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长安城。
华灯初上。
只要把这九个字连在一起,谁都想像得出长安城中正有一番“绮罗杂沓,车马骈行,飘香堕翠,盈满于路”的繁华景象。
不错,春天是美丽的,而长安自古帝王都,每当华灯初上,那灿烂巍峨的含光殿、花萼楼、大明宫、凌烟阁;那庄严肃穆香烟缭绕的宝庆寺、迎祥观、八仙庵;以及那闻名全国的大雁塔和曲江池,正是许多达官显贵,纨裤子弟,墨人骚客游宴流连的大好去处。
如此一座辉煌浩瀚的城池,自然有着三教九流的人物,也有着各种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游戏和生意,真可说是无奇不有,要甚么有甚么,甚至连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有时也会为某些奇怪的现象而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任何惊人的事物,当它流入了长安城,也只能轰动一时,稍后不久,人们也就见怪不怪,成为长安城中“包罗万象”的“一象”罢了。
这中间,只有座落在花萼楼左近的那一家“万象镖局”,自从开业至今半年余,仍未在人们的脑际里消失,仍是最吸引人最使人莫测高深的一桩怪现象!
这家“万象镖局”,的确是一种有史以来从未见过的生意门径,因为它名虽叫“镖局”,但却不做一般镖局的保镖生意,在其大门外的一块木牌上写得很明白:
一、本局迥异一般镖局,不为顾客保送各种金银珠宝等物品。
二、本局专为顾客解决私人疑难,举凡寻人,寻找失物,搜集诉讼证据或解决不便公开讼诉之事等等。
三、本局一经答应承办之事件,必为顾客达成任务而后已,并绝对替顾客保守秘密,敬请惠顾。
万象镖局总镖师一剑震武林卫涛谨白。
起初,当这块告示在鞭炮声中抬出时,曾吸引了数百人的围观,但因人们仍不大了解这家“万象镖局”的生意性质,故久久无人入内问津,直到开业两个月之后,总镖师一剑震武林卫涛接办了三件“奇案”而迅速为顾客完成使命时,大家方才明白“万象镖局”是干甚么的,而“万象镖局”也就在这长安城轰动起来了!
第一件“奇案”是失窃物之追回,当朝权倾天下的洪宰相于一年前失窃了一柄御赐的“七彩香玉笏”,它是洪宰相每次上朝用的,突然失窃,顿使洪宰相忧心如焚,一面向皇上托病请假,一面暗中行文天下,动员全国各地最干练的捕头四出搜寻,但穷搜七八个月仍无着落,最后洪宰相听人说城中有这么一家奇怪的“镖局”,就以姑妄试之的心情委托“万象镖局”追寻,结果不到三天,总镖师一剑震武林卫涛竟神奇的把那“七彩香玉笏”连同窃贼一起带到洪宰相的面前!
第二件“奇案”是寻找一个失踪十九年的男人,那人原住在城外,是个天天挑着包子进城叫卖的小本生意人,于十九年前不知何故突然离家出走,但怪的是他并未弃妻儿的生活于不顾,经常寄回许多银票,投寄地点竟是距家仅二三里的长安城,可是他的妻儿找遍了长安城的每一角落却找不到他的一点点踪迹,这使她痛苦不堪,听说“万象镖局”神通广大,为洪宰相找回来了“七彩香玉笏”,便也来找一剑震武林卫涛求助,虽然她付不起昂贵的酬金,但一剑震武林卫涛仍一口答应替她找回丈夫,果然不到两天,镖局中的一名镖师就在城中的宝庆寺外找到了那男人,原来那男人每天卖包子卖厌了,有一天竟动了奇异的念头,心想长安城中的叫化子个个活得身广体胖,收入一定不坏,就偷偷扮成一个驼背叫化子在城中行乞了一天,果然发现行乞一天的收入较卖包子多出三倍有余,于是决定不再挑那捞什子的包子担了,而以叫化子为终生之业,他除了常常寄钱回家外,也经常去自己的家“行乞”探望自己的妻儿,自以为没有一人知道他的秘密,没想到被“万象镖局”的镖师一找便着,成为长安城的一大奇闻!
