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鼠两条腿发软。
方老头压低嗓子:“先拿好东西来祭祭我的五脏庙。”
老鼠松一口气,急急退下,方鹏一声:“我也去——”正要退下,方老头已一声大喝,手一指:“你——”
“我去替爹你拿好酒来——”方鹏嬉皮笑脸的。
“跪下——”方老头再一声大喝。
方鹏只好跪下,方老头看着心中大乐,棒拿起,想想:“一下子打杀他,那是便宜他,怎也要折磨一个狠狠的。”
想到兴奋的地方,他不由掩嘴失笑。
方鹏看在眼内,只感觉方老头笑来很奸,心里却只有叹气的份儿。
方老头再举起手中大棒,看看,反手丢在后面,对着双手呵一口气,互搓几下,目注方鹏:“伏在爹的膝上,把屁股翘起来。”
“哎呦,小儿游戏。”方鹏半身一转,便要开溜,已被方老头一把抓住,按在膝上,使劲的一掌接一掌往屁股上狂打,一面骂:“畜牲,畜牲——”
他越打越高兴,大笑不已,血压也随着上升,面色突然一变,停下手,不住的喘气。
方鹏急忙爬起来,一面捧着屁股猛跳脚,一面恐吓:“爹你有心脏病的,别这么兴奋,没有好处的。”
“心脏病?”方老头伸手掩住心窝:“别忘了还有风湿。”
“什么?”方老头立时感觉腰酸背痛,混身的不舒服。
“今天晚上,到此为止的了。”
“你当然想。”方老头冷笑。
方鹏突然有所觉:“爹,你的声音怎样了?”
方老头出口的是雷老大的声音,与方老头原来的声音的确有分别。
方老头一听不由伸手掩着嘴巴。
“着凉了?”方鹏有些关心的问。
方老头打蛇随棍上,故意干咳一声,压着嗓子:“都是你这个畜牲。”
“好好的歇歇便会康复的了,最要紧的是别再胡乱动气。”方鹏只想找机会开溜。
方老头心头一动,暗忖:“好,今天晚上好好的歇歇,养足精神,明天才对付你。”
方鹏看见他不作声,连忙抽脚开溜,那知道脚步才移动,一声大喝便传来:“站着——”
“看着我,你吃喝也不舒服呢。”方鹏只好来这一个借口。
方老头一想也是,点点头道:“有道理——”
方鹏连忙往外溜。
老鼠安排好酒菜,亦溜出院子,看见方鹏仍然揉着屁股,在院子打转。
“少爷,没事吧?”他担心的上前。
方鹏摇头:“难怪以前犯人拉进衙门,动不动先打屁股,原来真的不好受。”
“老爷打你的屁股?”老鼠很奇怪。
“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个?”
“以前可没有这样的。”
“有经验我怎会白挨,最低限度也穿上五条裤子,早作准备。”
老鼠想想,突然问:“你可是发觉老爷跟以前有些不同?”
“你怎么这样说?”
“来——”老鼠突然招手,跳着脚步往大堂那边走去。
隔着窗花内望,只见方老头一手抓着酒杯,一手抓着一条鸡腿在堂内狼吞虎咽,一双脚半蹲在椅子上。
“你可曾见过老爷这样吃东西,看,活脱脱饿鬼投胎的。”老鼠压着声音。
“他死而复生,我们烧的元宝蜡烛他吃不得,又怎会不饿得要命?”方鹏有些同情的。
话才说完,那边方老头已将鸡腿吃完,反手将鸡骨头抛掉。
方鹏呆一呆,方老头接一口痰吐在地上。
“随地吐痰。”方鹏摇摇头。
老鼠接上口:“老爷平日有洁癖,不是这样的。”
那边方老头随又将手擦在衣服上,将油腻擦掉,一面仰首将酒倒进嘴巴,一阵“骨都”声之后,便将酒喝尽,把杯往桌上一抛,双手往肚子上一揉再揉的,饱得要命的。
“这个姿势也是前所未见。”方鹏嘟哝一声。
方老头双脚接往桌上一架,身子顺势摇动起来,摇着摇着,冷不防用力过度,一失重心,便连人带椅倒翻出去。
方鹏老鼠看在眼内,忍不住失笑,总算手快,及时掩住了嘴巴。
那边方老头地上一个翻滚爬起来,一脚将凳子踢飞,也同时踢痛了脚,双手抱着,一跳再跳,一面呼痛,一面粗言秽语,破口大骂。
方鹏老鼠听着不禁又傻了脸,在他们的印象中,方老头一向自命清高,从来就不会说粗言秽语。
