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二一直往野外奔,一步一回头,远远看见方老头,两条腿如何敢停下。
若是雷老大本人,早已将花老二追上,现在这个却是方老头的身子,年纪一大把,风湿心脏病,跑来当然很吃力。
两个一个胖一个老,跑到了野外,都已大感吃不消,不住的喘气,花老二忍不住坐在地上,方老头亦抱着一条树干拚命的喘气,歇了好一会,才追上前。
花老二一见立即爬起来,继续前奔。
方老头目光一转,立即一旁绕开,抄快捷方式追前。
花老二跑着回头一望不见方老头,以为已将方老头抛下,冷不防前面树丛一开,方老头一下子扑出来,一惊摔翻地上,反而避开了方老头的一扑。
方老头亦一个饿狗抢屎扑倒地上,一滚爬起来,奋力再扑,终于扑在花老二身上,一轮拳脚展开,往花老二身上招呼,花老二拼命封挡,挨了三几下拳脚,元宝般翻倒在地上。
方老二拳头再要展开,气力却已按不上,一停下,花老二马上爬起来,往前逃命。
方老头喘着气只好再追前。
花老二一路上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终于来到了一间和尚寺前面,爬着上了石阶,方老头已追上前来,手一探抓住了他的一只靴子。
他也总算懂得来一招金蝉脱壳,脱掉靴子,连滚带爬的滚进了寺门内。
方老头喘着气,反手丢掉靴子也追上,一步才踏入寺门,眼前便一团佛光涌来,一个身子随即反弹开去,摔翻寺外地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感觉。
他到底已有鬼性,立时明白是什么回事,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感觉随即再袭上心头。
花老二那边回头看见,亦明白是什么回事,摸摸心窝,松一口气。
方老头随即大喝道:“花老二,你出来——”
这一下大喝跟着便是一阵咳嗽,花老二听着笑容绽开了一脸,有恃无恐的扬扬手:“你有种的便进来——”
方老头气极往前三步跨进,随即痛苦的掩着心窝退下,手指花老二,说不出话来。
花老二自然更开心,扬着手,连声道:“进来啊进来啊。”
方老头不由破口大骂,却只有跳脚大骂的份儿,再不敢往前闯。
张道士果然不是废话,佛门圣地对花老二来说的确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马老三也知道佛门圣地安全,可是要他削发为僧却是万万不可,对自己的形象他一向非常小心,所以他考虑到衙门的监狱。
要犯法才能进监狱,该犯什么法,马老三仔细考虑下来,还是调戏女人最为合适。
也所以一觉醒来,他便跑到大街上,靠墙而立,眯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只等合适的女人经过。
老天也好像有意跟他开玩笑,半天下来,经过的都是男人和小孩子,难得有一个年轻的女人经过,却是一脸的麻花,丑得可以。
她虽然对马老三大感兴趣,一眼瞧见先扬手打招呼,马老三却是不由打一个寒噤,偏过身子,跟着双手掩住了眼睛。
然后他从指缝中看见了另一个女人,不由张开手指望去,张尽了还是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身子。
好像那么胖的女人也的确罕见。
马老三叹一口气,望向另一个方向,这一次总算让他看见一个身材不错,衣着也颇为入时的女人背影。
那个女人扭动着腰肢,走来并不快,马老三喜出望外,脚步放开,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追上,一手先搭上那个女人的肩头,再来一声:“美人儿——”
那个女人应声转身,背后看来不错颇迷人,相貌却有些吓人,年岁最少也已在四十以上。
她接问:“是你叫我美人儿——”一脸笑容已绽开,这笑容对马老三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马老三一张脸立时苦起来,一声:“妈妈——”
那个女人一呆,破口而出一句:“去你妈的。”
不等她说完话,马老三已一匹马也似狂奔了开去。
转过街角,马老三才停下来,不由长叹:“今天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霉运,平日看得上好看一点的女人也不知跑到了那里去,不是胖便是丑,要不是老得要命,说我会调戏她们,那一个会相信。”一顿他又一声叹:“本来打算犯一条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进监仓去住上几天,但这样子的女人,叫我如何下手?”
