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茫然地望着“玉狮门”门主周天英,他感到有些愤怒,周天英这样对付于他未免太过分了些。
他不希望见那不名誉的母亲,可是现在,他想见她,这是人的本能反抗天性,当下冷冷一笑,道:“算来,你也是我祖父——”
“我没有你这杂种孙子——”
“你一说什么?”
程靖发怒了!
周天英冷冷喝道:“你母亲我恨之主骨,对你我也不例外!”
程靖冷冷一笑,道:“很好,我就离开这里——”
“滚!”
“可是周淑婉我要带走!”
“别梦想!”
程靖脸色一变,怒喝道:“难道你要自食其言吗?”
“对你,我可以!”
程靖脸色陡然一变,道:“难道你认为我是好欺的?”
“玉狮门”门主周天英怒极一笑,道:“怎么?你想动武?”
程靖怒视了周天英一眼,他开始在思忖,因为现在他不能冒然行事,否则不堪设想。
周天英的武功,他差他并不多少,如今之计,他是想在他不觉之间带走周淑琬。
程靖冷冷一笑,道:“周天英,难道你要遗臭武林,做一个无信之辈?”
周天英似乎略感一怔!
程靖冷冷地道:“我说过我要把人带走!”
“恐怕你带不了!”
“那就试试!”
程靖一语甫落,人已弹身而起,向“玉狮门”门外飞泻而去,周天英大喝一声,也追了出来。
再说程靖到了大门外,周淑琬急急问道:“怎么了?”
“了”字未出,程靖左手一探,周淑琬乍觉身上一麻,人已被程靖挟在肋下!
杨雪华脱口叫道:“怎么回事?”
“事”字未完,“玉狮门”门主大喝一声,扑向了程靖,喝道:“小子!放人!”
“呼”的一掌,电奔雷骇之势拍向了程靖的背门。
“玉狮门”门主周天英猝然一击,挟其毕生功力所发,威力之猛,委实非同小可。
程靖一转,喝道:“难道我怕你不成?”
右手一扬,呼的一掌,追击过去。
“砰!”
一声巨爆,两条人影乍分,程靖疾转了十来步,而周天英也退了七八步,方各自拿桩站稳。
倏然——
杨雪华一个箭步,截住两人当中,喝道:“你们到底干什么?”
程靖冷冷喝道:“周天英,你是不是真要与我动手?而做一个言而无信之辈?”
杨雪华脱口道:“程哥哥,你已接了他三招不败?”
“不错!”
“那么,这为了什么?”
“他自食其言!”
杨雪华怒道:“周门主,你这就不对了!”
“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人家既然接了你三掌不败,你就应该遵守诺言!”
“女娃儿,你到底是谁?”
“程靖的妹妹!”
“胡说,程立峰只生一子——”
“我们是结拜兄妹!”
“玉狮门”门主冷冷喝道:“就因为他是程立峰的儿子!”
“程立峰与你有仇?”
“不错,我恨程立峰其人!”
杨雪华冷冷地道:“仇归仇,诺言归诺言,人家接了你三掌……”
“只要他带得出……”
程靖冷冷一笑,道:“这不容易?”
一语甫落,人已朝石阶下奔去,周天英大喝一声,道:“看看是不是容易?”
周天英人如星泻,截住了程靖去路,呼的一掌,当胸扫来,程靖右手一扬,也猝然攻出一掌。
两人动手之势,迅快无比,程靖在一掌攻出之后,人已借势腾身,如飞泻去。
杨雪华紧随其后追去。
程靖几个纵落,已出了数十丈之外,突然,眼前人影一闪,那个守在半路哨站上的老妇人猝然截住去路!
程靖大喝道:“让路——”
情急之下,一掌已经攻出。
就在程靖一掌攻出之际,周天英凌厉的一掌,已从背后扫了过来,那老妇也攻出了一掌。
程靖这一来前后受制,想脱身自是不容易之事,杨雪华双手齐扬,一掌拍向了周天英。
杨雪华的成功,根本不差于程靖多少,这两掌击出之力,何等之猛?
周天英这一来不得不收势闪身,程靖借势弹了出去,也亏杨雪华这一掌,否则程靖必定要受伤不可。
这时——
程靖已掠身而起,直朝墙外射去。
周天英再度追出,而那老妇却伫立不动,暴喝之声传来,周天英再度与程靖交上了手!
那守门的中年妇人,堵住了墙门出路。
杨雪华弹身到了门口,功运双掌蓄势待发。
这当儿——
人影翻飞之中程靖被周天英迫退了五六步,周天英喝道:“你还不把人放下?”
双手交错,攻出了三掌。
程靖一咬钢牙,大喝一声,拼命地攻出了一掌,人已借势弹身射向墙门之外,倏然——
那中年妇人一掌后出,迎向了程靖射来的身子击去!
杨雪华一声叱喝道:“前辈手下留情!”
呼的一掌,击向了中年妇人的掌力,“砰”的一声,两条人影乍然而分,程靖的身子已无阻扰地射出了围墙之外。
周天英向墙外追去,程靖大喝道:“站住!”
周天英猝然把脚步停了下来,程靖冷冷喝道:“周天英,我已出了你‘玉狮门’,难道你还要再动手吗?”
