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若愚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请。”
公孙可双眉一挑道:“怎样走法?”
仇若愚道:“你是怎样进来的就怎样出去。”
公孙可不再接话,转身坦然迈大步走向殿门。
这次他并没有引动七十二将相,自也没有遭到攻击,拉开殿门,已见日影,他想都没想,疾纵而出。
他飞身纵出的刹那,身后传来殿门关闭的声音,不过他没有注意,因为他一心在注目外面,想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先找出一条当非逃不可时的可行之路。
注目下,先是一愣,继之大凛,原来此处已经不是他先时进入七十二将相殿的原路,这地方他没有来过,从来没经过这个地方,这岂不奇怪?
经过这种事实却似梦幻般的变化,才使他回顾身后,回顾时,只吓的连连退步,身后哪里有什么殿堂,竟然站着老老少少武林高手,这些人当中,还包括了曾是他亲信手下多名,掌中刀亦在队内,已成为势不两立的仇人,那老魃更是虎视眈眈,大有生啖己肉之概。
公孙可猛力摇一摇头,似欲摇走眼前的幻影,只是这并非幻影,摇之难去反而增加心中的忐忑。
面前各方敌人都在,却不见仇若愚,公孙可目光回移,此处正是一座绝谷,身前三面环山,山有千仞,身后强敌环伺,自己孤身一人,逃无路,退无门,心一横,霍地转身面对一干敌手扬声道:“‘老夫已与仇若愚作约一战,他人在哪里。”
群侠无人应声,公孙可由绝望中转变为半疯狂的神态,厉声道:“他人在哪里?”
依然没人作答,他双目喷火,怒对群侠道:“好,那你们就一齐攻上来。”
话声刚停,身后已有人应声道:“不必,这约会是你我两个人的事。”
公孙可霍地旋身,仇若愚不知何时业已到达。
公孙可嘿嘿而笑道:“取兵刃吧。”
仇若愚淡淡一笑道:“还早,有些事非先分个清楚不可。”
公孙可把头一仰,冷声道:“老夫未必愿意和你谈。”
“非谈不可。”仇若愚很快的接上一句,又道:“首先你要告诉我们,你是谁?”
“我是谁?”公孙可说完了这三个字,哈哈地大笑起来。
“不错,仇某正是要问你的真名实姓和出身来处。”
“谁人不识公孙可,哼。”
“据仇某所知,公孙可早已不在人世,他死在老宫主以前,被人以奇特的手法所杀,如今早已尸骨不存。”
“笑话,老夫如今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没有死,现在还活着,但你并不是公孙可呀。”
“胡说,老夫若不是公孙可,老夫是谁?”
“你是谁,仇某正想知道。”
“姓仇的,老夫到今天,还不明白我们究竟有什么仇恨,不过,这没有关系,你会找出十个八个理由,老夫全不怪你,只是,你以真作假,说老夫并非公孙可的这种籍口,不但有欠光明,并且,歹毒万分……”
“住口,仇某说过,已知你不是公孙可,所以并非籍口,再说诛杀一个像你这样的恶魔,也不须要什么籍口。”
“证据,姓仇的,空口说白话有什么用,你若非指我不是公孙可不行,就该面当群侠拿个证据出来。”
仇若愚笑了,颔首道:“不错,我若没有据,又怎能直指你不是公孙可呢?我这里存有一封信柬……”
公孙可冷哂两声道:“姓仇的,别用这种在耍小孩子的手段来欺蒙天下群侠。”
仇若愚道:“你是指此信可能出诸伪造?”
公孙可沉声道:“什么叫‘可能’,根本就是伪造。”
仇若愚道:“是真是假,何不等我令人取来信柬一阅后再讲。”
公孙可挥手道:“没有这个必要。”
仇若愚没有理会他,扬声道:“请段兄敬陪老人家移玉。”
公孙可闻言一愣,注目处,已看清有两个人走出群侠队来,一位是年近五旬的老婆婆,另外一人正是当年身份为其子,“迷宫”的少宫主。
公孙可怒指少宫主叱道:“畜生,你竟也背叛为父,认贼……”
仇若愚在旁沉声接话道:“住口,恬不知耻,段兄和迷宫毫无渊源,你并非不知,事到如今竟想只手掩天。”
公孙可眼珠一转道:“姓仇的,老夫只是盛怒之下,忘怀此事,对了,说到这里老夫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那妻室,似乎该与老夫迷宫有很深的关系吧?”
仇若愚冷笑连声道:“不错,只可借你并不姓公孙,因此奉劝阁下少套交情。”
说话间,那老妇人和仍属现在珍珠堡堡主身份的段少侠,已到达当场,仇若愚对老妇人十分恭敬的说道:“老人家请将信柬赐下。”
老妇人点一点头,一边伸手向怀内袋中取信,一边对公孙可说道:“老身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你……”
公孙可错当是既定的计谋。
冷冷地说道:“抱歉,老夫向有过目不忘之能,但对你却没有半点印象,可见老夫和你从未见过。”
老妇人哦了一声道:“当真?”
公孙可嘿嘿冷笑道:“不假,当然现在我们是见到了,这能算吗?”