第三件“奇案”是绑票,长安巨富董员外的独子有一天外出踏青,被强人绑走,投柬给董员外要他准备五万两白银赎票,董员外是有名的吝啬鬼,既怕孩子丢命,又舍不得五万两银子,于是也来找一剑震武林卫涛求助,一剑震武林卫涛敲了他五千两银子的一笔酬金,只派了一位镖师前往斡旋,越日董员外的孩子便平平安安的回到家里。
尽管这三件案子并无惊人的离奇曲折,但“万象镖局”的办事能力却是惊人的,因为这三件案子刚好表现了“万象镖局”在各方面的能力,第一表现出他们对江湖宵小的行踪了如指掌;第二件表现出他们对案情判断的精明准确;第三件表现出他们对武林黑道人物有惊人的慑服力,尤其是在承办这三件案子的时候,据说总镖师一剑震武林卫涛始终未曾亲自出马,都只派遣局中镖师出去解决,因此,一剑震武林卫涛这个人也就成了莫测高深的人物,不仅轰动了京城,甚且轰动了整个武林!
时至今日,万象镖局承办的大小案子已不计其数,但他们件件都能迎刃而解,还不曾碰到解决不了的事……
这夜晚上,长安城华灯初上的时候,万象镖局的大门口施施然走来了一个身着蓝衫的中年文士。
年约四十上下,剑眉浓黑,凤目深邃,手执一柄牙骨泥金折扇,神态举止极为潇洒俊逸,看来是个学富五车翩翩不群的有名人物!
他似乎不是专程找“万象镖局”来的,而是偶然由镖局的大门外经过,看见了大门外的那块告示牌,才停下脚步来。
只见他负手读完了牌上的文字后,英俊的面庞现出一丝微笑,鼻孔轻轻一哼,随即举步走入镖局。
镖局中的一名伙计一见顾客上门,连忙迎上前拱手问道:“先生可是惠顾敝局来的?”
中年文士颔首答道:“嗯,我要见你们总镖头一剑震武林卫涛!”
那伙计笑道:“是的,先生请坐,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他招呼中年文士在客厅上落坐,献上一杯香茗,然后进入内院通报去了。
中年文士端起香茗轻啜了一口,举目注视著客厅中的一切布置,最后视线停留在厅上一面横匾上,那是洪相国的亲笔字,写着“神通广大”四个字,他不由微微一笑,喃喃轻语道:“神通广大?一剑震武林?唔,真是奇怪得很……”
自语未毕,那名伙计已由内院转出,含笑拱手道:“敝局卫总镖头请先生里面坐!”
中年文士放下茶杯,起身随着伙计走入第二进院屋,进入一间布置异常精雅的小客厅,只见客厅里并肩站立着一中年人和一老者,生相均极不凡!
老者年约六旬,个子颀长,一身师爷装束,但双目奕奕有神,态度十分沉静,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是一位文事武功均有极高成就的老人。
中年人相貌更是出色,面白如玉,双眉斜飞入鬓,两颗眼眸像黑夜里的寒星,神态飘逸而稳沉,他似乎就是“万象镖局”的总镖师一剑震武林卫涛,看见中年文士进来,立刻拱手道:“先生请坐!”
中年文士还礼道:“阁下就是一剑震武林卫总镖头?”
中年人含笑点头道:“是的,请坐下好说话!”
宾主落座,伙计重新上茶后,随即退出小客厅。
一剑震武林卫涛含笑打量中年文士一眼,很客气的问道:“先生贵姓大名?”
中年文士答道:“敝姓胡,单名玉。”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问道:“宝籍何地?”
中年文士道:“河南开封府。”
一剑震武林卫涛看了师爷打扮的老者一眼,低头沉吟半晌,忽又抬头笑问道:“先生贵姓大名?”