周天英又气又难堪,他万万想不到程靖的武功会高到如此出奇,当下怒道:“不错,我这位孙儿你可以带走,可是你姓程的如敢再进入我‘玉狮门’半步,我就不会便宜你!”
话落,转身行去,瞬间已不见!
程靖放下了周淑琬,说道:“周姑娘,现在你自由了!”
周淑琬突然跪了下来,道:“周淑琬蒙程公子仗义援手,此恩不知如何言谢,他日当相偕我男朋友定谢程公子之情……”
言至于此,几乎泪落。
程靖说道:“快起来,快起来,程靖当不起这大礼!”
周淑琬缓缓地站了起来,道:“程公子欲去何处?”
“你知道我母亲被关在哪里?”
“谁?”
“你的大姨。”
“不知道!”
那位守着墙门的中年妇人倏问道:“你是玉琪姐姐的儿子?”
“是的!”
中年妇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奇异色彩,道:“你想知道她在哪里?”
“是的!”
“她被关在海中礁石上的石屋中!”
程靖闻言,恍然记起了那海中礁石上的石屋,那凄厉的笑声,也像在骤然之间飘过了他的耳际……
他怆然而立。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去见见这个他瞧不起的母亲?
是的,他不想见她——但本能的欲望,却促使他去见她!
中年妇人叹道:“她已被关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
“是的,你祖父……”
“我不承认周天英是我祖父!”
中年妇人苦笑了一下,道:“周天英认为你娘的行为,毁了他一生名誉,盛怒之下,将她关在那石屋之中,从那时候起,他便出言嫁丈夫必须接他三招之例,玉琪姐虽然做错了事,但二十年折磨,也够了!”
程靖几乎泪下!
中年妇人又道:“我希望你能去救她!”
程靖咬了一咬钢牙,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望着中年妇人,怆然道:“如你不卑视我,我愿叫你姨妈!”
中年妇人展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笑容,道:“我不卑视你!”
“姨妈,她从未出过那石屋?”
“是的,二十年来,从未走出一步!”
“她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这不难想象的!”
程靖悲恸地说道:“不管我是否瞧不起她,我都应该救她,她的罪恶二十年已经受够了,我不能让她被关一生……”
“是的,你应该设法救她!”
“姨妈,哪条路可通那礁岩上石屋?”
“一道是由本门岩上直达,中一条却是你们原先上来之处,不过,那石屋对岸有人看守的!”
程靖想了一想,道:“那么,我从原先上来之路绕过去!”
“那么去吧!”
“谢谢姨妈指点。”
话落,扫了杨雪华一眼,双双弹身奔去,瞬间已消失不见。
下了高岩石阶,程靖又回到了原先之处!
倏然间——
石屋中的厉笑之声再度传了过来,这厉笑之声,似是在发泄着内心之中的委曲而发!
杨雪华问道:“程哥哥,那石屋中关的真是你母亲?”
“是的!”
“那我们就非救她一纵我豁出性命,也非救她不可,我们走吧!”
程靖点了点头,弹身沿沙滩飞奔而去,瞬时已到石屋不远的对岸!
倏然——
一声断喝之声传来道:“谁?”
喝声甫落,人影乍闪,一个年约四旬的青衣人,突然截住去路,程靖心知这便是守屋之人。
青衣人望了程靖一眼,问道:“三位到此为何?”
程靖脸色一变,喝道:“难道我们不能来吗?”
“不错,本地五十丈内划为本门禁地——”
程靖断喝道:“让路!”
他举步疾走过去。
青衣人喝道:“小子,你找死吗?”
程靖冷冷地道:“只怕未必!”
“看掌!”
青衣人掌势倏扬,呼的一掌向程靖击了过来,程靖右手一扬喝道:“找死——”
程靖狂飙般的掌力,在断喝声中,已迅然攻出,“砰”的一声,青衣人的身子疾退了十来步!
程靖就在对方身子还没有站稳之际,再度弹出,一声疾喝道:“躺下!”
手指点出,青衣人已躺了下去。
倏然——
一声洪笑之声传来,喝道:“阁下好俊的武功呀!”
程靖抬眼望去,但见岩间闪出了一个青衣老人,背后,跟着三个青衣中年人截住去路!
杨雪华向程靖低声道:“程哥哥,你看到没有?那乱岩石中,有一条小船?”
程靖目光一扫,道:“看见了!”
“这船正好给我们用!”
“现在必须制服这些人!”
程靖话犹未落,当首的青衣老人冷冷问道:“阁下就是程靖?”
程靖心头一震,应道:“不错!”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阁下果然会来,不过,我们门主下了命令,阁下还是退回去吧!”
“我不呢?”
“你也到不了那石屋!”
话落,人已欺了过去!
青衣老人冷冷一笑,蓄势待发!
倏地——
程靖大喝一声,射了过去,掌势一翻,呼呼两掌,疾攻而出。
青衣老人左手一圈,凌厉攻出三掌,但见两条人形疾闪,数个照面攻击之下,双方已出了十来招。
出手之快,十分骇人,程靖心里暗地吃惊,因为这青衣人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
当下他拼命之心油然而生,断喝声中“幽灵乍现”又猝然递出。
杨雪华眸子射出了一片杀机,一眨一眨地迫视着两人动手,如果其他三个青衣人敢加入战圈,她也会出手。
刹时,数十招已过!