当然,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方老头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躯壳,灵魂是雷老大的灵魂。
酒余饭后,回到房间,方老头一面脱衣服,一面吹着口哨,轻松快活的。
在方鹏老鼠来说,这也是前所未见,所以由窗外探头往房间内一望,又是齐皆一呆。
老鼠一个不小心,弄翻了旁边一个花瓶,方鹏发觉的时候已来不及抢枚,眼急手快,一把抓住了旁边经过的一头花猫。
方老头入耳回头,走过去推窗一望,看不见躲在窗下的方鹏老鼠,只见一头花猫在花盆那边打滚。
“他妈的——”他破口骂一句,抓起窗旁的一个花瓶朝那头花猫扔去,反手将门关上。
花猫总算没有给花瓶扔中,再打一个滚,一溜烟的往外开溜。
方鹏老鼠一伸舌头,慌忙一旁躲开。
转过走廊,老鼠才松一口气:“老爷以前不错脾气不大好,也不是这么坏。”
方鹏苦笑一下:“幸好我眼快手急,否则那个花瓶便得扔在我们身上。”
老鼠抓抓头说道:“少爷,你看到的了。”
“怎会变成这个样子?”方鹏大惑不解。
“我看是一定撞邪。”
“撞邪?”
“即是鬼上身”老鼠话出口,机伶伶先打一个寒噤。
“哪有这种事?”方鹏摇头。
老鼠道:“要是没有,也不会有这种传说,你想清楚,声音变了,言谈举止完全是另一个人的,除了鬼上身,还会是什么原因?”
方鹏沉吟不语。
老鼠看看方鹏,话接上:“还有,他被钉在棺材里,即使心脏回复正常,是金手指判断错误,醒来了,又如何从棺材内跑出来?”
“以你看?”
“一定是有一条猛鬼在一旁看准了,进了他的身子,力大无穷。”老鼠说得很认真:“话也有说,鬼一样强劲,鬼一样威猛。”
方鹏打一个寒噤。
“现在,可是鬼那么凶,鬼那么讨人厌。”
“而且鬼那么恐怖。”方鹏亦打一个寒噤。
“少爷,以你看,我们该怎样?”
“以你看?”方鹏反问。
“听说,遇上这种情形,一定要找一个法力高强的茅山道士,驱邪捉鬼。”
“茅山道士?”方鹏有些意外,老鼠的思想有时的确大出他意料之外。
有绿帽子保护,张道士胆子也逐渐大起来,每天都在小酒家中喝酒。
他也是闲着无聊,对方老头雷老大那件事既想罢休,又想弄一个清楚明白,心情也实在有些矛盾。
这所以他仍然留在这个地方。
店小二招呼了其他客人,回到张道士身旁,忍不住又问:“道长,绿帽还未能脱啊?”
张道士摇摇头:“还要戴上好一段日子。”
“这我替你难过了。”
“我也不知道多么快活。”
“快活?”店小二呆一呆。
“你不明白的了。”张道士眼珠子一转,突然间头一缩,双手紧抓着那顶绿帽子。
方老头正从门外经过,探头内望,在他的眼中,只见店小二在对着空气说话,看不见戴着绿帽的张道士。
他没有在意,只因为目光一转,他又看见了一样更吸引的东西。
那是万人迷,扭着纤腰迎面而来。
“万人迷——”雷老大这个方老头立时一双眼发亮。
好像万人迷这种妖女雷老大又怎会不认识,又怎会不感兴趣。
“万人迷啊。”他立即打了个招呼。
万人迷也还一个招呼,心里一句:“老鬼——”
两人交错而过,万人迷没有再理会,方老头却忍不住探手一把摸在万人迷的屁股上。
“哟——”万人迷知道是什么回事,娇呼一声,回头瞟一眼,心底却暗骂:“老淫虫——”
“有空吗?万人迷——”方老头接问道。
“他怎么认识我的?”万人迷心里奇怪,也没有问方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曾经碰面。
在她来说,人尽可夫,平生到底有多少个男人,到现在可以说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每一个都有印象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所以她只是应一句:“有钱便有空的了。”
方老头腰囊一抖,里头的银两叮当作响,万人迷一听眉飞色舞,半身一转:“到我的农场去怎样?”
