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若愚转脸望去,哪里有什么鹏燕双侠,只听“躺躺”之声响起,一具棺材竟从外面自动滑了进来。
仇若愚不禁大惊,暗想天下哪有棺材会自动走路的?
忖念未已,那棺材已自动停了下来。
就在第一具棺材停下不久,“躺躺”之声再度响起,第二具棺材又从外面滑了进来。
第二具棺材的情形几乎和第一具棺材一样,滑行了一段路之后,也在一处适度的位置停住不动。
仇若愚转头望去,万大海忽已失去踪影。
仇若愚不禁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以自己听觉之灵,万大海何时离去自己竟不察觉,那么万大海武功之高,当也不问可知。
仇若愚足步微移,在两具棺材上首站了一个位置。
他双目炯炯注视着那两具棺材,不久之后,只听“轧轧”的一响,打从棺材里面冒出一人。
此人面孔苍白,一身寿衣,手里拿着一把算盘,看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十足是个商贾模样。
说他是尸体,他当然是尸体,不过如果说他是人呢?
他倒也有点像是人,因为他在露出身子之时,居然对仇若愚裂嘴一笑。
这一笑,如果换成了胆小之人,不吓破了胆子才怪!仇若愚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目视另外一具棺材,果然时间不大,又是“轧”的一声响起。这声音发出不久,另外一具棺材中果又冒出一人。
此人竟是个和尚,那张脸却是惨绿绿的,胸前挂了一串大佛珠,两眼迟滞,看来十分怕人。
这和尚也是裂嘴一笑,右臂一抬,五指已握住佛珠。
这边的商贾右臂也是一抬,只听“哗”的一声,手里的算盘已扬了起来。
仇若愚道:“两位面生的很,何妨报上大名来?”
右面的商贾居然开口道:“姓商名贾。”
他模样像商贾,想不到他的名字也是商贾。
左面和尚道:“洒家俗名何上,至于法号……”
话已说到一半,居然不再说下去。
这两人看来当真古怪的很,姓名和模样居然一般无二,仇若愚胸中一转,硬是想不起天下竟有这么两个奇怪的人物。
他念头一闪,当下道:“承惠告大名,仇某现在要请教来意。”
何上道:“来意简单。”
商贾道:“是,来意简单。”
两人说话也十分奇怪,如果换成别人,只怕连什么也弄不清楚,所谓“来意简单”的“简单”二字又是什么意思?
但是仇若愚却深知他俩“简单”之意,因为就在他俩话出以后,仇若愚已感觉到商贾的算盘,何上的佛珠,都有一股浓重杀机透了过来。
仇若愚站在当中一动也不动,但是他脸上也现出凝重之色。
商贾与何上就这样站着,仇若愚也是那样站着,
从外表望去,三人绝未动手交过一招,实则在一瞬之间,三人巳不知交过多少招!
要知一个武功达到巅峰之人,动手已是多余之事,单凭心称,他们就可制敌于死,仇若愚他们目前就是如此。
三人站了一会,商贾与何上仍是那付模样,只不过他们一个握算盘,一个捻佛珠的手已开始颤抖。
仇若愚仍是站在那里不动,不过他的脸色巳越来越凝重。
过了一会,商贾与何上头上已然见汗。
仇若愚双手紧握,蓦然大吼一声。
这一声吼出,宛如晴天响起一个霹雳,声音吼出,只见商贾与何上身子暴然一颤,“扑通”“扑通”两响,从棺材上一跤摔了下去,七孔流血而亡,两人的死相就好像心肺部分受到重重一击,死状极惨。
仇若愚虽然把两人击毙,他好像也刚好跑过长途似的疲累不堪,微微有些喘息,于此可见商贾与何上武功之高强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只听一人哼道:“好武功。”
仇若愚举目望去,不知何时,万大海已悄没声息掩了进来。
仇若愚冷冷道:“阁下还想再斗?”
万大海道:“当然还要再斗!”
仇若愚道:“要斗不难,你可否先把敝友放出来?”
万大海道:“放人不难,贏了万某再说。”
仇若愚剑眉微挑,道:“仇某要贏你也不难,但仇某想先知道敝友是否被你们藏在此处?”
万大海道:“如不藏在此处,叫你到此地作甚?”
仇若愚道:“在什么地方?”
万大海道:“现在还不能说!”
仇若愚道:“仇某人已到此,你大可放心说出!”
万大海摇头道:“不,万某如果说了出来,你不打了又怎样?”
仇若愚嗤声道:“这是什么话?只要你愿打,仇某那有不奉陪之理?”
万大海道:“好,我告诉你!”