倏然——
两声断喝之声同时响起,但见两条人影乍然而分,青衣老人哇的一声大响,口中连喷三口鲜血,仰身栽地不起。
而程靖也右手按在胸口,额角汗如雨下,疾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地不起!
就在程靖坐地之后,两个青衣人挟起一声断喝,闪电般地射向了程靖,掌力同时扬起。
杨雪华的娇躯在两个青衣人出手之际,也猝然飘起来,反扑两个青衣人,玉腕翻飞之中,已攻出了两掌。
杨雪华这出手之势,挟以毕身功力所发,威力之猛非同小可,当首青衣人首当其冲,应声惨死!
另一个青衣人吓了一跳,猝然收身后,杨雪华双目射出精光,喝道:“你再过来试试!”
青衣人打了一个冷战,转身飞奔而去。
杨雪华娇躯一旋,提起程靖,向岩间小船落去,右手向水中一挥,那小船已如飞向海中射去。
她拿出了一颗丹药,给程靖服下,切声问道:“你——没有什么妨碍吧?”
程靖略为睁目望了杨雪华一眼,点了点头,他的内心,直有说不出的感激!
当下运功疗伤,杨雪华把船驶向了石屋。
不久,已到了礁岩数丈之外,倏然——
一声断喝传来:“是谁?”
杨雪华与程靖抬眼望去,但见两个瘦长老人,伫立屋前岩上,程靖一声断喝,身子已飘向了礁岩!
右侧的老人一声断喝道:“小子,你找死——”
掌力一挥,迎着程靖扑去的身子,击了过来。
程靖想不到对方会猝然出手,当下身在半空之中,想出手接招自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他借势一飘一旋身子已落在了船中。
右侧的青衣老人冷冷笑道:“姓程的小子,你还不给我滚回去?”
程靖冷冷一笑,道:“你们当真找死吗?”
“找死的恐怕是你——”
你字未出,杨雪华的身子突然射起,朝礁石上射去,她也在射身之下,猛然攻出一掌。
程靖也紧随杨雪华之后,飘身而上,左右两掌,挟以毕生功力发出。
两人这一着全是拼命施为,力道之猛,委实非同小可,左右两个青衣老人果然被迫退了三四步。
两人方才站到岩边,两个青衣老人的掌力,已告涌到,出手迅猛无匹。
程靖一咬钢牙,右手一封,硬接右侧老人一掌,“砰”的一声巨响,青衣老人栽落在岩上,而程靖一个拿桩不稳,也向海中落去!
噗通一声,程靖落在水中。
杨雪华叱喝声中,玉腕疾飞,连攻五掌,迫得另一青衣老人节节后退。
倏闻杨雪华一声断喝道:“躺下!”
“砰!”
青衣老人口血喷出,人已倒了下去。
这时,程靖已游到了岩边,杨雪华一探手,把他拉了起来,杨雪华急急问道:“程哥哥,你——”
“我很好,只是湿了衣服!”
“这就好!”
程靖望了石屋一眼,倏涌黯然之情,他母亲到是什么样子?二十年凄凉岁月,的确把她折磨够了……
倏然——
石屋之内,再度传出了那凄凉的笑声,声似夜枭悲鸣,闻来令人心跳,程靖为之泪下。
忽然间,程靖发觉自己似是不应该来这里,他不希望见他这不名誉的母亲!
他卑视她,不谅解她!
杨雪华见程靖怆然泪落,不由说道:“程哥哥,进去呀!”
程靖在悲痛中醒了过来,他咬了咬牙,道:“我似乎不应该来——”
“为什么?”
“我瞧不起她!”
“瞧不起她?程哥哥,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程靖长叹道:“你不会了解的,我母亲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说什么?”
程靖惨然笑道:“你不必吃惊,以后我会告诉你这件事的!”
杨雪华道:“那么你进去吧,既然来了,你总得进去看看她!”
程靖黯然咬牙,点了点头,向石屋之内走去,——到了石门之前,他用力一推,但石门却分毫不动!
程靖一怔!
这石门像有机关,否则他这一推,当不会毫无动荡,他望了杨雪华一眼,说道:“这门推不开!”
杨雪华娇躯一划,猝然抓直了那个被他所伤而躺在地上的青衣老人,眸子骤现杀机喝道:“这门是怎么开的,说!”
青衣老人咬牙道:“不知道!”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夫就是不说!”
“我倒不相信你是一个铁铸之人!”
话落,右手疾点了青衣老人两大穴脉,痛得青衣老人哀叫出口,杨雪华叱喝道:“你说是不说——”
“我……我……”
“你再不说,我就叫你痛苦而死……”
“我……说!”
杨雪华解去对方穴道,喝道:“开关在什么地方?说!”
青衣老人一指地上一块凸起的青色石头,道:“那就是了!”
杨雪华望了那青石一眼,走过去用力一踩,但闻轧轧声起,果然,那石门徐徐而开!
程靖抬眼望去,但见石屋之内一片漆黑!
杨雪华叫道:“程哥哥,进去呀!”
程靖怔了一怔,木然地走了进去……
他的心情十分激动与悲恸!
倏然——
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道:“什么人?”
程靖全身如触电般地颤栗了一下,抬眼望去,但见石屋的阴暗角落,萎缩着一团黑影!