中年文士勃然色变,沉声道:“在下不是早说过了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含笑如故,语调平静地道:“对不起,敝局为顾客解决疑难之前,首先要求顾客的,就是顾客必须对敝局坦诚,如此敝局方好办事!”
中年文士脸一红,呐呐道:“卫总镖头从何得知在下用了假名?”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卫某吃上一碗饭,总得想办法使自己的眼睛看得比别人深入一些,先生以为然否?”
中年文士耸耸肩,无可奈何地笑道:“岳玉青!岳飞的岳,珠玉的玉,青天的青!”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笑问道:“宝籍还是河南开封府?”
中年文士摇头道:“不,河北保定!”
一剑震武林卫涛“喔”了一声,不胜欣喜地道:“原来岳先生是保定人,那保定城有一位闻名全国的不仕才子陶一逸,不知岳先生对其人熟悉否?”
中年文士颔首道:“知道,在下与陶才子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这是最后一次请教——先生贵姓大名?”
中年文士又是一变,袍袖一拂,霍然起立道:“卫总镖头你这是甚么意思?”
一剑震武林卫涛含歉一笑道:“意思就是,保定城并无什么陶才子,那是卫某临时捏造的,而先生竟会与卫某捏造的人物‘有过一面之缘’,岂非可笑?”
中年文士满面通红,怒望一剑震武林卫涛好一阵,忽地收敛怒容,重新坐下,气定神闲的轻笑道:“好吧,在下承认卫总镖头厉害就是——敝姓卢,名仪南!”
一剑震武林卫涛连忙起身长揖道:“原来是‘四海同心盟’的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大侠,卫某失敬之至!”
流浪天使卢仪南淡淡一笑道:“别客气,卢某数月前便听到朋友道及卫总镖头的神奇能力,心中一直不甚相信,如今卢仪南某完全信服矣!”
一剑震武林卫涛谦逊道:“承蒙谬奖,卫某荣幸之至——咳,卢仪南大侠乃是‘四海同心盟’礼聘的十二位‘金衣特使’之一,论武功,一举手可使天地变色,此番莅临敝局,不知有何指教?”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找碴儿来的,只因卫总镖头号称‘一剑震武林’,使卢某十分惊奇!”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这不过是生意眼,但愿‘四海同心盟’别把卫某的匪号放在心上才好!”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卫总镖头请放心,四海同心盟乃是一个主持正义的大机构,我们‘四海同心盟盟主’为武林排解纠纷都来不及,那会为卫总镖头一个名号而动气?”
一剑震武林卫涛欣然道:“既然只是卢大侠一人看不惯,那卫某就放心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长眉一耸,但也不动怒,和和气气的笑道:“卢某对卫总镖头并无敌意,只求卫总镖头稍露一手让卢某见识见识!”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如何施为,但请卢大侠吩咐!”
流浪天使卢仪南伸手端起茶杯,轻轻往前一送,茶杯脱手缓缓飞出,“啪哒!”一声,嵌入对面一支红壁柱上!
茶杯是瓷质的,而红壁柱是上好的油杉,茶杯打入木柱一半深,不但没破,连杯中的茶水也没溅出一点!
流浪天使卢仪南目注柱上茶杯片刻,随即转望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卢某打坏卫总镖头的壁柱,真对不起!”
一剑震武林卫涛微微一笑道:“那里,区区一支壁柱能值几何!”
说着,也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抖手打出,茶杯也“啪哒!”一声嵌入壁柱内,手法和深度与流浪天使卢仪南打出的完全相同——
不,就在他的茶杯打入壁柱的同时,先已嵌在红柱上那只茶杯突然如被甚么力量所逼,竟自动飞弹了出来,飞回到流浪天使卢仪南的面前!
适时,一剑震武林卫涛向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卢大侠还请用茶!”
