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囚犯立时一手摸上他的脸:“可人儿,米已成炊,你还害怕什么。”
马老三“呜呜”的哀叫。
“这声音太动人了。”另一个囚犯突然叫起来:“我忍受不住了。”
双手马上摸上马老三的屁股。
马老三双脚急跳,其他三个囚犯马上上前来,毛手毛脚的。
一声暴喝实时传来:“你们在干什么?造反?”
四个囚犯回头看见捕头带着两个捕快走来,慌忙停下手脚,装出一副可怜相,缩到一角。
铁栅打开,两个捕快上前将马老三解开,捕头探手拔出他口中塞着的布团,冷笑一声:“算你走运——”
“走运?”马老三突然失常的叫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无辜的,清白的——”
捕头冷笑:“你是自找麻烦,现在有人来保释你,跟我出去——”
“真的——”马老三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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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马老三花老二都像是饿鬼投胎的,狼吞虎咽。
桌上放满了酒菜,但除了花老二马老三,方鹏三人都没有动筷子。
方鹏紧盯着张道士,张道士愁眉苦面,有意无意避开了他的目光,花凤坐在方鹏身旁,看着花老二,不由自主的摇头。
等了好一会,看见张道士还是没有反应,方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件是大家指证,是你弄出来的,当然得由你来摆平。”
花老二随即放下酒杯:“若是不能够弄妥,第一个我可不客气。”
“我是第二个。”马老三接上口。
张道士苦着脸:“我现在不就是在动脑筋。”
然后他又拿出那册笔记翻阅起来。
方鹏看着忽然眉头打结,花凤第一个发现,奇怪地问:“你怎样了?”
“我是担心老鼠,不知现在变成怎样了?”
花凤想想:“雷老大的鬼魂目的在对付你,应该不会把他怎样的。”
方鹏不由点头,当然怎也想不到冷血突然找到了方家,老鼠已死在冷血手下。
在他来说,冷血已经是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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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翻阅了一遍又一遍,张道士突然兴奋的站起来,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好,这样做。”
众人被他吓一跳,方鹏连忙问:“怎样做?”
张道士咬牙切齿的道:“要对付你爹爹——”
“不是对付雷老大?”方鹏随口问一句,
“对,要对付雷老大,首先要把他抓起来,将他上身的衣服剥掉。”张道士大声疾呼:“然后把钉在他胸膛上的三枚铁钉拿出来。”
“这便成了?”方鹏有些怀疑。
“雷老大的魂魄完全要依赖那三枚铁钉才能够安稳的藏在令尊的尸体内。”张道士说的也有道理。
“只怕不易将他的衣服剥掉。”马老三担心的。
花老二接上口:“我们可不是老大的手脚。”
方鹏看看他们,忽然一声叹息:“我本领虽然不错,可是要我对爹爹的尸体拳打脚踢……”
张道士抓抓脑袋:“我们可以不动手的。”
方鹏一怔:“智取?”
张道士目光一转:“你们大概没有忘记我那顶绿帽子,戴上它雷老大的鬼魂便看不见——”
话未说完,方鹏三人已叫起来:“要我们戴绿帽子?”
张道士叹一口气:“我意思是说,只要有方法令雷老大的鬼魂看不见我们,我们便可以悄然涌上,一把将他抓起来,七手八脚,剥掉他的衣服。”
马老三花老二奇怪的看着他,花老二突然问:“你还有其他办法可以令雷老大的鬼魂看不见我们?”
张道士还未答话,马老三已大叫:“你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害我在监牢里——”话说着便要动手。
张道士慌忙摇手:“我是方才细看笔记,才想到还有这个办法。”
方鹏追问:“到底是什么办法?”
花老二亦问:“危险性大不大?”
“只是有些麻烦。”张道士郑重的。
“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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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实的确不算太麻烦,生鸡血不难找,墨汁也易求,张道士将生鸡血墨汁放在一起,一轮咒语,排场虽然不大,倒是古灵精怪。
到他将生鸡血墨汁在四张黄纸上画下符咒,再烧为灰,混在四碗无根水之内,以手指搅弄妥当,目光转向方鹏花老二马老三,三人便不由大皱眉头。
张道士收起手指,目光再一转:“喏,这碗水,是让你们开眼的,喝下去,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你们都见很多东西。”
花老二接问:“什么东西?”