“好极了——”方老头两条眉毛一扬,手抚着万人迷的屁股前行。
那边方鹏老鼠即时从巷子里钻出来,方鹏大摇其头,“我这个爹爹自从我妈妈去世,一直都是守身如玉的,是不是?”
“简直可以立贞节牌坊呢!”老鼠大叹一声:“现在可是色情狂一样。”
“完了!”方鹏亦叹一口气。
“别管这些了,我跟在后面,看他们到哪儿去,少爷你赶快去找一个茅山道士回来。”老鼠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追在方老头万人迷身后。
他有时也有些小聪明,知道追踪方老头万人迷要比找茅山道士容易,当然是选择容易的来干。
“茅山道士——”方鹏目送老鼠消失,抓着头,一时间也实在不知道该从何着手。
张道士酒喝下来,终于有几分醉意,手抓绿帽,一面轻拍着一面得意洋洋地吹嘘:“别看轻这顶绿帽子,戴着它,可是什么鬼也看不见你。”
店小二一旁听着应一声:“真的有鬼?”
“看不见你当然不相信。”
“你怎么会看见?”
“那是我练成了一双鬼眼。”
“岂非时刻见鬼?”
“知道厉害了?”张道士打着酒嗝:“还有更厉害的呢,你别以为我初出道,说到法力,可是认了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店小二唯唯喏喏,突见方鹏一旁听着,向方鹏一笑道:“这个老小子的脑袋应该大有问照,喝多了两杯,更加就语无伦次。”
方鹏笑笑,张道士这时候又已饮多两杯,醉意多了两成,继续夸口:“我姓张,张天师是我的祖宗。”
“道长!”方鹏忍不住问:“你可懂得驱邪捉鬼?”
张道士回头看一眼,醉眼惺松,根本认不得方鹏,应声大笑:“捉鬼,算是什么?别人可要设坛什么,我啊,只要随便画一张灵符,穿在桃木剑上左一转右一转,那些什么鬼什么怪便要倒下。”
张道士说着摇头摆脑的,一阵酒意冲上脑门,一头便撞向桌子,方鹏及时一把扶住:“这太好了,你跟我走一趟。”
“到哪儿?”
“到我家里捉鬼。”
“真的要我捉鬼?”张道士看似又有些清醒。
“你不是口说一套,其实不成的吧?”方鹏有些怀疑。
张道士的胸膛马上挺起来:“哪有这种事,我们走!”一下子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外走,但仍然不忘双手扶着那顶芭蕉绿帽。
到了方家,张道士还是醉得可以,戴着那顶绿帽子在大堂中转来转去,脚步踉跄,随时都会倒在地上的。
他眼中所见一片模糊,连环境也看不清楚,几个转身下来,连声问:“鬼呢?鬼在什么地方?”
“等一会,很快便回来的了。”方鹏这句话出口,已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来了来了。”方鹏一下子紧张起来:“快准备灵符。”
张道士连忙从身上挂着的八宝袋中拿出一叠灵符,一张一张的移到眼前来翻看,终于找到了一张符,手一扬:“是这种了!”
语声未已,老鼠已被方老头一巴掌从大堂外打的飞仆进来。
方老头一步跨进,又是一巴掌。
老鼠捧着脸,连声:“真的不干我的事,是真的。”
“跟踪我啊,是不是那个畜牲的主意。”方老头喝骂着再跨前一步。
张道士立时感觉一团阴气涌来,不由得打一个冷颤,清醒了三分。
“阴气这么重,可是恶鬼来了。”他慌忙从怀中取出另一道灵符:“要加料才成。”
方老头这时候亦已看见方鹏,却看不见站在方鹏旁边的张道士。
绿帽有时候果然是不怕戴的。
“畜牲——”方老头随即手一指方鹏:“这一次有你好看的了。”
方鹏不由身子一闪,躲到道士的后面,方老头同时冲上前来。
张道士只觉得寒气迫近,马上举起手中灵符,大喝一声:“大胆恶鬼,快来受死——”
方老头看不见张道士,却听到张道士的声音,呆一呆:“哪一个,怎么声音这么熟?”
