾听过他的大名,他的确是个奇特的人物,哈哈哈……”
马车经终南山越入湖北境界,再经武当山一路东南行,一连二十多天的“风平浪静”的行程后,这天入夜时分,来到了湖北重镇的武昌府。
流浪天使卢仪南为了迁就俞立忠“隐藏行踪”的主张,每次经过大城均不停歇,所以尽管来到这座繁华的武昌府,看见街上酒楼菜馆林立栉比,流浪天使卢仪南也不敢要求俞立忠下去调剂调剂—一上酒楼去喝一杯。
但是,这天,马车正在通过武昌城内的街道时,忽听驾车的追魂手莫若宾惊“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怪事!
流浪天使卢仪南开口问道:“莫镖师,甚么事情?”
追魂手莫若宾笑道:“没甚么,咳咳,你看这街上到处酒帘飘摇,在下的口水真有些发淡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叹道:“我知道这条街上有一家‘鹿鸣春’是武昌府最有名的菜馆,他们的名菜——嘿,莫镖师你最好死了心吧!”
追魂手莫若宾回头笑道:“说真的,俞老弟,咱们走了二十多天都没有发生事故,难道不能破例一次么?”
俞立忠点头笑道:“好,你拣一家客栈停下来,咱们叫酒菜到客栈里去吃!”
听了这句话,就连流浪天使卢仪南也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哈哈笑道:“好极了,卢某巳很久不知酒味,今晚必得喝个痛快才行!”
追魂手莫若宾欢天喜地的在一家“归来古栈”门口勒停马车,将马车交给一名店小二,流浪天使卢仪南和俞立忠随即下车走入客栈,前者向一名迎上来的店小二说道:“一间上房,要有大张床铺的!”
那店小二应了一声“有!”,立刻转身领着他们进入后院,打开一间上房给流浪天使卢仪南看,问道:“这间如何?”
流浪天使卢仪南点头道:“很好,我们要在这房中喝酒,你替我们去‘鹿鸣春’叫一席酒菜来,最好在我们洗好澡的时候送到!”
那店小二连声应“是”,忽地堆满笑靥低声问道:“要不要叫几个来?”
流浪天使卢仪南向俞立忠看了一眼,笑道:“我不想教坏人家子弟,算了吧!”
俞立忠转对莫若宾笑问道:“莫老,听说你们万象镖局里有一本记载武林人物的名簿,那上面有没有小可的记载?”
追魂手莫若宾笑道:“有的,敝局对俞老弟的评语是‘俊秀聪慧,风流自赏’八个字!”
俞立忠耸耸肩,转对那店小二笑道:“叫三个姑娘来,不漂亮的不要!”
那店小二深深一哈腰,拔步疾奔而去。
三人相视一笑,相继进入房中,流浪天使卢仪南脱下长衫挂到壁上,说道:“走吧,咱们去洗个澡。”
俞立忠也将外衣脱下,答道:“卢特使先去,小可要去厕所一下!”
追魂手莫若宾接口道:“在下也要去一下,卢特使你先去洗吧。”
流浪天使卢仪南怕俞立忠乘机逃走,因此有些犹豫,俞立忠看在眼里,皱眉不悦道:“卢特使,假如小可想逃走,在过去的二十几天中,小可至少有一百次以上的机会!”
追魂手莫若宾笑道:“俞弟说的不错,卢特使请放心去吧!”
流浪天使卢仪南也觉得自己顾虑得太不漂亮,连忙口称“卢某没有这个意思”,当即故示大方的走出房门,独自洗澡去了。
俞立忠见流浪天使卢仪南已去,忙向莫若宾低声问道:“莫师兄,怎么一回事?”
追魂手莫若宾面呈严肃之色道:“刚才我在街上看见了一个人!”
俞立忠注目问道:“谁?”
追魂手莫若宾走到他身前,向他附耳说了一句话,俞立忠面色大变,骇然道:“我的天,你没有看错么?”
追魂手莫若宾冷笑道:“没有,愚兄看得很清楚!”
俞立忠满脸流露震惊和迷惑之色,张目失声道:“这么说,难道——”
追魂手莫若宾抢着道:“现在我们无法判断真伪,总之你要特别小心提防!到了‘四海同心盟’的会址时自然可从他的言行上瞧出真伪来——现在我们到厕所去吧!”
两人走出房间,到厕所解了个手,再一道进入洗澡房,正在洗澡的流浪天使卢仪南一见他们进来,目光一亮,笑道:“俞老弟,你真是一位君子!”
俞立忠一面脱衣一面笑道:“只怕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是!”
说罢,跨入一个装满温水的木桶中。
三人洗好身子回到房中时,三个浓装艳抹的姑娘和一桌酒菜已经等在房中了。
店小二为他们介绍了那三个“姑娘”的芳名后,随即鞠躬退去。
这是一场表面非常轻松愉快的吃喝玩乐,俞立忠为了符合“风流自赏”四个字,不住向三个姑娘找麻烦,但都能适可而止,表现出“风流而不下流”的风度。
酒足饭饱,流浪天使卢仪南遣走三个姑娘,各自上床睡觉,一夜就这样平平凡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