“鬼!”
“这不成。”花老二摇手。马老三同样反应。
张道士叹一口气:“你们不喝这种水,雷老大的鬼魂必定看见你们,你们却是看不见他的鬼魂,如此一来,即使你们将尸体上的三枚钉子拔掉,又如何将他的鬼魂抓起来,不让他回去方老头的尸体,又怎将他推回自已的尸体内?”
花老二马老三不由点头。
方鹏目光却落在花凤面上:“阿凤,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好了。”
花凤摇头:“我一个留在家中不是更害怕,不知道这件事倒还罢了,再说我又怎放心得下?”
方鹏想想:“那你跟在我身旁,不要离开。”
花凤点头,花老二瞪着他们,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说话。
张道士随即以手指一敲桌面:“别客气了,喝吧。”
方鹏花凤花老二马老三四人无可奈何的举起了那碗符水,看见那在浮动的符灰,不由又大皱眉头。
张道士板起了脸,大声地说道:“干——”
四人相顾一眼,终于齐叫一声:“干了——”一齐将碗举起来,仰首喝下,一时间,奇奇怪怪的声响大作,四人总算忍着没有吐出来。
看见四只碗放下,张道士面容才一宽:“好了,现在是最后一个行动,我们到山坟那边将雷老大的尸体挖出来。”
众人一时间又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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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未出市镇,方鹏四人已一阵阵阴森恐怖的感觉,张道士当然是若无其事,一马当先。
花老二马老三紧跟在张道士身后,不时左顾右盼,方鹏花凤走在最后,相扶着,亲密得可以。
行走间,一个老人迎面走来,飘然从众人身旁经过,带着一阵阴风。
张道士若无其事,花老二有意无意多看一眼,脱口一个招呼:“二叔公,这么晚了到哪儿去?”
老人面色惨白,应声现出诡异的笑容,飘然远去。
花老二目光随着转动,面色突然大变,张开嘴巴,瞪大了眼睛,双脚也开始发软。
马老三即时哆嗦着一句:“二叔公不是已死了三年多了?”
花老二双手掩上眼睛,不住的点头:“这次真是见鬼了。”
马老三一个身子也颤抖起来。
张道士打了一个“哈哈”:“那碗符水厉害吧。”
“厉……厉害——”花老二由心里寒出来。
长路漫漫,长夜漫漫,他们还会遇上多少鬼魂?
也就在这时候,方鹏脱口叫出来:“打更六——”
打更六的鬼魂迎面飘来,面色苍白,鬼声鬼气的回应:“我死得很惨,冷血杀了我,还吸干我的血。”
“冷血?”方鹏心头大震。
打更六没有再作声,飘然经过,张道士目光一转,叹一口气:“我忘了告诉你,那个冷血还活着,他练的是什么旁门七伤七杀绝命功,伤一次,内功便好一次,但人性也好像相对坏一次,我看他,现往已不像是人,倒像是一个恶魔。”
“我也是冷血杀的。”另―个声音也就在这时候一旁传来。
方鹏目光及处,不由脱口一声:“老鼠——”
老鼠的鬼魂飘然而来,看神态既恐怖又凄惨。
“老鼠,你告诉我,冷血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替你报仇。”方鹏伸手截去。
“他现在跟老爷一块儿,已经商量妥当,一齐对付你。”老鼠从方鹏的手臂穿过,飘然去远。
方鹏一把抓不住,呆一呆,张道士旁边叹息:“这些游魂野鬼,就是这样东飘西荡的,身不由己。
方鹏有些苦恼的抓着头发:“我爹爹跟冷血一块儿到底要弄什么鬼把戏?”
张道士看看他,翘着脚步便要离开,方鹏突然探手抓住:“这个时候你还到哪儿去?”
张道士苦着脸:“你开口叫爹爹,心里就是当他爹爹,我还是离开为妙。”
“有什么关系?”方鹏奇怪。
“喏,我问你,冷血要动手打你,你怎样?”
“当然是跟他拼一个明白,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那我又问你,你跟冷血动手的时候,要杀冷血了,你那个爹爹突然上前来阻拦,你怎样?”张道士盯稳了方鹏,一眨也不一眨的。
方鹏呆一呆,张道士冷笑:“下不了手吧?”