他左望右望,看不见有其他人,与张道士的距离这时候已不到三尺。
寒气更强烈,张道士的视线由模糊而清晰,终于看清楚那方老头的面目,酒意立时全消,张大了嘴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当然知道这并非什么恶鬼,仍是半人半鬼的东西,手中灵符起不了作用,不由自主噙在口中,也就噙着灵符,翘起脚尖开溜。
方老头目光一转,回到方鹏面上,一声“畜牲”,一巴掌掴去。
这一巴掌,正好掴在张道士的面上,将张道士打得飞开,绿帽亦滚跌下来,没有了绿帽,张道士立时无所遁形,出现在方老头眼前。
“是你——”方老头怒从心上起:“看你能够跑到哪儿去?”随即扑上,探手抓向张道士。
张道士一个闪避不及,被方老头一把抓住,跟着连吃几拳,不由叫苦连天。
方老头接一脚将张道士踢翻地上,探手抓住了椅旁那条大木棒,乱棒打去。
张道士连声叫“救命——”,连滚带爬,闪开了几棒,走到方鹏身后,方鹏眼快,连忙转回张道士身后,两个人团团转,乱做一堆。
“连你这个小畜牲也打杀了。”方老头大喝着挥棒扫去。
张道士方鹏仍然纠缠不清,一闪之下,变作滚地葫芦,也总算让开了那一棒。
张道士一急之下,大声叫道:“干掉他——”
方鹏地上一滚身:“干掉他?”
“你不干掉他,我们便得死在一块儿。”张道士声嘶力竭的。
说话间,两人仍然纠缠一起,一面躲闪着方老头击来的大棒,狼狈万分。
“你忘了他是我爹爹?”方鹏脱口叫出来。
“他是雷老大——”张道士大叫。
方鹏一呆,立时挨一棒,与张道士滚翻开去,
“你说什么?”方鹏接问。
“他是雷老大,雷老大的鬼魂进了你爹体内——”张道士一再大叫。
“胡说八道——”方鹏当然不相信,但心念一转,不由叫出来:“他的声音真的像雷老大的声音。”
方老头大棒这时候又杀到,方鹏张道士各吃一棒,大叫大喝。
乱棒跟着打来,张道士再吃两棒,大叫:“还手吧——”
“不可以的——”方鹏摇头。
两人随又吃几棒,方老头打得性起,不防心脏病又发作,半身一弓,木棒支在地上,喘气不已。
张道士把握机会,立即拔脚逃跑。
方鹏不由追在后面。
方老头喘过气,追前,那边老鼠眼看不对头,连忙躲在柱后。
张道士方鹏那边小巷转,从相反的方向转进大街来。
方老头没有看见方鹏张道士,一步步走向方家,双拳紧握,面露杀机,口中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呵呵”声响。
跑到了荒郊,张道士才停下来,脚步一下收不住,滚翻地上。
方鹏紧接追上,一把抓住张道士,张道士惊弓之鸟,大叫一声,回头看见方鹏,才松一口气,连忙摇手:“不干我事,我也是逼迫的。”
方鹏抓住张道士的胸口:“你说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
张道士喘着气,尚未开口,方鹏已急不及待的一挥拳:“说——”
“我说我说——”张道士连连摇手。
到他将整件事说清楚,已满头大汗,酒意一些也没有的了。
方鹏呆呆的看看他,一会才嘟喃着:“听下来我实在有些生气,但想下来可又难怪你,每一个人都有好奇心,想知道所学的是否实用。”
张道士叹一口气:“不错是我不好,什么也不学,学这种旁门左道。”
“这种东西——”方鹏没有说下去,眉头打结。
张道士叹一口气道:“我也知道很难令人相信,但你可以问花老二马老三。”
方鹏点点头。
方老头气喘喘的追到门外,左右一看不见方鹏张道士的踪影,想想,终于回头走,一面破口大骂:“畜牲,除非不回来,否则先打断你的两条腿。”
他这边走向大堂,那边老鼠便从花丛中冒出头来,混身发抖,两条腿却发软。
“糟,那个张道士一定会将秘密说出来。”方老头脚步一顿,随又失笑:“这种事又有哪一个会相信?”