顿了一顿,又道:“你如果真能蠃的了万某,你便从此往后面走,后面有一间房子,你的朋友便在房子里面。”
仇若愚道:“此话当真?”
万大海道:“一点也不假!”
仇若愚道:“好,仇某相信你,你准备如何斗法?”
万大海道:“斗智斗力,你都嬴了,老夫不才,愿以剑术领教一二。”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他乘仇若愚疲惫之时讨战,未免有失光明磊落。
可是仇若愚天性倔强,为了救知交好友,根本不考虑自己安危,当下毫不考虑的道:“仇某一生很少用剑,既然你想领教,还需待仇某去弄一把宝剑来。”
万大海道:“这个容易。”
遂喝道:“老三,拿一柄剑子给他。”
他们好像早有准备,万大海说过之后,只见万管事捧着一把剑子走了出来,笑道:“不知这把宝剑合不合用?”
仇若愚道:“想必没有问题。”
万管事道:“要不要拔开看看?”
仇若愚道:“何必多此一举?”
万管事道:“并非多此一举,这里面是一把断剑。”
仇若愚两反映一夹,宝剑“呛”然出鞘,他目光一扫,果然是把断剑。
但是,这把断剑与别的断剑不同,别的断剑不是被震断就是被削断,独有这把断剑好像自打造而成便这样的。
万管事道:“是不是嫌小了一点?”
仇若愚道:“习武之人,兵器不过是一种防身的象征,长短倒在其次。”
万管事道:“好说,好说。”
中指在剑锋轻轻一弹,只听“叮”的一声,其声清脆,倒是一把上好的宝剑。
仇若愚道:“多谢了。”
万管事道:“哪里,哪里。”
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万大海道:“你对宝剑没有异议了么?”
仇若愚道:“宝剑已在仇某手中,阁下尽管出招便是。”
万大海道:“如此老夫有礼了!”
“呛啷”一声,一道长虹已向仇若愚袭了过去。
他从拔剑到出招,看来只是一个动作,但是出招之后剑气便能直袭敌人,这又非一般泛泛所能比拟的。
万大海仍然停在那里不动,完全是以丈馀丈的剑气袭敌,劲风凛冽,他在剑术上的造诣至少也在三十年之上。
仇若愚道:“好剑法!”
断剑一挥,亦是一剑迎了上去!
他剑短气也短,看来绝非万大海之能,但也偏偏以这柄又短又断的剑子接了万大海一招。
两股气一触,只听“嗤”的响了一声。
仇若愚马步一摇,万大海身子也为之一晃。
万大海喝道:“好功力!”
宝剑平举,直对仇若愚胸前射去。
仇若愚运剑一绞,只听万大海大吼一声,也是运剑一绞,他变招甚快,两股剑气已混绞在一起。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万大海究竟年事稍高,只觉胸口一窒,一口内力不继,“蹬”的退了一步。
仇若愚哼道:“你也接仇某一剑试试!”
断剑划起一条大弧,直向万大海圈去!
万大海勉力一挡,在强弱悬殊之下,人已再度被震退两步。
仇若愚喝道:“两剑对两剑,仇某还有一招!”
说话声中,一股寒光飞射而去!
万大海已穷尽全力,早已变的面色苍白,仇若愚第二剑他哪里还能遮挡,可是在此时此地,他又不能不挡,他手臂刚刚抬起,仇若愚剑招已到,只觉肩头一热,非但连宝剑握不住,人也一跤倒在地上。
要知这还是仇若愚手下留情,如果他剑子对准胸口的话,万大海老早已没有性命在了!
饶是如此,万大海内外都已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万管事走了出来。
他本人虽然不会武功,但对救伤倒也内行的很,先把万大海伤口扎住,然后把他扶在墙边坐下。
万管事走了过来,拱手道:“多谢仇大侠手下留情!”
仇若愚道:“不必客气,我只问我的朋友是否在里面?”
万管事道:“不,话得先说明白,刚才如非仇大侠手下留情,他老早没命了。”
仇若愚道:“足下不会武功,又是怎样看出来的?”
万管事道:“在下虽然不会武,平时耳濡目染,想必在下没有看错吧?”
仇若愚点点头道:“他虽然一力向我挑战,但仇某心想,我和他无冤无仇,又何必定要取他性命?”
万管事道:“伟哉斯言。”
仇若愚道:“足下谬赞了。”
说罢,举步向里面走去!
万管事一见,忙道:“仇大侠到何处去?”
仇若愚道:“自然去找我的朋友。”
万管事摇头道:“你的朋友不在里面!”