“他——”
“别我我他他了,你下不了手,冷血又怎会错过这对付你的机会?”张道士苦笑。“他既然内功比以前高,你能够受得住他多少下攻击?”
“这我如何是好?”方鹏回问。
“等死好了。”张道士无可奈何的。
“他死了我们怎样?”马老三叫了出来。
“当然性命难保。”张道士回答得很快。
马老三转身便要走,方鹏叫住:“你要回监牢去?”
马老三一呆,收住脚步,花老二随即一声叹息:“我还是回和尚寺去,迟一些送命总是好的。”
他脚步才举起便给花凤一把拉住,方鹏看看各人,转顾张道士:“你懂得这许多旁门左道,没有理由什么办法也没有的,替我想一个好办法好了。”
花老二马老三异口同声接上口:“对,快快想一个好办法,不成大家这样死在一块儿。”
张道士双眉打结,好一会才松开,咧开嘴巴,一笑:“这样好了。”
“怎样?”众入追问。
张道士笑容突然又一敛,摇头:“还是要向冷血的秘密武器着手。”
“什么秘密武器?”方鹏急问。
“就是你爹!”张道士一字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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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头这时候正与冷血走在山路上,虽然衣不蔽体,神情却有轻松快活。
“方鹏那个臭小子实在有几下子,无谓多说了,我们合作吧。”他仍然在游说冷血。
冷血冷笑:“问题在你的灵魂虽然没有问题,所附的方老头的身子却是风湿骨痛心脏病,能够起得了多大作用?”
方老头摇摇头:“话可不是这样说,我这个身子怎也是方老头的,方鹏对你一动手,我便上前拦阻,他如何下得了手,到时候,你便可以乘机出击,狠狠的对付他。”
“不错——”冷血有些心动,他内力虽然比以前高,但到底曾败在方鹏手下,多少有些失败感,也当然没有必胜的信心。
方老头还有话:“喏,以你的功力,只要有机会往那个臭小子身上狠狠的来几下,还不要他的命?”
“不错——”冷血点头。
“到底怎样?”
冷血终于伸出手来,与方老头一握,然后两人不约而同打一个“哈哈”。
一阵大笑声也就此际传来,两人不由向那边望去,黑暗中树影重重,虽然看不见什么,这笑声方老头却是很熟悉。
花老二有个可以说好可以说不好的习惯,就是遇上如意的事情便忍不住大笑。
他是找到了雷老大的尸体。
雷老大尸体已发臭,面目虽然一塌糊涂,但衣服伤口仍然分辨得出来。
花老二将尸体从草丛里拖出,方鹏等亦走过来,张道士随即招手:“拖到这儿来——”
众人方要动手,那边已传来一声暴喝,道:“哪一个移动我的尸体我干掉那一个!”
循声望去,冷血方老头正站在那边,方老头这时候也知道说了错话,半掩着嘴巴。
张道士马上向方鹏来一句:“听到了,这条尸体是他的。”
方鹏目光一转:“可是他的身子是我爹爹的。”
“你自己考虑清楚。”张道士冷笑。
方鹏还未考虑,那边冷血已暴喝一声:“方鹏——”
方鹏目光一转:“手下败将,又来送死了。”
“这一次倒要看死的是哪一个。”冷血连声冷笑,一身骨骼爆栗子地响起来。
方鹏回一声冷笑:“这一次我一定击碎你的天灵盖!”