流浪天使卢仪南右手轻出,将弹回来的茶杯以食中两指挟住,颔首微笑道:“卫总镖头果然高明!当初‘四海同心盟’聘请十二人为‘十二金衣特使’之时,盟主及各派代表竟不知有你卫总镖头这个人,实是‘四海同心盟’的一大损失!”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笑道:“‘四海同心盟’成立于十二年前,而卫某出道至今为时不过半年,贵盟自然不会有卫某这号后起之辈!”
流浪天使卢仪南点了点头,沉吟有顷,忽然露出诚恳的笑容道:“卫兄,自古文人相轻而英雄相惜,卢某找碴儿的事到此结束,假如卫兄不嫌弃,卢某愿代向‘四海同心盟’推荐卫兄为第十三号金衣特使,卫兄意下如何?”
一剑震武林卫涛摇头笑道:“今晚承蒙卢大侠高抬贵手,让卫某继续吃这碗饭,已是十分感激,至于要卫某出任同心盟‘金衣特使’一节,恕出言无状,卫某无此兴趣!”
流浪天使卢仪南注目问道:“卫兄可是对‘四海同心盟’有成见?”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摇头笑道:“那倒没有,四海同心盟自成立以来,为武林各派解决了不少纠纷,使武林杀劫得以日见减少,卫某对‘四海同心盟’是十分尊敬的!”
流浪天使卢仪南接口又问道:“然则,卫兄因何无意为同心盟效劳?”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人各有志,说了不怕卢大侠笑话,卫某虽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但对‘阿堵物’却非常欣赏,谁出得起昂贵的价钱,卫某就替他办事!”
流浪天使卢仪南叹道:“可惜‘四海同心盟’聘请我们十二人担任‘金衣特使’,出的酬劳并不高……”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是啊,不过,就任四海同心盟的‘金衣特使’乃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凡是能够被同心盟选上的,不仅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人,也都是品德优良急公好义的大侠士,像卢大侠等自然不会计较酬劳,而同心盟盟主也不敢用金钱来侮辱卢大侠等,对否?”
流浪天使卢仪南苦笑道:“卫兄对事理如此明白,而又偏偏对金钱如此看重,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镖客!”
一剑震武林卫涛点头笑道:“卢大侠说得不错,卫某只喜欢做一个不折不扣的镖客,不敢奢望成为人人敬仰的侠客!”
流浪天使卢仪南忽地注目笑问道:“假如‘四海同心盟’出得起昂贵的酬金,卫兄愿意考虑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就任‘金衣特使’是不可能的,但假如‘四海同心盟’以顾客的身份委托卫某办事,只要谈好酬劳数字,卫某自然不敢推辞!”
流浪天使卢仪南冲口道:“既如此,卢某愿以私人身份委托卫总镖头办一件事!”
一剑震武林卫涛欣然道:“好的,卢大侠请说!”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卢某要找一个少年,他叫俞立忠!”
一剑震武林卫涛不假思索地道:“那是故黄山派掌门人俞云阳的独子——”
说到此,转对那位一直默坐一旁的老师爷说道:“龚老,请查查‘武林名人录’,我记得那上面曾有记载!”
那老师爷应声而起,走到一具书架前,抽出一本线装大簿,翻了十几页,开口念到:“俞立忠:黄山派第二十三代掌门人俞云阳之子,俊秀聪慧,风行自赏,经常在其派下地盘行侠锄奸,其父被杀后,遂失踪迹。”
一剑震武林卫涛转望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问道:“卢大侠找这少年何为?”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卫总镖头有无关于他父亲的记载?”
一剑震武林卫涛再转对那老师爷说道:“龚老,请再把黄山派故掌门人俞云阳的身历念出来!”