嘟喃着他垂头丧气的往前行。
经过小酒家他才回复多少希望,脚步一转,满怀希望的冲进去。
他记忆所及,万人迷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在小酒家内喝酒。
庆小二马上迎上去,叫一声:“马大爷。”
马老三没有回答他,目光及处,一阵失望,万人迷意外的并不在小酒家内。
“万人迷哪儿去了?”马老三随即问道。
“今天还未见出现,平日她也是没有客人才会跑到这儿来,你找她?”
“还要调戏她——”马老三一个饿虎擒羊姿势。
店小二一呆:“你没有问题吧?”
马老三立即问:“她难道不够漂亮,身材难道还不够迷人?”
店小二笑了:“谁也知道她就是这样子才被人叫做万人迷。”
马老三打了一个哈哈:“现在若是让我看见了我马上调戏她。”
店小二又一呆:“你好像忘了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干什么的?”马老三突然一呆,反手往自己脑袋拍一把:“该死。”
店小二接问:“马大爷怎么突然想到要调戏一个在妓院的妓女?”
马老三摇头:“现在不想了。”
店小二呆望着他,当然不明白,马老三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我现在要调戏一个良家妇女。”
店小二简直变成了傻瓜。
马老三接问:“那儿有看来上眼的良家妇女,你快快说来。”
店小二大摇其头:“马大爷大概不知道调戏良家妇女随时会被拉进监仓。”
马老三大笑:“这是最好不过了。”
店小二只有摇头,也就在这时候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马叔叔。”
马老三一怔,回头望去,花凤出现在小酒家门外,往内一望,走进来。
“阿凤——”马老三脱口叫出来。
“是我——”
“太好了,”马老三眉飞色舞的,一面搓着双手一面连声:“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花凤当然是很奇怪的问。
马老三又是一句:“太好了。”
花凤摇摇头:“马叔叔,我要问你一件事。”
“看来看去还是你最漂亮。”马老三牛头不对马嘴的接一句。
花凤接问:“你可知道我爹爹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你爹爹?”马老三打了一个“哈哈”:“别管他,先弄妥我这方面。”
“什么事?”花凤奇怪的追问。
马老三突然伸手捏住花凤的下巴,花凤立时怔住在那儿。
“叫啊——”马老三接嚷。
“叫什么?”花凤更奇怪。
“非礼。”
“非礼——”花凤又一怔。
“你不叫,我更进步的了。”马老三松开捏着下巴的手,然后来一个饿虎擒羊。
花凤眼快,一闪避开,脱口叫出来:“非礼啊——”
“叫响亮一些——”马老三伸手往花凤的屁股摸一把。
“非礼啊——”花凤不由自主脱口大叫。
“再叫响亮一些。”马老三伸手再摸向花凤的屁股。
花凤一声“非礼啊——”闪身避开,马老三正要再有所行动,一个人已从外面冲进来,大喝:“那一个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这个人也不是别人,乃是方鹏。
马老三没有在意,很自然的用手一指鼻尖:“是我——”
“是你——”方鹏当然不会认不出马老三。
马老三这才发现是方鹏,一惊慌忙摇手:“不……不是我——”
话还未说完,方鹏已出手,拳头狠狠的打在马老三的肚子上,只打得马老三叫苦连天。
捕头也就在这时候带着两个捕快,在店门外经过,听得呼叫声,探头一望急冲进来。
“什么事什么事?”捕头伸手一指,大喝一声:“住手——”
方鹏停手,望捕头一眼:“这个老而不非礼女——”目光落在花凤面上,连忙改口:“少女——”
马老三脱口一声:“没有这种事。”
“哦!马老三——”捕头终于看清楚马老三的面目。
马老三这时候亦看清楚来的是捕头,连忙又承认:“是,是有这种事。”
“是你非礼少女?”捕头再问。
马老三双手一拍,忙道:“抓我去坐牢吧。”
花凤看了马老三一眼,有些不忍的摇摇头,上前求情:“他是我爹的结拜兄弟。”
捕头一怔,立即一声:“如此更加罪加一等。”
马老三应声大叫:“对,我是罪有应得,你抓我坐牢好了。”
花凤又求情:“他喝了酒,不是有意的。”
马老三立即否认:“没有啊。”
捕头随即喝一句:“把他抓起来。”
两个捕快正要动手,花凤话已接上:“他真的不是立心不良,饶他一次吧。”
捕头瞪着花凤:“你意思是说我们就是起诉他,你也不会做证人的了?”