冷血没有作声,沉腰坐马,双手一动,劲风呼啸,声势果然与之前不同。
方鹏看得出,还是故意摇头:“威势是大了,但与我比较,还是差一些。”
冷血反手向方鹏一招,方鹏脚步才一动,那边方老头便挡在冷血前面。
“走开,还未到要你出动的时候。”冷血到底是一心先试试自己的本领。
方老头只好移动脚步,一面向方鹏招手:“来——”
方鹏正要上前,张道士已一把拉住:“镇定,千万不要冲动。”
方鹏叹一口气:“我会的了,看见我爹爹,我两条腿已发软。”
方老头那边随又招手:“还等什么,来——”
方鹏他们反而倒退一步,冷血看着一声冷笑,道:“他们不肯过来,我们杀前去。”
方老头应声与冷血一齐举步冲前。
方鹏等五人随即转身奔出,奔进了一丛矮树内,方老头一见大笑:“害怕了,我们追——”
他们追前不到三丈,便停下,奇怪的看着那堆矮树丛。
方鹏他们也就在那丛矮树中冒出头来,然后一阵树丛摇动。
方老头冷血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回事,相顾一眼,方老头忍不住问:“以你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冷血摇摇头,目光突然又一亮。
方鹏五人忽然又一齐缩回头去。
方老头忍不住移步上前,冷血亦举步往前走去,神态更见冷酷。
方老头走来却像是一头大猩猩的。
走着走着,前面树丛突然又一阵乱动,冷血很自然的停了下来,方老头忙亦停。
冷血随即架式摆开,方老头跟着大喝一声,两脚前弓后箭,亦摆开架式。
方鹏五人即时从树丛中窜出来,一个个头戴芭蕉绿帽,身上披着青草织成的披风。
张道士一马当先,脚尖点地,膝半曲,成直角,双手摘花般姿势,完全是要大跳霓裳羽衣舞的模样。
方鹏四人不约而同都模仿着张道士的姿势。
冷血看着奇怪,不由伸长了脖子。
方老头看看冷血,很奇怪的再循冷血的视线前望,在他的眼中,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张道士要方鹏等人也戴上绿帽,原就是要方老头的鬼眼看不见他们,披风的目的则是在加强这种效果,动起手来也不易脱落。
冷血哪知道这回事,当然觉得奇怪,也当然没有理会方老头的反应,只是盯稳了方鹏五人,看他们有什么行动,以便应付。
方老头当然看出冷血有所发现,但看来看去,只见前面树丛摇动。
张道士看见方老头那样子,心头大乐,不由自主手舞足蹈起来。
花老二马老三天性滑稽,也只以为张道士那样手舞足蹈是对付方老头的必须行动,亦模仿张道士的动作手舞足蹈起来。
花凤方鹏看傻了眼,在他们来说,这样手舞足蹈实在有些难为情。
冷血越看越奇怪,摇摇头:“这到底怎样了?”
方老头连忙问:“什么事什么事?”
在他的眼中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冷血再摇头:“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在我们面前手舞足蹈。”
“他们手舞足蹈?”方老头张头探脑的:“在哪儿?在哪儿?”
“你瞎了——”冷血手一指:“不就是在那儿了。”
方老头伸长了脖子,循指望去,左手往眼睛揉完了,右手再揉,就是看不见。
“哪儿?哪儿?”他追问。
冷血奇怪的看看他,再往前面看去。
张道士这时候当然更得意,手舞足蹈之外,连腰也使劲的扭动起来。
花老二跟着扭动大肚子,到底吃不消了,叫起来:“道爷,你这是存心要我的命。”
花凤仍呆在那里,突然看见方鹏亦呆呆站着,不由问:“你怎么不跳?”