那老师爷就同页念道:“俞云阳:黄山派第二十三代掌门人,武功极佳,手创‘黄山三十六剑’,该剑法为俞云阳参研黄山三十六峰而成,轻灵诡谲变化莫测,由于该剑法之出世,使式微百年的黄山派一跃而为武林六大门派之一,并隐约有领袖武林之势,惟因晚节不修,于五十八岁那年,杀死‘五绝神魔濮阳鸿飞’夺取其所获之‘天竺圣经’,而拒不将其交付‘四海同心盟’,遂为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华山五派掌门人所杀,后黄山一派亦被排出四海同心盟之外!附记:‘天竺圣经’为一部西方最深奥的武学,其何时流入中原已不可考,唯因各派争相觊觎,时起凶杀,故经‘四海同心盟’决议嗣后拾获‘天竺圣经’者,应将其交付同心盟收管。”
听完老师爷的诵文,一剑震武林卫涛再回望流浪天使卢仪南问道:“是否俞云阳的儿子俞立忠在闹事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颔首慨叹道:“是的,最近半年来,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华山五派经常遭受到一个神秘少年的突击,五派高手已有数人死在那神秘少年的剑下,那神秘少年每次出现时均身着黑衫,脸上蒙着一块黑巾,扬言要把五派之人全部杀光,经五派掌门控诉于四海同心盟,我们盟主断定那少年必是俞云阳之子俞立忠,因为他只杀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华山五派的人,此外的长白、青城、黄山、雪山、太极及二帮三教的人均未受到他的攻击,足证他是为报父仇的俞立忠无疑!”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问道:“卢大侠此番要找他,可是‘四海同心盟’一致决议的?”
流浪天使卢仪南点头道:“正是,我们盟主派遣第七号金衣特使‘千手剑客上官威’及卢某负责缉捕俞立忠送回四海同心盟治罪,可是经过数月的追踪,始终没见到他的影子,最近有人说曾在这长安城内看见俞立忠出现过,故卢某便赶到这里来找,但找了三天,却无一点发现,今天只好借助卫总镖头之力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微笑道:“另一方面是想看看敝局办事的能力,是吧?”
流浪天使卢仪南又点头道:“不错,但卢某的为人想必卫总镖头也有个耳闻,如果卫总镖头真能找到那俞立忠,卢某只有佩服的份儿!”
一剑震武林卫涛沉忖片刻,突地点头道:“好,卫某就接受卢大侠的委托,不过……”
流浪天使卢仪南抢着道:“酬金多少,卫总镖头吩咐好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敝局承办案件,酬金的多寡视案情的难易而定,卢大侠知道,这件找人的案子相当棘手!”
流浪天使卢仪南说:“是的,卫总镖头别客气,只管开出价钱好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含笑道:“先付五千两白银,另外的五千两,等卫某找到那俞立忠时再付如何?”
流浪天使卢仪南似乎对一剑震武林卫涛开出的价钱很感意外,沉思有顷,不禁面露苦笑道:“好贵,卢某干了九年的‘金衣特使’,还没拿到一万两银子呢!”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如果卫某无法找到那俞立忠,五千两银子可以悉数还给卢大侠!”
流浪天使卢仪南探手入怀,取出一颗大如龙眼光芒夺目的夜明珠递给一剑震武林卫涛,问道:“卫某镖头请看这颗‘七彩夜明珠’,是否值得五千两银子?”
一剑震武林卫涛接过‘七彩夜明珠’端详一会,点点头,转对那位姓龚的老师爷道:“龚老,请开一纸收据给卢大侠!”
龚师爷应声又起,走去书案边坐下,提笔写收据,须臾写就,一剑震武林卫涛便将之交给流浪天使卢仪南,同时问道:“卢大侠今后侠踪能否赐告?”
流浪天使卢仪南收下收据,起身答道:“卢某现住宿城中的长兴客栈,卫总镖头如有事,可派人去知会一声,如卢某不在,可留话给店中小二们!”
一剑震武林卫涛跟着起身道:“好,卫某如不能在三天之内找到那俞立忠,七彩夜明珠当完璧归赵!”
流浪天使卢仪南抱拳一拱道:“一言为定,卢某告辞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也抱拳还礼道:“卫某希望在这三天之内有佳音回报卢大侠!”