花凤摇头:“不会——”
旁边方鹏看看花凤,脱口大赞:“姑娘,你心肠太好了。”
花凤看看方鹏,不知怎的,脸儿竟然红起来,方鹏立时看呆了眼睛。
捕头看着花凤,再看看马老三:“没有原告,抓你回去也是白废气力。”
马老三连忙上前抓住捕头的臂膀:“你拿我回衙门去吧。”
捕头瞪着他:“你很想吃官家饭?”
“想得很。”
“你就是不知道近来米价大涨,要吃便宜的,那有这么容易。”捕头挥手拍开了马老三的手。
马老三看看自己的双手,一咬牙,突然挥拳向捕头的面部击去,捕头眼看是避不开的了,惊呼声中,方鹏及时一拳横来,架开了马老三的一击。
捕快惊魂甫定大喝一声,说道:“斗胆——”
马老三大声回应:“我要你这个胡涂虫明白。”
“什么?”捕头不禁一呆。
“你就是不知道我先后强奸了一千零一个女人,杀了一百零一个?”
捕头又一呆“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就是北京城那个大狂魔。”
“哈哈——”马老三仰着脸:“就是我。”
捕头脚步一退,挥挥手,大喝:“抓起来——”
两个捕快应声一齐扑上,抓住了马老三的肩膀,马老三反而大乐。
捕头也很快乐,笑顾方鹏:“你真是我的福星,先一个杀手再一个色魔,这回我就是不要连升三级也不成的了。”话声接一低:“我这个人也很通气,给一个机会你认识一个美丽可爱的少女。”一顿语声接提高,向花凤:“这位姑娘受惊了,麻烦你送他回去!”
方鹏呆一呆,那边花凤已向他望来,目光接触,两人都有触电也似的感觉。
“这位姑娘请——”方鹏硬着头皮先开口。
花凤点点头,有些害羞的往外走,捕头看着心头大乐,回看马老三,一张脸才板起来:“押他回去——”
出了小酒家,一路上马老三轻松快活,到了衙门附近,无意往侧一望,马老三身子不由一缩。
方老头正从那边左顾右盼气愤愤地走来,看情形他只是寺院那边没有办法对付花老二,回头找其他人,就是想不到在这里遇上马老三。
马老三不是那么突然一缩,他也不会在意,一眼瞥见立时向这边冲来。
马老三大惊失色,急忙冲向衙门,两个捕快要拉也拉不住,走在前面的捕头亦给撞得打一个旋子。
他以为马老三要开溜,正要着人追捕,目光及处,却见马老三已在衙门内。
“你这个小子——”捕头方要骂,马老三已嬉皮笑脸的回答:“我实在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一看见,两条腿便不由快起来。”
一个捕快不由摇头:“这个小子的脑袋一定是很有问题。”
捕头冷笑:“否则也不会变色魔。”
他们跟着走进去,眼中所见,马老三就是眉飞色舞的,他们当然不知道,马老三这眉飞色舞的表情,其实是让方老头看的。
看见马老三跟捕头捕快走在一起,方老头已有些顾虑,但仍然走前来。
到了衙门前,方老头却是不由自主停步,他眼中所见,衙门煞气冲天,尤其是供奉的关帝像豪光万丈,多看一眼,他也有刺痛的感觉。
越接近那种刺痛的感觉便越强烈,他不由伸手护住了眼睛,再也不敢行前。
马老三看在眼内,更加快乐了。
给关进大牢,马老三更觉得安全,双手抓着铁栅,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
“这小子简直变态。”一个捕快往地上吐一口唾沫。
“要不是变态也不会做那种事。”另一个捕快回答:“这都是人渣。”
马老三只顾大笑。
也就在这时候,牢中四个阴阳怪气的囚犯从后面围上来,一个的一只手轻轻摸上马老三的屁股。
马老三突然发觉,笑声一顿,回头望去,看见那四个囚犯色迷迷的样子,不由一呆。
“样子不错啊。”
“身材也够动人的。”
“你们看他的肌肤,多么光滑。”
“声音也够动听。”
四个囚犯,怪声怪气,只听得马老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脱口惊问道。
外面一个捕快回答:“这个牢是囚禁色情狂色魔的。”
话说完两个捕快便往外走,马老三连忙大叫:“你们这样便要离开的了?”