“这样跳太难为情了。”方鹏苦笑。
“我也是这样说。”花凤靠着方鹏。
张道士跳着突然停下来,看看花老二马老三,尴尬的一笑:“对不起,我是太兴奋了,不由自主手舞足蹈起来,并没有这种需要。”
花老二马老三立时傻了脸。
冷血即时大喝一声:“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张道士应声混身一震,花老二马老三亦慌起来,不约而同一齐躲到方鹏身后。
冷血再喝一声,纵身扑前,双拳抢出,疾击向方鹏的要害。
不等他冲到,张道士马老三花老二已散开,方鹏迎向冷血,与冷血大打出手。
冷血一面与方鹏拳来脚往,一面看看方老头,随时示意方老头出来对付方鹏的了,但眼中所见方老头却是一头瞎老鼠也似,团团乱转。
在方老头的眼中,亦是只见冷血一个人在团团转,看不见方鹏。
张道士四个这时候已镇定下来,一齐向方老头走去,出其不意,一齐探手抓住方老头。
“什么事什么事——”方老头大惊失色,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花老二马老三随即伸手抓住方老头的衣服,方老头手脚更乱,由于并无所见,动作更加滑稽。
冷血看在眼内,终于明白:“是绿帽披风有问题。”霍地转身,扑向张道士花老二马老三。
张道士三个立时乱了手脚,左闪右避,团团乱转。
冷血双手左一把右一把,就像拔鸡毛似的,将三人身上的披风拔去,再来几下子,将三人头上的绿帽打掉。
方鹏急急赶来,一轮拳脚下来,亦被冷血将身上的披风绿帽弄掉。
方老头跟着冷血到处跑,没有了披风绿帽,张道士他们便出现在他眼前,他立时亦省悟:“你们也可谓狡猾了,用这种小茅山迷惑大爷的眼睛。”
他大笑扑前,花老二马老三张道士急忙退开,他拔脚便要追,那边冷血已大叫:“你跑到哪儿去了,还不快快助我对付这小子。”
他所以先放张道士他们,目的也就是要方老头可以助自已一臂之力,到底是曾经败在方鹏手下,对方鹏他有一定的顾虑。
方老头一来,冷血马上展开攻击,这一次他一改以前的方式,以快攻快,不再容忍。
方鹏也相应更快,到时机适合,便要出绝招,要弄翻冷血,他看得准确,冷血也不差,眼看应付不来,立即大叫一声:“上——”
方老头马上杀上,挡在冷血面前,方鹏手一动便可以将他击打,但眼中所见是方老头的身躯,如何下得了手,他这边一慢,冷血立即乘隙杀前,重拳出击,一再击在方鹏身上。
一而再,再而三,方鹏只觉得血气翻涌,口角也淌下血来。
张道士三个那边看着团团乱转,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花凤心一急,忍不住一推花老二:“爹,你们还在等什么?”
花老二一言惊醒的,手一指方老头:“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上——”
三个人大喝声中扑前,还未扑到,方老头已回头手一指:“大胆!”
花老二马老三一呆,张道士已大喝一声:“上——”三个人再次扑上前。
方老头随即乱了手脚,冷血一声:“放心——”随即与方老头交替出手,方老头替他挡住方鹏,他则替方老头将张道士三个击退。
以他的身手张道士三个当然不是对手,立时东倒西歪摔得像一个元宝滚地。
张道士腰酸背痛之余仍然不失镇定,一滚来到雷老大的尸体旁边,大喝一声:“我们把他的尸体剥皮拆骨!”
花老二马老三会意,一齐上前,方老头听着看着,又急又怒,哪里还理会与冷血相约的事,不再理会方鹏,冲向张道士那边:“哪一个敢动我的尸体,我要他的命——”
冷血要截已来不及,待要开口,方鹏已扑至,将他截下来。
方老头扑到,张道士马老三花老二已摆开架式,论本领,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雷老大这个鬼魂上身的方老头的对手,问题在方老头风湿骨痛心脏病都发作起来,喘气窒步,不由缓下来。
花老二马老三把握机会,一左一右抓住了方老头的双臂,张道士也算合作,马上扑上,探手撕下了方老头的衣衫,方老头赤着的上身胸前没有变化,仍然钉着那三枚铁钉。
张道士眼快手急,立即探手拔那三枚铁钉,拔来又快又准。
每拔一枚,方老头便触电也似,混身乱震,痛苦的大叫。
张道士拔一枚,丢一枚,亦大叫:“看你这个老小子厉害还是道爷厉害——”
他得意忘形,冷不防方老头大叫一声,晴天霹雳也似把他吓一跳。
花老二马老三两人更就吓得手一松,方老头一挣而出,左一拳右一脚,打翻了花老二马老三两人,一口气冲出三丈。