言下之意,这次初会,不能算“素识”,也暗示老妇人和仇若愚,不必行弄诡诈。
老妇人仍不算完,想了想道:“你再仔细的看看老身,果然和你从未谋面吗?”
公孙可沉声道:“老贼婆,老夫再次警告你一言,一切诡诈奸谋对老夫全无用处。”
老妇人微微一笑道:“骂的好,看来是老身认错人了,我们果然从未见过,否则就算老身给你个胆子,你也不敢辱骂老身。”
说话间,信柬已到了仇若愚手中,仇若愚并不拆看,将信朝公孙可一扬,十分郑重的道:“这信是‘迷宫’已死的公孙大侠写的,是他死前最后的墨宝,也是遗书,信上对你有个判断,说你并非其弟公孙可,并推敲出来,公孙可已死你手……”
公孙可厉声接口道:“姓仇的,若真是那样,老主人莫非痴人,竟还传位于老夫?哼,姓仇的,你究竟在捣些什么鬼。”
仇若愚道:“公孙大侠遗书上写的明白,当他明白真情时,本身早已先中暗算,功力尽失,所以才对你虚与委蛇,暗地里传出了这封遗书……”
公孙可哈哈大笑道:“先兄老主人亡故多少年了,若这是真情,遗书怎么会在数十年之后才出现,又怎么这样凑巧的到了你手中,明明是作好的圈套……”
老妇人在旁接话道:“住口,这封遗书是老身所有,与若愚毫无关联。”
公孙可双目观天,极为轻狂的说道:“尔辈咸以仇若愚马首是瞻,所说的话老夫难以相信。”
老妇人还待接话,仇若愚含笑道:“老人家何不省省力气,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难成真,时间也到了,等待事态自然澄清多好。”
老妇人颔首道:“好,就交给你办。”
仇若愚立即转对公孙可道:“你再听下去,信上还写有证明你绝对不是公孙可的证据……”
“哈哈……,”公孙可狂笑数声后道:“若是只凭纸上写字就能算证据,姓仇的,一天之内至少老夫可以假造出千百张这样的证据。”
仇若愚只以微笑作答,并展信说道:“信上写着,公孙可在年方十六之时,听说宫禁内的‘银霄圣殿’中,藏有本门奇功,潜入习练,误为‘赤煞香’所迷,竟失‘真元’,公孙可这事可是有的?”
公孙可笑道:“有,不过这顶多证明你们为此费过不少心血。”
仇若愚道:“你也承认此亊是真了。”
公孙可坦然颔首道:“本是真有其亊,老夫自然承认。”
仇若愚哈哈一笑道:“很好,你再听这一段,本门神功至高无伦者,当推‘化身’一技,若要习成此种神功,非童身不可,大成之后,对女色即不再忌,但若非童身,习之必吐血至尽而亡。”
公孙可神色陡变,老妇人这时沉声道:“那真的公孙可,十六岁时已失真元,自然无法习成‘化身神功’,而你,已将神功习成……”
公孙可突然接口道:“是谁说老夫业已习成神功?”
仇若愚道:“听下去就明白了,信柬上最后一段是辩,前宫主公孙元大侠,已获实证,证明你已习成神功,公孙大侠也许就由这一方面,才疑及你并非乃弟公孙可,后来他暗中査证时,被你发觉,受制受害,你却再没想到,公孙大侠早有安排,已先一步送出这封遗书。”
公孙可嘿嘿的笑道:“说来说去,老话一句,谁能证明此信是出自先兄公孙元之手?再就是,此信至今始终被你取作中伤老夫的信物,何也?”
仇若愚道:“接信的人,曾有誓言,终身不再离开所隐之处,因此,这遗信数十年来,未能传出江湖。”
公孙可冷笑道:’如此看来,这位‘曾有誓言’的人,现在是背誓而出了?”
仇若愚摇头道:“不是,是她找出昔誓言时的错误,因而不必再加遵守。”
公孙可嘲笑道:“反正是有千百种理由说的,哼!”
老妇人肃色接口道:“老身就是接获这封遗书的人。”
公孙可扫了老妇人一眼,冷冷道:“如是你又怎样。”
老妇人道:“你不认识老身。”
公孙可冷哼一声道:“难道老夫应该非认识你不可?可笑。”
老妇人脸上泛起寒霜,道:“不错,你应该认识老身才对。”
公孙可眉头一皱,道:“老夫不懂你这话的道理。”
老妇人冷冷地说道:“老身公孙燕。”
公孙可这下子明白了,骇凜间,顿即得计,故作诧然之态忙说道:“你说什么?你……你会是燕姊……”
“住口。”公孙燕怒叱着道:“如今你再称呼老身燕姊,已经太晚了。”
公孙可作出从容之色道:“一别数十年,燕姊,你变多了。”
言下之意,公孙燕形态两变,所以才没有认出来。
哪知公孙燕冷哼一声道:“数十年如一日,老身除掉头发已白,老态已现外,别无他变,在你尚被困于七十二将相殿时,老身曾经见到几位老友,老魃是其令之一,他却一眼就认出老身,你自己是老身兄弟,曾朝夕相处多年,反而不如朋友,这怎么解释?”