一个捕快回头吐一口唾沫:“你们这些人渣,多看一眼也倒胃。”
“喂,你们!”马老三探头出铁栅大叫。
两个捕快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四双手也就在这时候摸上马老三的身子,马老三尖叫一声,一只猴子似的爬上了铁栅,那四个囚犯同时追上去,身手的灵活绝不在马老三之下。
马老三一面尖叫一面闪避,监牢局限环境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地方,四个囚犯随即四面包围过来,一个终于伸手抓住了马老三的足踝。
他们力气也不小,抓着用力一拖,便将马老三拖了下来,其余三个囚犯跟着扑至。
马老三尖叫连声,眼中所见都是四个囚犯淫邪的嘴脸,不禁由心寒出来。
那刹那,他亦突然生出了一种要被强奸的感觉。
方鹏这时候与花凤走在街道上,这条街道并不长,两人走来却是慢得很。
方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花凤一直低着头,偶然抬头看一眼,脸便红一分。
她很少外出,对于男孩子也是第一次这样接触,何况方鹏的样子也颇为英俊。
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题,到现在还是说着马老三那件事。
“那个马叔叔不错是有些坏,但以前在我面前还是一本正经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天变成这样子。”花凤实在不明白。
方鹏不由自主的一句道:“这也不坏啊。”
他意思是说因为马老三这样他才有机会认识花凤,这意思花凤当然不明白,诧异的看着方鹏:“你说什么?”
方鹏面对花凤,肠子性子也变得直起来,应声:“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认识你。”
花凤的脸羞红起来:“爹以前是不让我随便到街上跑的。”
“我爹爹也是。”
“他很疼你的。”
“每一天都有两样美点招呼。”
“这么好?”
“一是打二是骂。”
花凤娇笑起来,方鹏看呆了眼,一会才问道:“是了,你爹爹现在是否在家里?”
“不在——”
方鹏松一口气:“这好多了。”
花凤有些忧虑的接上口:“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跑了去做和尚。”
“哦?”方鹏一怔。
花凤摇头:“我爹爹就是这样,问他原因总是不肯说,好像有很多苦衷的。”
方鹏笑笑:“这阵子的人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目光一转,手一指:“看那个道士。”
那个正是张道士,头戴着芭蕉绿帽,低着头走来。
花凤看在眼内,不由“噗嗤”一笑。
张道士应声抬头,连忙低下,双手抓紧了那顶绿帽,唯恐被风吹去,被方鹏认出真面目。
恐怕被方老头看见,当然也是一个原因。
方老头这时正从方鹏后面走来,他看不见张道士,却看见与花凤走在一起的方鹏,旧恨新仇同时涌上心头。
他脚步一快,从张道士旁边走过,追向方鹏。
张道士松一口大气,耸耸肩,由心笑出来,冷不防前面一株树,一头撞上去,只撞得昏头昏脑,满天星斗。
一路上方鹏花凤有说有笑,并没有在意从后面追踪上来的方老头。
方老头一路上只等机会暗算,就是等不到适当的机会,心中有气。
来到了花家,花凤开门进去,方鹏跟进去,反手将门关上,方老头正追上前来,冷不防门关得这么快,面正撞在门上。
他掩着鼻子蹲下,随又移前几步,耳贴着门板偷听,那知道门突然又推开,将他撞翻在石阶下,昏头昏脑的,一时间爬不起来。
方鹏没有在意,他依依不舍的倒退出来。
花凤送出门外,方鹏脚步险些没有在石阶上踏稳,尴尬的一笑,试探着问:“明天见——”
花凤含笑点头,将门掩上。