没有那三枚钉子,雷老大的鬼魂显然不大自在,随时都会从方老头体内掉出来,他显然也有这种感觉,手忙脚乱的,不由又怪叫连声。
与之同时那边冷血已摆脱方鹏的纠缠,向这边扑过来,急如箭矢。
花老二马老三完全忘记了冷血这个人,到他扑近来,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冷血杀手第一个抓住了花老二,拳头接打在花老二身上,一拳紧接一拳,既急且狠。
花老二连挨十拳,肚子已凹下去,双眼翻白,口鼻鲜血狂喷,再吃一拳,立时丧命。冷血仍然再打三拳才将花老二的尸体丢下,后背同时挨了急冲上前来的方鹏三拳重击。
他亦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却没有回身应付,顺势一扑上前,冲向马老三。
看见他冲来,马老三立即大叫闪避,冷血好像算准了他有此一着,凌空一翻正落在他面前,双拳连出,接连八拳打在马老三胸膛上。
马老三口吐鲜血,命已丢掉大半,方鹏那边已冲前抢救,不等他扑到,冷血已一脚踢在马老三胸膛上。
马老三的胸膛马上塌下去,身子同时倒飞,撞向扑前来的方鹏。
方鹏一闪避开,马老三的尸体从旁边飞过,撞在方老头的身上。
这一撞实出方老头意料之外,要闪已来不及,大叫声中,仆倒地上,雷老大的鬼魂立时亦从方老头的体内仆跌出来。
这鬼魂随即飘浮半空中,也立即察觉,凌空一转,便要回去方老头体内。
张道士旁边一眼瞥见,连忙扑前,探手抓住了雷老大的鬼魂双脚。
一人一鬼立时拔河大赛的拉扯起来,雷老大的鬼魂一急之下立时鬼话连篇,破口大骂,张道士只当作没有听到,拚命的拖拉,看准了底下猛一脚,将方老头的尸体踢过一旁。
他这一踢,双手的力便弱下来,雷老大的鬼魂乘机挣脱,半空中一翻,便扑向方老头的尸体。
他快张道士也不慢,贴地一滚,来到方老头的尸体旁边,一张灵符接拍在钉孔之上。雷老大的鬼魂随即撞上,那张灵符毫光一闪,非独封住了尸体的入口,而且一股无形的力量发出,将他撞飞了出去。
花凤那边看见父亲惨死,本来很难过,但到底以大事为重,并没有疏忽现场的变化,看见雷老大的鬼魂飞来,心头灵光一闪,马上将地上雷老大的尸体抓起来,向鬼魂迎去。
鬼魂立时飞进了尸体内,魂尸复合,再也出不了来,只听一阵怪声,雷老大的尸体一冲半天,差不多三丈高,然后一顿,直挺挺的停下来,撞在地上,再也不见有任何的异动。
张道士立时扑至,一张灵符贴上雷老大尸体的面门,不动的尸体立时又动,一支箭也似射出,弧形撞在七丈外的地上,随即又僵直。
花凤怔住在那里,张道士看看她,喘一口气:“现在才叫功德完满。”
“不会再动的了?”花凤接问。
“不会的了。”张道士说得很肯定。
花凤再看去,尸体在冒烟,面皮非常快的干陷下去,变得很恐怖。
“死了这么多天,这样才对。”张道士又叹了一口气,回望方鹏那边。
方鹏与冷血仍然拳脚交击,又急又密的,那种声响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冷血若是以忍为主,像之前那样,绝对可以支持到方鹏筋疲力竭,他的内力到底比前好很多,但现在这样以快攻快,反而不是方鹏的对手。
方鹏非独快而且准,到底是方老头朝夕督促下苦练得来的武功,不是一般可比,一顿硬拚下来,他挨拳脚的机会并不多,冷血反而不时被他的拳脚踢击在身上。
看见雷老大的鬼魂被收服,冷血不由心一乱,这一乱,吃拳脚更多,一顿狠狠的吃下来,非独意志,连力气也开始支持不住了。
方鹏气力就像是用不尽,继续攻击,准确性也保持不变。冷血完全没有还击的余地,接连数十拳硬吃下来,一个身子倒退了十数丈,口鼻终于冒出了鲜血。
方鹏紧迫而上,再来一轮重拳,冷血退得更远,口鼻血流更多,但仍然不倒。
张道士那边看着,破口大叫:“打他的脑袋,打碎他的天灵盖——”
方鹏应声拔起身子,凌空一翻,在冷血头上翻过,一拳当头击下。冷血也算得眼快手急,双手往头上一挡,刚好挡开了方鹏的一拳。
方鹏身形着地,马上又拔起来,再一拳击下,又被冷血双手挡去。
这一次方鹏的身形没有着地,借势凌空一翻,又是一拳凌空击下,正中冷血的后脑。
冷血一声惨叫,身子冲前,方鹏脚才落下,立即标前,全力一拳击在冷血的天灵盖上,这一拳击中,冷血的天灵盖立即爆开,疾叫声中,终于倒毙地上。
张道士第一个冲上去,脉搏心窝探摸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放心的探摸下去。