那低弱的声音又传来道:“把饭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程靖闻言,为之泪下,他母亲竟认为自己是送食物进来的“玉狮门”门人。
他望着她的黑影,不知如何启齿!
围绕着他心灵中的,是一团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痛苦,木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那微弱的声音倏喝道:“听到没有,把饭放在那里,给我滚出去。”
程靖在悲切中醒了过来,他挪动了脚步,向那黑影——向她母亲萎缩的角落,走了过去!
他终于看清了那黑影——他母亲,但见她头发散乱,衣饰破烂不堪,骨瘦嶙峋,在她身上,见不到有一些肉的存在。
如非她双目之中闪动着一丝微弱的光彩,程靖几乎不相信她会是个人——一个女人。
她会是那个艳名四播的“剑海娇娃”?
她会是程靖的母亲周玉琪?
——此情人目,顿令程靖悲切泪落!
周玉琪目光闪动着奇异光彩,问道:“你……是谁?”
程靖张口讷讷,他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石屋之内,一片死寂,她与他在凝视着,天啊,这母子相会的场面,是多么感人泪落?
周玉琪惑然道:“你……到底是谁?”
程靖终于张口叫道:“娘——”
一语叫出,他本能地向他母亲扑过去扑在她的怀里,像一个渴望母爱的游子一般!
他哭了,伏在她的怀中哭了!
她睁着一双失神的眼睛,错愕,吃惊,她似乎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知道他是谁,而是这突然的惊喜,使她不敢相信,这突然发生的事是真的!
她疑似在梦中!
——是的,二十年漫长的凄凉的痛苦日子,她渴望的一天——渴求这梦般的一天出现,这一天来了,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梦般的日子,冬于展在他的眼前!
她疑惑而又茫然地道:“真……的是你……”
话犹未落,她的低陷的双目之中,慈母泪水骤滚!
程靖悲恸地道:“娘……真的是我。”
她的枯瘦的双手终于抱住了他,抱着这个她想念的儿子,深恐这乍然得到,会突然再失去一般!
她咽呜地说道:“儿呀……娘……终于见到……你了,二十年啦,娘多么想着你……”
“我……我也是!”
“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下痛哭失声!
母子相拥而泣!
倏然——
程靖突然推开了他母亲周玉琪——那一股对他母亲不齿的情绪,突然间涌上来。
周玉琪的身子,疾退了五步,她悚然地望着他!
程靖望着她,一片冷然!
周玉琪脱口而叫道:“你……你怎么了?”
“我不是很好吗?”
“孩子——”她切切地道,“你瞧不起我?”
程靖咬了一咬钢牙,道:“是的!”
低凹的双目之中,泪水骤涌,像一个慈母对她爱子,忏悔一般,她多么心痛也多么悲伤?
她悲惨而泣,道:“是的,孩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不应该有我这不名誉的母亲……”她切切而泣!
程靖木然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是爱她,还是恨她!
良久,她又问道:“你……叫什么?”
“程靖!”
“你爹……程立峰呢?”
程靖冷冷地道:“你认为程立峰是我父亲吗?”
她闻言为之一怔,道:“我……想是的!”
“你为什么不说唐青宇是我父亲?”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与愤怒,这一句话又像针一样地刺着周玉琪的心。
她心碎了!
行行慈泪,滑下了她的苍白脸颊……
她哭着问道:“你……全知……道?”
“不错!”
“谁是……你……父亲了?”
“我不知道!”
“应该是程立峰!”
“程立峰?”程靖冷冷地笑了起来,道,“你会这么说,只是你心里的感情而言……”
“不!我知道……是他生的!”
“凭什么?”
“女人对此事比较敏感!”
“只因为你爱程立峰?”
“或许是的!”
“可是,我不能肯定是他生的!”他冷冷一笑,又道,“反正这两人之中一个是我父亲就是了,我不会一辈子是两个父亲的人!”
言至于此,他不由一阵黯然!
周玉琪泣道:“我不配为你母亲,我知道你会卑视我!”
“那你何必当初?”
“我错了……也迟了!”
“你毁去自己一生,也毁去了程立峰,你难道不知道她已有了情人?”
“我知道……”
“那么你……”
“我无法自拔,我非得到他才甘心……”
“然而,你却一无所得,你毁了四个人的一生——程立峰与她的情人,你自己与我……”
程靖泪下了!
“是的,我毁了你们……我不求任何人的谅解,也不值得任何人谅解,错由我造成,悲剧也由我一手导演,某些时候,我自问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她在突然间,变成了十分镇定之人,良久,她又道:“我曾想到了死,是的,我应该死,人世间名誉的存在,是似一个污秽,死对于我,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解脱。
“然而,我没有死,因为,我还要见你一面……”
程靖忍不住又激动地脱口而叫道:“娘——”
周玉琪闪动了一下泪眼,道:“该悲伤的时候过去了,我也见到了你,你大了,能自立了,这些已够娘安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娘……”
“你该知道,我不想做你娘,现在你去吧,反正……我也快死了……”
“什么?你……” 、
“我已病入膏肓,如非一股意念支持我活下去,我早死了……咳!咳!”
突然,她一连串的咳嗽!
程靖发现她太过不幸了,是的,她该得到谅解,或许她本身也不愿意做一个罪人!
二十年没有阳光的日子,她在痛苦中度过了,她活的只是一股意念一她要见她亲生的儿子一面。
现在,她得到了!