仇若愚剑眉微挑,道:“那他为何又说在里面?”
万管事摇头道:“他是权宜之言,仇大侠岂可深信?”
仇若愚怔道:“权宜之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管事道:“我的意思很明显,他刚才坚邀仇大侠动手,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仇若愚不解道:“照你这么说,你刚才坚邀我下棋,也有说不出的苦衷了?”
万管事道:“情形正是如此。”
仇若愚哼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万管事道:“这就是苦衷。”
仇若愚喝道:“快说!”
万管事道:“仇大侠不必以此种态度待我,就是仇大侠不问,在下也是要说的。”
仇若愚道:“究竟为了什么事?”
万管事道:“大约在三十年之前,我们江西万家出了一次事故,究竟是什么事故,我基于万家历代相传的规矩,不便明言,总之这种事故有灭族之祸就是了。”
仇若愚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万管事拱手道:“仇大侠见谅,在下的话还刚刚说完不久。”
仇若愚只得忍了一忍,道:“继续说下去!”
万管事道:“当然,那次事故很大,全族的人都束手无策,大家只有焦急以待死,就在时限只有三个时辰之时,忽然来了一位救星!”
仇若愚道:“可是寻梦园的主人?”
万管事道:“不错,正是她!”
仇若愚道:“好那时至少也该有五十几了吧?”
万管事点点头道:“不错!”
顿了一顿,又道:“她替我们帮了一个忙,使我们全族得以免去灭门之祸,自那之后,我们族长下了一道命令,自今以后,不管她发生任何重大事故,只要我们万家力量办得到的,务必戮力以赴,今日之事就是三十年前报恩之举。”
仇若愚道:“原来如此!”
万管事道:“仇大侠该明白我们的隐衷了么?”
仇若愚道:“明是明白了,不过你们今日并未能将我击毙,又如何向荷花娘子交代?”
万管事道:“我们已尽了力量,她要是不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仇若愚道:“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们?”
万管事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仇若愚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管事道:“仇大侠是明白人,我之所以说会,那是因为她还有用我们之处,我之所以说不会,那是因为他们可能认为我们已失去利用价值。”
仇若愚道:“事实上恐怕不能如你的想象。”
万管事道:“这倒要仇大侠指教。”
仇若愚道“你可知她如今在干什么?”
万管事道:“想一统武林天下!”
仇若愚道:“那就结了,她既想一统武林天下,所用之人必多,像你们万家这块材料,说不定她要用你们之处尚多!”
万管事道:“仇大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故有此说!”
仇若愚道:“莫非你们还有什么规矩?”
万管事道:“正是另有规矩!”
仇若愚道:“什么规矩?”
万管事道:“万家的人帮忙卖命,只能帮一次,这个规矩她也知道。”
仇若愚道:“那么你为何又说她也许会找你们?”
万管事道:“这个大侠也明白,她既有一统武林天下之心,万一到时人手不济,她也许会想到我们头上!”
仇若愚道:“你们不是有你们的规矩么?”
万管事道“这规矩对别人管用,对她也许不管用。”
仇若愚道:“那么你们又将何以自处?”
万管事道:“除了以万家规矩来挡之外,实在别无他法!”
仇若愚道:“你说话很矛盾,既知对她不管用,那么你们抬出万家的规矩也是枉然!”
万管事道:“仇大侠这话说的很对,不过当一个人最后只有那点力量去阻挡别人时,他明知那点力量没有用,但他也不得不拿出来啊。”
仇若愚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闲话少说,你说我朋友不在这里,当知他俩在什么地方?”
万管事道:“仇大侠可知‘天后宫’这个名字?”
仇若愚道:“天后宫?天后宫是什么所在?”
万管事道:“天后宫与我们‘万寿宫’一样,也是一个会馆组织,不过,我们从不在江湖上出现就是。”
仇若愚道:“天后宫和荷花娘子也有关系?”
万管事道:“说出来仇大侠也许不相信,在最早的时候,荷花娘子就是出身天后宫。”
仇若愚道:“有这种事?”
万管事道:“在下绝不欺瞒仇大侠!”
仇若愚道:“照你所说,我的朋友是在‘天后宫’无疑了?”
万管事道:“据我所知,令友的确是在‘天后宫’中。”
仇若愚道:“此话当真?”
万管事道:“在下相信不会有假。”
仇若愚道:“天后宫都是些什么人?”
万管事道:“仇大侠明鉴,我不能出卖江西人!”
仇若愚想了一相道:“好,我相信你,不过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如果我到‘天后宫’去找不着人时,你得当心脑袋!”
万管事道:“仇大侠放心,我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