三人步出小客厅,跨出了大客厅的门槛,双方又互施一礼,流浪天使卢仪南飘然走上街道,施施然而去。
一剑震武林卫涛目送对方去远后,随与龚师爷返回小客厅,两人落了坐,一剑震武林卫涛轻叹一声,面含苦笑道:“师叔,看来小侄连忍辱偷生的余地都没有了!”
被一剑震武林卫涛改称为“师叔”的龚师爷,面呈严肃之色道:“你打算怎么办?”
一剑震武林卫涛坚决地道:“把俞立忠给他!”
龚师爷面色一沉,不以为然地道:“但你知道四海同心盟中,同情黄山派的人已几乎没有,到了四海同心盟,只怕有死无生!”
一剑震武林卫涛冷然一笑道:“他们要入人以罪,也应该有充分的证据!”
龚师爷沉默半晌,颔首道:“好吧,不过到了脱罪无望时,我想你总知道怎么办吧?”
一剑震武林卫涛点点头,转问道:“师叔以前见过这位流浪天使卢仪南?”
龚师爷道:“很久以前见过一次面,那时他尚未就任四海同心盟的‘金衣特使’,大概他已记不得我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起身走去书架上取出那本“武林名人录”,翻了几页,找到“流浪天使卢仪南”的经历记载,轻声念道:“流浪天使卢仪南:一代奇人“龙潭老人康百翁”之徒,聪明绝世,文武兼修,年二十而进士及第,外放紫阳府知事,因性耿介不善逢迎,任职不及一年即弃官浪游天涯,以行侠锄奸为乐,其武功凌驾诸掌门人之上,后应“四海同心盟”邀聘就任第八号金衣特使——”
念到此,把大簿放回书架,回对龚师爷笑道:“这位流浪天使卢仪南的确是个人物,但不知他今晚之来,是否跟我们玩‘假凤虚凰’的把戏?”
龚师爷道:“大概不是,看样子他对你只有惊奇和迷惑,不过,四海同心盟的‘十二金衣特使’个个都是精明无比的家伙,你以后跟他们接触时,务必格外小心,千万大意不得!”
一剑震武林卫涛决然道:“小侄决定明天午后去找他!”
龚师爷沉吟道:“唔,不觉得太快了些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不,反正是非去不可,倒不如早一天解决!”
翌日午后,一剑震武林卫涛来到了长兴客栈。
问过店小二后,径自走入后进一排上房,在第三间客房门外停下,举手敲门。
“笃!笃!笃!”
敲了三下,房内却无人应声。
一剑震武林卫涛轻轻一推房门,发觉房门并未上闩,只是虚掩着,于是一边推开房门一边开声问道:“卢兄在否?”视线瞥处,房中并无流浪天使卢仪南!
从床上枕褥零乱的情形看,一剑震武林卫涛知道流浪天使卢仪南刚起床,人还没有离开客栈,多半正在盥漱或如厕中,当下闪身而入,反手把门掩上,趋到桌边一只鼓凳上坐下等候。
果然,他的猜想不错,不到一会工夫,房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流浪天使卢仪南回房来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听他步声已到房门外,忽然灵机一动,伸手把他放在桌上的一件衣服稍微移动了一下,疾速晃身闪入床左的一方布帘内。
那布帘内放着一只尿桶,是客栈备给住客夜里解手的。
就在一剑震武林卫涛躲入布帘后,流浪天使卢仪南开门进来了!
他还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进入房中,一直走到衣柜前,面对衣柜上一面铜镜,举手掠掠头发,摆头顾盼一番,然后转过身伸手去取桌上的那件衣服——
只见当他的手指即将触到衣服时,倏地面色一变,显然已警觉有异,刹那间,双目精光暴射,伸出的手顺势抓起桌上一只茶杯,“呼!”的一声,急打而出,同时沉喝道:“朋友出来!”茶杯穿破布帘,去势如电!
适时,布帘内响起一声大笑,一剑震武林卫涛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撩帘走出,含笑向流浪天使卢仪南抱拳一拱道:“卢大侠,冷茶怎好用来待客啊?”