他笑着走进大堂。
老鼠这才从花木丛中溜出来,翘着脚尖往外溜,才转过花丛,便发觉有人挡住去路。
“老爷——”他大吃一惊。
来人冷笑,老鼠抬头一看,才发觉挡在面前的是杀手冷血。
“鬼——”老鼠没有忘记冷血已然被方鹏击杀,一声惊呼出口,转身要走,冷血已一把抓住,一拳接击至。
他出手如闪电,又快又狠,接连七拳,活生生将老鼠打杀,一口接咬在老鼠的咽喉上。
老鼠的面色一下煞白,混身鲜血那刹那已然被冷血吸一个干净。
方老头听得声响,从堂内走出,只见冷血俯伏在老鼠的身上,呆一呆,脱口问:“哪一个——”
冷血回过头来,嘴角淌血,面寒如冰,杀气迫人。
“冷血——”方老头大惊。
方老头摇手:“我,我不是……”
“我今天要你方家鸡犬不留!”冷血怪叫一声,将老鼠的尸体掷出,尸体一飞三丈,撞在墙壁上,烂泥般倒下。
方老头一见大惊失声:“老兄,你杀错人了。”
“你杀了我爹爹!”
“没有啊——”
“化灰我也认得出来。”冷血咬牙切齿的迫前。
“哎呦——”方老头慌忙摇手:“这全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
冷血不管,继续迫近,方老头忙又叫:“你先让我解释。”
冷血一声不发,挥拳击去,方老头连忙招架,两招不到,正要闪避。
冷血拳势更急劲,迎上他拳头的东西全都碎裂,只看这来势,方老头已心惊胆跳,越打便越慌,由闪而避,由避而逃,冷血追着他满院子跑,喊杀连天。
方老头连滚带爬,狼狈之极,好容易滚开几丈,连忙夺门逃命。
冷血紧追出去。
方老头发狂的逃跑,一面解释,一口气跑到义庄,这一次性命攸关,连心脏也强起来了。
他逃入义庄,自然绕着棺材东躲西避,终于被冷血抓住了衣衫,他大惊挣扎,裂帛一声,衣衫被撕下,露出了上半身。
他也就光着上半身逃到一具棺材后面,目光一落,不由伸手按在胸膛那三枚钉子上,呆一呆,立即叫起来:“喂,你看,我这儿不是钉着三枚钉子。”
冷血一跃翻过棺材,挥拳正要击下,目光及处,拳头停在半空。
方老头喘着气,接下去:“喏,你再听清楚,我声音是不是雷老大的声音。”
那天晚上在义庄张道士误将冷血当做尸体,要替雷老大借尸还魂,雷老大说话实在不少,冷血多少当然也有些印象,这时候细听清楚,不由又一呆:“听来又实在有些像。”
方老头大大的喘一口气:“你也知道的,我曾经在这儿要借尸还魂,张道士以为你是尸体,结果两次要进入你的身子都不成。”
冷血目光一亮:“你说得出这件事,不由我不信的了,那个张道士果真有此本领,懂得借尸还魂?”
“这可是事实。”方老头松一口气。
冷血盯着他,没有作声,这种事在他这种人来说并不难接受。
方鹏与张道士一番打探下来,终于找到了花老二的屋子,来到大门前,方鹏不由得怔住。
他当然不会这么快便忘记是将花凤送到这儿来。
“花老二到底是花凤的什么人?”方鹏呆呆的想着。
张道士可不管那许多,上前拍门。
花凤应声将门打开,目光都是落在方鹏面上,以为方鹏是来找自己,一张脸不由羞红起来。
方鹏呆望着花凤,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
张道士看在眼内,亦怔住,一会才问:“你们是认识的?”
方鹏没有理会,只是问花凤:“令尊是花老二?”
花凤点点头,奇怪的问:“你是来找家父的,你认识他?”