他与验尸官金手指所用的方式显然不同,也绝无疑问深入得多。对冷血这个人的生死他实在不放心,非要弄一个清楚明白不可。
花凤惊魂甫定,立即奔到花老二旁边,哭叫出来,他们一向是父女相依为命。
花老二看来已气绝,但仍然瞪着一双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动的。
方鹏闻声走过来,伸手扶住花凤,本能的劝一句:“节哀顺变,不要难过。”
花凤听说也很自然的扑倒在方鹏怀中,也就在这时候花老二的尸身突然半坐起来。方鹏不由吓一跳,花凤回头一看,亦一样吓一跳,还未有所表示,花老二已瞪着方鹏,阴森森的吩咐:“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我的宝贝女儿,否则我下了地府也会跑上来跟你算账。”
方鹏方要答话,花老二的尸身又直挺挺的倒回去,双眼同时合上。
花凤呆一呆,再次伏在方鹏怀中饮泣起来,方鹏搂着她,等到她心情稳定下来,张道士亦已停下了探摸,走来这边。
“我现在郑重宣布,冷血这一次生机绝对断绝,不可能再生。”张道士说得很认真。
方鹏冷冷的看他一眼:“他若是再出现找我麻烦,唯你是问。”
张道士一呆:“这跟我有何关系?”
方鹏冷笑:“除了你有那一个懂得借尸还魂?”
张道士大摇其头:“经过这一次还不怕,我怎敢再玩这把戏。”
方鹏手一指:“这是你说的。”
张道士叹一口气,转头四望:“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但也算伤亡惨重的了。”
事实这一次给他的麻烦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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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鹏花凤当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二十四个时辰过去,他们的鬼眼消失,眼中再不会看见什么鬼魂,正是眼不见为干净,当然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张道士的鬼眼却是练茅山得来,除非烧掉,否则是不可能消失的,他也不在乎,在他来说,见鬼早已经成了习惯,只是经这一次的事,对这个地方他多少也有些戒心,第二天晚上,狠狠的吃喝了方鹏的一顿便簧夜起程,到别个地方去。
他手中仍拿着酒瓶,唱着醉歌一路上走来倒也轻松快活,却仍然念念不忘借尸还魂那件事,走着不由喃喃自语:“一次还不够,借尸还魂,这种事你以后也休想我再施展了。”他事实也立定了主意。
话才说完,他突然感到一股冷气从后面吹来,正吹在他的后脑上,不由他打一个寒噤,也不由回头看出。
这一看见了花老二马老三还有冷血,一个个都是面色惨白。
“大家好吧——”张道士随口打一个招呼,然后突然省起眼前三个都是死人,酒意全消,一下子瞪大眼,脱口一声:“鬼——”一下子倒退十步。
冷血三个飘然上前。
张道士咬牙切齿,大喝一声,灵符在手,翻腕再拔出桃木剑。
冷血三人身子一缩,一齐露出可怜的表情。
张道士胆力大壮,再喝一声:“大胆恶鬼,竟然敢找道爷麻烦。”
“我们是有事相求。”冷血三人怪客气的。
张道士看见他们低声下气,亦放松了声气。
“求我啊,你们现在知道道爷本领了。”
冷血三个更低声下气:“求道爷大力帮忙,小鬼感激不尽。”
“说吧!”张道士飘飘然的冲口而出:“只要道爷做得到,没有不答应的。”
“我们要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张道士大吓一跳,双手乱摇,也不敢多说什么,拔脚便跑。
冷血三个飘然追前,“借尸还魂”之声不绝,在他们的后面,无数鬼魂跟着涌现,老鼠打更六也在其中。
张道士这个本领显然已传开,鬼尽皆知,自此而后,无论他去到什么地方,是必群鬼夹道欢迎,不愁寂寞。至于他如何解决,当然是他的事,与人无干。
(全书完,Q群7649715古龙黄鹰武侠·刀恨图档、凌妙颜OCR、淡淡的笑着校对,凌妙颜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