公孙可无法解释,只是苦笑一声。
公孙燕又道:“你是谁,老身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好狠毒的心肠,昔日,只为人前丢丑,竟不惜易容舍弟模样,先将舍弟残害,又杀家兄,并谋财物,史老儿,今朝你报应临头,此处就是你埋骨之地。”
公孙可在公孙燕话声中,面色一变再变,最后现出来半疯狂般的神态,双目赤红,暴射凶光,怒声道:“公孙燕,老夫正是史豪客,一切被你说中,但你又能如何?”
他自承认是“史豪客”,惊骇了在场所有的人。
史豪客是昔日一巨魔,名虽不在一佛二圣三仙五神之列,但功力却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位。
相传史豪客生具奇禀,非只功力已达化境,并因巧食奇果,而不现老态,计算此人如今的年纪,怕不已在八旬左右,但仇若愚却知道史豪客若将易容之物洗净,将和昔日大海沉香舟上,双方初会时的模样不差多少。
果然,史豪客三把两把,毁去了那假髯假发,揭落了一张奇异的面具,恢复他本来的面目。
仇若愚双目紧盯在史豪客脸上,一瞬不瞬,其严肃郑重,使在旁参观群侠理解到内情复杂。
不过群侠却不明白个中原因,都想问,但无人开口。
公孙燕脸上现露出骇色,目光一扫仇若愚道:“若愚,是他。”
这四个字的真正用意,只有仇若愚知道,史豪客虽易容之物及面具揭落,但那模样,竟和公孙可相同,公孙燕言下之意,却不在此,而是询问对面的这人,这人的模样和昔日仇若愚所见一样否。
仇若愚颔首道:“前辈,是他。”
公孙燕幽幽一声长叹,对史豪客道:“你还把当年我曾见过的面目,再让我看看吗?”
史豪客嘿嘿两声道:“只怕是不能,
公孙燕道:“如此说来,你找到了‘第一妙手’了?”
史豪客嗯了一声,道:“不错,这正是他的杰作。”
公孙燕道:“他现在何处?”
史豪客微一皱眉道:“问他作什?”
公孙燕坦然道,“我必须证实你究竟是否史豪客。”
史豪客道:“错不了,是我。”
公孙燕把头一摇道:“这句话要他说才行。”
史豪客一声狞笑道:“恐怕你要换个地方才能见到他了。”
公孙燕愕然一愣,继又似有所悟的说道:“你已经杀了他。”
史豪客冷哼一声,道:“怎么,莫非还留他活命?”
公孙燕道:“他以奇妙手术,使你变成个公孙可,有功无过,你杀他是为什么?”
史豪客怒声道:“他该死,他答应过老夫,老夫可以随时恢复本来面目,谁知手术之后,他却笑着拍手,说老夫的棋样,是他生平最得意的杰作,坚决不答应再用办法恢复老夫的面目,惹恼老夫,一掌打发了他。”
公孙燕头一低,又长叹了一声。
仇若愚突然开口道:“仇某虽然没有见过你本来的模样,但深信现在的面目胜过从前,如今你该满足才是。”。
史豪客呸了一声道:“你放屁,老夫如今受制这个面目,无法施展‘奇幻神功……”
仇若愚身躯一挺,接口说道:“史豪客,废话已经说的太多了,现在,请答我一句,是就擒,是动手?”
史豪客嘿嘿笑道:“仇小儿,你当老夫怕了你?”
仇若愚微微一笑道:“仇某一向不说虚伪的话和自大的话,承认你将是仇某生平最厉害的一个对手,不过仇某现在已有把握杀你。”
史豪客心头一凜,道:“就凭你?”
仇若愚颔首道:“不错,就是仇某,仇某知道你正在奇怪个中的原因,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也不怕话说多了,因此失言,失去胜算。”
史豪客面色一寒,道:“对老夫用这种‘攻心’之策,怕是没有用处。”
仇若愚一笑道:“你自己说过,不能施展‘奇幻神功’,只此一点,仇某已稳握胜券。”
史豪客先是一凛,继之狞笑道:“那你就动手试试,老夫拼却裂肤之痛,先宰了你。”
仇若愚道:“你敢吗?哈哈……五官一裂,内血难止,仇某只要缠住你百数招式,你就会流血而死,所以你请准备,仇某要动手了。”
史豪客暴退一步,举目四顾,仇若愚肃色又道:“这是一条死路,你逃不掉了。”
史豪客脸上狰容又现,阴狠的说道:“你该知道,除了你以外,谁也难以是老夫十招之敌,老夫如是拼死,至少拉上十个八个陪葬的朋友。”
仇若愚摇了摇头道:“你错的可怜,怎不仔细瞧瞧?”
史豪客仔细的注目群侠,只见就在他和仇若愚答问间,群侠已变了方位,乍看似乎有些散乱,不过史豪客当代巨魔,绝顶高手,已看出那是种极具威力的阵法,尤其使他不安的,是这阵法有些眼熟,很像刚刚吃过大亏的“七十二将相”殿中,那些神像的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