方鹏若有所失的,好一会才定下心神,往外走去,心甜如蜜,陶醉之至,当然不知道方老头又从后面跟上。
走过大街,方鹏仍然是陶醉得要命。
方老头从那边小巷上冒出来,手抱着一条木柱,一看方鹏快接近,忙又缩回去,蓄势待发。
方鹏终于在小巷外经过,方老头手抱木柱便要冲出,狠命撞去,那知道才要动,心脏又病发,一步还未跨出,气已接不上,到这口气接上,冲出小巷,已是一尺之差,变了从方鹏身后冲过,冲进了对面小巷,一步踏错,立时连人带柱摔翻地上,一阵乱响。
方鹏若有所觉,回头看看,却没有在意小巷,看见后面街道上并无不妥继续前行。
好一会,方老头才灰头土脸地从小巷内钻出来,样子狼狈,一气之下,心脏病又发作,扶着墙壁不住喘息。
方鹏回到家门,开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后面方老头又是迟来一步,手执大棒,冲到门前才收住势子,团团一阵乱转,一侧转去。
转到了围墙下,方老头搬来当日道士偷窥方家所用的梯子,往上爬去,上到了墙头,冷不防脚下一滑,一个跟斗便栽进去。
他是方老头的身子,雷老大的灵魂,但雷老大这个灵魂现在仍然忘记是方老头的身子,仍然以为自己是完整的一个雷老大,来到了方老头的屋子,也只想到偷进去。
方老头这一下子栽进院子里,当然又是一阵乱响,方鹏在堂内听到,老鼠也一样。
这时候夜幕已低垂,老鼠往外一看,有些奇怪:“好像有人偷进来。”
“不会吧。”方鹏摇摇头:“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我在这里还敢偷进来,吃了豹子胆?大概是那个顽皮的娃娃将什么东西丢进来。”
“不管这个,少爷,有一件事……”方鹏截住:“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没有兴趣——”
“是关于老爷的——”老鼠叫起来。
“老爷不是死了……”
“他的坟墓被挖开——”
“什么?”方鹏半信半疑的:“那有这种事?”
老鼠叫道:“是有的,那两个仵工方才来告诉我,老爷的坟墓真的给挖开了,少爷你再不回来,我准备一个人也要去那边看看——”
“我们只是冷血一个仇家。”
“也不知是那一个这么缺德。”
“去看看好了。”方鹏到底还有一些孝心,转身往外走,老鼠手抓灯笼,忙亦快步追上。
深夜的墓地当然阴森恐怖,摇晃的灯笼光照下,连人面看来也一样有些诡异。
方鹏老鼠看得很清楚,坟墓的确给挖开,棺材更就是空的。
“我爹爹的尸体哪儿去了?”方鹏有些激动。
老鼠更就煽风点火的:“少爷,怎样说他也是你的爹爹,别的事可以不管,这桩事——”
方鹏把手一挥道:“我是这种不孝的人?”
老鼠目光一转:“真是缺德,挖开坟墓偷东西罢了,连尸体也拿走?”
“岂有此理。”方鹏双拳一握,“格格”有声。
更鼓声就在这时候传来。
“更鼓声。”方鹏一怔。
老鼠目光一转:“怕不是打更六喝多了两杯,不辨方向,到处乱跑。”
方鹏循声而望去,只见一盏灯笼遥遥飘来,更鼓声不绝,静夜之中这种地方听来,份外恐怖。
老鼠不由打一个寒噤。
灯笼终于飘近来,果然是打更六,一个身子东倒西歪,酒气扑鼻。
“打更六——”方鹏叫住。
打更六打一个酒呃:“奇怪,这边儿可是往山坟的道路,怎么两晚下来都有人在走动?”
他辨不出方鹏,也根本不知道已来到了坟地,看来醉得差不多的了。
老鼠忍不住接一句:“这儿不就是墓地了。”
“胡说——”打更六打着酒呃:“你以为我醉了,打更跑到墓地来?”
方鹏一旁试探着问:“昨夜哪个跑到这儿来?”
打更六酒醉三分醒,嘟喃看:“花老二、马老三——”一面往前行。
方鹏把拳一握。:“是他们,明天找他们算账。”
“就是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否则现在就有他们好看的。”老鼠摩拳擦掌。
方鹏沉吟着:“马老三是必仍然在监牢里,跑不掉的。”
“花老二呢?”