只是,这相见没有带给他希望——只是带给他刺心的悲伤。
倏然——
一声长啸及暴喝之声破空传来,程靖闻声脸色一变。
突闻周玉琪喝道:“你快走……”
走字甫出,他看见了她吐了几块紫黑的血块,右手按在胸口,人萎靡倒了下去!
程靖嘶声大叫道:“娘——”
他向她扑了过去——扑在她身上,泪水又滚下来,他不明白他为何而哭,也不知他在悲伤什么。
周玉琪吃力地说道:“你……去……吧……”
“不……”他脱口喊出。
“你……不应……该死在……这里,娘……是没有……希望的人,我终……于见……你一……面,死……亦瞑……目……”
“娘……你不会死的!”
“我……老……早就……该死……想……不到……还能……见……你……一……面,……心……慰矣……”
“娘……”
他哭了,本能的内在冲动,使他哭了起来,他明白,他一生之中,这样痛哭的,可能只有这么一次了!
“儿子……”
“娘!”
“娘……没……有……希望……了……”
他哭着,无语去安慰她!
“娘……一生……对你……不……起,愿……愿……来世……咳!咳!”随着她微弱的咳嗽中,他看到了她吐出了块块紫血……
“娘……你……”
“我……得……的……肺痨……已……一年了……”
她的声音,低弱得令人听不清楚……是的,她已病入膏肓,从前活着的,是一个意念而已。
现在意念消失了……
——她的生命,也将在凄凉而不幸中结束了!
她——是不幸的吗?
在某一个角度来看,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青春的年华与生命,只带给她短暂的幻想与憧憬日子。
她曾经疯狂地追求她的爱情,可是,她一念之间,造成了四个人生命与希望的毁灭。
她在这石室中不曾希望再得到什么,纵然有,也不过是程靖到此见她,现在她得到了,生命也只剩下了空白。
二十年了——她在这阴暗的石室之中度过,如果她有什么重大不赦之罪,相信二十年也够了。
上苍原谅犯罪忏悔的人,难道就不能原谅这个被关了二十年的一代佳人周玉琪吗?
她应该得到谅解,因为她所受的痛苦已经够了。
倏然间——
石屋之外,爆起了一声断喝道:“姓程的小子,你胆子也真不小。”
程靖在悲痛中,惊醒过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道:“姓程的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杨雪华的声音传来喝道:“有本事的过来试试!”
程靖转脸望去,但见杨雪华挡在门口,四五个黑衣人伫身门外,一场杀机,骤现眼前。
程靖收回了视线,周玉琪断断续续地道:“去吧……别管……娘……”
“不,娘,我要跟你在一起!”
“傻子……傻子……”
她低陷的双目中,泪水行行滚下耳际,又道:“何……必……叫你……我……都……伤心……”
他真想痛哭一场,可是在极度的悲伤之中,反而令他哭不出声音与眼泪!
她的生命,
就要结束了!
她没有给他爱,
何必给他伤心呢?
——她不愿意她的儿子看着她死亡,她一生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岂能平添他一份死亡的悲伤?
然而,程靖会走吗?
——当然不,不管他是多么恨她,瞧不起她,她生命即将终结,不幸结束时,他又怎能不原谅她……原谅他这个不幸的母亲?
她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泪水使她看不清,或且是死亡的象征。
倏然——
暴喝声传来,但见两条青衣人扑向了石屋内,杨雪华玉腕乍扬,两掌已如电攻出。
人影翻飞中,两条人影被她挡了回去。
杨雪华喝道:“不要命的,再过来试试!”
声音,充满栗人的杀机。
程靖缓缓地收回了视线,他咬了一咬钢牙,把他母亲抱了起来,周玉琪悚然地说道:“你……干……什……么?”
“离开这里,二十年的日子你已经受够了……”
“不——”
她嘶叫着!
程靖悲切而茫然地望她!
“我……要……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听见,程靖只是怔怔地抱着她!
周玉琪断续着说道:“儿……子,娘……对不……起……你……我……说过……愿意……来世补……偿……你……原谅……我……吗?”
“娘!我不!你!”
她的脸上,闪电一般地掠过了一丝慰然笑容,随即又泛起了那苍白之色,她又吃地说道:“你……愿意……为娘……做几……件……事!”
“愿意的,娘!”
“你……告诉……程……立峰……我……死……了……”
直到死,她还是忘不了她这生命中所爱的人!
程靖为之心酸,道:“只要他尚活于人世,我会找到他告诉他你的死讯!”
“也……求……他……原……谅我!”
“我会为你做到。”
“另外……去……找那……不幸的……程……立峰的情……人!我……害……了她……也……求她……原……”
“谅”字未出,她头突然一摆,死了!
程靖嘶声大叫道:“娘……他的情人是谁?”
然而,她不会听见了!
死了!
她的一生,在悲苦之中结束!
“娘……娘……”
程靖嘶声地叫着她,只是,她再也感受不到,她爱子的亲切呼声了!
多少绮丽之梦,随她葬送在这石屋之内!
——现在,她走了,一无所得地离开了人间,步入了黄泉之路,纵然她有所得,也不过死在她爱子的怀抱内。
不幸结束了!
痛苦长眠了!
——留下凄伤与断肠在人间。
程靖抱着她的尸体,痛哭失声!
