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寒而又漆黑之中,于飞虹醒了过来,他目光一转,四周静得可怖。他依稀可以看到四周是碗大的铁栏,他知道这是牢房。
他切齿咬牙,自语道:“毕仁呀毕仁,我于飞虹总有一天会杀你……”愤怒过后,那极度悲伤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颓丧地坐了下来。他相信除非奇迹出现,他是不用想出这铁牢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往事——悲惨的往事,一件又一件地迭在他的脑海——“骷髅神君”——这个养育他长大的人,终于离他而去,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回去为他收尸。
第二个帮助他的人——“天残客”也死了。
岳雅惠——这个有夫之妇,他盲目地把感情献给她,然而,她又伤心地走了……她母亲的淫态——那像一把利剑刺着他的心……
连小玉为他,又投在了“血楼”……
这些痛苦得令人无法承受的往事,几乎使于飞虹脑海炸裂……
他的一生没有欢乐,只有悲哀!他的一生没有欢笑,只有哭泣!可怖的童年,断肠的少年,他所遭遇到的无不是悲惨的……
他是一个平凡的人,但不平凡的痛苦遭遇把他造就成一个不平凡的人。
他有足够的勇气活下去,他不愿为此而死,最低限度,他要杀了这个他不认为是他父亲的父亲——毕仁。
他萎缩在铁牢的黑暗角落,把脸伏在手腕里,让痛苦包围他,让往事恶梦嚼噬他的心灵……
铁牢之中分辨不出白天或黑夜……但于飞虹明白,他在这铁牢之内已经很多天了……
饥饿、寒冷与漆黑,使他对人生丧失了斗志,这样下去,再不出十天他会活活被饿死。
这里,没有杂乱的步履之声,纵然有,也不过是每天三次牢卒送食物的脚步与叱喝。
每天有开牢或关牢之声,不是有人送进来,就是有人拉出去处死。
但,进入死牢的人均是江湖高手,他们不会叫骂,也不会哭喊,更没有叹息……
死牢,除了一些必要的声音外,静得可怖!
五天过后,于飞虹终于丧失了生存的斗志,他精神萎靡,全身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失去。
他暗地切齿骂道:“想不到你会如此心黑手辣,想把我活活饿死……”也对自己的生命发出了悲哀,这坎坷的一生,他相信是完了!悲哀的情绪掠过了他的心头,他忍不住哭出声来,倏然,左侧的牢房传来一声不肖的冷语:“哭甚么?有甚么好哭的?”
于飞虹乍然惊觉,吃力地把视线投向发声之处,但见左侧牢房的角落也萎缩着一个人影。
于飞虹怆然地咬了一咬牙,现在,他想说话,但他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已失去……
倏然——
他想到怀中的“鹤涎香”,此物有起死回生恢复体力之效,何不再服下一株?心念转处,他取出了一株“鹤涎香”送入口中细嚼吞服。
于飞虹服下了一株“鹤涎香”之后,不但饥饿顿失,而且精神百倍。他再度把目光扫向了左牢那人影,但见一个枯瘦老人有气无力地睡在地上。
一种同情之念油然而生,当下说道:“哭,因为我有伤心之处……”
“嘿嘿嘿……因为你死得太年轻?”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你哭个屁!”
“你不会了解。”
那老人半晌不语,良久才问道:“娃儿,你那还有壁虎没有?”
“壁虎?干甚么?”
“吃呀!”
“甚么?你吃壁虎?”
“这有甚么奇怪?我要活下去呀!”
于飞虹说道:“他们也没有给你送饭来?”
“这不等于白问?”
于飞虹苦笑了一下,道:“老前辈在这多久了?”
“五、六年了……”
“甚么?这五、六年中,你靠吃壁虎度日?”
“有啥稀奇!”
“哪来这么多壁虎?”
“吃一条可以活十天。”
于飞虹闻言吓了一跳,吃一条壁虎可以活十天,这简直是太难令人置信之事,也由此可知对方武功之高。
于飞虹打了一个冷战,想不到此人为求生,不惜吃壁虎度日,对方求生意志确实令人敬佩。
当下想到自己已是将死之人,何不拿一株“鹤涎香”给他,心念一转,他取出了一株“鹤涎香”,说道:“老前辈,壁虎这里倒有十来条……”
“那你就抓几条给我!”
“老前辈,此物或许暂可充饥,你先服下,我再为你抓几条壁虎。”
话落,把手中所拿的一根“鹤涎香”递了过去。
对方看了“鹤涎香”一阵子,才脱口叫道:“这……是‘鹤涎香’?”
“不错!”
“你……送给我?”
“不错!”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盖世奇珍?”
“知道。”
“那么,你……”
“反正我是将死之人,留此物在身边也没有甚么用处,虽是奇珍,但此时如同废物……”
“不……不,不管如何‘鹤涎香’仍是一生难逢的盖世奇珍,小娃儿……”
“老前辈如不嫌弃,敬请服下。”
“小娃儿,你叫甚么?”
“在下于飞虹。”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
“尚祈明示。”
“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谁,为甚么肯把‘鹤涎香’给我?”
“这算不了甚么!”
对方对于于飞虹给了他一株“鹤涎香”,的确大感震惊,谁不知道这是举世奇珍。
于飞虹突然感觉到,对方低陷的双目之中,倏然滚下了两行热泪,似是被于飞虹所为感动。
于飞虹苦笑道:“哭甚么?有甚么好哭的?”