流浪天使卢仪南神色一愕,接着哈哈笑道:“原来是卫总镖头,得罪!得罪!”
一剑震武林卫涛把茶放下桌上,笑道:“那里,是卫某冒昧跟卢大侠开了一个玩笑,该道歉的是卫某啊!”
流浪天使卢仪南取衣穿上,一面笑道:“卫总镖头此来可是有佳音见告?”
一剑震武林卫涛不答反问道:“卢大侠昨晚忙了一夜,可是已找到俞立忠?”
流浪天使卢仪南剑眉微锁,诧异道:“卫总镖头你在跟踪我?”
一剑震武林卫涛忙道:“没有没有,卫某是看卢大侠今天起得这么迟……”
流浪天使卢仪南展颜一笑道:“卫总镖头真够聪明,不错,卢某昨夜确曾出去了一趟,为的是想尽最后的努力,希望那颗‘七彩夜明珠’不要让你赚去!”
一剑震武林卫涛大笑道:“哈哈,太迟了,那颗‘七彩夜明珠’不但已成为卫某之物,而且卫某还要向卢大侠索讨那另外的五千两银子呢!”
流浪天使卢仪南大惊道:“啊!卫总镖头已找到那俞立忠?”
一剑震武林卫涛含笑一躬身道:“是的,幸不辱命,卫某已知那俞立忠躲藏于何处!”
流浪天使卢仪南又惊又喜,急问道:“他躲在那里?”
一剑震武林卫涛伸手笑道:“请先补足余欠五千两银子,当即奉告!”
流浪天使卢仪南着了急,深深一揖道:“卢某此刻除了几十两零用银子外,身上已别无值钱的东西,假如卫总镖头信得过卢某,两个月后,卢某一定派人将五千两银子送到贵局,如何?”
一剑震武林卫涛手捏下巴沉吟一阵,最后点头道:“好吧,但卢大侠必须把昨晚那纸七彩夜明珠的收据还给卫某,另外再立一纸五千两的借据……”
流浪天使卢仪南眉头略现不悦之色,但他未待一剑震武林卫涛说完,即口说一声“行!”,返身坐到桌前,取出纸笔匆匆写了一张借据,连同自己存执的那纸夜明珠收据一起递给他,说道:“好了,卢某全依了你,那俞立忠现在那里?”
一剑震武林卫涛收下借、收二据,笑道:“现在行踪不明!”
流浪天使卢仪南面色一变,沉声道:“卫总镖头你敢胡闹?”
一剑震武林卫涛哈哈笑道:“别紧张,现在行踪虽然不明,但到了今夜三更,他的行踪就明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又急问道:“快说,今夜三更他将在何处出现?”
一剑震武林卫涛缓缓答道:“今夜三更,他将回返南城门外的坟场,睡入前朝魏将军那座坟墓中!”
流浪天使卢仪南愕然道:“他为何睡在坟墓里?”
一剑震武林卫涛轻笑道:“大概他知道你们四海同心盟派人四处搜索他,故此他认为躲入坟墓睡觉比较安全!”
说到此,移步欲走,抱拳一拱道:“好了,卫某任务已完,就此告辞!”
流浪天使卢仪南忙道:“卫总镖头且留步,卢某还有事请教!”
一剑震武林卫涛住足笑道:“捉人的经验卢大侠应比卫某丰富,他三更回到坟墓,三更之前,卢大侠只要不去打草惊蛇,一定捉得着!”
流浪天使卢仪南微笑道:“这个卢某知道,卢某要请教的是:卫总镖头是怎么找到那俞立忠的行踪的?”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哈哈笑道:“江湖一点诀,我们就靠那一点‘诀’混饭吃,若说给你卢大侠知道了,以后我们还吃甚么饭呢!”
流浪天使卢仪南摇头笑叹道:“罢了,阁下真是卢某前所未见的一位怪镖客!”
一剑震武林卫涛一脚跨出房门,含笑转身,再抱拳一拱道:“承蒙当代高人夸奖,不胜幸之至——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