暴喝之声,不断响起,他似乎是一无所觉!
他抱起母亲周玉琪的尸体,向门外走去!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步向什么地方走向何处!
断喝声中,三条青衣人影一闪,当首两人,以拼命之势攻向了杨雪华。
这两人拼命扑攻之势,迅猛无匹,杨雪华身子不由被迫退了两步,另一条青衣人影又直射过来。
出手之快,奔雷骇电。
杨雪华叱喝声中,左手猝然攻出。
砰然一声巨响,那条青衣人影飞泻而出,杨雪华已退了五六步,倏然,一声断喝传来,道:“贱婢找死?”
五六条人影疯狂扑来!
场面情势,一片紧张。
杨雪华一咬钢牙,掌势连环劈出,人影翻飞之中,五条人影又被她挡了回去。
哇的一声,她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倏然——
一声断喝传来道:“让我来收拾这贱婢!”
抬眼望去,两个青衣妇人拥着周天英,缓缓地向门口走了过来!
而程靖却失神般地向门口走去……
杨雪华见状,晃身挡住去路,喝道:“你找死吗?”
“找死?”
程靖话犹未落,断喝声起,青衣人影一闪,周天英挟着如电的身影,一掌直朝杨雪华背后扫了过来。
杨雪华陡然转身,闪招已自不及,右手一挥,迎着周天英劈来的掌力,硬封了一掌!
“砰!”
“哇!”巨爆声中,杨雪华口血狂飞,娇躯砰然撞在了程靖的身上,几乎把程靖撞倒!
也在这一撞之下,程靖乍然醒了过来!
周天英阴恻恻一笑,道:“今天,你们就死在这里吧!”
话犹未落,掌势又起!
程靖陡然一声断喝道:“周天英,你给我住手!”
周天英被喝,下意识地把击出的掌力收了回来,冷眼一扫,不由暗地打了一个冷战!
程靖的双目之中,射出了骇人的凶光,脸上涌着恐怖的杀机。
当下周天英强颜一笑,喝道:“莫非你还有什么遗言交待吗?”
程靖向周天英欺了过去,喝道:“周天英,我程靖与你有什么仇?说!”
周天英一怔,半晌无语!
程靖切齿地道:“我母亲被你关了二十年,不错,或许这是她罪有应得,可是现在她已死……”
“死了正好!”
程靖脸上骤现可怖神采喝道:“我母亲既然被你关死在这里,难道你也非杀我不可吗?”
周天英冷冷一笑,道:“不错,你太藐视于我,闯我‘玉狮门’又伤我门人,到此见周玉琪!”
“你为此想杀我?”
“不错。”
“我程靖如真死在你手里,你又何所得?”
“称心快意!”
程靖阴恻恻一笑,道:“周天英,我不想与你动手,只要你让路!”
“办不到!”
程靖双目一睁,杀机骤射,喝道:“周天英,你真想杀死我才甘心?”
“不错!”
程靖仰首一阵狂笑,道:“周天英,你太可恶了,你想杀我,我怎能留你?”
“死在眼前,还口出大言!”
程靖喝道:“也好,周天英,你给我滚出去,今天我们不死不散!”
周天英冷冷一笑,道:“很好!”
他转身退了回去!
程靖望了坐在地上的杨雪华一眼,道:“杨妹妹你!……”
她喘着气接道:“我……还承受得起!”
她吃力地站了起来,惨然道:“程哥哥,看来我们……”
她芳心一痛,以下的话不忍启齿。
程靖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他切齿道:“是的,我们活着出去的希望极少,然而,我纵死这礁岩之上,也要杀周天英这个狂人。”
“你……办不到的!”
程靖明白,他的功力,的确尚逊于周天英,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他定死无疑!
可是——
他对死并不发生恐惧!
他移动脚步,朝石屋门外走了过去……他明明知道他像步入了死亡,但他仍从容地走出去……
杨雪华紧随其后!
石屋前有五丈方圆的空岩,岩边,泥塑木人一般,站了数十个青衣男女老幼!
周天英傲然而立!
程靖在他面前一丈之处停了下来,他回首望了杨雪华一眼,但见她一脸悲惨之色!
程靖咬了一咬钢牙,道:“杨妹妹,你不必担心……”
“我……怎不担心?”
是的——
她怎么不担心?
如果程靖真的战死,她又如何活下去!
程靖把手中的周玉琪尸体交给了杨雪华,道:“杨妹妹,请你看着我母亲尸体!”
她惨然颔首,把周玉琪尸体抱在怀中。
程靖杀机的目光,怒视在周天英的脸上,喝道:“周天英,既然你迫着非杀我不可,我也不会向你求饶,不过,在动手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
“请讲!”
“你我动手,你的门人是不是参加?”
周天英哈哈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杀你已足够!”
“你杀的只是我?”
“不错!”
“不管胜负如何——纵是我死在你手里,我要你放了这位姑娘,让她把我母亲尸体带走!”
“可以!”
“不反悔?”
“你放心,我要杀的是你这个杂种!”
程靖猝然色变,但他硬生生把怒火压了回去,转脸向杨雪华道:“杨妹妹,不管我们胜负如何,你不准出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杨雪华轻颔螓首,黯然泪下。
程靖咬牙忍不住悲伤,道:“如果我死了……”
“你别说了!”