方鹏突然想起了花凤:“还是明天再说。”脚步放开,急急离开。
老鼠只有跟在后面,他并不知道花凤花老二的关系,也不知道花凤方鹏已成了朋友。
打更六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前行,间歇敲着更鼓,居然没有敲错。
一阵阵的“呵呵”声响也就在这时候在前方传过来,打更六没有理会,继续前行。
“呵呵”声响越来越响亮,打更六终于有所感觉,往前看,再往后看。
冷血就在这时候在他后面的一丛草木中冒起来,脸色白垩也似。
打更六不知何故亦在这时候打一个寒噤,人也似乎清醒了三分,目光及处,一呆,揉了揉眼睛道:“怎么我跑到这儿来了?”
嘟喃着他转过身子,正好与冷血面对着面。
“你——”他一惊,脱口要叫,冷血已出手,闪电般一拳打在他的心窝上,跟着又是几拳,看他的拳势,较之与方鹏对手的时候显然快很多。
打更六连中几拳,口鼻鲜血齐涌,再挨一下重击,一个身子倒飞,凌空摔下,灯笼脱手,丢在地上,燃烧起来。
灯火掩映下,冷血的面色看来更恐怖,这种面色恐怖外又带着几分妖异。
他身子一动,到了打更六的尸体旁边,伸手一抹打更六口鼻的鲜血,放在口中吸舐,然后发狂的一把将打更六的尸体抓起来,双手撕开了打更六的咽喉,一口咬下,狂吮起来。
一口接一口鲜血吸下,他的面色仍然是那么苍白,涂上了一层白垩也似。
打更六的面色亦同时迅速变白。
方老头在方家这时候亦已饿得发慌,手执着大棒,蹲伏在椅子后面,不住的抽气。
“要命,这个小子,又跑到哪儿去了?”他一面抽气一面嘟喃:“回来了看我一棍要他的命,把他生吞活剥。”
他事实饿得要命,却不知道食物放在什么地方,又唯恐方鹏突然回来,被方鹏发现。
那过了多久他不知道,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精神又振奋起来。
从缝隙外望,他终于看见方鹏老鼠走进来。
“那个老头子,生前难得让我有舒服日子,死后也是一样。”方鹏伸着懒腰。
“少爷——”老鼠不知何故打一个寒噤:“别说死人的坏话啊。”
“哪有那么凶。”方鹏话是这样说,仍然不由自主的四顾一眼。
方老头即时扑出来,大喝一声,一棒迎头击去,他已经饿得双脚发软,冷不防脚下绊上椅子,非但一棒击空,连人带椅仆倒地上。
“哪一个!”方鹏喝一声,马步扎开,准备出手。
老鼠灯笼照处,已看清楚,目定口呆,随时都会昏倒在地上的。
方老头喘息着爬起来。
方鹏这时候亦已看清楚,大吃一惊,脱口一声:“爹——”
方老头应声傻了脸。
老鼠连随摇手:“老爷,不关我事,你千万别找我。”
方鹏这时候已看到方老头灯光下在地上的影子,脱口叫出来:“有影子的,是人吧。”
老鼠惊慌中一望,看见果然,回望方鹏一眼:“那是你倒霉,不是我。”
方鹏连忙移步到方老头面前,一面摇手一面解释:“都是那个金手指,我都说,你是一时气接不上的了,他却说你已经气绝,没救的。”
方老头这时候已明白,反手一拍自己后脑,心里嘟喃:“该死,我怎会这么胡涂,忘了借尸还魂,灵魂是在他爹爹的躯壳。”
方鹏道:“爹,都是一时误会,就这样算了。”
“算了——”方老头心里冷笑:“哪有这么容易——”
想到可以借方老头的身份折磨方鹏,方老头不禁由心笑出来。
看见他那样子笑,老鼠不由叹了一口气,看看方鹏:“这一次够你受的了。”一面上前去,搬过椅子道:“老爷,请上坐。”
方老头一时间不习惯:“我?”
“老爷请上坐。”老鼠更加恭敬的。
方老头终于坐下来,手一指老鼠:“来,你——”