对方闻言,不由一怔!想不到于飞虹竟会拿自己骂他的那一句话,反唇相讥。
对方长叹,道:“娃儿,迟了。”
“甚么迟了。”
“我要死了。”
“甚么?你要死了。”
“不错,我再活不过五天,唉!娃儿,隆情厚谊,我不知如何报答?此物,你请收回。”
“不管如何,老前辈请服下。”
“何必暴殄天珍?娃儿,我心脏……”说到这里,他突然脱口说道:“娃儿,有救了。”
“甚么办法可以救您?”
“不是救我!”
“救谁?”
“救你!”
于飞虹心头一跳,道:“您……说我有救了?这可是真的?”
“不错,不过……不过,这是相当大的冒险!”
“怎么冒险?”
对方沉思了良久,说道:“在江湖上,你听过‘北极天君’这个人没有?”
“听过,这是‘武林三君’中一的位,难道……就是……”
“不错,就是我。”
于飞虹不由暗吃一惊!想不到此人竟是“武林三君”中的“北极天君”当下脱口问道:“老前辈,你怎么会被抓来这里?”
“我中了他们的计啊,小娃儿,这一件事说来很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语锋略为一顿,说道:“‘血楼’楼主武功如何,我不得而知,不过,我知道‘血楼’之中,有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这个人当时在江湖上无人不知……”
“谁?”
“‘万剑之王’。”
“甚么?‘万剑之王’已投靠在‘血楼’门下?”
“不错!‘万剑之王’、‘艺圣王’及‘鬼王’为武林三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不错,这三王武功据说天下无敌……”
“错了,娃儿,天下武功高过这三人,大有人在……”
“老前辈,你说谁?”
“远的不说,六十年前就有三个人武功高过他们三个……”
“哪三个?”
“第一个是‘神秘之门’门主‘神行魔影’,第二个是‘铁血门’门主‘铁血鬼皇’,第三人是‘三心人’……”
于飞虹道:“老前辈我怎么没有听过?”
“其实,这一件事知道的人根本少之又少……”
“那么,这三个人均尚在人世?”
“不,这三人或许均不在人世,我知道‘神行魔影’是死了,第二个是‘铁血鬼皇’相信也死了,否则也不会出现‘血楼’……”
“难道‘血楼’又与‘铁血门’有关系?”
“话应该从二十年前说起,江湖最受人注目的有‘南北门’。‘南门’就是指‘铁血门’;‘北门’就是指‘神秘门’,前者属邪,后者也不算正,处在半邪半正之间,这两门弟子均神秘地出现江湖,但对于他们的来龙去脉,江湖根本没有人知,这两门势均力敌,十年前‘铁血鬼皇’死后,他的徒弟——毕仁掌理了‘铁血门’,正式改为‘血楼’……”
“这不就是‘南门’?”
“不错!‘血楼’就是‘南门’,毕仁掌握了大权之后,大肆罗致武林高手,崛起江湖,风云变色……”
“那么‘北门’呢?”
“‘北门’人物从此之后,便少出现在江湖,‘北门’以‘神秘门’为称,不问可知其神秘当非小可,五年前,我路经雁荡山一个谷中,竟发现了一个尸体,这尸体赫然就是‘神行魔影’……”
“他死了!怎么死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封血书,意思是发现他尸体之人把他安葬,并替他重整‘神秘门’。
他的身上留有一张旗令及‘神秘门’地图,我取下了这两件东西之后便出了雁荡山。
途中,遇到了‘地府冥君’约我到此一游,想不到此人已投在‘血楼’门下,他要我投在‘血楼’门下……”
“老前辈不肯,就被打下这死牢之中?”
“不错!”
于飞虹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么‘三心人’又是甚么样子一个人?”
“此人绝代才华,据说他在二十岁时误服下了一颗‘三色毒果’,是以,在某一时间之内就会变成一种人,有时候正,有时候邪,有时候疯颠得神智不清!他曾经为武林造了血劫,也曾造福过武林,但后来此人听说被一位异人困住了。
除了这三人之外,‘血影怪客’、‘丧天翁’的武功均非弱者,虽不敢说高过三王,但相信功力在伯仲之间。
前面所说均属中原,关外有一个地方也是使武林人物注目之处,那是北海‘冰宫’!
此宫宫主是谁?知之甚少,但‘冰宫’弟子武功也是有目共睹,这位宫主武功之高那是意料中的事!
另外,有一个最恐怖的地方,这个地方曾经震憾了整个武林……”
“甚么地方?”
“‘阴魂塔’!”
“‘阴魂塔’?”
“是的,它像幽魂般地存在每一个江湖人物的心目中,没有人知道塔在何方?也没有人知道塔中到底是住着甚么样子一个人物?但,他像幽灵般地存在,据说,迄今四十年中,有三个人到过‘阴魂塔’……”
“哪三个?”
“这三个人均是天赋智慧,每人才华绝代,第一个是‘天仙子’,第二是‘四海一仙’,第三是‘艺圣王’……”
“甚么?‘艺圣王’曾进入那‘阴魂塔’?”
“是的,而且,据说与六张‘艳女图’有关。”
“甚么?你说甚么?”
“‘艺圣王’虽是一代画家,但这六张‘艳女图’其中有一张实则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那么,这其中一张‘艳女图’中,极有可能记载了‘阴魂塔’去处。”
“不错,事情有这个可能,因为这三个人都得过那张‘艳女图’,先后进入那‘阴魂塔’而名动江湖。”
“后来这三个人呢?”
“失踪了。”
“为甚么?”
“谁知道?”
“那么‘艺圣王’为甚么又多画了五张‘艳女图’?”
“或许,他不愿意再有人进入‘阴魂塔’!”
于飞虹颔了一颔首,这是他从未听过的事,使他懂得不少江湖惊人往事。他笑了一笑,道:“那么,六张之中,从甚么地方才能看出真假?”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