“不,我要说的,如果我死了,你离开这里,把我母亲尸体埋葬!”
“我……”
切切而泣,不知所答。
程靖这些交待之言,无疑似死前遗言一般,怎不叫她痛绝?
“你答应吗?”
“我答应!”
“这就好,我程靖纵死九泉,也不忘你的情意与爱心,恐要来世再报了……”言落,转身走去。
杨雪华轻泣失声,心碎泪落!
程靖走向了周天英,冷冷地道:“周天英,你并没有理由非杀我不可,你这样做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私心与积愤而已,你纵杀我程靖,又有何益!”
“杀了你再找程立峰与唐青宇算账,本门数十年与江湖隔绝,终会出现江湖,与各派一较长短!”
“周天英,是你迫我动手的……”
“不错,我非杀你不可!”
程靖在他面前五尺之处停了下来,“呛”的一声,抽出了背上“空心剑”,目射杀机,迫视在周天英脸上,喝道:“亮你的兵刃!”
周天英恻恻一笑,道:“凭你还不配!”
程靖勃然色变,喝道:“那么出手吧!”
“玉狮门”门主周天英冷冷一笑,也不答话,他欺身向程靖走了过来,场面情势骤现杀机!
沙沙沙的步履之声,闻来令人心悸!
两人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迫视在对方的脸上,深恐在这一眨眼的刹那间,对方就会出手!
死寂!
杀机!
场面的情势,紧张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之人的炯炯目光,带着悚然之色地迫视着两人,虽然他们略知程靖可能不是周天英之敌,可是他们依然紧张地注视着!
倏然——
一声暴喝声起:“程小子接掌——”
“玉狮门”门主周天英挟着撼天的断喝声中,已扑向了程靖,右手一抓,漫妙至极,已抓向了程靖!
出手之快,犹如闪电一般!
程靖一声沉喝,“空心剑”一挑,疾如星芒,寒光一闪,已斜斜攻出了一剑,攻招也凌厉无比,掌影剑芒挟着身子疾转,程靖被迫退了两步。
眨眼之间程靖“空心剑”击出,连演三绝,游龙的剑影,挟着丝丝破风之声,猝然攻出。
周天英反被程靖这拼命攻出的剑势迫退了一步。
他终不愧是一个身负绝世武功之人,身形一转,右手一圈一送,三招不同的掌法,已经攻出。
程靖左手一扬,“幽灵乍现”,也猝然攻出。
但见人影疾转之间,已对折了十来招。
在掌力与招式上,程靖的确尚差周天英一筹,动手经验,更远不及周天英!
周天英挟着多种绝对的优势,奋力攻招。
一时之间,人影疾转,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一场惊人之战,在这里展开!
——一件赌命喋血,将在此结束!
倏然——
一块断喝声起,程靖连攻三剑,他想在这三剑出手,占着优势,使他有空隙施放“空心剑”之中的绣花针!
此时如想取胜,看来只有此法。
三剑同时出手,依然被周天英精浑的掌力封了开去,对方凌厉的掌式,再度攻了过来。
刹时,五十招已过!
此时程靖已汗流洪背,喘气如牛了!
再不出二十招,他必然要伤亡在周天英的掌力之下。
杨雪华的脸色,为之惨变!
——是的,程靖今日是非栽倒在这礁岩之上不可了!
倏然——
一声断喝声传来,周天英掌势一起,“砰”的一声巨响,程靖的身子如飞射了出去——
杨雪华惊叫出口。
但见程靖口血狂喷,“砰”的一声,栽在礁岩上!
周天英喝道:“程小子你纳命吧——”
身形一划,朝程靖扑了过去,一掌劈下!
杨雪华一声惊叫,猝然垂首合目,一声惨叫骤传!
这惨叫之声,像闷雷一般地击在了她的脑海中,也像打碎了她一切的希望一甚至她的生命!
倏然——
惊叫之声,突然传起!
杨雪华抬眼一望,她傻了!
——一件令她不敢相信之事,展现在她的眼前,但见周天英胸膛被“空心剑”穿过,倒在程靖躺身五尺之处!
原来当周天英扑身之际,程靖在情急之下,运足了所有功力,将手中长剑投掷出手!
周天英似料不到对方会有此着,闪身已自不及,惨叫声中,“空心剑”应声穿心而过!
而程靖在受伤之下,又运动真元;忍不住又喷出了一道血箭,人已昏死过去!
这突然发生的事,震慑了所有之人!
没有人连杨雪华在内,会相信这是事实,所有之人全部傻了。
场面倏转死寂。
除了那海涛拍击着礁岩发出的哗啦之声外,场面静寂得可怕。
倏然——
杨雪华发出了一声惨绝的叫声:“程哥哥!”
她突然弹身,向程靖扑了过去,伏在他的身上,放声痛哭!
所有“玉狮门”的门人,全部醒了过来,可是,这些人并没有出手攻向程靖或杨雪华。
他们依旧站立不动。
杨雪华忍住了她的哭声,玉指疾点而出,扣住了程靖周身五处大穴!
然后,她转身拔出了插在周天英的胸上的“空心剑”,拭去了血迹,插在了程靖背上,然后把程靖提了起来。
他向礁岩之前走了过去。
“玉狮门”门人如泥塑木人一般,停立不动。
杨雪华喝道:“让路!”