“这说来可真话长了。”方鹏叹一口气。
长话短说,也花了不少时候,话在路上说完,方鹏花凤走在前面,张道士跟在二人后面,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当然是很没趣。
花凤听到最后,垂下头,有些难过:“我也知道爹爹平日跟坏人走在一起,可是想不到那么坏。”
方鹏连忙安慰她:“我看他也是被迫,雷老大有名的凶恶。”
张道士终于忍不住插口:“这倒是不错。”
方鹏白了张道士一眼:“你却是替这种坏蛋借尸还魂,唯恐天下不乱。”
张道士没趣的垂下头。
方鹏回顾花凤,随又安慰:“令尊若是坏人,佛门地方也不会让他留下来。”
花凤想想,展颜一笑。
花老二当然不太坏,可是也不是什么好人,安定下来,坏主意便涌上心头。
那边寺堂梵音不绝,他这边却对着一条黑狗不住的吹口哨,一心要将那条黑狗诱到墙边去。
黑狗开始的时候没有反应,过了一会还是被他诱过去,他身后已经准备好了一条大棒。
这一棒击下,黑狗哪里还有命。
花老二绝无疑问是有心人,早已以砖块砌成了一个灶,瓦煲调味品也经已准备妥当,狗肉一下锅,马上便可以生火。
这锅狗肉烧下来,盖子虽然没有打开,花老二已经为之垂涎三尺,到盖子打开,热气腾腾,肉香扑鼻,不由得花老二眉飞色舞。
他拿起竹筷子,往锅里插下,翻动几次,肉香更浓,嗅着连鼻子也动起来,脱口大赞:“真是狗肉滚三滚,神仙也站不稳。”
他随即挟起一块狗肉,入口咬几下,不禁又摇头摆脑:“色香味,有什么可以比得上,青菜豆腐,要我怎样吃?”
他第二块狗肉入口,一声佛号便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老主持赫然站在他身后。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主持双掌合十,摇头叹一口气。
花老二心里一慌,那块狗肉便在咽喉里打滚,好容易咽下,回声:“主持。”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此情此景,亦难免有些尴尬。
老主持又叹一口气:“花施主,你实在太过份了。”
花老二目光一转:“这条狗可是大有问题,这样吃掉总好过看着它浪费。”
老主持摇头:“佛门清净地,如何容得下你这般杀生的人,请你马上离开。”
花老二马上摇手:“我怎也不离开的了。”
“马上滚——”老主持再喝一声,探手抓住了花老二的衣领,用力一挥,花老二便飞起丈高,飞过围墙,摔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也幸亏是草地,再加上他皮坚肉厚,并没有受伤,只是一阵疼痛。
老主持看来非独是练家子,而且内力深厚,才能够这么容易将花老二抛出去。
花老二身子着地,还是不由自主脱口大叫一声,一声“爹”同时传来。
花老二应声一望,只见花凤就站在他身后,大感奇怪:“阿凤,怎么你跑到这儿来。”
然后他突然看见方鹏,惊叫一声,一下子爬起来,双手乱摆:“小子,你别要胡来。”
花凤看看方鹏,方鹏只好一摊双手。
“爹,他不会伤害你的。”花凤一把扶住花老二,再看方鹏一眼。
方鹏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世伯,我不会对你老人家放肆的。”
“世伯?”花老二呆一呆,目注花凤,再看方鹏:“你们是认识的?”
“是啊——”花凤硬着头皮承认,含羞答答的垂下头。
“怎么我不知道?”花老二盯着花凤说。
花凤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头不觉更低垂。
花老二也不知想到哪儿去,呆一呆,一声:“完了——”
突然跳起来,大喝一声:“小子,我警告你,以后要对我尊重一些,否则我禁止阿凤跟你来往。”
方鹏只有苦笑。
张道士可不管那许多,看看他们,手指由方鹏转向花老二:“喏,你问他,再有问题可以找马老三对证。”
“问我什么?”花老二盯着方鹏。
“借尸还魂的事。”方鹏面对这一个世伯,语声也不由低下来。
“若不是你这个道士,我也不致跑到这个寺院来。”花老二不由叫起来。
张道士苦笑:“事实证明寺院确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花老二不能不同意,心念一转:“马老三可不知弄成怎样了?”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方鹏追问。
“监牢——”
马老三仍然在监牢内,已经被那四个囚犯以布条在柱子上捆缚起来,人憔悴之极,双眼浮现大黑圈,一个身子就像虾米般弯起来。
他的口塞着布团,要呼救也发不出声音。
四个囚犯在马老三四周,色眯眯怪笑,看样子每一个都很满足。
这一番折磨也实在够马老三受的了。
马老三已倦得要命,听得这种怪笑声,立时又清醒过来,目光及处,慌忙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