当前一个老妇微微一笑,道:“请过!”话落,让过去路。
——这一来,使杨雪华大感意外。
“玉狮门”门主虽不应留难于她,但也不会这么含笑地让她走,她似发觉“玉狮门”门人对周天英并无好感——说不定还痛恨。
她一怔之后,飘身下船,将周玉琪尸体放在舱中,左手朝海中一挥,船已如箭射去。
刹时,已到对岸,倏然——
礁岩乱石之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怎么?你们还没有死吗?”
杨雪华闻声吃了一惊,抬眼望去,但见乱石之中,徐徐踱出了那个驼背老人!
杨雪华在魔岛船上,曾见驼背老人与丁兰交手,如今这驼背老人倏在这里出现,使杨雪华反而吃了一惊。
这时船已靠岸,驼背老人一见杨雪华手中提着程靖,倏自喃喃地道:“果然未死,谢天谢地……”言下竟喜极泪下。
杨雪华纵身上岸,道:“老前辈,你……”
“我以为你们全已葬身海中……是谁救了你们?”
杨雪华将全部经过告诉了驼背老人一遍,驼背老人闻言之后骇然问道:“原先那在礁岩石屋前动手的,就是程靖与周天英?”
“是的!”
“这就是他母亲周玉琪?”
“是的!”
“好在吉人天相,否则程靖如真已死亡,我驼子不知如何向我主人交待!”
“老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被他们围攻打下海中,游到海岸,倏然想到我应该到‘玉狮门’来走走……”
“老前辈与‘玉狮门’有约?”
“这……”
驼背老人一时为之语塞,良久才道:“其实,我是受我主人之命,到此调查一件事的,现在不说也罢,程靖好像伤得很重?”
“是的!”
“让我先看看他!”
当下杨雪华放下了手中程靖,自己也纳入一颗丹药,运气疗伤。
驼背老人先解去了程靖穴道,摸过了他一阵穴脉,脸色一变,左手疾点,再度封住了他的穴道!
这时,杨雪华疗伤已毕,眸子一扫脸凝惊骇之色的驼背老人,不由脱口道:“老前辈,他怎么了?”
驼背老人讷讷惊道:“他……他……”
“他到底怎么了?”
“完了!”
“什么?”杨雪华嘶声叫了起来。
驼背老人惨然泪下,道:“真的,他恐怕没有希望了!”
“不,他……他不能死……”杨雪华声泪俱下。
驼背老人也为之泪落,道:“我不骗你的,他因负伤甚重之下,又强提真元,致真元血气相冲,倒灌‘三阴绝脉’,分流各死穴……”
“老前辈,我们一定要救活他!”
“我知道,只怕不容易了!”
“不,我们一定想办法!”
驼背老人一阵皱眉,说道:“他还有十二个时辰可活,如再以我真元助他,三天之内,或许可以不死,现在我们带他去见我主人,或许他能救他!”
“你主人?悔心人?”
“不错,除了他之外,我再想不出天下有人可救他不死!”他语锋略为一顿,道,“现在,就让我先以真元之力为他助长血气!”
杨雪华悲极泪下,当下点了点头。
驼背老人功运双掌,扣在了程靖的“天灵”与“气海”两穴,推出了真元内力。
杨雪华切切私泣,一片情伤之色,见之令人泪下。
约一个时辰之间,驼背老人脸色一片雪白,额首汗如豆大滚滚而落,坐在一侧运功调息!
程靖睁了一下眼皮,随即又合上了!
杨雪华切切泣叫道:“程哥哥!”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程靖睁了一下弱而无力的眼皮,望了杨雪华一眼,闪动了一下唇瓣,想说什么而又说不出来!
终于,他的眼角滚下了两颗男儿热泪!
“程哥哥!”
她断肠地叫着了,程靖目睹此情,怎不为之泪下?
他勉强而吃力地说道:“杨妹妹!我……不行了……”
“不,你会活的,我们救你!”
“怕办不到了,杨妹妹,程靖谢你一片情意,此生……”
“别说了!”
“我……明白我是没有希望之人……唉!想不到我们在仇恨下相逢,在错误中结识,你会对我……”
“程哥哥……”她伤心地哭了!
“我对死并不感到可怕,只是我现在欠你太多了,我不知如何偿还,但愿来世……”
“程哥哥,你不会死!”
“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伤势我知道。”他怆然一笑,又道,“我死后,我与我娘尸体,请你埋葬!”
她不知如何启齿!
程靖咬了一咬钢牙,又道:“你是一个好女人,你会找到一个好男人,做一个好妻子!”
“程哥哥……”
他合着眼皮,哭了——在内心痛哭着,但他并没有哭出声音来,杨雪华却已泣不成声了!
驼背老人站了起来,道:“别伤心了,我们该走了!”
她抱起了程靖,程靖睁眼望了一下驼背老人,想说什么,而又说不出来,驼背老人苦笑道:“别想得太多,有话留着以后再说!”
话落,他弹身向通往高峰的岩间石阶奔了过去,杨雪华提着周玉琪的尸体,紧随其后!
两条人影,朝着“玉狮门”通往山下的小路奔去,瞬间已到了山下,倏然,驼背老人把脚步停了下来!
但见远处一条紫衣人影如飞而来,眨眼之间,已到了两人面前,来者竟是一个紫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